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屿山。
    柳胥舟目光隐隐带着哀思,眼神一眨不眨的看着前方的碑位。
    他的对面,赫然是一间灵堂。
    一间摆了十二年的灵堂。
    而在他的身后,一名抱剑少年静静立在原地,双目望向碑位。
    良久,柳胥舟叹了口气,墨绿色的灵力向外飘散。
    “听到了吗,沈岐。”
    沈岐二字一出,那抱剑的高挑少年立即低下脑袋,口中淡淡“嗯”了声。
    “师尊,师娘的怨气似乎又加深了。”
    柳胥舟嘴角溢出一丝苦笑:“是啊……这么多年了,她还是没有彻底放下,都怪我。”
    沈岐眉头微拧,不赞同道:“师尊当年时常下山除魔保卫天下,做了自己该做的,师娘自己不愿留下来与您好好过日子,非要与那魔头私奔,这才导致她最后被魔人背叛杀害。
    我承认师娘曾经确实是很好的人,可这过错,也不应该由您一律承担。更何况,为了平怨和为师娘积攒功德,这些年来您每月都会以心头血镇压,从不舍得真的对师娘做什么。”
    柳胥舟轻轻闭上双眼:“不,沈岐,你还太年轻,你不懂爱。你师娘没有灵根,一介凡人,在最如花似玉的年纪嫁给了为师,可为师却整日忙于宗门事务,下山除魔,最终与她貌合神离。
    为师从不怨她与魔头私奔,为师只是难过,她为何走了都不给我留下一封书信,她明知道,我不会阻拦她。
    她若告诉我,我大可以正式与她取消那道侣契,让她去寻找自己想要的幸福。可偏偏……造化弄人,让魔人有了可乘之机。”
    沈岐:“师尊,莫要难过,当年魔人接近师娘虽是为了害您,可……”
    “够了!不要再说了,是为师间接害了她,为师认。
    无论如何这都是为师的孽,她恨为师是正常的,为师只希望,她的怨气能慢慢化解,早日投胎,功德无量。”
    沈岐垂眸看着剑柄:“师尊,我不明白,您明明一开始就与她说了,你们之间注定聚少离多。”
    “沈岐,你天生石心,怎么可能一下就明白这其中所有呢?好了,不说这个了。”
    柳胥舟转身:“交代你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沈岐眸色认真:“都安排妥当了,这次,我们一定能将魔族在西面安插的眼线都拔出来。”
    “好,既然此事十拿九稳,为师也就放心了。只不过,还有件事要交给你去做。
    你最近多了一个新师妹的事,你大师兄应该与你说了吧。”
    沈岐沉默片刻:“略有耳闻。”
    柳胥舟:“阿黎带着她还有那个叫江律的丫头下山躲视线了,只是她们这一走,阿黎也没给为师传音到哪儿落脚,两次问她也不回,虽然知道那丫头可能是玩的过分了,没看到灵网传音,可为师这心里还是难免放心不下。
    你过些时日替为师前去瞧一瞧,若是一切安好,你便回来,若不好……务必要把她们全须全尾带回来。”
    沈岐眸光没有半点松动:“是,弟子定将阿黎带回。”
    柳胥舟:“……不是让你只带阿黎一人,唉,罢了,为师的话你是半点没听进去。
    这样吧,让她们再历练历练,若是明日还不回信,你后日便出发。
    记得要把她们三个都带回来,全部,一个不落,明白吗?”
    沈岐:“明白,三个,一个不落。”
    柳胥舟看着他,最终摆摆手:“去休息吧。”
    怎么总觉得,自己这几个弟子都……
    *
    那边已经在想办法将人往回带,这边的黎糖倒是先顶不住了。
    想着想着,黎糖的眼泪就忍不住从眼角流下来。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咋这么难绷的事儿都让她给遇见了呢?
    还有,好热呀,师妹刚才的手碰到眼皮好凉,真的好舒服……
    啊不对!
    黎糖猛地清醒过来,她睁开眼,泪眼惺忪的看着自家师妹,扁着嘴角委委屈屈。
    “师妹,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你也被……”
    宿白砚看着她,眉头微拧,嘴上随意编造:“绑着我的人走了,我顺着路就过来了,没想到能真的碰到师姐。”
    “也……也行吧,你没事儿就好,那个师妹……我的穴道被封住了,动不了……解开,快,解开,好难受,真的好难受……”
    宿白砚凝眸看她,抬手在她穴道处点了两下,顺便把她被封住的灵力同样释放出来。
    “师姐?你怎么样?”
    黎糖现在的状态很不正常,结合一进门闻到的那股莫名的香味,宿白砚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还好他在进门时便察觉不对,已经用魔息做了隔离,那些迷香对他完全造不成影响。
    只是看黎糖这样,她怕是有了大问题。
    黎糖清醒也只能清醒一会儿,原本不能动的时候她还只是在嘴上说说,心里想想。
    而现在一朝破除封印,她下意识手脚并用的往宿白砚怀里扒拉。
    黎糖双眼迷离,不自觉的勾住宿白砚的后颈,坐在床/上拼命往上靠。
    靠上去后还犹觉得不够,清凉只是一会儿,待更多的火焰被勾起,便足以燎原。
    黎糖忍不住扒拉自己衣领,太热了,真的太热了……
    还有身体,好难受,呜呜呜,她该不会是得了什么隐蔽的病吧?
