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主攻视角·吉雨·7
萧吉收拾东西搬出去了。
他至少要在外面呆一周。
比赛前,法赫德在学校附近包了两层豪华公寓,方便小组竞赛准备。
准备三天,比赛三天,庆功宴还有一天。
叶今雨勉强松了口气。
房子太小了,住起来并不舒服。
寸土寸金的地界,他的卧室放不下一张大桌子,转个身就是门。
他和萧吉虽然是多年好友,但到底是两个成年男人。
雄性动物都有领地意识,只是迫于生存压力,在文明社会共享着一块儿微小的地盘。
萧吉在家时,偶尔会把长腿架在矮凳上,以舒展的姿势在客厅写论文。
那客厅里一半都是腿。
叶今雨与好友身高相近,但更多时候收敛着自己的存在感,不欲碰撞。
他性格常有独断强势的一面,私人空间的打理也是苛刻如手术室。
如果任何人动了一枚桌上的图钉,他当天都会发现。
终于能收回全部控制权,叶今雨松了口气,心想分开几天吧,都住得宽敞点。
他反正不会想他。
萧吉还在做赛前的数据模型预演。
岑嘉豪给他泡了杯红茶,说话时很客气:“你新挑的耳钉?很有品,好看的。”
李梓炫被酸奶吸管捅喉咙救命这事儿,一天之内传得沸沸扬扬,华人圈子里光是短视频都不知道点赞转发了多少。
大伙儿七嘴八舌地聊了半天,发现这医生是长老会医院的访问学者,家世身份不明,但是看气场都知道是个牛逼人物。
连带着,留子们对萧吉的敬意也上升许多。
家里再有钱,在国外看病也是个麻烦事儿,萧吉既保护了那医生后续不被为难,也保护了同胞不至于过敏丧命,做事得体利落,很让人有好感。
萧吉看了一眼红茶,脑子还停留在函数算式里,在岑嘉豪走了以后才想起来哪里不对。
耳钉?
他连耳洞都没有。
萧吉用指腹一碰,触到扇形的硬质物。
……鳞片。
他走到洗手间,先掬起一捧冷水洗了把脸,然后再看右侧耳垂深黑色的那枚鳞片。
位置在耳垂正中间,没有任何人会觉得有异常。
萧吉定神看了许久。
他清楚自己这段时间的变化。
嗜睡,怕风,听力异常敏锐,呼吸频率变慢,体温偏低。
还有……非常想吃生食,味觉轻微迟钝。
不像阳了,也不像狂犬病。
他再次考虑自己需不要回国一趟。
请个病假,过几天少爷日子再回来,四舍五入算度假了。
……好想吃陶妈做的麻婆豆腐。
到了比赛当天,几队选手碰了个面,互相都有了数。
李梓炫遥遥看见萧吉,心情有点激动。
你们一定要赢啊!!
好运气都给你们!!
他的队长咳了一声:“你能不能稍微演一下?”
李梓炫诚实地说:“我的高数水平,姐,真演不了。”
“……那倒也是。”
比赛即将持续72个小时。
9:30-16:00是美股盘,18:00-次日5:00是原油盘。
如果要拿附加分,还要算上欧股。
窗口时间里要快速盯盘交易,休息时间还得接受高盛摩根的质询追问。
活儿不轻松,主办方放了一墙的能量饮料,还在场外设置了紧急医疗组。
第一轮十二小时过去,各组都开始默契地轮班更替,保持现场人员的专注力。
孙雪英最后校对了一遍数据回测,打着哈欠准备去睡觉。
她看了眼还在看欧股盘的萧吉:“你不困?”
“还好。”萧吉披上毯子,说,“就是空调开太大了,有点冷。”
“那你帮他们监控下杠杆,我休息好来替你。”
“嗯。”
第二轮十二小时过去,萧吉还是没睡。
他本人终于感受到轻微的异常。
真不困。而且思维活跃又清晰。
他刚才甚至披着毯子巡逻了一圈,帮岑嘉豪算了个资金优化方案。
到了第三轮十二小时,其他组员也有点慌了。
“萧哥,这到底是模拟赛,赚的钱都是数字,没必要这么拼啊。”
萧吉:“我真不困。”
很奇怪。
他在家能从上午睡到下午,这会儿倒是超长续航了。
出于安抚大家情绪,他还是简单收尾,回房间里冲了个澡。
在淋浴间里,沾着沐浴露的手掌抚过后背,在脊骨的蛇鳞上一霎顿住。
……真要变美人鱼了。
萧吉皱着眉又碰了一遍,对着镜子转身,看见赤黑相间的鳞片点缀在后腰的正中间。
还是条锦鲤。
他拍了张照,想发给叶今雨问问,指尖在发送键前停了半晌,选择撤回。
半夜发入浴照像性骚扰。
回家再说。
走出浴室时,男人脚步一顿,明显感觉到异常。
他看到的世界多了几种颜色。
不是幻觉,色泽的起伏和热量有关,类似红外线感应。
他为了确认这一点,关掉所有的灯。
黑暗并没有降临。
人类的视觉层面,光线消失时所有的色彩与轮廓都一并消散。
可他仍然看得见。
在没有任何微光的客房里,他能看清桌椅,遥控器,甚至是天花板通风口的位置。
异样感让他不愿独处,转身立刻前往竞赛小组。
大伙儿看到萧吉时,一副‘你怎么还不睡’的表情,但也都叹了口气,纷纷找他聊风投策略。
旁边女同学坐下时无意间碰到他的胳膊,被冰的轻嘶一声。
“你体温这么低?不会生病了吧。”
“没事,”萧吉说,“比赛要紧。”
等这场比完,他要找叶今雨耍赖。
叶今雨在客厅呆了一整晚,把随身音箱也拿了出来。
爵士乐摇摆闲适,让中药般的冗长论文也送服丝滑。
凌晨一点,青年伸了个懒腰,结束了一整天的工作学习,准备回房间睡觉。
然后才看见自己大半张床都泡在水里。
叶今雨拳头硬了:“……”
他们住在晨边高地区,这一带的大楼普遍建于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后,能支棱到现在完全属于苟延残喘。
铅制水管配超薄天花板,楼上随便折腾两下,楼下就得遭殃。
去年他的半边卧室墙壁被泡成酱油色,上楼敲门一看,犹太老夫妻还没穿好浴袍,显然是泡澡水溢出太多,一路顺着检修管道淌到他的床边桌上,让笔筒压着的自助餐半价券直接暴毙。
叶今雨临时收拾好房间,准备明天刷信用卡请人来弄。
坏消息是,备用的毯子和枕头都洗了,去客厅睡地板都没有东西可以铺。
他深呼吸一口气,先把床上四件套都扔去楼下洗衣房,然后给萧吉发消息。
[叶]:[图片]
[叶]:你房间借我凑合两天?
[萧]:睡呗
已经凌晨两点了。
叶今雨在他的房间门口站定片刻,握着扶手许久都没有拧开。
主动走入另一个男人的领地里,像在打破默契的禁忌。
萧吉很少在他的房间停留,他也亦然,两人其实大多数时间都尊重对方的独立空间。
青年深呼吸一口气,打开整扇门。
潘海利根的深沉气味一瞬散开。
朗姆酒,龙蒿,玫瑰,琥珀木。
叶今雨呼吸一滞,仍是不由自主地往更深处走了一步。
他即刻被对方的气息笼罩包围。
萧吉不在这里。
可雄性荷尔蒙混在沉郁的残香里,反而像是在沉闷的夏夜里骤然撞到对方胸膛。
叶今雨仅仅站了几秒,用最快速度退了出去。
疯了吧,住他卧室?
