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柚她回的不是“收到”,也不是“好的”这种公式化的回复，而是带有私人色彩的“别熬夜”。
司牧通过电话号码发邮件，又从邮件暗示她加微信,谭柚又不是傻子，司牧如果真的想问她问题,何必通过这么迂回的方式。
直接公事公办的将问题发在邮件里就可以，根本不用在知道她不常使用微信的情况下还这么大费周章要添加她。
司牧被子盖过头顶,嘴角抿出笑意。
谭柚分明是知道他的别有用心，但依旧给他留有希望。
以昨天晚上相处那么一会儿,就能看出谭柚的性格，温柔但无情，将距离感划的很清楚,所以直接拒绝赵锦钰添加好友的请求。
否则她完全可以说“我不怎么用微信，留个手机号吧，以后有事可以发邮件”。
但她没有,她拒绝的直接又干脆,没留半点希望。
司牧选修过心理学,位于生意场上也见过各种形形色色的人，他可能没有谈恋爱方面的经验，但他有看人的经验。
这个姐姐，至少对他第一印象不错。
司牧心尖上跟被羽毛搔了一下似的,痒痒的。
他伸手扯过旁边的枕头抱在怀里，在被子中从床的这边翻身滚到另一边。
这种感觉就像是他想钓鱼,但这鱼悠悠哉哉地甩着漂亮的尾巴游到他面前，看他下饵抛钩子,有种等着被他钓的感觉。
司牧从被窝里爬起来,伸手摸过手机,没有半分睡意。
【保护我方水晶（3）】
[45:我被激起了战意！（猫猫奋斗）]
[45:……我越想越觉得我被人钓了。]
[45:我是不是应该更主动一点，先下手为强。]
[45:现在还流行先婚后爱吗，我要是跟谭奶奶说我喜欢她小孙女谭奶奶会不会答应？]
[45:……]
[45:你们人呢？]
[我拍了拍“胭脂的吱”]
[我拍了拍“爸爸，并问你在哪儿”]
司牧，“……”
硃砂是想找死了。
胭脂是三人组里起的比较早的一个，他正在刷牙的时候听到手机震动，摸过来一看——
豁！
牙膏沫差点喷出来。
他咬着牙刷，双手打字。
【保护我方水晶（3）】
[吱:你是不是没睡醒啊？]
[吱:昨天晚上才见第一面，怎么今天早上就想着怎么求婚了？]
明天是不是第一胎的名字都起好了，并预定了月子中心？
胭脂合理怀疑司牧没睡醒，毕竟这才七点，按着司牧的作息，晚上两三点睡，早上应该八点起才对。
【保护我方水晶（3）】
[45:感情来的就是这么突然。（抽根大的·jpg）]
[吱:你睡醒再说。（摸头）]
司牧搁下手机又躺回去，只是放下手机之前，先点开谭柚的微信界面，戳了一下她的头像。
……是朵十个老年人有八个都会使用的莲花，图片上面是白色的四个字:
[知足常乐]
司牧，“……”
他其实昨天添加的时候就已经觉得很奇怪，以为添加成了谭奶奶的大号，毕竟谭奶奶现在的头像，很潮。
司牧点开自己爷爷的头像，跟谭柚的头像除了字不一样，别的都一样。
他爷爷头像上的四个字是:
[幸福时光]
司牧，“…………”
谭柚的名字也很公式化:q大22界导师谭柚。
微信里面也很干净，并没有像现在年轻人一样设置“半年可见”“三日可见”，而是没有设置权限。
但里面只有一张图片，时间是2020年:
[如果不是严重猫毛过敏，我想养只猫。]
配图是站在猫咖外面朝里看的视角。
里面有人坐在地毯上，一脸沉醉地将脸埋在猫猫肚皮里猛吸。
喜欢猫，这个倒是跟年轻人一样。
司牧猛地一个激灵。
