第二十一章
“……”周云清满是错愕, 脑子里瞬间的嗡嗡的,眼前的景物一瞬间就模糊了,要不是被陈律提前扶着, 整个人已经跌倒在了地上,耳边的嗡鸣声怎么都散不去。
“云清/妈/奶奶……”
陈律知道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奶奶, 她用命换回来的女儿啊, 这些年她对陈素的疼爱超过了所有孩子。
只要陈素身体有个不舒服, 奶奶就无比自责, 她觉得是因为难产的原因,让她身体不够好。
所以这些年事事都顺着陈素,连她要改名字爷爷不同意,奶奶都劝着爷爷。
还有结婚也是, 爷爷本来给陈素挑了一个各方面都不错的年轻军官, 结果她嫌弃别人不解风情,非要同宋家那个没出息的混混在一起,就因为那个男人长得好看,嘴甜。
那个男人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连自家堂叔堂哥都放弃了, 偏陈素求到奶奶这里,连那个钢铁厂的工作也是奶奶让爷爷厚着脸皮托人找的。
结果就因为那个男人自己晚上同人喝酒,第二天神志不清把腿搅进了机器瘸了一条腿,陈素就因为这事恨上爷爷奶奶。
这些年回家不是要钱就是指责爷爷奶奶偏心, 多少次等她离开奶奶都悄悄躲起来流泪。
如此被捧在手心的宝,现如今才知道根本不是自己的孩子。
那种百分百付出的养育感情和对亲女儿的亏欠谁能接受?
好半响周云清才艰难的开口问:“阿律, 你再说一遍。”她没有病糊涂, 没有幻听吧?
“妈……”陈景安看着母亲摇摇欲坠的样子,不想让儿子再说了。
周云清却伸手拂开儿子的手, 转而双手拉住陈律的手说:“阿律,再跟奶奶说一遍。”
陈律看着奶奶,一句一字的又重复了一遍:“陈素不是我们家的人,我的小姑姑刚生下来就被人恶意换掉了。”
他话音刚落,周云清一下就哭了出来,“那我的女儿在哪里?你小姑姑现在哪里?”她问这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抖,她的女儿现在在哪里过得怎么样?会不会怨恨她……
明明她是母亲可孩子被换走她却浑然不知,她太失职了。
周云清这么问,全家人也都齐齐的看向陈律,想知道自己女儿/妹妹在哪里。
“奶奶您放心,阿行现在陪着小姑姑,我让他务必在我过去的时候一定照顾好姑姑和妹妹。”
“妹妹?”周云清愣了一下随即又道:“是了,她今年都三十七了吧,是该有孩子了,是个女儿吗?女儿多大了,她嫁的是什么样的人,对她好吗……”
她有好多话想问,缺失的三十多年,她只想知道自己的女儿过得好不好?
“很好,她也嫁了一个军人,还是个大英雄,对她非常非常好,很爱很爱小姑姑,对了妹妹很乖,和奶奶您很像,还是阿行说她像您我才看到的。”陈律看着泪流满面的奶奶不敢告诉奶奶姑父已经牺牲了,这些事等姑姑回来再说吧。
“好好好……”周云清听到孙子这么说连说了几个好字,“那我们去接你姑姑,现在就去。”她等不了,一刻也等不了,她要立刻见到女儿。
这一刻什么血脉相连的感情战胜了所有。
外头天已经黑透,陈季渊知道妻子迫不及待见到女儿,他何尝不是,可是他没打算让妻子去接女儿,她身体本就不好,若是去看到女儿生活的条件并不算好,该多自责,还有那些个故意换他孩子的人,必定是妻子认识的。
换走他的女儿已经让妻子自责了,他不想妻子看到那些恶毒的人。
“云清,天都黑了,咱们的女儿肯定睡了,我们这么过去说不定那个会把她吓到,再说阿律跑了一天了,得让他休息一下啊。”
周云清这才想起孙子为了这事儿一整天都没停歇过了,忙说:“对对,阿律你先去休息,等天亮咱们就去接你姑姑。”她身体本就不太好,情绪太过激动让她感觉一阵阵的目眩,站不住只能坐在床沿。
陈季渊见状不敢让妻子过于激动,便让大儿媳留在屋里陪着妻子,他则把儿子孙子们全叫到了书房。
刚才在妻子跟前他不想让妻子难受所以并没问当初换孩子的来龙去脉,但是他作为父亲必须要知道,这些偷换他孩子的人必须要严惩。
“阿律,当初他们是怎么换掉你小姑姑的?”
全家又齐刷刷的把目光投向陈律,他们都需要知道真相。
陈律缓声把自己今天了解到的情况同大家说了,当然关于那个陈家对姑姑并不好这件事陈律一并说了。
当陈景安和陈景和听到那几个黑心肠的人竟然是趁着母亲难产昏迷的时候把孩子换掉的,最后还对妹妹一点不好的时候,气的一拳捶在书桌上:“太歹毒了,当时他们所有的安宁可都是父亲在前线用命换来的,结果他们却狠心的换掉了小妹,还如此磋磨小妹,我要他们的狗命。”
陈季渊也是气得双拳紧握,若不是穿着这身军装,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特别是当他得知竟然是因为自己那点伤员粮让人起了歹心,陈季渊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在战场上流血流汗都没流过的泪的男人这一刻眼眶红的厉害。
“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我的女儿。”
“爸,不是您,是恶意换掉妹妹的人。”陈景安也是三个孩子的父亲了,早已经能有父母的同理心。
陈律也安慰爷爷,“对,这件事不是我们的错,我们该做的是接回姑姑,严惩那些坏人。”
陈景安朝儿子投去赞许的目光,这个老幺从小就调皮捣蛋,但这一刻他很骄傲有这个儿子,不然他们全家还要被蒙在鼓里。
还会继续疼爱仇人的孩子,多疼惜一天,自己的妹妹就多受难一天。
想到此陈景安难受得要死,他这是拿着亲妹妹的鲜血再滋养仇人的孩子啊。
“阿律说说你小姑姑吧,你是怎么发现她是你小姑姑的。”陈景安是家里老大,当年他母亲生妹妹的时候他十五,原本他该陪在母亲身边的,但是十五岁的他正是叛逆的时候,不肯留在后方畏畏缩缩。
他要像父亲一样去前线,去杀敌人,所以趁着母亲留在怀乡村的时候,悄悄跟着大部队走了。
若是他没有走,而是陪着母亲,妹妹就不至于被人坏掉。
说到底是他让妹妹白白受了三十多年的苦,而他因为愧疚没陪着母亲和妹妹,把三十多年的温情都给了一个侵占他妹妹位置的陌生人。
五十岁的陈景安早已经褪去十五岁张狂少年的傲劲儿,几十年的阅历让他变得儒雅,祥和,安宁,可是得知亲妹妹被换掉之后这一切都被破坏了,藏于眼底的狠劲儿悄悄浮现。
可提起妹妹,那股温情又浮现于脸上。
“我还没见到小姑姑,我先见到了妹妹,原本我和阿行帮宋旅给烈士家属送抚恤金,结果在宁县阿行说有个小姑娘特别像奶奶。”
“我当时也觉得有些像,可并未放在心上,直到第二天我们又遇到了那个姑娘,我原本想问问路,哪知道她竟然就是烈士的家属,而且我一见到她心里就有强烈的感应,觉得她该是我的妹妹。”
“当时那种感觉太强烈了,我就拜托阿行替我照顾好她,然后赶紧回来找奶奶了解情况,还好宁县距离省城还有怀乡都不算远。”马不停蹄的一天他终于有了确凿的证据和认证,那个姑娘就是他的妹妹。
“烈士?”陈景安听到烈士两个字声音不由自主的拔高,“你小姑姑的丈夫是烈士?”
陈律点点头:“十年前牺牲在西北边防战役的沈柏平沈营长就是小姑姑的丈夫。”
家里一半的人都在部队,二叔一家虽然在科研单位,可很多事还是清楚的。
女儿的丈夫十年前就牺牲了?这些年她一直一个人带着女儿?
几个消息迎面扑来,陈季渊直接站不住了,颓丧跌坐在椅子上,双手撑着面颊,一个父亲的脆弱和自责在这一刻已经隐藏不住了,几经生死的战场他没流过泪,没退缩过,可这一刻他眼眶发热,心中涌起一阵阵的酸涩。
他的女儿这些年没有娘家的帮衬,还被狼心狗肺的歹人欺负,她带着女儿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陈季渊心痛得呼吸有些困难,当即决定:“现在就去接人。”
“爸……”
“爷爷……”
陈律拦下爷爷说:“我去接姑姑和妹妹。”
“不行。”陈季渊拒绝,“当年我迫于形势没法陪着你奶奶,导致我的女儿被人换掉,我得去接我的女儿回家。”他想告诉女儿,从此她是有家的孩子,有爸爸妈妈疼,哥哥关爱的孩子,以后任谁都不能再欺负她了,爸爸就是豁出命也会护着她。
还有他的外孙女,他要加倍给她疼爱,弥补这些年他的失责。
“爷爷,奶奶的身体经不住这样长途颠簸,她这两天本就不舒服,您得留在家陪着奶奶,您要去奶奶肯定也会去,若是奶奶因为路途颠簸身体再出什么问题,您让刚到家的小姑姑该如何自处,她会自责会难过,会觉得是自己的原因害了奶奶。”
“难道您想看着吃了那么多苦的小姑姑往后活在自责里?”
陈律说完见爷爷没说话又继续道:“我打算凌晨就出发,这样天亮就能赶到大河村,如果顺利,最多中午我就可以把小姑和妹妹带回家和我们团聚。”爷爷年纪也大了,以前在战场上受了很多伤,实在不宜这样连夜奔波。
陈景安听了儿子的打算也说:“爸,阿律说的有道理,我和阿律一块儿过去,说到底还是我这个哥哥当年失责,我亲自去接妹妹和外甥女回来。”
想到妻子,陈季渊也做了妥协,“好,那你们早去早回,我和你妈把房间也收拾出来,对了我再去给她们买点东西。”这些年他连一件衣服都没给女儿买过,自己怎么就这么蠢呢?明明当年看着陈素与家里谁都不像悄悄查证过,怎么就没查出来呢?
若是他细心些,多查证一番,女儿根本不需要吃这么多年的苦,他太悔了,也太恨了。
陈季渊眸色渐冷,必须要让这些人全部受到惩罚。
经过商讨最后决定是陈景安带着陈律去接人,为了尽快和亲人团聚,凌晨三点父子俩就出门了,这样就可以在天亮赶到大河村。
走出去后陈律直接往驾驶室走,陈景安把人拦下来:“阿律,我来开车。”儿子劳累一天了,刚才就在客厅沙发上眯了一个小时。
他知道这个老幺是最像父亲的性格,曾经父亲在战场上,身负重伤还能追击敌人上百里,从那之后也得了一个拼命三郎的称号。
阿律这一点和父亲最想,就像一匹千里马,只要目的地没到,跑断腿他都不会停,他是父亲当然也会心疼自己的儿子。
陈律印象里父亲一向严肃,身居高位又是老首长的儿子,他要严于律己当然也会同样严格的教养孩子。
还第一次见父亲如此温和,忍不住调笑一声:“那我就享受一回陈军长亲自给我开车的待遇了。”
陈景安闻言第一次没同儿子计较,甚至上车后还贴心的说:“阿律你在车上睡会儿吧。”
陈律摇摇头:“我不睡,我也不困,再说黑灯瞎火的我得给陈军长做领航员啊,从省城到大河村的路可不好走。”
陈景安无奈的摇摇头开门上车,这个儿子从小就不怎么受管教,因为又是老幺平常又喜欢跟爷爷奶奶跟前撒娇,只要他稍微严厉一点,他就往爷爷奶奶家跑,后来更是直接住到了爷爷奶奶家。
那个时候陈景安正是忙的时候,也就没怎么管这个儿子,只有他在大院犯错了,比如用弹弓弹了别人的玻璃,把别人孩子揍了,他这个父亲才去解决一下事情。
以前陈景安对陈律的要求就是只要不犯原则性的大错误,以后本事差点他也认了。
可没想到这个孩子自己倒是成长了起来,闷声不响的做了这么大一件事。
陈景安上车后面对儿子第一次郑重的以父亲的身份对他说:“阿律,我要谢谢你,找回你的姑姑,我的妹妹。”
陈律难得看自家老头这么客气,俊眉一挑:“陈军长太客气了,也是我的姑姑我的妹妹,我只是做一个侄儿和哥哥该做的事情。”他说完又侧头看着父亲正色的说了一句:“其实我一开始还挺担心陈军长恩怨不分的。”
“怎么说?”