青年心烦意乱,打开手机搜附近的酒店。
他家管的没有萧家离谱,这种情况能理解的。
偏偏三公里内的每一家都客房爆满,连民宿也已经被订到了后天。
叶今雨骂了句脏话。
怎么,全世界的游客都来纽约过年了吗。
下一秒,他的手机震动起来。
“今雨,你那边卧室全泡水了吗。”萧吉说,“我这边卡里还有一笔应急的费用,要是住我那不习惯,你出去开个房——刚好还能混个早餐。”
他无意识地碰触着耳垂的蛇鳞,但始终什么都没有说。
“没事,我已经睡下了。”叶今雨简短地说,“多谢。”
“行,有事随时喊我。”
电话挂断,叶今雨再次看向那扇门。
他叹了口气,还是走了进去。
萧吉的卧室很简洁,教材文件放一摞,私人杂物放一摞,大衣柜里塞满了高定腕表,以及十几款袖扣领带夹。
叶今雨没有开灯,只是在夜色里扫了一眼,关门以后睡进了他的床。
被子把人吞没的一瞬间,睡意便如同海潮般涌上来,让人四肢百骸都松弛到无法动弹。
萧家到底心疼孩子,挑的床垫被褥都是五星级酒店的顶配。
叶今雨只感觉身体完全陷进柔软温暖的黑洞里,但意识又残留着几分清醒。
仿佛那人就睡在他的耳边。
他觉得烦乱,却也不讨厌这种感觉。
只是,他们的距离不该近成这样。
萧吉睡觉时呼吸很轻,会流露出少许的脆弱感。
去年得流感的时候,叶今雨在他床边坐了半夜,觉得好笑。
平时像狮子一样的人,发烧了跟个狸花猫似的。
他给他换退热贴,偶尔检查体温,更多时候只是坐在他的身边,陪他度过这个难熬的夜晚。
他没想过自己会上哥们的床。
很软,睡起来还不错,就是那人存在感强烈到,像是抱着自己的后背。
青年已睡得很沉了,睡梦里,他的眉头轻皱着,但到底没有推开被子,任由它把自己圈紧。
第92章 主攻视角·吉雨·8
萧吉持续四十个小时没有睡,头脑仍然清晰地可怕。
那些个投行的麻烦人物已经在到处挑事了。
隔壁有两个组被问得支支吾吾,有个学生不知道为什么哭了起来。
那些人扮演着最挑剔的甲方,质问他们的风险决策,皱着眉看他们选择的演算数据,偶尔问一两个问题,压力也堪比论文答辩。
萧吉已经习惯了那些奇异的颜色充盈在视觉里。
是紫外线。
他在关灯时清晰看到的,在比赛场地看到每个人身上变幻的,都是温感色彩。
他不清楚自己怎么了。但这并不影响比赛。
贸然举手退赛,去医院仔细检查一下,反而大概率会被送进实验室,然后成为五角大楼里的无名标本。
萧吉漫不经心地写了一行笔记,侧身拿咖啡杯时动作顿了下。
不对。
那个评委的表情不对。
他看着那个面无表情的法国人,难以言述的直觉开始作祟。
有个秘密在瞒着所有人。
此时此刻,他的代谢速度已经降低到常人难及的低水平,但专注力却还在爆发式增长,犹如黑夜里猎捕的野蛇。
“分两个人去监控隔壁的报价,”萧吉说,“不要拖,现在就去。”
此刻正是交易的高峰期,全组所有人都忙得自顾不暇,听见这个要求时表情各异。
法赫德率先问:“怎么了?”
萧吉拖了两行数据,又把数张截图发到群里。
“这条北海油管泄露的推文是陷阱,能源股价格绝对会不降反涨。”
他已经感受到远处好几组人身上泛着的焦虑性体温上涨,大脑还在处理彭博终端的多个信息预警。
“壳牌石油期权全部卖出,持仓转道达尔。”
岑嘉豪猛然抬头:“你疯了吧?!”
孙雪英摘下耳机:“为什么?”
“岑,你现在去执行,现在就去,”萧吉已经开始说中文了,他的大脑彻底处在信息过载的爆炸状态,“孙,你现在算TTE的溢价空间。”
孙雪英先是一愣,萧吉说:“我用纳什均衡算过了,现在多组算法都在虚拟抢单,策略要改。”
他用最快速度解释了一遍,手写公式的速度快到像是肌肉性记忆。
所有人都在听,可是萧吉讲得实在太快了。
他字句清晰,说话沉缓,但是思路跨越之频繁,让每个句子都像是错序排列。
只有孙雪英一动不动地听完了,看向其他人。
“听他的。”她看着法赫德,语气果决,“他算的完全正确。”
所有组都看见他们在抛售了。
每个组都不得不分心几分钟,相继骂人。
这时候全抛?玩什么?疯了吧!!
如同万军之中,有一支队伍逆流而行。
这场比赛打到白热化阶段,连评委都因为注意力透支揉着太阳穴。
十二分钟后,岑嘉豪怒喝一声:“牛逼!!萧哥!!!”
其他人如梦初醒,在看见成交额时都疯了。
“卧槽——”
“真赚了?!”
他们组狂吞四百万虚拟美金,直接把成绩从第四名干到第一名。
七十二个小时里,萧吉一觉都没有睡。
法赫德做信息监控,岑嘉豪执行交易,孙雪英算对冲风险。
其他人同样分工明确,八个人如同咬合严密的齿轮,拼尽全力耗到最后。
结束铃响起的那一刻,萧吉才终于缓缓站起来。
“我要去睡觉了。”他有些疲惫地说。
岑嘉豪直接过去扶他:“你慢点,喝杯酸奶再睡。”
结果还需要一两天才会公布,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场商赛的最终结果是什么。
萧吉陷进被褥里的下一秒,关机一般意识消散。
他终于困了。
其他人也扛不住这样剧烈的体力脑力双重消耗,胡乱吃了点东西,一口气睡到第二天的中午。
期间萧家父母打了好几个电话联系不上儿子,担心是出什么事了,拜托叶今雨过去看看。
纽约正下着瓢泼大雨。
这天气有些反常,叶今雨打了把透明雨伞,一个人去了他们比赛方下榻的Alma San酒店。
岑嘉豪收到消息下楼接人,看见叶今雨时也是一怔。
他出生于美国,比佛利山庄的名流也见过不少。
叶今雨身上有种冷漠又懒散的气质。
他说不出是什么,但本能地不敢靠太近。
“你是萧哥的朋友吗?”岑嘉豪的口吻变得额外客气,“他还在睡,我们是不太放心。”
叶今雨点头,示意他带自己过去。
房门推开时,走廊里的光斜曳散开。
第一眼便是略有些褪色的羊皮纹墙纸,以及酒店标志性的黑胡桃木四柱床。
叶今雨道:“我照顾他,你出去吧。”
岑嘉豪本来一路都在寻思着这个人的出身背景,冷不丁怔了下。
“你是他的……”
“私人医生。”
岑嘉豪像是听到什么荒诞的笑话。
这种谈吐气场的人,会甘心做一个留学生的私人医生?
那萧吉得是什么身份,皇太子吗。
他不敢多问,即刻关门。
叶今雨把台灯调得昏暗,侧坐在萧吉的枕边,用手背碰了下男人的额头。
他淡漠地说:“醒了就不要装睡。”
萧吉低笑。
男人没有完全睡醒,疲倦地什么话都不想说,此刻也闭着眼。
他像岩壁里尚未被凿出完整轮廓的天使,大半身体陷在天鹅绒软被里,呼吸浅到几不可闻。
宁和又冰冷,有着平日里从未有过的陌生。
叶今雨皱眉道:“体温这么低?”
空调开到八十五华氏度,进房间时仍能感觉到一股寒意。
萧吉仍是有些睁不开眼睛,半晌开口时,嗓子是哑的。
“我好像病了。”
“……你帮我脱一下睡衣。”
叶今雨调高空调温度,没有任何迟疑地给他解开睡衣扣子。
做手术时稳定到完美的十指,在解开男人领口时同样动作流畅。
温热指尖不经意间碰到胸口皮肤时,萧吉睁开眼睛,在昏暗里看向叶今雨。
他喉结微动,又静默地闭上眼。
“哪里不舒服?”
“浑身的骨头都疼。”萧吉的声音很轻,“你带止疼药了吗。”
“我检查完再吃。”叶今雨说,“你要给我看哪里?”
他微微侧身,在睡衣完全脱下以后,抱着枕头露出整段背脊。
叶今雨呼吸停滞,指腹触及赤黑相间的鳞。
从第一腰椎到第五腰椎的棘突处,都如同生长着龙鳞。
纯黑如墨玺,深红如血珀。
这不像病,反而……很美。
“这是什么……”叶今雨摸索着他的背脊,低喃般问道,“你是什么?”