    从来没这么难受过,这简直比直接说要拿火烧了她还要糟糕。
    师妹好凉,好舒服,再近一点,再近一点……
    口中发出一声微弱的嘤咛:“唔……师妹。”
    宿白砚面上毫无波澜,耳尖却绯红,他缓缓垂眸看向抱着他不撒手的黎糖。
    整个人就这么僵硬的半跪在床上,手臂也丝毫没有抬起来回抱住怀中人的意向。
    黎糖被海妖侍女们特意套上了一件很轻薄的纱,里面只有一件粉色鸳鸯肚兜,这衣服……穿了等于没穿。
    半晌,他眸色晦暗,声音也略微有些暗哑低沉,像是在耐心温柔的哄着,可仔细听才能听出来,宿白砚嗓中的危险。
    他就像是一条隐藏在黑暗中的毒蛇,嘶嘶的朝着来人吐着威胁的信子,一旦来人一只脚踏进他的圈套,他便会毫不犹豫的缠上去,咬住她。
    黎糖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吗?
    “师姐,你放开我好不好。”
    黎糖已经快要丧失理智了,那里还听得懂他在说什么?
    她现在就像一条八爪鱼一样死死挂在宿白砚身上,还觉得不够,一个劲儿的往他怀里钻。
    但她不知道怎么做,还是特别热特别难受,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急得黎糖眼泪都大把大把的流下来。
    “热,难受,抱抱我,你抱抱我嘛……”
    宿白砚:“你先下来……我再替你想办法,好不好?”
    他声音大了些许:“师姐!”
    黎糖猛地被这声师姐拉回了些许神智,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在做什么。
    短暂的呆滞过后,她心底涌上一阵强烈的羞涩、愧疚,以及……要冲天的委屈。
    黎糖忍不住小声的呜呜哭起来。
    她小心翼翼地缩回了圈住宿白砚后颈的手,想要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勉强克制着自己身体里火烧一般的难受,默默爬到床脚一个距离小师妹最远的位置,将自己团吧团吧缩起来。
    整个人因为药力的原因,湿漉漉的,像是刚刚从水里面捞出来似的。
    身上罩着的那层薄纱都被浸了个透,原本朦胧的白纱,深一把浅一把,现在看着更加奇怪了……
    宿白砚用术法隐藏的喉结上下滚动,默默转过头去,不再看她。
    过了一会儿,倒是黎糖先忍不住了。
    “呜呜师妹啊,药力害人啊,我实在是受不了了,但是我只能等死了……”
    她又把关于黑纱和香烛混合使用的事,告诉了她信任的小师妹,本来只是想着倒倒苦水,吐吐黑泥,却没想到说完之后一抽一抽,哭的更大声了。
    “师妹,我不想死啊……你能不能现在帮我给师尊传个信儿,让他来救救我们?”
    宿白砚:“师姐,现在灵力被封,这座宫殿里又设了灵气屏蔽阵法,消息是传不出去的。”
    “啊?那怎么办呀……”黎塘抬起头来,泪眼朦胧地盯着宿白砚看去,这一看不要紧,她眼尖的发现了一个一直被她选择性忽略的东西。
    “师妹……你,你手里提着的,那是什么东西?”黎糖看清之后,表情有点惊悚。
    她没有看错的话,那应该是……一把头发?
    头发?苏白砚手上哪来的这么大一把头发?
    难怪刚才她要师妹抱自己的时候,师妹没动静,感情是占着手呢?
    床沿,宿白砚眸光微动,将手里提着的那颗人头抛在了一边,刻意没有拿出来让黎糖看见。
    他欺身上前堵住了黎塘的视线,给双手施了除尘诀,又拿出一张干净帕子仔细擦了擦手。
    慢条斯理:“师姐不必担心,这只是祭司大人送给我们的小礼物罢了。”
    “啊?”
    黎糖声音带着颤抖,对这话的可信度为零,但由于说这话的人是小师妹,信任度又悄悄往上增加了百分之七十。
    内心深处觉得再往下追究这件事情,自己不一定会好受,她选择不继续想,不给自己添堵了。
    “行吧……那我们现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可怎么办啊?我感觉我再不解决就要死掉了……师妹。”
    宿白砚眸光闪过一丝幽深,抬眸看向旁边桌子上燃烧了一半的龙凤烛。
    ……只有一半?
    难怪她还能忍到现在。
    龙凤烛这东西,魔域并不少见,毕竟那群蠢货们经常用这东西。
    想了想,宿白砚开口:“师姐,这香只有一半,且并没有燃完,效果应该也并不像整根那么霸道,里面还是有操作空……”
    黎糖又烧迷糊了,一听他这话,整个人都兴奋起来,脑子昏昏沉沉。
    效果减半……那是不是对指定对象的约束力也没那么大啦?
    她可以找别人啦?她不用死啦?!
    “真的……真的吗?太好啦,那你帮我找个人来吧,求求了,只有一个要求,要帅的,一定要帅的!”
    宿白砚微微挑眉,眉眼间流露出一丝轻微的不满。
    想找别人?
    她好像,理解错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