“您从小对陈素一家比较好,小时候宋娇要是哭了,明明不是我惹得您都得揍一顿我给她出气,我以为陈军长这一次回心疼她们而不想接姑姑和妹妹回家。”
所以他在宁县宁愿去武装部借车,也没去旁边的驻地,那边还可以直接联系上父亲,他愣是越过了父亲要不是爷爷把人叫来,估计他会把姑姑和妹妹接回来才回告知父亲。
听到这话陈景安面露抱歉,原来他的偏心儿子一直知道,只是不说,可是现如今他的偏心成了笑话,以前有多偏心现在就有多恨啊。
“阿律……”他想给儿子道歉。
陈律看着父亲的样子就知道严肃的陈军长肯定要跟自己道歉,从小他就受不住老头子这温情的一面,连忙摆摆手:“您老可别说掉鸡皮疙瘩的话,我也知道您当年偷摸去前线一直觉得对不起奶奶和姑姑。”
可谁能想到放到心尖上疼爱的妹妹竟然是个陌生人,而她的父母还是偷换掉妹妹的罪魁祸首。
陈景安叹口气说:“阿律你的父亲不是没脑子。”
“我的疼爱只给我的亲人,而不是给仇人,虽然陈素当年也是个婴儿,可是她却占据了我的妹妹原本该享受到的一切,让我的妹妹流落在外,几十年我甚至都不知道我的妹妹是怎么过的,一想到她吃的那些苦我又怎么可能任由所谓简单的情感驱使,说什么几十年相处也有感情。”
有什么感情呢?虽然说人是感情动物,可他的妹妹就活该吗?他不仅有感情更有理性。
至于陈素,他想以后就当陌生人,毕竟当年这事儿她不是主谋,可他绝对不可能把她当亲人了。
他一想到妹妹被换掉过的那些日子,他心中就只有恨足以抵消所有的相处的亲情。
陈律听着父亲的话,并没觉得冷血无情,相反他觉得这才是正常人的感情,若是简单抱错,他认为情有可原,这样故意换掉的就该即刻斩断。
他忽然想到小姑从小在乡下长大,那家人甚至一天书都没让小姑上过,他猛然想到大院里孙伯伯家儿子因为下乡娶了一个乡下姑娘,在大院里被人说了好久。
说人姑娘长得膀大腰圆,黑的像煤炭,又没有文化,说话嗓门像安了喇叭……
总之没两句好话,平时那个嫂子在院子吃东西声音大点,好些人都会心照不宣的面露鄙夷,渐渐的连孙家都觉得这个儿媳妇丢人。
甚至还想让自家儿子同女方离婚,孙伯伯的爱人更是悄悄的给儿子寻自己满意的姑娘。
他想小姑姑若是也是这样爷爷父亲会嫌弃她丢人吗?
现在他们是被愧疚悔恨支配,可当逐渐平淡后他们能接受平庸甚至还没文化的姑姑吗?会不会如同孙家那样后悔带回小姑姑和妹妹?
陈律是个急性子,在这事儿上半点拐弯抹角,直接问出了口。
陈景安开着车,耳边是凌晨“沙沙”的风声,疾行的车和灯光惊得一路的倦鸟惊叫几声,见没有威胁渐渐又归于平静。
听到儿子的话,他没回答而是反问:“若是我的回答让你不满意,你打算怎么做?”
“那我带着姑姑和妹妹离开,我继续回西城,我会照顾好姑姑和妹妹,这是我们欠姑姑和妹妹的。”
陈景安闻言眉眼不自觉的弯了弯,这小兔崽子不愧是老陈家的种,当然心中也无比欣慰。
“不管你小姑姑和妹妹是什么样我都不会嫌弃,因为这一切都是我们的错,我们没保护照顾好她们,导致她没有受到更好的教育,没有和谐的家庭氛围……一切的一切错在我们,我又怎么可能会嫌弃她,更何况不管她什么样,她都是我的妹妹,我会站在她得背后不允许任何人嘲笑她看轻她!”
陈景安的话随着风传得很远很远,直到被黑夜淹没。
陈律很满意父亲的回答,当然他也没告诉父亲,妹妹很乖很乖,能教养出那么乖的妹妹的姑姑会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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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河村这边一行人还不知道陈家已经要来接人了。
顾啸行原本当天下午就要离开的,因为陈婉珍的话他当天并没有离开,而是打算第二天一早带着陈阿姨和沈凝初一块儿去省城。
既然陈阿姨都已经说了她是陈爷爷的女儿,那不管陈律那边查得怎么样,这事儿也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既然如此那就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
这事儿陈婉珍还没来得及告诉女儿,锦绣要订婚了,这些年母女俩能安安稳稳的生活全靠林家上上下下的帮忙。
所以锦绣订婚这事儿她们自然少不得要帮忙,昨天小初就在林家帮着写礼单还有帮锦绣准备订婚的东西差不多忙到半夜才回来。
回来累得沾床就睡,陈婉珍也不好打扰女儿,今天要进城了,她打算等女儿醒了就把这事儿给女儿说了,免得女儿什么都不知道,一开始不说是担心走漏了风声,担心被陈大勇一家人知道,出现纰漏。
现在她们可以直接进大院见到父母,她就没必要隐瞒了。
陈婉珍起床的时候顾啸行也起来,“陈阿姨。”
“顾同志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是睡不习惯吗?”陈婉珍看到已经穿戴整齐的顾啸行问。
“睡得习惯的。”顾啸行看着陈婉珍端着洗菜的盆,自然的伸手接过来,“只是在部队习惯了早起。”
陈婉珍看着顾啸行利落的进到厨房忙跟上去:“顾同志你休息,我来就行。”
顾啸行忙道:“没事,我来帮忙吧。”
“你还会做饭呢?”陈婉珍看着顾啸行利落的样子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不说顾啸行这样的家世,就村里好些男人那是家务一点不干,平时上完工回来就跟大爷似的。
远的不说就陈家那几个绝对不会动手,陈大勇不仅不自己动手,平日自己做饭要是晚了还要挨打,别说她了,就冯梅花做的饭他不满意,或者给他倒的洗脚水烫了也要挨打。
平时在家动不动教育她们说女人天生就该干这些,连男人都伺候不好,就是没出息。
后来她同沈柏平结婚之后只要他在家就是他做饭,早晨她要起来柏平都不让。
也是自那之后陈婉珍才知道做家务不是女人的专属。
同沈柏平做夫妻的那些年,她以前被封建训化教养的理论逐渐被丈夫给慢慢开化了,可当看到顾啸行主动做这些还是有些感慨。
当然也想到了丈夫,看着眼前这孩子陈婉珍也是打心眼儿喜欢。
“平常在部队什么都要自己做的。”顾啸行说着已经把米和红薯洗好一块儿下锅了。
陈婉珍看他做得熟络,倒不像客套,也就没阻止,两人在厨房忙碌,还分外和谐。
沈凝初今天也醒得比较早,只是醒来之后暂时没起床,随即就听到了母亲和顾啸行的对话。
她昨晚帮着锦绣弄订婚的东西太晚了,回家累得眼睛都睁不开,完全忘记顾啸行没有离开这一茬。
现在睡了一觉人也清醒了,对顾啸行留下觉得无比奇怪,只是送个抚恤金会不会过于热情了?她记得以前那个宋旅长送完就离开了啊,这顾啸行当走亲戚呢?
当然奇怪的还有陈家那家人,昨天她就发现陈家人肯定藏着她不知道的秘密,而且这个秘密应该和她或者母亲有关。
昨天王大花撒谎应该就跟这个有关。
会是什么呢?
她蓦得想到了在民宿看到的画,难不成和宋旅长有关?这时候倒不怎么实行恋爱,很多婚姻就是有人介绍,短暂的相处然后结婚。
所以这个顾啸行是来替……
“小初醒了?”陈婉珍进屋就看到女儿坐在床上发呆,走过去温柔的问:“是不是太热了不好睡?”
沈凝初看到母亲进来心中瞬间涌起不舍,顺势扑到母亲怀里撒娇道:“不是,听到妈妈的声音我就醒了。”
陈婉珍搂着扑过来的女儿睡眼惺忪却出奇的貌美,其实她与自己和柏平相似都不算多,漂亮得很娇气,可性格又很坚韧,她很幸运遇见丈夫给了她一个这么好的女儿。
父母应该会喜欢小初的吧?她深吸一口气,一定会喜欢的,她的小初这么好。
“妈,你有事要跟我说吗?”沈凝初看着母亲望着自己目光柔和可眼里似乎有事情。
陈婉珍没想到女儿都看出来她有事要说,遂点点头:“对,小初,妈妈要跟你说一件特别重要……”
然而陈婉珍都还没说完,门外就响起了一阵急促的喊声:“嫂子,嫂子你在家吗?”
陈婉珍听到喊声赶紧一边应着一边起身朝门外走:“嗳。”
沈凝初看母亲出门,也快速起身换了衣服追着出去。
在门外叫人的是民兵大队的队长吴军,因为沈柏平牺牲的原因,他这些年也对母女俩挺照顾的。
陈婉珍看着满脸急色的吴军问:“吴队长,这是怎么了?”
吴军进到院子,看到穿军装的顾啸行还没离开,长长的舒了口气,“这个军人同志还没离开就好。”
“吴叔叔,怎么了?”
“陈阿姨怎么了?”
沈凝初从屋里出来,顾啸行也从厨房走了出来,听到吴军的话齐齐的开口询问。
这时候公安人员缺乏,民兵大队也承担公安一部分的工作,主要是辅助个村维持村里治安的,一般是一个民兵队管几个村,所以民兵队一般设立在公社办公室。
公社距离大河村差不多还有十来里路,吴军接了县公安的电话撂了电话蹬上自行车就来了。
因为天没大亮才出公社不远还摔了一跤,身上沾了一身灰不说,也蹬出一脑门得汗。
到院子后先用袖子把脑门的汗水擦了一下才问:“嫂子,昨天你们去找陈大勇夫妻拿钱,没使用啥暴力行为吧?”他是相信婉珍和小初绝对不会动手,但解放军同志就不好说了,就怕陈大勇抓着这事儿诬陷母女俩个。
陈婉珍听到这话疑惑的摇摇头:“没有啊,吴队长到底怎么了?”
吴军说:“早晨我接到县公安的电话,询问你家的地址,说是有事要来找你了解一些情况。”
原本他还奇怪县公安能有啥事能找陈婉珍,结果刚放下电话队里刘建设就说估计是陈家去报公安了,刘建设就是大河村的人,对村里的事也更了解。
他这细问才了解到昨天送抚恤金来的解放军帮着把陈婉珍从陈家拿了这些年陈家抢走的钱。
等他们走了之后,陈家折腾了好久,听说后来一家人还打起来了,陈大勇的大儿子陈水旺连饭都没吃就骑着自行车走了,说是要找人抓陈婉珍,陈大勇则是喝了酒借着酒劲儿放狠话要弄死陈婉珍。
当时刘建设回家给父母送钱正好听到,对于烈士家属他们民兵队自然有责任,当即就呵斥了陈家人,陈大勇和冯梅花就叫嚣着他们老大已经去报公安了,说要抓陈婉珍这忤逆不孝的东西。
吴军是知道陈婉珍性格的,她这个人低眉顺眼惯了,嘴又笨,陈大勇和冯梅花又是她的父母,若是没个人给她撑腰,怕啥话都让陈家给说了。
万一公安那边不了解情况,说了些重话被把人给吓到了。
所以他才急急忙忙的赶过来,当年他和柏平是同学,以前他家条件不好,冬天的棉鞋坏了,冻得脚都站不住,柏平竟把自己新棉鞋给了他,这个恩情他记一辈子。
现在柏平不在了,他要是有点良心绝对不会让柏平的妻女被人欺负。
还好的是昨天帮忙的解放军同志还在,吴军也算松口气,到时候自己和解放军同志在谅他陈大勇和冯梅花也不敢胡说八道。
陈婉珍听完吴军的话下意识的看向顾啸行,“顾同志,现在公安同志要找我,咱们是不是不能离开?”她现在不怕陈大勇等人,但害怕耽误正事。
顾啸行说:“没事,就是了解一下情况,等了解完我们再走也不迟。”他在这里诬告这种事几句话就说清楚了,也耽误不了什么事儿。
“嫂子,你们要走?”