萧吉叹气:“一个苦命的留子。”
他虽然在开玩笑,但背对着叶今雨,让人看不见此刻的表情。
暖黄色的灯光里,仅有脖颈肩背暴露在好友面前,再无任何掩饰。
他闭着眼睛,很慢地说:“我看见了很多颜色,哪怕关着灯,也能看清任何东西。”
“这几天体温都很低,不想吃热的东西……我有些不安。”
前面说的那些都是铺垫。
但好像只有说了那些废话,他才能对他说最后一句。
叶今雨的手掌缓缓贴合在他的背脊上,让掌心的温暖能透过鳞片传递到更深处。
“会疼吗。”
“不疼。”萧吉的声音有些闷,“这样很舒服。”
叶今雨不作声地轻抚着他的背脊。
掌心从后腰缓慢向前,划过绷着薄肌的背,不肯放松的肩。
“我也许不是最好的医生。”青年叹了口气,“对不起,帮不到你什么。”
萧吉此刻才缓缓转身。
他看着他,说:“你不怕被传染?”
也许又要出现一场瘟疫了。
人会变成怪物,也可能会变得根本不像人。
活了这么久,什么事也都见过了。
叶今雨望着他,说:“我不介意。”
萧吉突然想对他说点什么。
他的脑子似乎在计算方面变得敏锐深刻,此刻却言不由衷,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他只是觉得,被抚摸脊背的那几秒,是这个星期里最放松的时候。
如果以后可以再……
怎么会呢。
他只是笑了笑,说:“来都来了,晚上陪我参加庆功宴吗。”
“这次比赛成绩很好,我连着三天没睡。”
男人坐起来时,熟悉的笼罩感再度扑面而来。
就好像这个单人房是他的领地,这里的每一样都归他所有。
叶今雨独居五天,此刻有轻微的被冒犯感。
可他仍坐在他的床边,没有离开。
“听说海明威住过这家酒店。”
“真的?”萧吉拿过衬衣,打量着房间里的布置。
“我还是喜欢新一点的陈设,这种老房子看起来……像是半夜会有老鼠在管道里跑来跑去。”
他聊起比赛时的琐碎小事,重新穿上熨帖的商务风衬衣。
叶今雨没有移开眼睛,反而是亲眼看着此间的每一秒。
如同黑色的长骨伞骤然收束,衣料覆上他肩线腰身的同时,过于强烈的侵略感也被一并覆盖遮掩。
他穿好衬衣,束上领带,便继续做那个带着少许书卷气的公子哥。
男人重新系上扣子,见对方没有收回目光的意思,问:“在看什么?”
叶今雨只是在笑,不作回答。
在看你的本性。
第93章 主攻视角·吉雨·9
庆功宴现场,一众名媛绅士穿着讲究,谈吐优雅。
萧吉罕见地沉默内向,全程没什么胃口。
叶今雨已经在考虑帮他安排回去的私人飞机了。
“感觉很不好?”
“不太像,”萧吉说,“会有些眩晕……没什么胃口。”
“可能是之前连着通宵透支太狠,身体还没适应过来。”
“等会颁奖以后,先回房间睡一会,不行回国检查。”
萧吉颔首,象征性抿了口红酒。
“萧!这边!”有同学招呼道,“你这次比赛的临时变向太牛逼了,埃文斯先生很想认识你!”
萧吉托着酒杯,过去笑着打招呼。
不仅是哥大的商科教授,还有不少华尔街的中高层都过来赴宴。
人们交换着名片,聊着虚拟货币的走向,以及贸易战下的应变措施。
埃文斯先生附近簇拥着好几个学生,他们看向他的表情都透露着憧憬敬畏。
“久仰大名,”萧吉过去握手,对着这位投行MD沉稳微笑,“我读过您在《华尔街日报》专栏写的几篇文章,非常惊艳。”
据说前几天新能源政策的颁布,与这个人密不可分。
埃文斯打量着他,表情仅是有少许兴趣,交换名片后聊起比赛里的战略点。
人们似乎连逗哏和捧哏的角色都自发分好了,众星捧月般参与着这个话题。
男人的注意力不太集中。
他的呼吸已经缓慢到让心肺功能感到负担,片刻后骤然一顿,身体不受控制地后退好几步。
快要站不住了。
“Watch out!!”
“小心,那是——”
他的后背撞到立柱上的某处陈设品,有什么东西一瞬坠地,迸裂粉碎。
酒店经理即刻赶过来,神色复杂。
“先生……”经理示意侍应生过来扫走碎片,“这是Lalique的孤品,恐怕我们要商量一下赔偿的事宜。”
纷乱颜色在萧吉的眼前交融合拢,他双手扶着立柱边缘,被叶今雨扶稳。
“要紧吗,”叶今雨低声说,“我现在送你去医院?”
萧吉深呼吸了片刻,视野重归清晰。
“我打碎了什么?”
“Lalique的灵蛇盘,”经理已经接过平板,快速确认价格,“1948年的大师手作,现估价值是……3540美元。”
深红色水晶迸裂如石榴籽,仍能看见若隐若现的蛇鳞纹路。
萧吉皱眉拾起其中一块,忽略它的价格,此刻反而脑海里有什么豁然解开。
是蛇鳞?
他的状态,还有那些奇怪的反应,难道都在接近……蛇?
他重复了一遍:“三千五百美元。”
“是的,先生。”酒店经理用他的法式口音硬邦邦道,“需要您现在支付,不能分期。”
其他留学生露出惋惜惊讶的神情,埃文斯站在旁侧,玩味地看着这一幕。
萧吉深呼吸一口气,忍着还在发作的眩晕感,临时思索对策。
下一秒,一张陨石灰的摩根黑卡被递到他的身前。
“刷这张。”孙雪英说,“我替他付了。”
看到那张卡的时候,岑嘉豪的眼睛都直了。
不是,真的假的,她怎么会——
岑嘉豪直愣愣地看向孙雪英,有种认知都被击碎的慌乱感。
以她的身份背景,来这个酒店当端盘子的服务生都未必能入选,怎么可能有这种级别的黑卡?
光是会员年费,都抵得上她大半年的奖学金,更何况,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成为摩根的高端私人客户?!!
萧吉咬牙道:“我尽快还你。”
“不用,”孙雪英轻描淡写道,“没多少钱,你以前照顾我很多。”
她和其他人打了个招呼,刷卡以后径直走了,像是察觉不到其他人对她的任何视线。
萧吉觉得有些梦幻:“刚才发生了什么?”
叶今雨冷静地说:“你被富婆救了。”
按萧爹的性格,绝对不可能听说儿子打碎一个奢侈品花瓶以后大方出手买单,而是以《读者》&《意林》看太多的口吻教训他,洗九千个盘子也要靠自己把这笔钱还上,这就是残酷生活的必修课。
刚才有几秒钟,叶今雨已经看到萧吉被迫搬出上西区,以后自己去桥洞里给他例行体检的悲惨光景。
可在孙雪英递出这张卡的时候,现场有眼力的人皆是神经一紧,像是发觉一众草食动物之间伏着一只豹子。
现场所有人之中,未必还能找到第二个人有这张卡。
霸总小说泛滥的2025年,黑卡早已是概念性包装的玩具,连上班族都能随意持有一张纯黑的塑料储蓄卡片。
萧吉和叶今雨在花旗银行的账户,充其量算中高端会员。
孙雪英……她到底是什么人?
“扶我回去,”萧吉低声说,“这些事明天再说,我困得快要睁不开眼睛了。”
叶今雨立刻说好,和酒店经理确认过账单缴清后扶他离开。
根本不像是三天没有睡。
像是三百天没有睡。
萧吉在酒店走廊里的几秒,就已经困得都要睁不开眼睛。
他偏偏能感觉到,这些异象与死亡并无关系,反而像是要迎来某些蜕变的终点。
房门打开,他几乎是摔进被褥里,本能般让天鹅绒被淹没自己的全身。
叶今雨皱眉道:“真的不用救护车吗。”
下一秒,被褥陷了下去。
青年瞳孔一缩,本能般感觉到不对劲,直接打开了灯。
“萧吉?!”
“萧吉!!”