什么叫做跟年轻人一样，谭柚最多也是二十多岁，分明就是个年轻人，就是喜好挺……“中老年化”的。
司牧发了个表情包过去，是只可爱猫猫抬起后腿抬头的表情:
[脚上好·jpg]
司牧躺回去接着睡。
谭柚收到消息的时候是开车去学校的路上。
她不怎么住在校内员工宿舍楼，因为学校离她的房子也不算远，所以每天都会开车上下班。
手机就放在副驾驶座的包包上，余光瞥见手机屏幕亮起来的时候，扫了一眼，备注【司牧头像是个二次元的头像。
谭柚不认识，但是看起来很帅气好看。
谭柚平时开车时极少一心二用，就是校领导发消息，她都会等车停在停车位后才回。
前方红绿灯时间六十秒。
谭柚将手机拿过来，迟疑了一瞬，把表情包转手发给老太太。
[脚上好·jpg]
老太太:
[黑人问号脸·jpg]
[早上好鸭·jpg]
一只元气满满的鸭子做出一个往前冲的手势。
谭柚将这只鸭子转发给司牧，并回了老太太一个常用表情包。
一大束红玫瑰，上面配了三个字:
[谢谢你]
感恩的心，感谢有你。
老太太:
[……]
[地铁老人看手机·jpg]
[语音]
老太太问，“柚子啊，我一直好奇，你这表情包谁给你下载的？还是你自己保存的？”
红绿灯时间到，谭柚把手机放下。
等到了办公室，开电脑的时候，才回老太太:
[苏虞给我存的。]
苏虞当时说，“很符合你的气质，这表情包还特别真挚，给人一种五十岁以上的沉稳感。”
谭柚，“……”
谭柚虽然觉得苏虞有耍她的成分在，但谭柚表情包用起来很顺手，就没换。
尤其是一个表情，黄色的小圆脸:
[微笑]
前些年她刚教书的时候，总有学生加她微信，并会拐弯抹角问些私人问题，谭柚每次公事公办的回完消息后面都会加一个微笑。
最多三句，对方就不再发了。
很好用。
以至于后来，谭柚每年新学期，走上讲台之前，总要对着麦说一句:
“不接受师生恋，不爱用微信，有事发邮件，谢谢，我们上课。”
她的课哪怕是专业课，来蹭课的学生都很多，多数是冲着她这张脸来的。后来看实在要不到微信号，这才慢慢不来。
撇去浮躁，能留下的都是专心听课的。
谭柚觉得这种方式也不错，一直保留着。
对于她来说，手机是办公用品，不是娱乐用具。加上偶尔她静心写论文的时候，手机突然弹出来的推送声响总是打断思路，于是她就调了静音。
谭柚看着司牧那张动漫头像，想着那乖顺的苹果揪，难得将手机调为震动，放在桌面上。
她发的消息没回，对方应该又睡过去了。
谭柚伸手拿过旁边的保温杯，走到饮水机旁边接热水。
苏虞提着电脑包打着哈欠进来的时候，谭柚正在往保温杯里放茶叶。
“今天怎么不是枸杞？”苏虞探头看。
谭柚沉默一瞬，“换个口味。”
苏虞也没多想，把电脑包放在谭柚的桌子上，拉了椅子坐在她对面，整个人北京瘫。
“劝你不要熬夜，你不听。早睡早起身体好，如果能晨跑一圈精神更佳。”
谭柚拿着杯子走回来，伸手掏出电脑查看论文。
苏虞一头的大波浪，随意用皮筋扎在脑袋后面，她掀起眼皮看谭柚。
“不得不说，柚子你皮肤状态是真的好，年轻饱满很有弹性啊。”
谭柚头都没抬，“谢谢，我今年也才二十七，这话等我四十七的时候再说。”
苏虞笑，柚子居然也会强调自己的年纪。
“谁二十七岁九点就睡了六点起来跑步？”
谭柚点鼠标的手一顿，抬头看她，“我。”
苏虞掰手指头数，“作息健□□活规律，没不良嗜好，无感情纠纷，你奶奶这个年纪都没你优秀。”