陈婉珍点点头:“要去省城一趟,正好坐顾同志的车。”
吴军也没问她要去省城做什么,只说:“这倒是方便了,不然还得转好几趟车,麻烦。”
“吴队长吃饭了吗?”陈婉珍看着天才放亮吴军就到了,估计也没吃饭。
听到这话吴军才挠了挠头挺不好意思的说:“还没。”
“那就留下吃个早饭,正好今天是顾同志做的早饭。”
吴军倒是没有客气,要是平时他肯定不留下吃饭,甚至都不会进院子,毕竟婉珍不仅是同学的媳妇,还是个寡妇,天不亮他就出现在她家里,对她名声不好。
但今天有这个年轻解放军同志就不一样了,这家里有了男人,他自然也不担心了,所以嘿嘿一笑,“成,那我就打扰了。”
陈婉珍笑着摇头:“吴队长,您说什么客气,你急急忙忙过来也是担心我和小初被人欺负,一顿早饭应该的。”
吴军说:“我这个民兵队长保障社员团结安宁也是应该的。”
沈凝初看母亲在院子里收拾桌子,便跟着顾啸行进了厨房,发现锅里熬的红薯粥已经“咕嘟咕嘟”的冒着香气,旁边还有烙的葱油饼,想到刚才母亲说的话,眼里闪过一丝讶异,又看向顾啸行。
顾啸行察觉到她的目光,也朝她看过来。
“怎么样?沈凝初同志点评一下今天的早饭?”
沈凝初看着顾啸行没说话,而是问了她好奇的问题:“你在我们家是不是有什么任务?”电视里好像是这么演的。
不过想了想能出动军人不会是什么保密任务吧,可能因为自己父亲就是军人,虽然她搞不懂顾啸行到底想做什么,可看得出他没有什么坏心,又说忙小心翼翼的说:“如果保密当我没问。”
小姑娘眨巴着杏眼,双眼无辜又谨慎,看得人心软软的。
顾啸行“噗”一声笑了出来,不得不说沈凝初很多不自觉的小动作很像陈律家的人,血缘真是很神奇的,连面都没见过,可她却一看就是陈家的孩子,身上带着陈家人特有的机灵劲儿。
要是陈爷爷和陈奶奶见着她肯定高兴坏了,这一刻顾啸行有多嫉妒陈律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就陈律那个德行,突然有了这个乖的妹妹,以后整个大院都有他炫的了。
“嗯,确实有任务,虽然不是保密,但是我现在不能跟你说,等会儿陈阿姨告诉你。”他对于她来说始终还是外人,怎么能告诉她,他们马上要去城里找亲人呢?
沈凝初见他神神秘秘的,心中已经肯定了自己的猜想,还有母亲刚才没说完的话,这个任务应该是母亲要和自己说的事情有关了。
她没忍住好奇:“是不是和我妈妈有关?”难道宋旅长真要求娶自己母亲?
顾啸行扬了一下眉,这姑娘还真挺聪明的。
他这个表现沈凝初以为自己猜对了,母亲才三十多岁,担心她被人欺负所以没有再嫁,现在自己长大了,马上就要工作了,其实她对母亲的事情是乐见其成的。
只是心中还是隐隐有些不舍,不过只要妈妈幸福她也就开心了,她一开始的目的不就是这样吗?
顾啸行看着小姑娘落寞的背影,心想难道她以为陈阿姨认亲了就不要她了?或者担心新家会排斥她?他忽然有些心疼这个姑娘了,帮她把洗脸的水兑好放到洗脸架上柔声安慰道:“我们都会对你很好的。”就算陈律这个哥哥不作为,不是还有他吗?
“对我妈妈好就行了。”
这话让顾啸行心疼了,刚要说什么陈婉珍就进厨房了。
“我把桌子收拾好了,顾同志你赶紧出去坐着,忙了一早晨了,我来端饭就成。”
陈婉珍的声音响起,顾啸行看了沈凝初一眼,没看到她哭才转身朝灶台走过去:“没事儿,我帮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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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玉你去哪儿?”郑丽才刚起床就看到隔壁林巧玉急急忙忙的朝外面走。
林巧玉看到是郑丽才走到她家院子门口小声说:“我去找春秀,顺道同三叔说一声,好像城里的公安来找婉珍了。”
“咋回事?”郑丽紧张的问。
林巧玉便把丈夫早晨去古井挑水听到的事情和郑丽说了。
郑丽一听忙捂着嘴:“怎么?是陈大勇去找公安了?”
林巧玉摇摇头,“估计是,吴队长都来了,我得去跟我三叔说一声,免得公安同志不了解真相,冤枉了婉珍。”
郑丽气的不行:“陈家怎么这么歹毒呢,这简直是不给婉珍活路啊。”亲生父母报公安抓自己女儿,这不是故意坏婉珍的名声吗?小初还是大姑娘了,这还让不让外孙女找婆家?
林巧玉也生气,摆摆手不想说陈家的事情。
“老头子,老头子……”冯梅花打算去自留地掐点藤藤菜煮玉米糊,结果出门就听到了林巧玉和郑丽的话,连菜也不掐了赶紧回家找自己丈夫。
“大早晨号丧呢。”陈大勇昨晚喝了闷酒,这会儿还没怎么醒酒,想到被陈婉珍和沈凝初弄走了八百块整个人脸阴得能滴水。
听到冯梅花的声音更是没有一点耐心。
冯梅花也不恼,甚至还讨好的笑着,有些激动的说:“老头子,咱们素素给咱们报仇了。”
“啥意思?”
冯梅花赶紧把刚才听到的话跟自家老头子说了。
陈大勇听完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头也不晕了,站在屋里来回踱步,“好呀好呀,当年换素素去过好日子真是换对了,这丫头就是有孝心……”他说着忽然顿了一下,“不对呀,素素咋知道咱们被那忤逆不孝的东西给欺负了?”
冯梅花道:“你真是喝糊涂了,老大昨天不是要去镇上吗?我把素素的电话给了他,让他给素素打电话。”
“……你这个头发长见识短的憨货,你把这事儿跟老大说了,到时候越来越多的人知道,素素身份要暴露了怎么办?”陈大勇说和拳头就硬了,这个没脑子的东西,现在被王大花知道就够糟心了,她还恨不得全村都知道吗?
冯梅花却不以为然的冷哼一声:“你以为我不知道?我没同老大说真实原因,我只让他给素素打电话,就说咱们被陈旺睇带着人欺负了。”这样素素知道了情况就知道处理的。
老大向来对她们是唯命是从,自己说啥他就听啥,也不会多问,绝对出不了问题,这点比老三靠谱,老三心眼子太多了。
陈大勇听完脸色这才好转,老大倒是个榆木脑子,想不到太多,“那咱们怎么保证公安把人抓走就不放了?”
冯梅花咧嘴一笑,“老头子你忘了养大素素那一家子是啥人?那可是大首长,咱们素素是大首长的女儿,随便找点什么理由就县城那些个小公安敢放人?”
陈大勇闻言眸光露出贪婪的恶毒:“好,咱们得让素素不能心软,直接让公安把那忤逆的东西给我枪毙了。”
冯梅花没说话,这事儿她相信女儿有自己打算了,“老头子咱们也偷偷去看看,要是公安直接把人抓走,趁着混乱咱们指不定还能把昨天旺睇拿走了钱给拿回来。”沈凝初那个死丫头没了母亲肯定也慌了,哪里顾得过来,就算到时候查起来,人多嘴杂的谁知道是他们拿的。
“走,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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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景安和陈律到宁县直接去了宁县公安局,他们要接回自家的亲人,当然也不能放过作恶的人。
县公安局听到换孩子还是换了老首长的孩子,人顿时都精神了,可大家对大河村都不熟,只能先联系当地公社民兵大队。
同民兵大队的人约好到了公社由民兵队长带他们去找人。
吴军先去了大河村,刘建设就最为代理队长给公安还有陈景安带路。
刘建设是个脑子圆滑的,得到了队长的任务,见着人先是热情恭维一番,随即坐上了陈景安开的车。
在车上得知公安局的局长就坐在自己旁边,想着陈大勇这一家子真是狠啊,到底是告了什么黑状,连局长都惊动了?
他想着母亲同自己说婉珍阿姨以前在家过的日子,顿时义愤填膺,借着搭话的工夫便同车上的人拉扯起了家常。
陈景安想听妹妹在这里的一切,听到刘建设说起来妹妹自然没阻止还让他继续说。
有他开口,刘健设知道他是个大领导,那就没一点保留了,这些年陈大勇和冯梅花对陈婉珍的坏可以说是罄竹难书。
比如小时候没做好饭就把人关起来打,大冬天陈婉还不满十岁就要在河边洗一家人的衣服。
因为她长了个子穿坏了衣服还要被毒打一顿。
甚至婉珍阿姨还不到十六她们就想着把人卖给独眼的鳏夫,那个老鳏夫因为没了一个眼睛,脾气暴躁,前面的媳妇因为不能忍受他的毒打跳河自杀了,连媒人都不愿意给这种人介绍。
偏偏陈家为了钱就打算把亲女儿卖过去,后爹后娘都做不到如此狠心啊。
要不会沈叔叔回来探亲,遇到陈阿姨准备跳河自杀救下人之后又了解到了情况,这才娶了陈阿姨,怕陈阿姨坟头都长草了,就这种父母在沈叔叔牺牲后又抢抚恤金。
陈阿姨只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有什么错呢?
刘建设希望领导们都听听,这种父母对待女儿能有啥好心,所以那些黑状不能信。
这番话听在陈景安和陈律耳朵里万般不是滋味,陈景安开着车双手紧紧的握着方向盘,得知妹妹从小的遭遇他的心简直在滴血,眸底的寒意直达心底,他们怎么敢的啊。
陈律料到了小姑姑的境遇不会太好,可没想到情况比他想的还糟糕,这一刻他想他们死的心达到了巅峰。
刘建设也是个机灵的察觉车上寒意阵阵,也不再多言,相信各位领导也是明察秋毫的,哪能冤枉好人?
很快一行人就进到了大河村,这时候天已经大亮,村广播已经响起。
蓉城这边水域发达,八月底也是稻子挂穗的时候,道路两旁的稻田里一眼望去全是成片的稻穗。
家家户户炊烟袅袅,俨然一派安静祥和,唯一不足就是路边偶尔路过几个人对他们似乎没有什么好感,只是陈景安和陈律都无心关心村里的情况,直接顺着刘建设指的方向把车开到了陈婉珍家门口。
而这时陈婉珍家院子里也聚了不少人,大家三三两两宽慰陈婉珍:“婉珍,等会儿我们都给你作证,你们只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就是,公安同志也不能冤枉好人的。”
“……”
正在这时候有人急急忙忙的跑过来:“县公安的同志来了。”
话音刚落陈景安和县公安的车就停在了门口。
陈大勇和冯梅花躲在暗处听到声音,满脸得意,喜滋滋的等着陈婉珍被公安抓走,到时候看她陈旺睇还有谁能帮她。
那个穿军装的也不足为惧,一个小兵还敢惹大首长?
只是两人并没有等到公安抓人,反而听到一声亲切陌生激动的声音:“小姑姑,我来接您和妹妹回家了。”
啥?什么小姑姑?回什么家?
第二十二章
这一声小姑姑让所有人都懵了, 特别是赶着过来帮陈婉珍做证人的人。
什么小姑姑?大家看着陈律还穿着军装,模样更是无比周正,好奇陈大勇家啥时候多出了这么个有出息的孩子了。
只是这么厉害的孩子不去找陈大勇怎么反而来找陈婉珍了?