床上几乎没有隆起的幅度,男人已经凭空蒸发了。
叶今雨骂了一声,扯开被子找萧吉在哪里,在软被掀开的一瞬间,手腕被蛇尾缠住,脉搏即刻被冰凉鳞片压制,用力收紧。
青年瞳眸一缩,看清那条蛇时像是什么都明白了。
没有任何人能告诉他发生了什么。
可是,他完全知道,这条蛇就是萧吉。
如同浓烈赤色被墨意纠缠着,火赤链抬头吐信,警告般再度缠紧他的手腕。
“你……”
它听不懂他的语言,只是焦躁地流转缠绕,但始终不肯松开青年的手。
叶今雨从未与蛇有过这样近的接触,惊惧感让他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但房门传来轻叩声。
“叶先生,您好,我们是OAC的专业人员。”
“您朋友的这种状况,需要蛇鸟事务司的紧急确认,请您开门。”
叶今雨下意识用衣服外套盖住手腕的蛇,把它藏在更安全的地方,沉声道:“你们怎么找过来的?”
“温控扫描系统,”对方隔着门说,“您朋友的体温已经异常好几天了,对吗。”
叶今雨打开门,看见门口站着一个华裔,一个白人。
他们穿着统一的深黑西装,拎着银色箱子。
像是什么荒诞的科幻电影剧情正在上演。
华裔明显不会说国语,一口纽约腔说得很顺。
他希望查看这条蛇的情况时,叶今雨和赤链蛇同时表现出防备。
O1451不得不再次亮出自己的工作证。
“先生,我们不会伤害它,但要确认它的体征情况,以及录入档案数据,今后保护您朋友的安全。”
“他还会变回去吗?”
“当然,现在只是暂时进入紊乱的化形状态。”
在叶今雨的配合下,O1451有些困难地把那条张嘴哈人的凶蛇从他手腕取了下来。
“您的朋友似乎性格很暴躁?”O1451很少处理过攻击性这么明显的化形者,“还是近日受过什么刺激,所以才会……”
“不可能。”叶今雨说,“他性格温和,最近情绪也很平缓。”
“如果有异常,也大概率是因为这样的异变让他承受着剧烈的疼痛和不适。”
两位工作人员同时开始检查这条蛇的状态。
他们尽可能保持动作的亲和,但也借助长达半臂的防咬手套来避免工伤。
“好消息是,您的朋友暂时化形为赤链蛇,他身体状态非常好,明显有长期锻炼痕迹,体脂率和心率水平都十分健康。”
叶今雨看着那条不断扭动着想要挣脱检查的赤链蛇,在一旁也有些讶异。
关于那些彗星之夜、蛇鸟变异的说辞,本身就像什么愚人节的玩笑。
而且……他没有想过,萧吉在变成蛇以后,怎么会凶成这样,一直在瞪着那两个人一通乱哈。
有点不合时宜的好笑。
“那坏消息呢?”
叶今雨已经在考虑要不要告诉萧家这件事了。
按萧吉的性格,最好不要。
那两个工作人员露出有些尴尬的表情,似乎很难说出口。
他们都是蛇裔,嗅觉早已随着体质变化加强数倍,在走进这个房间时就明显地闻出了不对劲。
现在伴随着多处确认,也已经可以肯定一件事情。
“到底怎么了。”叶今雨冷冷地说,“他病了?骨骼发育异常?还是很难再变成人?”
“都不是。”O1451说,“现在遇到了比较罕见的情况。”
他示意叶今雨走近一些,用食指翻开蛇尾,给他看濡湿肿胀的双刺。
赤链蛇焦躁地想要再度盘上叶今雨的手腕,此刻仍在竭力靠近他。
蛇信极快地吞吐着,如同溺水般汲取着熟悉的气息。
O1451看在眼里,许久才再次开口。
“您的朋友,同时遇到了发情期和化形期。”
第94章 主攻视角·吉雨·10
OAC的工作人员离开后,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叶今雨一个人。
赤链蛇盘踞在他的手腕旁,因为疲惫沉沉入睡。
萧吉的活动轨迹还存在于这个房间里。
他的外套,备用的皮鞋腕表,还有喝了一半的苏打水。
连被褥和软枕都保留了一部分轮廓,像不真切的影子。
叶医生看了几秒蜷在他虎口旁的深红蛇首,轻声叹气。
怎么像临时领养了一个宠物……
赤链蛇体长接近一米五,在一众蛇类里体型中上。
它不肯离开最熟悉的气息,索性从腕骨一路绕到手肘,尾巴尖坠在半空中,在他走路时会轻微摆动,以保持平衡。
微冷的鳞片贴着皮肤,一圈又一圈,如同不被言明的依赖。
叶今雨想,我就算养宠物,也没考虑过这么猛的。
但我还是得带他回家。
他站起身,大致收好萧吉的行李箱。
赤链蛇半睡半醒,任由他动作变化,只是把脑袋抵在他的指缝里,像臂环末端的深红宝石。
叶今雨出门时,用萧吉的外套搭在左臂上,遮掩了它的存在。
“不要乱动,”青年低声警告,“听话一点。”
赤蛇的下颌伏在他的掌心,再也没有动过。
他们顺利到家。
叶今雨的房间已经修缮一新,楼上的犹太邻居得知情况以后特意道歉,表示以后泡澡一定注意水量,尽量不给楼下添麻烦。
蛇带回来了,但萧吉没有回来。
叶今雨没有察觉那种隐秘的低落情绪,他重新挂好对方的外套,翻看通讯录列表。
他的社交圈子太小,在纽约认识的都是同事或研究伙伴。
青年的目光在某个名字前停留片刻,拨通电话。
几乎才响了两秒,电话立刻接通。
“救命恩人!!”李梓炫高声说,“我在酒吧,马上换个安静地方跟你说话,你等等!!”
动次打次的劲爆鼓点即刻被静音过滤,不到五秒,李梓炫重新打开话筒,吵闹的背景音都消失了。
“有点事想拜托你。”叶今雨说。
“叶哥随便说,”李梓炫立刻道,“我能办到的绝对不会推辞。”
他父母事后知道了这件事,把人劈头盖脸痛骂一顿。
“你从小就桑葚过敏自己不知道啊!!”
“我在家不是经常吃吗……”
“傻蛋!那是蓝莓!!!”
李家虽然教育理念欠佳,但一向讲人情义气。
孩子远洋留学,能被路过的好心人救一命,那既要感谢祖宗积德菩萨保佑,更要好好感谢人家冒着被反告的危险出手救人。
李梓炫也试探过几次,想重金酬谢,或者至少请人吃饭,但叶今雨没有社交的意思,也就一直等着机会。
叶今雨说:“我临时救了一条蛇,你能帮我联系下保温箱之类的吗。”
他明天还要工作,不放心留萧吉一个人在家。
李梓炫一愣,本来以为会来个大活儿,立即说:“哥,急用吗,我室友那有个空置的爬虫箱,还有小鼠垫料什么的,我现在给你送来。”
叶今雨问:“现在就可以?”
“嗯呐!哥你发个定位我,半个小时内一定到!”
挂断电话后十六分钟,李梓炫不光带着大箱小箱东西来了,还把睡眼惺忪的朋友一并带来。
爬宠箱果真是超豪华配置,强锁磁扣,水陆兼容,智能控温控湿,放在狭小的客厅里还有种不合群的高级感。
李梓炫也没想到萧吉和叶今雨住在这么拮据的条件里,他本来想说点什么,但决定找个更合适的机会,想办法帮他们改善下生活条件。
先前酸奶吸管捅的小孔已经变成淡色的疤,恢复的确实不错。
“这是叶哥,长老会医院的访问学者,这是Eve,我那个养爬宠的朋友。”
Eve是个墨西哥人,说话时喜欢双手比划。
他讲了半天,从怎么喂食小鼠,到蛇类蜕皮冬眠的护理事项,说得很细。
叶今雨给他们开了两瓶啤酒,顺手递过去,打开爬宠箱时闻到刺鼻的异味。
他退了半步,问:“这里面养过……?”