“你这样是找不到男朋友的，”苏虞想起什么，微微挑眉揶揄她，“昨天那个弟弟对你挺有好感的，半夜一点还问吴嘉悦怎么联系你呢。”
“柚子，你考虑考虑呗。”
苏虞咋舌，“不过吧，这小孩表里不一，性格跟长相完全不相符，你可别被他乖巧的表象所迷惑。”
谭柚眼睛没离开电脑屏幕，温声说，“你这大学生的稚嫩青涩论文水平跟你这研究生的成熟大波浪发型，也不是很相符。”
苏虞挣扎，“我今年才研一。”
水平能比大学时提升多少。
谭柚道:“人小孩也才十九，何必如此双标。”
苏虞反手指自己，震惊到张嘴，完全忽略了谭柚为何知道司牧今年十九。
双标？她这叫双标？
如果吴嘉悦在，她肯定要让吴嘉悦听听，刚才是谁在双标。
谭柚将论文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根本没搭理苏虞。
“可以了。”
谭柚说，“新的论文课题已经给你们发过去，记得选题做准备。”
刚写完又来。
苏虞恨不得从椅背上滑到地上撒泼打滚。
“我天天写论文，连谈恋爱的时间都没有。”苏虞双手搓脸。
她现在打游戏的时候都惦记着论文的事情，越是紧张的惦记，越想再来一局……
谭柚微笑着拿过保温杯，往后微微靠在椅背上，“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挤挤就有了。”
就在苏虞准备回去挤海绵的时候，谭柚放在桌面上的手机震动一声。
“呦，”苏虞飞快地反身凑回来，眼睛锃亮，“你不对劲。”
谭柚的手机万年静音，这突然的震动是怎么回事。
谭柚伸手拿过手机，拇指摁在熄屏键上，刚弹出来的消息框瞬间成了黑暗的屏幕。
她很对劲，她作为二十七的成熟女性，对一个猫系男生有好感，不违法不犯罪，哪里不对劲？
并且，谭柚只是昨天晚上看见司牧后，忽然想起奶奶朋友圈里的一张照片。
是她跟司家爷爷奶奶一起出游的风景图。
司爷爷也长了一双好看的凤眼，只是上了岁月眼尾有了皱纹。
谭柚想，他那十九岁刚回国的孙子，应该跟他长得很像。
拥有一双，漂亮的凤眼。
听奶奶的意思，想让谭家跟司家结亲。
谭橙不愿意试试，不代表她不愿意。
谭柚一直想有一只猫来着。
现在就快有了。
苏虞被谭柚用眼神赶回去，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柚子怎么知道司牧十九岁？”
她掏出手机问吴嘉悦:
[小太子今年多大？]
吴嘉悦回:
[十八还是十九？我哪能知道，金鱼十九，他估计跟金鱼差不多大。]
[怎么？你对太子有意思？]
聊这个，吴嘉悦可就不困了。
苏虞微笑:
[不是我，是柚子。]
吴嘉悦:
[震惊我全家！]
苏虞打脸来的太快，谁知道柚子居然喜欢这种类型。
办公室里，谭柚看手机。
【奶奶】
语音转文字:
[柚子，周末回家吃饭，司家那小孩刚说想来家里拜访一下。]
谭柚，“……”
是奶奶啊。
下一瞬，司牧的消息弹出来:
[今天天气真好（照片）]
[可以去q大门口偶遇谭柚老师吗？]
司牧发完盯着手机看:
[可以。]
嗷嗷嗷
司牧秒截图发到【保护我方水晶（3）】里。
[45:（照片）]
[45:我就说她可能喜欢我！她说“可以”。（得意得意·jpg）]
[猪:是我漏看了吗？]
[吱:你没漏看，不是求婚截图。]
司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