陈婉珍看着陈律, 她是认识这个孩子的,书里她回到家里就这个侄儿最积极, 原本在西城服役, 听说她回家了愣是从西城连夜开车回来。
后来她身体不好这孩子还给她买好多的补品, 而且这孩子特别优秀, 只是没想到这么优秀的人在一场训练里竟然遭了意外,坠入山崖,早早就没了。
陈婉珍再次看到陈律,心中十分欢喜, 这一次既然她知晓了他的命运, 一定不会再让这个孩子有意外。
所以她看向陈律的时候格外温和慈爱。
这时候陈景安也走上了前,看着眼前的妹妹想上前抱一下自己的妹妹都不敢伸手,怕来迟了这么多年妹妹会怨恨自己,只能静静地见着她,满含愧疚的开口, “阿珍,我是大哥。”
在车上他已经知道妹妹叫婉珍,是她丈夫给她改的名字,寓意她是他放在心上的珍视的宝贝。
原本他的妹妹从小就该是全家的宝贝, 因为他的原因,让妹妹流落在外受了几十年的苦。
幸得遇到沈柏平这样的丈夫, 不仅救了婉珍, 更让她享受了短暂的十年幸福时光。
陈婉珍听到陈景安的声音怔怔的看着他,这是她的大哥, 那个一切以她为重的大哥,只是她才回去没多久,大哥出去开会他的车就被一辆大货车给撞进了河里。
那一条路一整天几乎都见不到车,偏偏那一天出现了大货车,还同大哥的车相撞。
明明她才跟大哥说过几句话,就永远失去了他。
“大哥。”陈景安听到陈婉珍肯认自己这个大哥,上前一步激动的把妹妹搂进怀里,“阿珍,对不起,大哥来晚了。”以至于让他的妹妹吃了三十多年的苦。
陈婉珍在陈大勇家从未感受过什么亲情,上辈子也就短暂的感受了一下,一家人就分崩离析。
当这些亲情再走到她跟前的时候,她再也忍不住了,几十年的委屈和上一辈子的遗憾仿佛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口。
听到大哥再次跟她道歉,她眼泪早已经压抑不住,仿佛决堤的洪水怎么都止不住。
“大哥……”
一声大哥,婉转的语调里藏着多年的委屈和亲人重逢的喜悦,听得人心软都软了。
陈景安忍不住也红了眼眶,连旁边围观的人也纷纷被这副亲人相逢的场面感动得落泪。
“对了我听阿律说你有个女儿?”陈景安安抚了陈婉珍一会儿,想起来一直被儿子挂在嘴边的外甥女。
陈婉珍听到大哥主动提起女儿,这才赶紧回头牵住呆住的女儿,“小初,这是大舅舅。”说完又对陈景安道:“大哥,这是我的女儿叫沈凝初。”
沈凝初听到母亲的介绍也大方的叫人:“大舅舅。”
不过此时她还是有些懵的,原来她猜测错了,根本不是什么宋旅长想娶母亲,而是母亲的亲人找来了。
母亲的亲人?
那陈大勇一家子怎么回事?根据多年看电视经验,沈凝初不用猜都知道母亲肯定是抱错的孩子。
看眼前的大舅的穿着,不用想了,母亲是那个有钱人家的真千金,结二连三的认知让沈凝初懵懵的,这种事还能被她给赶上。
陈景安这才注意到自己这个外甥女,小姑娘生的娇俏,皮肤白皙模样是一等一的好,一双杏眼水润灵动,微微一笑周遭的一切仿佛都变了色,她得长相果然及其像母亲,也难怪阿律看一眼就认定她一定是自己的妹妹。
声音娇娇的却不小家子气,尾音带着些少女的婉转,似山间泉水涌动,带着特有的清脆,十分好听。
让人看了不自觉的就喜欢得很,妹妹把这孩子养的很好呀。
他想若是这孩子从小养在身边,怕是他会更偏心,恨不得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她。
陈景安不自觉的扬起了唇角,“小初,你好,我是你的大舅舅。”
陈律赶紧挤过来:“小初,我是三哥。”
两人已经见过面了,只是初见沈凝初哪想过他会是自己表哥,现如今看着他站在自己跟前,倒也没生怵,含笑喊了一声:“三哥。”很奇妙,原来她还有这么多的亲人。
“嗳。”陈律瞬间觉得通体舒畅,这才是他的亲妹妹嘛,原来他还是很喜欢有个妹妹的。
以往宋娇夹着嗓子叫自己,缠着自己他只觉得烦躁,连想母亲再给自己生个妹妹的心思都歇了。
觉得妹妹是最讨厌的生物,听着同学战友炫耀自家姐姐妹妹,他只觉得做作,妹妹有什么好的。
后来他拒绝一切有姐妹的,只跟顾啸行玩,因为他除了一个大哥,既没有姐姐也没有妹妹。
可这一刻陈律听着沈凝初叫自己三哥,那感觉完全不一样,他听完会觉得很骄傲,恨不得向所有人说你看这是我妹妹。
一场热闹的认清之后,周围的人更加懵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景安听到议论声并没让大家多猜,站出来郑重严肃的说:“我是陈婉珍的大哥,我们家阿珍当年出生的时候就被人恶意偷换了,这些年我们一家人都被蒙在鼓里,养大了被换来的孩子,幸亏我的儿子因为巧合遇见了小初,发现与我母亲长得十分相似,回去一查才得知我的妹妹在三十七年前刚出生就被人偷偷换掉了。”
这话在人群里无疑是投下了一颗炸弹,瞬间把人群都炸沸了。
“啊?婉珍竟然不是陈大勇家的女儿。”
“我就说陈大勇和冯梅花对婉珍像仇人,原来婉珍根本不是他们的孩子。”
“解放军同志你说你的妹妹是被偷换掉的,那是被陈大勇和冯梅花偷换的吗?”
陈景安听到这话肯定的点头,“对,我家阿珍就是被这两人换掉的。”
而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公安也瞅准机会朝着陈大勇和冯梅花躲着的地方包抄了过去。
刘建设早已经同公安同志沟通好了,得知原来他们是来抓换孩子的陈大勇和冯梅花的时候,浑身都得劲儿了,主动当起了侦查员,原本打算带着公安去陈家抓人,哪知道这两人竟还敢找上门来,不过一直躲在草垛子后面,他想肯定没憋着好屁,所以就同公安一道一直盯着那俩人。
“公安同志,快抓人,陈大勇和冯梅花要跑。”眼见两人要溜,他大喊着提醒公安该收网了。
刘建设这一嗓子把刚悄悄退出去的陈大勇和冯梅花吓得一哆嗦,两人更像是被人群围住的野猪,无头苍蝇似的一通瞎撞。
正好撞到了来抓人的公安跟前,所以原本围堵的人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人给抓住了。
冯梅花和陈大勇怎么都没想到原本是来看公安抓陈婉珍,然后想趁乱拿回自家那点钱,哪知道热闹没看成反而把自己给搭上去了。
陈大勇被一个公安压着,身体动弹不得,只得怨恨的看着冯梅花,这个丧门星,要是没听她得过来看什么热闹自己也不会被抓。
真是没用的东西!
“胡说八道……我们根本没有故意换别人的孩子。”冯梅花被抓住立刻开始剧烈挣扎。
怎么会这样呢?难道素素没接到电话吗?她不能被抓,她还没过好日子,素素还要带他们去城里享福呢,想到此冯梅花挣扎得更厉害了,肯定是搞错了。
“老实点。”扣住他的公安没想到一个老太婆劲儿还挺大,怕她挣脱了一个反扣把她双手扣到背后压着。
冯梅花顿时痛得龇牙咧嘴,但嘴里依旧喊着“冤枉”当年的事儿除了他们夫妻就赵秀兰知道,她不信赵秀兰会主动告密,当时换孩子的可是她呢。
“冤枉?你的同伙赵秀兰已经全部招了。”公安局长在来的时候已经在陈景安这里了解到了前因后果,对待冯梅花没有半点耐心。
而冯梅花听到赵秀兰顿时哑火,陈大勇出了名的耗子抗刀窝里横,除了敢在家人跟前犯浑撒泼,在外谁都不敢惹,现如今听到表姐赵秀兰已经招了更是吓白了脸,双眼无神嘴唇哆哆嗦嗦,一副一切都完了的样子。
偷换孩子还是战斗老英雄的孩子,公安这边也是十分重视,见陈景安忙着认亲,只压着人微微点了点头就把人带走了。
大家看着陈大勇和冯梅花被带走了,集体鼓起了掌,替陈婉珍开心的同时也算替她出口气。
“婉珍家大哥,那你们要带婉珍和小初走吗?”林成安作为支书,看到陈婉珍真正的家人找来替他们开心的同时还是没忘记正事。
婉珍早已经嫁人,还有了孩子,虽然他看起来对婉珍很好的样子,但他们能把婉珍和孩子接走吗?还是只演一下兄妹情深?
对,这时候人群也朝陈景安和陈律看过来,虽然刚才陈律已经说要带姑姑回家,这个当大哥的可没表态。
陈景安看到大家质疑的眼神,没有半分不悦,相反有些开心,看得出来这些年他们都很照应自己的妹妹。
“当然,我今天来就是要接回我的妹妹和外甥女的。”
他是军人,说话铿锵有力又让人不自觉的信服。
林成安没说话没说话,只是在旁边的柱子上把旱烟斗敲了又敲,“那我现在就给婉珍和小初开户口转移证明。”
“谢谢老支书。”陈景安含笑点头。
林成安也朝他点点头,看陈景安目光清正知道他这个大哥肯定会善待这母女俩才大步朝着村委办公室走去。
众人看着老支书离开,也知道陈婉珍和沈凝初要跟着回省城了。
替她开心的同时又十分不舍,最不舍的就是李春秀。
“婉珍!”李春秀最先走到陈婉珍身边忍不住替她开心,“恭喜你找到真正的亲人。”她是真替陈婉珍开心,母女俩终于要过好日子了。
“春秀姐,谢谢你们这些年对我和小初的照应。”
“嗐,都是一个村的人,说这些干啥。”
林锦绣这会儿才回过神,拉着沈凝初的手一直不肯放开:“小初姐……你以后还会回来看我们吗?”原本她想着自己要是嫁去县城,小初姐也会在县城工作,她们还是可以一直在一块儿。
现在小初姐要去省城了,她好舍不得小初姐,小初姐这么一走是不是再也不回来了?
沈凝初看着林锦绣,这是她从小到的好朋友好姐妹,因为她自己那十多年才不至于被人欺负,原本要看着她订婚的,看来要暂时失约了。
“锦绣等你结婚,我会回来参加你的婚礼。”
“真的吗?”
“真的,你忘了我还说要给你准备一份大礼的。”
林锦绣把不舍的眼泪擦了点点头:“小初姐,以后我有空也来省城看你。”
说着话老支书已经把证明拿了过来。
陈景安知道妹妹对这里有诸多不舍,可家里父母还等着妹妹,所以拿到证明之后说:“阿珍,收拾一下东西,我们准备回家吧。”他不是说的离开,而是回家,因为那里才是妹妹的家。
李春秀和一些村民闻言也忙说:“对对,婉珍,我们帮你收拾吧,这些年你的家人肯定一直很想你。”
陈婉珍也十分想念父母,而且她还记挂着母亲的身体,听到这话同陈景安说:“大哥,我进去收拾点东西。”
顾啸行站在沈凝初身边低声问:“小初有什么要带走的吗?”
他话音刚落陈律一下就挤到沈凝初跟前:“妹妹,三哥帮你收拾。”
沈凝初还来不及说话,顾啸行一把就陈律拽到一旁,陈律瞪了一眼顾啸行:“你干啥呢?”
“小初已经是大姑娘了,你一个哥哥帮她收什么?她会尴尬的。”姑娘出门肯定都是贴身衣物多了,他到底会不会当哥哥,瞎凑什么热闹?