此刻,他腕间的赤链蛇缓缓醒过来,在接触到陌生气息时恼火哈气。
李梓炫:“嚯,还挺凶。”
“叶哥,你也小心啊,不知道这蛇有没有毒。”
叶今雨用指腹点了下赤链蛇的脑袋,后者哈到一半停了,不情不愿地卷到他手心里,眼不见心不烦。
“这笼子有味道吗。”李梓炫凑过去,用力闻了一下,什么都察觉不到。
他有些抱歉地笑了下,说:“叶哥,我带来之前怕不干净,还特意洗了半天,你要是不放心,这儿有清新喷雾可以除味。”
“是养过蜥蜴,”Eve想了想,“蛇类鼻子很灵,它们能闻到费洛蒙,可能会有些抵触。”
三人闲聊几句,就此告别。
关门后,叶今雨用除味喷雾把爬宠箱重新清理了一遍,仍有很浅的,似有若无的异类气息。
笼门大开着,赤链蛇怔怔看了几秒,回头看向叶今雨。
像是在询问,他是不是想把自己关起来。
叶今雨被缠得手腕发酸,索性把它放在笼门旁边。
赤蛇不作声地游了进去,似乎情绪很差。
蛇尾松开钳制的时候,他的手腕才终于重获自由,即刻变轻。
鳞片压得太久,让白净的皮肤上也有隐约的楔形蛇纹。
叶今雨抬起手腕,看清那家伙留的痕迹,指腹揉了上去。
他疲惫到不想说话,准备潦草洗漱后去睡觉,可再一抬眼,又看见赤链蛇的琥珀色眼睛。
笼门没有关,它没有借此游走,只是一动不动地停留在远处,有些难过地看着他。
它很听话。
叶今雨心想我也是疯了,能从米粒一样的小眼睛里看出什么情绪。
“萧吉,”他忍着荒唐感,对着它说,“如果你听得懂我说话,就点一下头,或者动一下尾巴。”
蛇仍然没有动静,正如OAC所说,至少需要三五天才能恢复人类意识,化形期间,当事人会彻底坠入野性。
所以此刻,它只是蛇,不是他的损友。
叶今雨的语气变得柔软了一些。
“想过来?”
蛇听不懂这些。
它知道他不喜欢自己,只是把脑袋抵在笼门旁,如同打算就此入睡般伏在那里。
所谓的三层豪华水陆别墅,也只是人类自以为是的布置。
它看起来顺从又孤单。
青年鬼迷心窍地又凑了过去。
他刚把手腕递过去,它便毫不犹豫地攀附而上,卷曲着缠绕着,吐出分叉的蛇信。
“轻一点,”叶今雨语气急促道,“不要缠太紧,你弄疼我了——萧吉!”
前者反而不管不顾地再度收紧,把红玉般的脑袋蹭向他的手腕,蛇尾游移徘徊,蹭得胳膊内侧发痒。
它是野物,生性贪婪不安,索取时毫无节制。
叶今雨觉得好笑:“刚才那副听话的样子都是装的?嗯?”
还未消退的楔形鳞纹又印上他的皮肤,由于缠得太紧,都压出轻微的红痕。
它不肯走了。
叶今雨临时换了套睡衣,也没法带它去浴室洗澡,只能凑合着去睡觉。
他在心里臭骂萧吉,不经意间又与赤蛇对视,也怼了一句。
"赖上我了是吧?"
赤蛇见他躺下,缓缓松开蛇尾,吐着信子靠近他的脸。
他没有动,但也不清楚它想做什么。
它很慢地游移到他的脖颈前。
叶今雨侧睡着,脖颈与枕头之间有狭小的空隙。
它钻了过去,垫在他的颈椎旁,如微凉的玉串。
蛇鳞挨着动脉,脉搏声均匀起伏着。
它静静听着,也因此变得安宁。
叶今雨怕压到它,但也已经困得无法动弹,很快昏沉睡去。
梦境不知道是从哪一段开始的,但变得激烈又禁忌。
梦里他是另一条蛇,被同类蛮横压制到无法动弹,全身脊骨都在竭力弓起挣扎。
下一秒,蛇尾交缠,他惊异到骤然失声。
那条蛇贪婪到不讲道理,让泄殖腔边缘都几乎要撑破,偏生蛇尾纠缠到无法松开,鳞片绞在一起,剐蹭出模糊的痕迹。
尾尖角质钩与腺体凸起吻合咬紧,骤然如尾指深缠。
叶今雨一瞬醒来。
他坐在床上,呼吸剧烈,额前都是细密的汗。
赤蛇睡在枕侧,安静如无害的宠物。
叶今雨冷着脸起来换床单,去浴室时脚步一顿。
浴室的灯很亮,足以照清楚镜子里的每一处细节。
他的颈侧有轻微的咬痕。
没有伤口,但细小又难以察觉。
叶今雨面无表情地数了一遍。
他的脖颈修长浅白,被咬过的地方都泛着微红。
六处齿痕。
至少咬了三口,像是口感很好一样,没忍住。
操。萧吉,你是狗吗。
你半夜喜欢咬人,发情了折腾我??
他现在只想煮锅汤把这家伙炖了,多放花椒少放葱。
被弄脏的床单扔在洗手台上,赤链蛇蜷在床头,看见青年重新铺床时目光茫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叶今雨看着它,又臊又没法发作,冷笑开口。
“瘾很大?我帮你再找一条蛇?”
你刚好大草特草,跟它生一窝小蛇。
以后你们萧家的继承人直接九蛇夺嫡。
他伸手碰它,它又仰起头,用蛇信舔嗅着指尖的气味。
不安卷曲的蛇尾又放松下来,有些愉悦地晃了晃。
第95章 主攻视角·吉雨·11
叶今雨不得不帮人间蒸发的旧友处理各类事项。
学校里小组作业在催进度,老师们发邮件确认比赛奖金与论文的各类事项。
好在两人留学在外,早就互相交过底。
小到手机电脑的密码,大到紧急账户的启动密钥,连被意外枪杀以后怎么跟对方爹妈交代都想好了说辞。
双方都有国内外的社交网络,几十条未读消息弹出来,从基金交易到打台球的邀约一应俱全。
叶医生表面条理清晰地听着医学会议,内心想把这些比秘书还助理的活儿都扔出去。
他再度敲了李梓炫,简单说明萧吉在养病,不方便去学校。
后者非常灵光地拍胸部保证:“了解!请假这些事交给我就行,哪些人会找他我都熟!”
叶今雨松了口气。
至于萧家那边,父母得知儿子去欧洲交流之后松了口气。
“这几天应酬太忙了,时差也在变,”叶今雨笑得真诚温和,“再过两三天,他忙完了就给您打电话。”
“叶叶你也要保重身体喔,这么瘦的呀!”
“谢谢阿姨,我还有会,先挂了。”
他替萧吉回复完最后三封邮件,半躺在沙发旁侧,用指腹揉着鼻梁。
赤蛇窝在青年的肩头,像脾气古怪的猫。
它今天终于吃了两只乳鼠,仍在忍受体内异变所引发的疼痛。
疼得有些狠了,所有肋骨都收缩般绞得它痉挛起来。
叶今雨并没有察觉赤蛇的微小变化,此刻半睡半醒,还在想接下来的打算。
昨晚庆功宴上,萧吉刚认识的那个投行MD,埃文斯·凯斯特罗,一转口吻写了封邀请信。
那人原本对萧吉不咸不淡,邮件里反而热情到显得违和,再三邀请他过去做客。
叶今雨考虑片刻,回信表示生病不适,需要暂缓见面时间。
没想到不到五分钟,对方就再次回信,诚挚问候之余表示随时都欢迎见面。
赤蛇吐着信子,从肩头如柔软的玉带般滑落到他的手肘,缓慢地想钻进他的掌心里。
它到底不是一条小蛇。
一米五的蛇身无法全部塞进轻微合拢的左手里。
可它执拗地尝试着,就如同他的手指便是最适合养伤的地方。
叶今雨睁开眼,长睫落下浅色的落影。
他看见它试图躲在自己的手心里。
蛇身蜷缩盘卷,但还是太大了。
他没有动,仿佛已经睡着了。
它思考了几秒,如缎带般从尾指钻到无名指,又从无名指绕到食指。
指节都被蹭得有些痒。
叶今雨不禁笑起来,把它捧到胸口前。
赤蛇在指节间钻到一半,抬起明亮的眼睛看他,吐了下信子,似乎在嗅探对方生气了没有。
他没有说话,却把双手都借予它。
十指微微交叉,便搭成了可以漏下少许光亮的巢。
它从他的左手滑落,躲进那个温暖柔软的新巢里。
疼痛感在如潮水般起伏变化,它什么都无法说出口,安静忍受。
明天不用去医院,但要开一整天的会,可能会在酒店睡一晚。
叶今雨考虑片刻,用食指碰了下赤链的脑袋。
“我可以带你去上班,但你要听话,可以吗。”
他刻意把口吻放冷了些,显得冷漠果决。
“如果你给我添麻烦,小心被掐着七寸丢进行李箱里,会被关上一整天。”
赤链仅是任由他用指腹摩挲着自己,一动不动地窝在那。
它被挠到舒服的地方,愉悦地眯起眼睛,又游动着让指节蹭过自己的背脊。
七寸便不知不觉显露出来,在叶今雨信手可握的地方。
青年刚要抬指,尾指与无名指已经被蛇尾盘卷着束缚住。
它又习惯性要缠住他。
“萧吉,”叶今雨说,“别惹我掐你。”
赤蛇仍是如同捕捉猎物般一寸寸收紧,压得他手腕微疼。
它完全束缚住他,一时间显得愉悦又平和。
好在也没有缠绕太久。
叶今雨单手翻看着医学杂志时,赤蛇松开了禁锢,在他的身侧嗅闻游荡。
只要一招手,便又听话地溜回来,把脑袋伏在他的手心里。
有几秒钟里,叶今雨隐约觉得,这家伙性格比萧吉本人好很多。
虽然都很会演,至少乖巧听话。
他第二天穿了身长袖西装,带着蛇化的好友一同去了研讨会。
酒店会议厅很是阔绰,每个人都有宽敞座位,还保留了少许的隐私空间。
人们互相握手示好,在设备调试完毕后,开始新一轮的跨国医学交流。
叶今雨主攻神经科,对创伤外科方面的课题也仅是当辅修内容多听一耳朵,不算完全投入。
赤链原本蜷在他的左腕,几十分钟后轻轻动了一下。
它把下颌抵在拇指旁,尾刺蹭了起来。
“肾脏直小血管内微血栓积聚,会引发缺氧诱导因子-1α级联反应——”
叶今雨做笔记的手停顿一瞬,在听见myofibroblasts这个词时短暂走神。
现在会议谈论的是……
它的双侧尾刺都在濡湿地蹭着手腕内侧的柔软皮肤。
青年皱眉,用拇指按住它的咽喉,如同警告。
赤链呼吸停顿,反而愉悦地张开长牙,用边沿刮过他的指缘。
叶今雨冷着脸探手向下,握住它的七寸,威胁般叩紧。
赤链用脸颊蹭着他的手背,全然没有心脏被压制的恐惧,反而缠绕更深,蛇信频繁舔吻着喜欢的气息。
冰凉又微痒,蹭得手掌也湿了一小块。
青年索性点开手机,对着发情的雄蛇按了录制。
他笑容恶劣,已经能想到萧吉日后看到这画面的崩溃表情。
叶今雨的食指一寸寸地抚过它的浅金色胸膛,从心脏一路往下,逗弄着轻轻一刮。
赤链溺水般卷住他的手腕,尾巴尖拍打过腕骨,意图锁紧即将交配的雌蛇。
它被轻揉尾刺,失神到蛇信许久忘了收回。
喜欢这样?
叶今雨清楚自己已经越界了,但仍在继续。
他有些事不关己地想,丢脸的只会是萧吉。
某位医生抽了张纸巾,擦净掌面,漫不经心地检索资料。
蛇类交尾时,部分雄蛇会咬住雌蛇后颈,又或者用尾尖刺激雌蛇的敏感点,使双方的交缠更加深入。
日语称其为‘尾切’,意为小指拉钩般的……
他视线停顿,再度想起那一瞬让他大脑空白的梦。
两条蛇都被野性彻底支配,激烈到要把尾骨的每一寸都覆盖绞缠。
叶今雨不自觉地深呼吸。
……再乱来就让它去睡饲养箱。
会议持续到凌晨两点。
叶今雨去浴室泡了个澡,洗头发到一半,临时想起来如果这家伙乱跑丢了,对酒店来说完全是灾难性事件。
他匆匆擦着头发,打开浴室门看了一眼。
赤蛇窝在他的笔记本电脑前,半睡半醒地等着。
见他出来,尾巴尖轻轻晃了一下。
叶今雨松了口气,回浴室把头发洗完吹干,临睡前把蛇捞到怀里,抱着它入眠。
被褥厚重温暖,赤链轻缓地游到其他地方。
它窝在他的小腹上,用脸颊贴着徐徐起伏的皮肤,不再游动。
萧吉睡醒的下一秒,发现自己完全伏在某个男人的腿间,脸颊紧贴着对方的小腹。
然后被抬脚猛踹。
“操……”萧吉在台灯亮起时还在揉下巴,脏话没收住,“叶今雨你是变态吗?”
“我昏迷了,你在对我做什么?”
叶今雨白天忙了一天,勉强睡了两个小时被冷不丁压醒,此刻也压着火气。
他睡衣半敞,看了萧吉几秒,起身找了件衬衣扔给他。
“我是变态?”叶今雨重复着这四个字,心想你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你不是昏迷,是变成蛇了?”
萧吉本来想笑,见对方没有调侃的意思,表情缓缓变得凝重。
叶今雨疲倦地支起枕头,喝了口水,把来龙去脉讲给他听。
萧吉终于察觉到自己脖颈间多了一个银环。
他不断试图打开它,仍无法接受事实。
“OAC……蛇鸟司……”
叶今雨冷冰冰道:“你缠着我三天了,睡觉的时候也不老实。”
萧吉心想这话听着也太不清白了。
什么叫缠着你,什么叫不老实。
他自认为光明坦荡,仅是用浴巾围住腰部,不近不远地坐在床侧。
先给OAC打电话确认,又给父母打电话报平安,然后借用叶今雨的电脑,把前后错过的消息都看了一遍。
叶今雨始终坐在床头喝冰水,对他态度很淡。
冷漠到显得疏远。
“所以,现在还处在不稳定的阶段……我随时会变回蛇。”
萧吉说到一半,看着叶今雨,神色无奈。
“今雨,到底怎么了?”
对方淡笑:“什么怎么了?”
“你以前不会用这种眼神看我。”萧吉已经因为这些事心烦意乱,仍然选择先道歉。
他垂下目光,说:“如果我咬伤你,真的很抱歉。”
叶今雨打断了他的话,声音清冷平静。
“你发情了,知道吗。”
萧吉骤然抬头。
男人像是做错了事,觉得这一切都荒唐到无法理解。
怎么会,他不可能——
叶今雨说话时不冷不热,两人的距离仍是很远。
眼见萧吉清醒不了几个小时,他把整包纸巾都扔了过去,后者有些茫然地接住。
“自己去浴室解决干净。”叶今雨说,“解决完再睡,别又来蹭我手腕。”
萧吉觉得这一切都荒诞又好笑。
此刻还不能辩驳什么。
一切都失控了,不在任何计划范畴内。
他只把叶今雨当成最重要的朋友。
他不清楚自己变成蛇的时候到底做了什么。
“今雨,”男人的嗓音有些沙哑,“我对你没有那种想法。”
叶今雨温柔地笑起来。
“你觉得,你今天下午找我要了几次?”