陈景安听到顾啸行的话也对陈律说:“阿行说的对。”随后又走到沈凝初跟前:“小初,你快去收拾,只拿点重要的,剩下的都不要了,等回了家舅舅舅妈给买新的。”
陈律也忙说:“对,三哥有好多钱票都没用,等回去三哥都给你,你想买什么都可以。”家里六七个兄弟,就只有一个妹妹,陈律已经能想到等妹妹回到家,大家肯定抢着宠这个妹妹。
他可不能被人抢了先,他要做妹妹心里最亲最好的哥哥。
沈凝初还是第一次感受如此热烈的亲情,原本以为有妈妈就很好了,没想到现在还有了舅舅哥哥,而且他们都对自己很好很好,这种感觉很奇妙,她不想拒绝这份亲情,乖巧的点点头,“好”
林锦绣舍不得沈凝初,趁着收拾东西想和她多相处一会儿,“小初姐,我进去帮你。”
两个姑娘说着话相携着进屋了。
陈景安则是带着两个孩子等在外头,顺便看看妹妹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
陈律想到刚才顾啸行的阻止,投去感激的眼神,“老顾,你家也没个姐姐妹妹,你咋什么都知道?”他刚才愣是没反应过来,现在看着妹妹窈窕的背影才猛然想起她不是三四岁的小孩子,而是大姑娘了,他这个表哥其实是要避嫌的,妹妹的闺房是得少去。
顾啸行眸底全是嫌弃:“我脑子又没问题。”
“那你是说我脑子有问题?”陈律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问。
“你自己说的!”
陈律:凸(艹皿艹 )
陈律在心里骂了顾啸行一阵,忽然双眉一拧:“老顾,别怪我没提醒你啊。”
顾啸行斜睨了一眼陈律,似在问提醒自己什么?
陈律双手环胸半眯着眼盯着顾啸行一字一句的说:“老顾,咱多年的交情,我也不给你拐弯抹角,我们家可就这一个妹妹,谁都不能跟我抢,你也不行。”他觉得顾啸行很多方面比自己细心,妹妹回去之后也是住大院,万一顾啸行考虑得比自己更周到,那妹妹不会更喜欢他当她的哥哥吧?
毕竟自己这个哥哥也是才认识,说起来和顾啸行差不多的。
陈律从未如此宝贝过谁,好不容易有个妹妹,坚决不允许被人抢了。
顾啸行盯着陈律好半响才问:“抢了会怎样?”
陈律幼稚的亮了亮拳头:“那别怪兄弟不客气了!”
顾啸行嗤笑了一声:“等你打得过我再说罢!”
陈律:……
陈律到底没同顾啸行计较,因为他看到小姑姑和妹妹已经出来了,赶紧快步迎上去接下两人手里的不多的行李。
其实家里确实没什么带的,这些年家里置办的东西并不多,因为陈婉珍一直想着等女儿长大,要用钱的地方还多,所以能不花钱的就不花,所以钱票倒是攒下不少。
除了贵重物品,母女俩就带了些换洗和贴身衣物。
简单的装了两包几乎就装完了。
“小姑姑,妹妹我们回家啦!”陈律说着领着陈婉珍和沈凝初走到吉普车前。
陈景安绕着院子走了一圈,看到房子周围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心疼之余又觉得妹妹好棒,一个人养大女儿还把家收拾得这么好,与村里人更是相处得融洽。
只是他注意到妹妹的穿着眼眶有些润,妹妹好多衣服都打满了补丁,而陈素却会为了要买一件羊绒大衣,从省城坐车去海城。
如此对比,他想自己真的千万倍的对妹妹好才足以弥补对妹妹的亏欠。
顾啸行开过来的车本就是借用县城驻地的,公安同志要押送陈大勇和冯梅花,正好就多出了一个人,那辆车就先开走了。
还好五个人刚好一个车。
村里人把母女俩送到车旁,不舍的挥挥手,当然更希望从此母女俩都有更好的生活。
临上车前陈婉珍站在车门前看了一眼自家的院子,这是她和丈夫还有女儿的家,现在丈夫没了,自己要带着女儿回省城,到底是有些不舍,毕竟她美好的记忆是从这里开始的。
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陈景安带着妹妹和外甥女已经开出了大河村。
主人走了,院子也安静了下来,老支书亲自拿了挂锁把母女俩的房子里里外外的全给锁了,虽然可能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是他也不希望有人能随意进出别人的房子,指不定以后婉珍和小初还要回来看看的。
临近出工的时间,大家伙也纷纷散了,一早晨发生的事情好像像电影似的,不过陈大勇和冯梅花被抓这事儿还是挺大快人心的。
毕竟偷换别人孩子就够罪大恶极了,偏偏还对这个孩子不好,这是人能干的事儿?
王大花和陈秀娟看着散去的人群,也失魂落魄的往家走,母女俩早晨也跑过来混在人群里看热闹,原本是希望陈婉珍倒霉,哪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这一切对于她们母女俩来说更像做梦一样,这才几天就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陈秀娟富贵梦破灭就算了,还眼睁睁的看着沈凝初去省城过好日子。
而她那个舅舅和哥哥看起来对她真的好好呀,刚才听得陈律说他所有的钱和票都要给沈凝初的时候,她嫉妒得眼红。
那可是军官呀,每个月得有多少钱和票啊。
同样难受的还有王大花,现在公婆已经被抓了,那自己这些年都白干了,她一分都捞不到?
想到这些年为了讨好婆家从娘家骗的那些东西,脸上就露出深深的不甘。
不行,她绝对不能吃这种暗亏,公婆被抓了,不是还有陈素吗?这些年她可享了不少的福,自己反而在家当牛做马的伺候她的爹妈,她不得给自己补偿?
反正她知道陈素住的地方,趁着老三一家啥都还不知道,她必须得找陈素给个说法。
“小娟,回家收拾一下,明天我们也去省城。”
陈秀娟一怔,“妈,我们去干啥?”
王大花:“干啥,找你亲小姑拿钱。”说着把自己想法给女儿说了。
陈秀娟听完震惊的张大嘴,“小姑她会给吗?”现在爷奶都被抓了,她完全可以不管这家人了。
王大花冷冷一笑:“她敢不给。”想必她与公婆联系的事情那家人根本不知道吧!陈素要敢不给,她就去那家人跟前揭发她。
光脚的就不怕穿鞋的,她陈素过着富贵生活,就不管老陈家的人了?那不能够!
第二十三章
回去的时候依旧是陈景安开车, 陈律要挨着姑姑和妹妹坐便让顾啸行坐副驾驶。
此时太阳已经出来了,夏天的烈日开始炙烤着周围。
到省城开车车不多要四五个小时,不过白天路要好走要稍微快一些, 陈景安急着带妹妹和外甥女回家,开得比较快, 车窗打开车里倒是有风, 不算太热。
“大哥, 你能开慢点吗?”等车出了大河村, 走上了大路,陈婉珍感觉车都快飞起来了。
莫名她就想到大哥是因为车祸离世,忍不住出声询问。
陈景安听到妹妹的声音,从后视镜看了一眼, 看到妹妹脸色有些发白, 以为她晕车,赶紧靠边停了车才关心的问:“阿珍,你是不是晕车?”
“陈阿姨晕车?我这里准备了橙子。”宁县产柑橘橙子,有的人家院子里甚至都有两颗橙子树,到了冬天好多人家里会摘好几筐橙子。
家家户户都有的东西也不值钱, 卖不掉但也不能丢掉,农村物资没那么丰富,一年到头也买不到什么水果。
很多人家就会把橙子放到地窖里,这样可以存很久, 平时自己吃点或者哄哄孩子。
顾啸行昨天发现陈阿姨隔壁邻居家还剩一篮子橙子,他想到第二天要开几个小时的车, 他担心陈阿姨和沈凝初都没怎么出过远门, 坐车容易晕车,所以就把那一篮子橙子给买了。
橙子对付晕车还是有些作用的。
陈婉珍接过橙子才说:“大哥, 没晕车,只是我觉得你开车太快了,这样不安全。”
陈景安只想赶紧带着妹妹和外甥女回家,倒是忽略了这一点,一切以安全为重,听到妹妹的提醒有些惭愧,“阿珍,你说的对,大哥开慢些。”
陈婉珍见大哥面容温和,目光里尽是温情又多说了一句,“大哥,不止是今天,以后你也要开慢些,注意安全。”
“好!”陈景安知道妹妹是关心自己,心里觉得暖呼呼的,答应得当然也很爽快。
陈律见小姑姑这么担心父亲,原本以为小姑姑还要适应一下,没想到血缘的神奇就算才刚见面也像相处几十年一般。
不过他没告诉小姑姑,父亲的职位现在哪里还需要自己开车,平日出行都有警卫员的。
陈景安见妹妹没事才又重新启动了车。
顾啸行也把一个剥了一小半的带着皮的橙子递给沈凝初:“小初,是不是不习惯柴油的味道?把这个拿在手里,不舒服可以放在鼻子前闻闻,这样就不怎么能闻到那股味儿了。”
他刚才注意注意沈凝初好几次揉鼻子,估计觉得车里味道不习惯。
这时候的军车大多都是烧柴油的,味道特别重,她不晕车,可有点不喜欢这个味道,没想到她就摸了两下鼻子顾啸行就发觉了,不愧是军人啊,这观察力真是绝了。
沈凝初接过顾啸行递过来的橙子,看他甚至还贴心的给剥开了一些皮,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顾啸行也看着她,那表情竟然有些等她谢谢似的,沈凝初一度怀疑自己看错了,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发现他扬了一下眉。
沈凝初:“谢谢……”她话没说话,就见顾啸行嘴角弯了起来。
这人还真是……
“小初,阿行跟你三哥同岁,在家排行老二,跟咱家关系很好,以后你住在大院少不得会见到,叫他顾二哥就成。”
陈景安虽然开着车,可也注意到车里的动向的,听到外甥女谢谢说完停顿了一下,以为她不知道顾啸行的身份。
刚才急急忙忙的也没做个介绍,陈顾两家关系好,胡奶奶跟自己奶奶更是闺中密友,这些年跟亲人似的,而且阿行这一次还帮了大忙。
要不是他先发现小初,怕还不能这么快找到妹妹和外甥女,所以就热络的给沈凝初做起了介绍。
沈凝初听到大舅舅的话,冲顾啸行甜甜一笑:“谢谢顾二哥。”
她一笑嘴角的酒窝就特别明显,微微弯起的眼眸似藏了星光,顾啸行不自觉的跟着露出微笑,这一刻他哪里还记得住好兄弟的威胁,笑意融融的摇头:“不用谢,等会儿渴了跟二哥说,我准备了水在前头。”
后座不算特别宽敞,坐了三个人之后基本不好放东西,顾啸行就把准备的水放在了前头。
有他细心的衬托,显得陈律这个哥哥有点多余,他看着顾啸行一副得意的样子,气的牙痒,当然也不能在妹妹跟前小气了,咬着牙咧着嘴道:“顾二哥我渴了给我喝口水呗?”
喜欢当哥哥是吧?看他这一路烦不死他。
结果顾啸行朝他虚伪一笑:“不好意思,我只准备了姑姑和小初的。”
陈律:……好,很好!
车上有陈律在倒是不会冷场,陈景安以前觉得儿子太吵了,现如今却觉得格外热闹,看着三个孩子开开心心的他也高兴。
这边热闹,大院陈家却无比紧张。
陈季渊昨晚一夜没睡,早晨天不亮就起来了,把家里最宽敞的舒适的两个房间收拾了出来。
到八点百货大楼打开门又去买了不少东西,还特地嘱咐家里阿姨去市场上多买点肉和菜,还买了不少的瓜果零食。
因为买的东西不少,警卫员都开车跑了两趟,如此大动干戈大院里人早就纷纷议论了起来。
有人猜测陈律是不是要结婚了,难道要带对象回家?不然陈家这么隆重是准备迎接谁。
“季渊,云清,阿律要带对象回来了?”胡德容一大早就听到院子里的议论,见陈季渊和周云清从外头回来就急匆匆的过来了解情况。
胡德容是顾啸行的外婆,与周云清在北城的时候就是闺中密友,后来两人嫁的人又是军校同学,后来两人丈夫一块儿上战场。
她和周云清随后跟作为宣传战士上了战场,这些年来两家人胜似亲人。
所以这种情况她怎么能缺席?