第96章 主攻视角·吉雨·12
萧吉短暂清醒了二十分钟。
他睡着以后,又变成并不乖的坏蛇。
叶今雨任由那蛇在笔记本电脑附近晃悠,专心处理手头的论文。
偶尔动作停顿,会看见那条赤黑相间的长蛇伫立在不远处。
它无疑是危险的代名词。
被猫陪伴,与被蛇环绕,截然不同。
很少有人会养一米来长的蛇类,它斑纹华丽,猩红到让人想到血与剧毒。
叶今雨抿了口咖啡,检索有关赤链蛇的词条。
微毒或无毒,夜行习性,喜食毒蛇、林蛙、小鱼。
冬眠时常与各类蛇杂居,虽然人家未必欢迎。
肉质细腻,味道鲜美,适合做汤泡酒……
叶今雨又看了一眼赤链,它在书架上转了一圈,这会儿大概在打盹。
它半卷半展,睡觉时呼吸会比平时更轻,但仍然是睁着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他渐渐能闻到它身上似有若无的青草气味。
合作方迟迟没有答复消息,青年随手卷起它的长尾,像在玩碎玉手串。
敏感部位被捉在微暖的指节之间,赤链微微动了一下,回头看他时似在警告。
它支起身,显出威慑感,但青年反而在笑,食指拈着它的蛇尾,斜着卷了一圈。
他似乎从来没担心过自己会被攻击。
赤链作势要咬他一口,对方根本没有躲,它轻微哈气一声,抽出长尾,去闻嗅桌旁的宠物鱼干。
叶今雨垂眸写了几行字,指尖又按在它的尾尖。
赤链刚要张口叼住猎物,被压住尾巴尖时转头看他,悄无声息地折返往回,游向他的手背。
青年没有动,它便一路往上,从肘弯游到脖颈,细长蛇信嗅着他的脸。
距离太近,能轻易看见寒水般的深眸,闻见唇角的薄荷气味。
它如同要认清对方是否为同类,从发际嗅到下颌,片刻后略困惑地舔了一口。
叶今雨仍在看词条里的相关描述,用下单买了几样饲料,放任它毫无目的地蹭来嗅去。
他只是喜欢玩蛇尾巴,被咬一口也无所谓。
大概是某人在浴室的紧急处理有用,这两天赤链安分许多,但仍然会粘着他睡觉。
有时候叶今雨要去医院观摩手术,不可能带野生动物过去上班,便把它放在保温箱里。
它不会挣扎,但贴着笼门一睡一天,直到他终于回来。
至于零食,主食,一概都不会碰,像是赌气。
叶今雨心想,萧吉,没看出来啊,你还怪粘人的。
他消失的这几天里,学校的杂事多如小山,好在同学和朋友们都在帮忙搞定。
等到萧吉第二次睡醒时,叶今雨被压得胸口一沉,倒也没把人从怀里推开。
“睡得舒服吗?”
萧吉一睁眼,发现自己又一丝不挂地睡在他怀里,心想真是操了。
“你可以把我关笼子,”他嗓子有点发干,“也免得给你带来困扰。”
叶今雨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萧吉,我早就试过了。”
“你会绝食。”
赤链蛇一周才进食一次,平时会吃点零嘴,其实饿不死。
叶今雨心如明镜,只是乐意看萧吉一副内疚又纠结的表情。
他有些恶劣地倾身向前,两人几乎要抵着对方额头。
“你到底在想什么?很需要我吗。”
萧吉几乎是环抱着他,此刻半跪在床上,连呼吸都能拂过对方的睫毛。
男人沉默片刻,想要解释道歉,却被打住话头。
叶今雨随手推开他,把放在一旁的睡袍丢给他,说:“过来。”
客厅多了个装置精良的双层蛇笼,以及分类清晰的宠物用品置物篮。
“冰箱里有乳鼠干,OAC的联系方式录入你手机了。”
“以后如果遇到急事,直接找李梓炫借车,国内驾照也能凑合用。”
“还有营养补剂……”
萧吉本来在闻自己手臂上的浅淡气味,此刻发觉叶今雨像在交代后事,皱眉道:“你要搬出去?”
他慌了。
叶今雨性格看着温和内敛,其实烈的像烧刀子。
萧吉心乱如麻。他这些天做得荒唐事太多,可是,也不至于直接让人恼火到立刻搬出去。
叶今雨安静观望着他此刻的神情。
“我可能也要变了。”
萧吉按住额头。
“你,化形?”
他下意识看向对方的耳垂,手臂,还有裸露在外的脚踝。
没有任何鳞片,瞳孔的颜色也完全正常。
“我这几天都在监测体温心率,”叶今雨说,“正常人不会体温只有三十度,心率六十。”
“我能闻到细微到像是根本不存在的味道,包括楼上的三层厨房各自在做什么饭,会议室里十几米外某个同事的止痛药膏。”
“萧吉,彗星之夜那天,我和你在放烟花。”
“我和你接受辐射的程度同样深,异变时间自然相近。”
2012年,12月21日,他们在读初三。
学校功课繁重到让人喘不过气。
萧吉不喜欢晚自习,叶今雨不喜欢考试。
两人一度开玩笑,说世界末日也好,地球大爆炸什么都不用管了。
真的到了那天,灭顶之灾并没有出现,但电视新闻都在直播那场盛大到不真实的彗星雨。
各国都一早预测到了这场异象,但也都确认过,不会造成任何伤亡。
白天,几乎没一个人能安心做题。
地理老师上课在讲彗星和流星的区别,政治老师划重点说哪段到哪段可能跟这些新闻一起考。
萧吉给叶今雨扔了个纸团。
“晚上出去玩吧。”
“去哪?”
“放焰火。”
两人和管家说了一声,挑了个空旷处,放了几千块的特典烟花。
原本还没有到新年。
彗星迟迟不来,但烟花却鸣响着冲破夜空,炸得漫天星斗,流华无数。
原本是两个初中生的无心插柳,却引发更多人也纷纷效仿。
对于未来的焦虑,对人生命运的烦恼,都终于有个契机可以尽数释放。
很快,从静安到徐汇,浦西到浦东,整个上海都接二连三的放起烟花,就好像新一年的除夕也提前到来。
在最后一场烟花也散灭消逝时,第一颗彗星划破夜空。
很快是第二颗,第三颗,第无数颗。
天空被画出数千条银色的明暗痕迹,所有人都无法睡去,仰头看着这场神迹般的异象。
他们就在那个屋顶,看到一切结束。
叶今雨回忆起那些旧事时,从未有后悔的念头。
人生再来一次,他还是会义无反顾地逃课,选择和萧吉一起去屋顶放烟花。
就像放一场会烧遍整个上海夜空的野火。
他们的命运早在更久以前便绑在一起,甚至不需要蛇与鸟的契机。
萧吉立刻找来温度计,确认过叶今雨的体温以后,又把整个药箱都端了过来。
“你现在身体会疼吗。”
“肌肉痉挛有几天了,”叶今雨说,“一开始还以为是伤风。”
“该交代的都说完了,我准备睡一觉。”他看着他的老友,笑得很释怀,“现在换你照顾我。”
萧吉低声说好。
叶今雨熬了好几天,把赤链蛇保护的毫发无损。
他已经困得快要睁不开眼睛了。
青年睡着时,萧吉守在他的床边,一步都没有离开。
他不自觉地为他掖紧被褥,内心像是被滚烫的心绪烙得泛痛,却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
叶今雨睡着的样子有些脆弱。
他睡了很长一觉,直到晚上九点才醒。
再睁开眼,厨房里传来红酒炖牛肉的香气。
青年不太清醒地眨了下眼。
有手,有脚,一点没变。
青年把手抬到半空中,表情有点失望。
萧吉尝了一勺汤,过来看他。
“睡醒了?”
“吃个饭,我等会喊OAC来。”
“有必要?”
“嗯,保险一点。”
两人如同无事发生般,在蛇笼小别墅旁边的矮桌上吃晚餐。
冰饮料配软烂弹牙的牛肉,感觉还挺不错。
叶今雨想起没交代完的琐事,说:“有两节考试你没去,孙雪英帮你解释了,教授说之后缓考。”
“还有那个投行MD,他后来又发文件,殷勤到有点奇怪。”
萧吉接近七八天没有做人,连记忆也断片太久,前后衔接不起来。
某人终于倏然一惊。
“我之前是不是在酒店,打碎了一个特贵的水晶古董?”
“是的。”
“我当时好像根本没钱买单?!”
“是的。”
“是她帮我临时救急,我还没给她打过一通电话??”
叶今雨觉得好笑:“才想起来啊。”
萧吉无语:“我一醒过来就在担心你,哪顾得上这些事。”
一听见他说这样的话,叶今雨反而表情微怔,用低头喝汤掩过不自然的反应。
OAC如约前来,依旧是那天的两个片儿警。
他们先确认过萧吉的体征状态,再次说:“是的,先生,这个颈环需要终身携带,我们在电话里已经回复过您了。”
给叶今雨采血后不久,仪器里浮现出对应的数据。
O1451有些诧异地说:“您也是蛇裔,稍等,给您推送《编号O8452·竹叶青·习性及饲养方式说明书》。”
叶今雨有种被分院帽归流的好笑感。
“我,竹叶青?”