陈季渊和周云清闻言齐齐摇头:“谁说的?阿律对象都还没呢,怎么带回来?”
胡德容:“院儿里都传遍了。”她就说以两家关系阿律要带对象回家她还能不知道?这些人真是喜欢胡说八道。
不过她看了一眼堆在客厅的东西和菜疑惑的问:“不是阿律带对象回来,你们准备这些是做什么?”大夏天的吃不完会坏掉吧。
周云清没想隐瞒她,更何况这一次还多亏的阿行她们才能知道自己女儿被换掉了,只是睁开眼就在忙,还没时间同她说。
现在听她问起来,周云清便把人拉着坐到沙发上:“德容,陈素不是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刚生下来就被换掉了。”
“啥?”胡德容满脸惊讶,不可置信的看看周云清又看看陈季渊,这是怎么一回事?
妻子身体本就虚弱,上午又跟着去了一趟百货大楼,陈季渊害怕妻子说到激动一处又难受得喘不上气,便接了话同胡德容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
胡德容听完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等回过神来又气的不行:“太可恶了,怎么这么坏啊?季渊那些人抓住了吗?那个孩子现在如何了?”
陈季渊道:“人已经抓了一个,另外两个景安和阿律去接我们女儿的时候会联系当地的公安,这样的人我们肯定不会放过的。”
胡德容气愤的说一句:“枪毙都不为过。”随即又问:“所以景安马上要接那个孩子回家?”
周云清点点头,“是呢,景安和阿律一道去的,阿行也在那边,说起来还是阿行发现我的外孙女长相和我相似,阿律这才查到的,这一次回来我得好好感谢阿行才是,这孩子真是从小就聪慧敏捷。”她说起顾啸行就满意得很,要是没有他,自己女儿什么时候才能回家都不知道。
胡德容没想到自己外孙还帮忙了,听到周云清的夸赞也忍不住自夸了一句:“阿行这孩子确实优秀的。”
“那现在陈素知道吗?”胡德容想起陈素那个人,打小就喜欢争强好胜,若是知道这个消息该不会又来折腾一通吧?
周云清听到陈素的名字,表情淡了一些,“还不知道,不过我和季渊的意思肯定不会再认她这个女儿了。”
就算她当初只是个什么不懂的婴儿,可他们也做不到完全不计较的接纳她,因为这些恶都是她得父母做的。
况且她还占据了自己女儿这么多年的位置,享受了女儿这么多年未曾享受过的幸福,她若是认她才是真正对不起自己的女儿。
周云清说完见胡德容没说话,问了一句:“德容,你会不会觉得我们太心狠了?”三十六七年的感情,说不要就不要。
胡德容立刻摇头:“怎么会?不认才是人之常情。”说起来这可是仇人的孩子,只是她想就陈素那个性格,怕是不会就这么离开哦。
不过这事儿她也没说,再争强好胜又怎么样,这可不属于她,她鸠占鹊巢这么多年,没收回那些付出都是陈家人心善了。
说起来女儿,周云清又开始愧疚难过:“德容,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傻这么蠢?这么多年怎么就没发现陈素根本不是我的孩子呢?现在细想她明明自私又无情,我真是半点没怀疑过啊。”要是早发现她的女儿不至于几十年才回来啊。
胡德容看着她自责的样子,柔声道:“云清,这事儿怪不了你,就算孩子自私无情哪个做父母的又会怀疑孩子呢?那可是自己用生命换来的啊。”只会觉得是自己做得好不够好,让孩子心生芥蒂了。
别管你有多聪明多敏锐,在外头能一眼看出别人的小心思,可偏偏在家人跟前总是会保有百分百的信任的。
不是只有爱情能遮耳障目,亲情友情照样会,会让人失去很多理智,失了判断。
这话让旁边的陈季渊顿时也陷入了沉思,当年因为发现陈素性格同家里人大相径庭,长相也不是那么神似家人,所以动了些想法,可当去了怀乡听着刘嫂子同自己讲起妻子生孩子时候的惊险,还有孩子一出生就没奶,饿得哭天抢地的时候他那一刻就心软了。
若是他理智一点,事情可能就真不一样了,她知道德容这话说来是安慰他们夫妻俩,可说来说去他还是觉得自己最对不起女儿。
正当三人无话的时候,一道惊喜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打破了宁静:“爷爷,奶奶,大伯带着姑姑和妹妹回来了。”
第二十四章
陈廉报喜的声音让屋里的人都紧张了起来, 周云清慌张的低头检查自己穿着是否得当,又问胡德容:“德容,你看看我头发乱吗?”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女儿和外孙女, 她要给她们留下最好的印象。
胡德容伸手帮老姐妹把额前的头发理了理满意得说:“不乱,非常好。”
陈季渊虽然言语上没表达, 可沉默着把军装扯了扯, 还有袖口全都整理得好好的, 然后才弯腰搀扶着妻子朝门口走。
三人才刚走到门口, 陈景安的车也正好停在了院子门口。
军区大院是一栋栋三层小楼,因为这个房子是民国时期留下的,后来做了翻新分给军区各家。
所以这楼不是现在流行的红砖小楼,反而是灰色青砖, 每层中间夹杂一条白线分隔楼层。
蓉城这边潮湿, 阴雨时节偏多,所以房顶并不像北方采用平坦楼顶,而是带着当地特色,三楼封顶用小青瓦盖顶,房屋廊檐翘脚, 以前上头还雕刻了镇楼神兽。
只是破四旧之后把这些都给拆了,富有特色的廊檐翘脚也锯掉了。
现如今房子就是三层楼的小青瓦洋楼,门口有一大片院子,里面可以种点小菜, 当然也可以种些花草。
院子是没有围墙的,看起来倒是格外宽敞。
这还是陈婉珍记忆里的模样, 她下车后看着眼前的一切, 感觉无比熟悉。
沈凝初倒是没见过这样的房子,她来这边玩的时候这一片早就拆迁了。
说实话她当时来这边玩其实就奔着这边人文风景美食来的, 现如今跨越几十年再看到这些楼还挺喜欢的。
顾啸行看着沈凝初满脸好奇的样子,站在她旁边小声问:“还喜欢吗?”这个家。
沈凝初以为他说这种具有年代风格特色的小洋楼,想也没想就点头:“挺喜欢的,要是有个相机就好了。”那样她还可以把这些全部拍下来。
她以前跟过一个项目,跟建筑有些关系,是个改造项目,当时她们团队还这个项目获得了奖,只是当时那些老建筑坏的挺多了,需要大量复原。
因为资料缺失她带着人熬了好久才找到了一些资料,但是还是不够齐全。
可能是职业使然,看到这种类似的,沈凝初就想用相机记录下来,这样指不定以后还有用上的时候。
正想着大舅舅就上前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收回思绪跟着大舅往前走。
“爸,妈,我把小妹和外甥女接回来了。”陈景安护着妹妹和外甥女走到父母跟前说。
陈季渊和周云清目光早就落在了女儿和外孙女的身上。
当看清母女俩模样的时候陈季渊心跳短暂的起伏了一下,像,实在太像了,这才是他们家的孩子啊。
女儿虽然样貌和妻子只有些许神似,可周身那种温婉的气质绝对和妻子是一模一样的。
这让他想起当年妻子来军校给大舅哥送过冬的棉衣,当时大舅哥被体罚了,担心妹妹在门外等久了冻坏,所以让他去帮忙取一下。
陈季渊推脱不掉只能去了,他都没想到这一次去是最好的选择,远远他就看到了站在校门口的姑娘,明明下着大雪他看不清她得模样,可她周身的气质就让他沦陷,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而女儿远远看去犹如妻子当年的气质,他想若是他看到女儿也会第一时间就认出她,因为她身上有自己最爱的人的影子。
再看外孙女,确实和妻子年轻时很相似,不过只是五官,神情却完全不一样。
他看人的时候,沈凝初也仰头看向自己的外公,不愧是上过战场的老首长,浑身都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场,不过就算这么牛逼的大首长在自己丢失的孩子跟前也带着几分担忧的无措感。
而他在看自己的时候眸光里倾注了所有的疼惜和慈爱。
这就是她的外公,沈凝初以前做梦都想要的亲情,在这一刻好像都圆满了。
所以她忍不住朝这个小老头轻轻笑了一下,主动开口叫人:“外公,外婆!”
陈季渊的心被外孙女这一娇娇的声音给撞了一下,曾经梦寐以求想要的女儿和外孙女都有了,顿时心都快化了。
而且他的外孙女好乖啊,乖得让人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和所有慈爱都给她,关键她还主动叫自己呢!
“嗳!”
“嗳!”
陈季渊和周云清齐齐开口,生怕答应慢了这一切就化成泡沫。
陈婉珍看到父母这么喜欢女儿也放心了:“爸,妈。”
听到女儿的声音,周云清眼泪一下包不住了,陈季渊眼眶也涩得厉害,他们的女儿还愿意认他们,他真的好开心。
“嗳,先回屋,我让宋姐准备了西瓜了,一早就放到了水井里,这会儿吃正好。”陈季渊立刻化身女儿奴,“对了,我还买了饼干,鸡蛋糕……”
他没给女儿买过的东西,他想买的实在太多了,可一瞬间又不知道买什么,买衣服,他不知道女儿和外孙女该穿什么样的,买鞋子也不知道她们穿多大,所以他买了很多很多的吃的。
陈婉珍这个年纪早已经不贪口腹之欲了,可从未被父母疼爱过,这一刻忽然就被父亲喋喋不休的话给填满了,她主动上前挽住母亲的手臂:“谢谢爸,谢谢妈。”
周云清看着女儿和外孙女左右搀扶着自己,那种失而复得的激动差点又让她落泪,可想着女儿和外孙女才刚到,她不能哭,高兴的日子要笑,怎么可以哭。
一家人进到屋里,陈景和带着一众小辈已经等在了旁边,刚才他们也是要出去迎接的,只是院子到门口那里根本挤不下这么多人,所以都站在屋里等着。
陈季渊有了女儿和外孙女,完全忘记了儿子和孙子们,进屋才想起来屋里还一堆人,生怕这些个孩子粗糙惯了,张嘴把人吓到。
见女儿进屋赶紧站到女儿和外孙女身旁:“大哥和阿律你们已经见过了,这是你二哥陈景和,这是你大哥的媳妇林芝,二哥媳妇邱天。”说罢又朝排成队的孙子介绍,“这是你大哥的大儿子陈廉,老二陈节,二哥的老大陈严,老二陈厉。”
“这是你们的小姑姑,还有这是你们的妹妹。”
陈婉珍率先开口,“大嫂,二哥,二嫂。”
陈厉只比陈律大一岁,今年刚结婚,原本性子也活泼,见到姑姑和妹妹之后忍不住用手肘悄悄怼了一下自家大哥:“姑姑好温柔,妹妹好乖呀!”
有点小骄傲是怎么回事。
沈凝初看得出舅舅舅妈,还有这些哥哥们都很喜欢她和母亲,所以要真诚的朝她们微笑,“大舅妈,二舅舅,二舅妈,陈廉表哥……你们好!”
“好,妹妹好!”陈廉和陈节都在部队,听到妹妹的问好,下意识就稍息立正,只差抬手敬军礼,中气十足的回应妹妹的问好。
陈严和陈厉一个在研究所,一个在学校,倒是没那么一板一眼,特别是陈厉,他性子和陈律差不多,突然有个这么好看的妹妹开心的要死,上前一步朝沈凝初笑道:“妹妹,欢迎回家,以后遇到什么事儿都能找哥哥我哦。”
陈律一直乖乖跟在姑姑和妹妹旁边,听到陈厉这话,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一下把陈厉挤到一旁:“找你?你住东门,等找到你黄花菜都凉了。”说完对沈凝初说:“以后有啥事三哥在呢。”言下之意这些哥哥一个用不上。
陈厉被挤开瞪了陈律一眼,“陈律不懂尊卑是吧,我可是你哥,小心我揍你!”
陈律在部队这些年哪里会把当老师的文弱书生放眼里,不屑道:“你个老五,走开!”自己辛苦找回小姑和妹妹,现在同他抢,想的美。
“你……”
按理说陈律是排老五,但是他占着父亲是老大,只肯认自家两个哥哥的排序,他打小又会搞事儿,占着排行三就不让,当时家里一度喊老几都混乱了,最后还是另外两个哥哥大气,自动让到了老四和老五。
这可把陈律得意坏了,从此就不认自己是老幺了。
陈季渊听到两个孙子斗嘴,忍不住瞪了两人一眼,自家孙女看着乖乖顺顺的,这两个混小子可别把人给吓到了。
陈律注意到爷爷的目光,打算先跟陈老五一般见识,而是走到周云清身边问:“奶奶,您不是说要给小姑和妹妹准备了房间吗?快带小姑和妹妹去看看呀。”
周云清听到这话赶紧一手抓着女儿一手抓着外孙女说:“对,我带你们去看看你的房间。”
陈季渊是副总司令了,分到的院子是非常大的,这些年孩子们也差不多搬出去了,陈律也才刚调回来,所以房间空出好几个。
不过虽然空的房间多,但周云清和陈季渊也没随便安排两个房间,而是挑了家里采光,面积都最好的两间卧室出来给布置。
两个房间都在二楼,分别在走廊的左右,正好门对门,沈凝初隔壁正好就是陈律的房间。
陈律得知妹妹就住自己隔壁,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开心,走在前头献宝似的帮着姑姑和妹妹开房门。
卧室虽然是紧急布置的,可周云清也十分用心,女儿的是素净的布置,床单被套都是全新的。
外孙女是十七八的小娇花,所以床单还用了海城丝织厂的细纹格子,枕头上还摆了一个布娃娃。
窗台位置摆着一个梳妆的桌子,上面还贴了一面镜子,连雪花膏都摆好了,早晨在百货大楼买了连盒子都还没打开过。
“小姑姑,妹妹你们喜欢吗?要是不喜欢我们再换。”
这样的布置在后世看来简单,可在物资贫乏的七十年代已经属于豪华级别的了,就算是沈凝初也都挑不出什么不满,只有半天的时间,外公外婆就布置得这么好,足以看出他们的用心。
“我和妈妈都很喜欢,谢谢外婆,谢谢外公!”
周云清听到外孙女说喜欢,也跟着高兴:“喜欢就好,要是有些缺的就跟我和外公说,这里就是你们的家,可不能约束了知道吗?”
“好的外婆。”
周云清听着外孙女一口一个外婆,脸上笑容都多了,当然变化最明显的还是陈季渊。
儿子孙子们明显感觉他说话声音都变小了,当然这只对小姑和妹妹专属。
几十年不怎么见过的笑脸,今天简直焊在了脸上。
也不怪陈季渊变化这么大,谁突然有这么个女儿和外孙女,谁都控制不住,特别是他家这个小孙女,声音好听得很,特别叫外公外婆的时候习惯性的有点拖着尾音。
明明普通的称呼被她叫得好听得不得了,让人不自觉就会笑,心就会软。
沈凝初其实自己都没注意,她以前因为刚毕业说话比较急,在工作上吃过亏,后来下意识就会放慢语调,为的就是说话的时候过一下脑子。
逐渐的就养成了这个说话慢的习惯,尾音自然就拖了一点。
参观完卧室,午饭也做好了,这个时候不能光明正大的找保姆,不过宋阿姨说起来和周云清是拐着几个弯的亲戚,为了补贴家里想找份工作,所以就来了陈家,平时帮着料理一下家里的事情和做饭。
对外她是来投奔亲戚的,倒是没什么话柄。
宋阿姨厨艺好,又有林芝和邱天帮忙,半天就做了满满一桌美食。
陈婉珍和沈凝初本就不怎么挑食,所以到了饭桌沈凝初真心实意的夸了宋阿姨一顿。
好歹以前是带项目的,沈凝初要夸人那也是会夸到心坎里的。
宋菊芬虽然表面是陈家的亲戚,到底还是拿钱的保姆,这些年首长和云清对她好,就因为同宋娇同姓,她就觉得自己拉低了她身份,背着首长和云清少不得为难自己。
别说夸赞了,往常上了饭桌,有一道菜能讨她开心,宋菊芬都烧高香了。
哪知道为难自己的竟然不是真的小小姐,反而真的小小姐回来,还这么平易近人。
而且这个小小姐真的很漂亮啊,漂亮得就算说了不好听的话你都舍不得同她计较,偏偏还长了一张巧嘴,说的人心里都甜了。
宋菊芬听着沈凝初夸赞的话,打定注意以后一定要照顾好小小姐母女俩,当自己的孩子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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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这边其乐融融,大院里可炸锅了,刚才陈景安带着陈婉珍和沈凝初回来虽然不说兴师动众,可陈家的孩子们一个个严阵以待,一看就是接待最高级的贵客。
原本以为是陈律的对象来了,毕竟这孩子在大院也是名人,谁不知道他打小就深受陈司令的喜爱,这要有对象了不是陈家的大事吗?
可哪知道等来的好像不是陈律的对象,倒像是陈家的孩子。
聚在一起议论的几个人有些后悔,早知道该凑过去看看,远远好像听着有个小姑娘叫陈司令外公。
“你确定听到的是叫陈司令外公?他家外孙女不是宋娇吗?这又从哪里来一个外孙女?”
“妈呀!”忽然有人尖叫一声。
“孙秀琴,你干啥呢?一惊一乍的吓死个人了。”
孙秀琴朝着四周看了一眼,然后放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说:“那个姑娘不会是陈司令在外面的孩子生的吧?”
她这话说话有好几个人都瞪大了眼睛,不能吧,陈司令不是那样的人呀,大院谁不知道陈司令的人品,对妻子孩子那是顶顶好的。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男人还不都是那回事儿。”孙秀琴家男人当年因为退守西北的时候急切想立功,结果因为大意丢了六百多斤粮食。
当时陈季渊就是丈夫的领导,为此严厉惩戒了丈夫,后来局势定了论功行赏丈夫因为这事儿至今职位都还不高。
孙秀琴为此一直记恨着陈季渊,要不是丈夫时刻约束着她,她绝对不会给陈家人好脸色。
现在她真是巴不得陈季渊品行有问题,若是被上头知道他品行有问题,指不定会有惩罚呢。
“孙秀琴,你放什么屁?”
“吴兰筠你干什么骂人呢?”住在这里的人,几乎是五十年代就住进来了,差不多都是几十年的邻居了,说实话大家互相还是知道点底细的。
“骂的就是你亏你还是军属,竟然造谣战斗英雄,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孙秀琴确实没凭没据,刚才也不过时呈口舌之快,现如今被吴兰筠一骂,脑子瞬间清醒了,支支吾吾的嗫嚅道:“我……我这不是猜测,我又没说是真的。”
这时候有人问:“兰筠,到底是咋回事啊?”吴兰筠家就和陈家挨着,想必她是最清楚的。
吴兰筠当然知道,不过她不喜欢说人闲话,况且还是司令家的事情,她是不想丈夫工作安生了,跑去乱嚼这些舌根。
不过她虽然没有说第二天大院还是传开了。
“诶,你们听说了吗,昨天上午来陈家的那对母女是陈司令的亲女儿和她的女儿,听说刚出生就被抱错了,现在才找回来。”
“听说了听说了,我听李嫂子说了,你们住得近看到人了吗?”流落在外几十年的女儿,听着就让人好奇呢。
“我没看清楚只看到有个女人穿着一身灰朴朴的单衣。”
“我想这女儿被养在农村几十年怕是养歪了。”
“怎么说呢?”
“我听说一天书都没读过呢。”他儿子前几年下乡可见识过乡下那些没文化的泼妇,一个个粗鄙不堪,又不要脸,儿子都回来两年了做噩梦都还梦见自己被村里的泼妇追着骂的事情。
“你们想想要是真的好,陈家至于认完亲就没带出来给大家伙介绍介绍?我想陈家那女儿绝对也是这样的。”
这话倒是挺有说服力的,其中以孙秀琴为首的几人最赞同她的说法。
“既然这样陈家不会把亲女儿接回来吧。”接回来丢人可就丢大发了,堂堂司令有个这样的女儿怕是说出去都让人笑掉大牙,与其这样还不如养着以前的女儿,好歹养在身边几十年,不说别的行为品行绝对没问题,而且两个外孙还有出息,大的在百货大楼上班,小的女儿又去读工农兵大学。
有这样的孩子才不枉费陈司令的名声啊。
反正也没养过,给点钱补偿一下就好了。
这时候有人就打趣起了孙秀琴,“对了,秀琴我记得你家大孙子周杨说这辈子就非要娶陈司令家的外孙女,现在陈司令的外孙女可换人了,你家周杨还娶不娶了?”
孙秀琴没想到看笑话还能看到自己跟前来,听到这话忍不住“呸”一声,“就乡下来的土妞配得上我家周扬,我家周扬可是工农兵大学生。”
以前原本她连宋娇也看不上的,奈何她有个好外公,现如今没想到是个假货,孙秀琴决定回去跟孙子好好说道说道。
原本她就不怎么喜欢陈家人,奈何别人是司令,她想着以后有这层关系,怎么也有用。
哪知道变化这么快。
孙秀琴离开了,大院里的议论可没停下,更多的人是好奇,这陈家光把人接回来认亲,可到底留不留下这个女儿啊?
因为一直没见到人,大家格外好奇,这女儿和外孙女得多差啊,第二天了也不带出来见见人?
陈家这边原本昨天周云清和陈季渊就打算把女儿和外孙女介绍给亲戚朋友,可吃过饭之后发现她们带着些疲倦,就打算第二天再带着他们去认人。
结果早晨起来周云清身体就有些不舒服。
陈婉珍看到母亲精神不济的样子就想到了上一世,她记得她刚回来母亲并没有这样,只是因为难产落了些病根,身体稍微有点弱。
而她则因为女儿没了忧思过重,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母女俩症状反而有些像。
怎么这一次母亲已经有些精神不济的症状了呢?
这一次明明陈素都还没机会出现啊,昨晚她就从母亲这里知道了,他们已经不认陈素这个孩子了。
她们回来得也很快,就算积攒了怨气也没机会下手啊?
上一次是陈素带着她女儿上门之后母亲身体才越来越差的,所以她才会怀疑自己和母亲的病会不会是陈素那家人所为。
现在这一切都没发生,母亲身体却有上一次的症状,她有些担心,难道根本没人害过她们,而是母亲本就身体不好?
陈婉珍昨天才真正体会到那种团圆有爱的家庭氛围,明明才刚认亲她又要失去母亲?
忽然她想到上一世她好像被人带去过一个地方,那里有个老医生特厉害,自己那种混沌的情况经过治疗还有能片刻清醒的工夫,只是那个医生说自己去得太迟了,不然一定能救活自己。
那会儿她心里很难受,特别想到女儿的时候,明明找到了家人,可她就是有不想活下去的想法,也根本没自救。
现如今女儿好好的,她身体也好,唯独母亲身体不好,她想应该可以带母亲去看看。
对,那个医生当时那么笃定,一定可以治好母亲的。
“妈妈,你怎么了?”
今天大舅舅说要带他们逛街,沈凝初准备好了来叫母亲结果发现她坐在床沿上发呆,一脸凝重的样子,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她赶紧走过去抓着母亲的手关切的问。
第二十五章
陈婉珍看到是女儿进屋, 顿时也稳住了心神,反握住女儿的手:“小初,你还记得妈妈给你说上一次做梦的事情吗?”
沈凝初问:“妈妈, 你又做梦了?”
陈婉珍笑着摇头,只说想起了上一次还有一些事情, 原本她还梦见自己找到了亲生父母, 只是那会儿她还不怎么相信, 所以以为只是个梦, 现在真的回来了,所以她觉得梦里还有一些事情就是真的。
比如她还梦见自己母亲身体会逐渐特别不好,可能很难熬过今年冬天,她当然舍不得母亲, 可要怎么和家人说, 虽然看得出全家人都是真心喜爱她们,可这种事说出来到底很玄了。
父母真的会相信吗?
沈凝初听完面色凝重,她是百分百相信母亲的,问:“妈妈是想带奶奶去做个全身体检?”
“不是,我认识一个老医生, 他能治好你外婆的病。”现在母亲的症状就是上一世自己初期情况一样,那个医生说了,不加重完全可以治好。
沈凝初一听面色一喜,只要有得治母亲担心什么?“那咱们就带外婆去看医生。”
陈婉珍说:“外婆这个病需要有人陪同, 至少得半个月,如果去的话, 妈妈就要一直陪着外婆, 小初你才刚回来……”她担心女儿初到陌生环境不习惯。
沈凝初一听妈妈竟然是担心自己,心里感动又有些无奈, 妈妈这还是把自己当小孩子呢。
“妈,你放心吧,我长大了,早就会照顾好自己了,再说外公舅舅哥哥们都对我们很好呀。”回到自己亲人身边怎么可能会不习惯呢。
有了女儿的支持,陈婉珍心里也坚定多了,趁着军医过来给母亲做了检查,她就直接同父母说了自己了解到的情况。
妻子的身体情况一直是陈季渊最在意的,听到女儿认识一个厉害的医生一点没怀疑,只问了一句:“阿珍,你说的是真的?”毕竟妻子自从那一次难产之后身体一直比较虚弱,不过一直用药材温养着倒是没大问题。
结果就在前断时间,陈素来要他安排把宋城从县机械厂调回来他没同意,结果陈素顶着雨冲出去,妻子担心淋坏了她为了给她送伞淋了一场雨。
自那之后身体肉眼可见的差了,而且自从那之后妻子经常成宿成宿的睡不好,做噩梦,精神状态非常差,医生这边也一直检查不出问题。
女儿现在这么一说倒是让陈季渊燃起了希望。
不过听到女儿说医生在郊区,而且那个医生情况有些特殊,因为他家庭成份问题,是从北京下放过来的,平日白天还要在农场劳动学习。
要是去的话,估计只能留在那里,等治好了才能回来。
农场那边倒是有个驻地,住那边陈季渊不担心,这些都可以安排。
不过女儿才刚回来,还没享福又要去郊区陈季渊到底是觉得有些对不起女儿。
可家里情况就是谁都不能离开岗位太久,若是让别人陪着妻子他更不放心。
自从知晓了当年女儿被换的过程,陈季渊越发谨慎了。
陈婉珍听到父亲话,心里柔软得很,这是以前都没有过的关心,“爸,能陪着你们我就是享福了,只要妈身体好了,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才是幸福。”她记得上一世母亲去世,自己生病,父亲一下就老了,后来更是自责的病倒了。
好不容易团圆的一家人又分崩离析,这是陈婉珍最不愿意看到的。
陈季渊觉得这是自己听过最好听的话,一家人在一起才是幸福,这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他红着眼眶轻轻了一下女儿的肩:“阿珍,爸爸谢谢你。”谢谢你不计前嫌还肯原谅他这个失责的父亲。
当然心里也更加坚定,余生一定要加倍加倍的对女儿和外孙女好,把没有给她们的爱,通通都补偿了。
现在在陈婉珍心里母亲身体是最重要的,所以她同父亲说了之后全家就决定先去看病。
正好陈景安今天有一天假,打算亲自把妹妹和母亲送过去。
今天陈律和顾啸行需要去军区报道,一早就出去了,等回来之后才知道小姑陪着奶奶去看病了。
看着留在家里的沈凝初心中顿时升起了那种做哥哥的担当,“妹妹,三哥带你去逛街。”
这也是陈季渊打算的,看着女儿和外孙女两个才带一点点行李,心酸的很,原本想带人去买衣服,可自己这个老头子的眼光也和年轻人不同了,听到孙子的话欣慰的说:“对,小初,跟着你三哥去逛街,看上就买什么,外公付钱。”
沈凝初其实不觉得自己衣服少,毕竟这个时候衣服样式也就那几种,可这事儿上她没有拒绝的权利。
吃过午饭就被陈律带出门了,反正外公和三哥的意思就是这钱不花不行!
陈律自己有钱,爷爷又给了不少,所以带着沈凝初就直奔省城最大的百货大楼。
这里面除了很多花色漂亮的布料,还有成衣。
而且成衣的样式和海城北京那边是差不多的,算是成衣柜台的门面,当然卖得也不便宜,不仅价格高还需要同等的布票。
沈凝初只逛过县城的供销社,所以对这个时候的成衣是有些拒绝的,没想到省城的还真不一样。
不说别的就是样式和颜色花样确实丰富了很多。
“妹妹,你看这件怎么样?”陈律虽然是大直男,可审美还是在线的。
成衣柜台的大姐也是见惯了各色人的,但见到沈凝初还是被狠狠惊艳了一把,这姑娘为免也太好看了吧。
这样貌裹着抹布都好看,这要穿上自己柜台的成衣不把衣服档次都提高了?
因为成衣价格一向高,虽然好些人看了喜欢的很,不过购买力却不行,所以大姐天天守着这个柜台简直都要着急上火了。
这一看沈凝初立刻满脸堆笑:“姑娘,你哥哥眼光真好,这衣服绝对适合你。”说着就把陈律指的衣服取下来,不由分说就塞到沈凝初手里,打算让她去换上试试。
沈凝初才刚拿稳大姐又热心的帮她把布帘子都拉开了。
这个时候国民衣服颜色的代表就是绿蓝灰黑,可女孩子到底是爱美的,所以女孩子的衣服颜色要多一些,不过还是传统的红色这些。
夏天最常见的就是小格子和波点或者素色连衣裙。
这是五十年代从北方流行来的布拉吉,不过经历这些年早做了很多改动,领口不止圆领还有尖领,样子大差不差,就是细节有不同。
陈律给沈凝初挑的正好就是淡蓝色的连衣裙,裙子从腋下逐渐收拢,不需要繁琐的腰带,却能很好的勾勒出腰身,没过脚踝的裙摆做了些褶皱,裙摆偏大,看起来有些仙。
沈凝初才刚换好衣服走出来,周围似乎都安静了。
大姐眼里全是惊艳,陈律则是无比骄傲,他妹妹也太好看了吧。
连同旁边买东西的人都暂停了购买而是朝沈凝初看过来。
说起来淡蓝色特别挑人,一般人穿上这个颜色绝对不好看,稍微好点的顶多就是看着合适,可沈凝初完全穿出了不一样的味道,大姐真是觉得自己读书少了,想半天都想不到更好的夸赞的话,只得说“漂亮,姑娘你穿着这裙子也太漂亮了。”
这时候旁边柜台的人开口了:“哪里是穿上这裙子漂亮,明明是人姑娘长得漂亮。”
大姐没理:“那我这裙子算是锦上添花。”
这话大家倒是没拒绝毕竟漂亮的姑娘就该穿漂亮的衣服,看着都赏心悦目啊。
“姑娘今年多大了?说人家没有,我儿子是省城医院的医生。”一个买布的大姐早就注意到沈凝初,刚才是没空搭话,现在看着人出来趁着大家伙夸人赶紧挤到沈凝初跟前,生怕自己慢一步被人给抢了先。
人群里有人开了头,大家可都不含蓄了。
“我家有个侄子在粮食局上班。”
“我外甥是公安……”
沈凝初怎么没想到自己买个衣服就成了公园相亲角,不是说七十年代的人含蓄吗?
看着一个个往前挤,恨不得要拉着自己走的热情大姐们,饶是她见过大世面也被吓一跳。
“三哥……”
陈律听到妹妹的声音也反应过来,三两下把人给拨开,挤到妹妹跟前,用高大的身体把自家妹妹挡在身后严肃的说:“我妹妹还小,还不找对象。”
他这一说人群更激动了,“现在不找没关系,可以先了解一下嘛。”
陈律毫不留情的说:“了解啥啊,等我妹妹要找对象的时候,你们儿子侄儿外甥的年纪都大了。”他妹妹这么优秀会看上一个年级大的?
一句话把众人噎得说不出话,可人家哥哥说得也与道理,就这么漂亮的姑娘,喜欢她的人怕是把门槛都要踩断了,那不得用心挑。
有陈律这个哥哥在,大家心虽然蠢蠢欲动,可到底也不敢上前了,毕竟挺自取其辱的。
陈律也害怕妹妹再被这些个婶子围攻,寸步不离得护着人。
————
兄妹俩在百货大楼逛得开心,有人在家眼睛都要哭肿了。
宋城昨晚接了电话一早匆匆忙忙赶到家,这才知道家里发生的大事,原来妻子根本不是陈司令的孩子,原来当初陈司令的孩子和一个农户的孩子抱错了。
而妻子就是那个农户的孩子,现在陈家真正的女儿已经回来认亲了。
陈家甚至都没亲自出面,只派了一个警卫员过来说明情况,然后让妻子和儿女以后也别在去大院了。
从此两家人再无关系。
宋城倒是无所谓,自己这个岳父陈季渊可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这些年除了钱,他半分没沾着陈家的光,连调动个工作陈季渊都不肯帮忙。
还有那个大舅哥,说是疼爱自己妹妹,结果就给自己弄个累死人不偿命的钢铁厂,要不是去这个钢铁厂他的腿还不至于断。
说起这事儿宋城就对陈家恨之入骨,没关系就没关系,当谁稀罕。
宋城看着女儿眼睛都哭肿了,忙安慰道:“娇娇,没关系,没有外公外婆,你还有爸爸,以后爸爸也不会让你过苦日子的。”
他以为女儿哭是惋惜陈家的家产,毕竟陈家孩子个个都有出息,不管在部队还是研究所都很有成就,工资自然也比别人都高,以前娇娇要什么只要找外公和舅舅就好了。
宋娇听到这话哭得更狠了,别人在钢铁厂最差也有三十五一个月,自己父亲一个月只能拿二十,他自己还要抽烟要喝酒,剩给她们的塞牙缝都不够,还有脸说不让她过苦日子。
她忽然想到外公和舅舅不认自己肯定就是因为父亲,因为父亲没用,外公和舅舅一向不喜欢他。
现在得知母亲还不是她们的孩子,因为对父亲的不喜欢索性连同自己这个外孙女也不认了。
宋娇越想越气,突然回身狠狠推了一把宋城:“都怪你,都怪你没用,你要是有用外公和舅舅怎么可能这么绝情的不认我们。”
宋城确实没什么用,他自己都知道不过年轻时候仗着生了一副好皮囊,家里老爷子又有功勋,后来更是娶了司令的女儿。
就算老爷子已经离世,可他生活依旧滋润。
但没用这事儿自己知道是一回事,被人当从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更何况还是自己女儿,自己打小对这丫头就格外偏爱没想到是个白眼狼,现在还埋怨起自己。
“老子没用也是你老子,陈家倒是个个有用,那是你家吗?你还回的去吗?”以后不管嫁人还是工作还不是得靠他这个没用的老子。
这话更是刺激了宋娇,她猛的抬头恶狠狠的盯着父亲,眼底布满愤怒的红血丝怒吼道:“那里就是我的家,我外公和舅舅都在那里,我在大院长大,我就是陈家的人。”
说完她又把目光落在陈素身上:“妈妈,我的外公只能是陈司令。”什么农户她坚决不认。
陈素看着女儿悲切的面容,心里对陈家就越发怨恨了,就算偷换了他们孩子,可娇娇做错了什么?他们竟然狠心的连娇娇也不认了,也太心狠了。
连那个人让她给陈家的人下毒她都犹豫了,只给那老太婆试了试,让她身体更加虚弱,暂时也没直接要她的命,若不是收到那封信,她还不会去找那个人拿药。
结果没想到啊,她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下药,就出了这事儿,现在看来他们可比自己狠多了。
既然他们这么狠,那也别怪自己,陈素拉着女儿的手说:“娇娇不哭,妈妈带你回大院,我们找陈家讨一个说法。”
宋娇听到母亲的话瞬间有了精神,她从小在外公外婆跟前长大,长得漂亮,会哄他们开心,现在还在读大学,那个女人带回来的孩子不过是个乡下来的没文化的土妞,她相信只要有自己的对比,外公一定不会喜欢那个小土妞的。
她要让那个小土妞看看,陈家的孩子是什么样的,就她也配和自己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