“好消息是,您的血缘物种拥有极强的热窝感应,而且耐饿能力极强——也许几个月不吃饭也没事。”
萧吉感觉自己像在听什么抽象的三流小说。
叶今雨懒洋洋道:“坏消息是,我是剧毒的蛇,生人勿近是吧。”
O1451还在谨慎地修改着措辞。
叶今雨说:“我会注意的,也会叮嘱他平时把我收好,不轻易祸害别人。”
O1451沉默很久,先是看了一眼萧吉,又看向叶今雨。
“请问,两位的关系是?”
“朋友。”
“兄弟。”
O1451问:“需不需要回避一下?”
两人对视一眼,都表示不需要。
“竹叶青在发情时……会分泌出极为特殊的费洛蒙。”
“这种气息的散播性和穿透力都极强,和其他品种截然不同。”
O1451停顿片刻,说:“届时,附近数公里的蛇都可能会被感应吸引,如果您需要帮助,可以直接来OAC的特殊收容处寄养到相关时期结束。”
叶今雨缓缓重复:“……数公里?”
萧吉挑眉而笑。
第97章 主攻视角·吉雨·13
OAC做了预录入,采血化验显示,叶今雨的化形期也就这几天了。
“如果您希望的话,也可以等您彻底化形以后,我们再来安置颈部感应器。”
“每个蛇裔都需要带?”
“这个装置不会监听您的隐私生活,主要功能是监控您的生命体征,周期性记录您的定位,确保您不会在野生动物的状态下被猎杀或折磨。”
萧吉在一旁听着,给两位工作人员递了冰水。
“所以,为什么不做国民性检测,直接给所有还没化形的异变者做预录入?”
“我在化形之前,根本不知道自己出了什么事,也根本没有人联系我。”
那个华裔小哥笑了下,摇头说:“不管是哪个国家,阴谋论都已经够多了。”
“除非自己亲身经历,没有人会相信这种事。”
萧吉心想,也是。
如果一个月前,有人警告他基因异变之类的事情,他只会觉得对方脑子瓦特了。
叶今雨思考片刻,决定提前戴上颈环。
他是自愿的。
化形当日,只要没有危险情况,OAC都不会再上门。
只需要确认两个条件,全身被覆盖,睡着。
所以在工作时间里,他不会在医院里突然化形,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OAC走了以后,两人都有种风雨将至的不安感。
但连着过了两三天,叶今雨每天按时睡醒,四肢健全。
萧吉渐渐进入稳定期,换了身鼠灰色手工西装,在周六下午独自去拜访埃文斯先生。
位置在皮埃尔艺术馆的封闭式包厢,会员制预约,有最稳定的静音保密系统。
他能猜到,埃文斯再三邀约,与那场商赛的关联并不大。
他们的小组的确拔得头筹,但哥大每年都有这样的聪明学生,埃文斯当时也只是态度友好,谈不上热情。
一进包厢,蒂芙尼蓝的彩窗穹顶便散落满目华光。
埃文斯示意侍者倒两杯红酒,后者静默行事,很快退了出去。
“希望你的病情变好了些,萧先生。”
“不用寒暄这些,”萧吉嗅了下红酒的沉郁香气,说,“你想见的人并不是我,对吗。”
前者表情微变,反而没想到话题会切得这么直接。
男人笑起来,有种阅尽千帆的坦然。
“如果你对我的家世,我父亲的公司感兴趣,在酒宴时便会特意笼络一二。”
“很显然,你在华尔街话语权惊人,也能凭一己之力影响白宫的决策,并不需要联系一个普通的中国学生。”
“我也非常好奇,到底是什么事,让你表现出这个阶层很难会有的急切?”
埃文斯神色晦暗。
他的确是习惯立于制高点的上流人士,此刻不知道为什么,反而显得有些烦乱。
萧吉仍旧锐利。
“因为那个帮我付账的女生?”
“你恐怕根本不知道她的名字。”
埃文斯停住了呼吸。
“让我猜一下。”萧吉十指交叉,平缓地说,“不会是因为爱情,也不会是因为资金短缺,需要找陌生人应急。”
“很明显,你也看得出来,我对她的身份一无所知,但我们的关系似乎还不错。”
“所以,你的目的是?”
那个穿着戗驳领的中年白人男性深呼吸一刻,说:“太直接的进入话题核心,未必是什么好事。”
“萧,你真的不知道她是谁吗。”
“我不清楚。她是我很尊重的一个同学,仅此而已。”
埃文斯沉默片刻,决定交换情报。
“整个纽约,有无数人渴望叫她一声母亲。”
萧吉本来还处在人情世故的紧密状态里,表情空白了一秒。
“Hah?”
“母亲,妈妈,女皇,随便你怎么理解,”埃文斯摆手道,“她太受欢迎了,我根本没机会预约,哪怕是明年的档期,你能帮我想办法吗。”
萧吉很难控制自己此刻的表情。
埃文斯欣赏了一会儿,毫不掩饰地说:“就是你想的那样。”
萧吉:“……”
“她对很多艺术的理解完全处于殿堂级别,”埃文斯说,"至少,我华盛顿的几个朋友都专程飞过来,在结束以后仍然恍惚了好几个星期。"
萧吉机械性喝了一口红酒。
真醇,贵的就是好喝。
他不得不重新理解一些事情。
孙雪英从不化妆,穿着简朴,在学校的绩点好得惊人。
她能拿全额奖学金,业余时间还去保洁公——
萧吉灌了一口红酒。
所以,保洁的不是地板或者瓷砖,是人们肮脏的心灵。
“你想和她……”
“请不要这么说,”埃文斯礼貌地说,“是被她。”
“我们不会冒犯母亲,但被惩罚与羞辱,有时会是极致的享受。”
萧吉努力地扬了个笑容。
“这是合法的对吧?”
“很明显,她有整个保洁公司来应对税务报表,国税局从未找过麻烦。”
萧吉心想到底谁在问合法交税了没有,重点在这里吗?!
他点了下头,说:“我会帮你问问,不能保证什么。”
埃文斯克制地点头道谢,但还是没忍住。
“如果她拒绝了,你可以帮我转赠一束花吗,或者你可以帮我跟她说,我旗下的任何酒店她都可以免费使用,我可以给她最高权限的钥匙。”
萧吉:“……知道了。”
再下楼时,某人的心情仍然很复杂。
纽约市藏龙卧虎到这地步了吗。
有能变成蛇变成鸟的变异人,还有地下女王级别的老实同学……
他骤然想起OAC提过的竹叶青特性,心里一紧。
先回家。
与此同时,李梓炫在招呼工人加固地漏。
“你是说,你怕别的蛇过来找你的宠物?”他嚼着口香糖道,“怎么没看到那条大花蛇。”
“送去美容了。”叶今雨面无表情地说,“我晚点接回来。”
“蛇还需要美容啊,给鳞片抛个光?”李梓炫仔细瞧着他家里的布置,“你电话里怎么说来着,所有门的缝隙都要封好,还有通风口和下水口……防得这么狠。”
叶今雨思虑再三,终究不希望所有野蛇都冲进他的卧室里,一觉醒来多好几窝的私生子。
“所有管道都要做防护措施。”
“好嘞,费用我包了,你随便吩咐。”
李梓炫瞧见那两墨西哥人去洗手间处理防水了,随口道:“岑嘉豪偷偷跟我说,你是萧哥的私人医生?真的假的?”
“是真的。”叶今雨说,“我听他吩咐。”
李梓炫仍然觉得这是在开玩笑:“怎么可能……长老院医院出来的牛逼人物,回国也能随便进三甲医院一路栽培,你也不像缺钱的人啊。”
叶今雨笑了一下,似乎带了点杀气。
“他很擅长折腾自己。”
“跟你们开派对,喝到抱着马桶狂吐。”
“去吃火锅,舍不得走,把汤底打包回来煮了四天面,然后急性肠胃炎。”
“被床虫咬到全身起疹子,还舍不得把那破床垫扔了。”
“五天一感冒,三月一发烧。”
“如果没有私人医生,可能开学报道完没几天,骨灰盒可以直接邮回去。”
李梓炫小心翼翼地说:“您心甘情愿啊……”
“我,心,甘,情,愿。”
李梓炫缩起来了。
不敢问了,大佬表情真像要杀人。
洗手间里响起电钻声。
所有能被蛇类出入的管道都被安装了单向阀,通风管道还加了驱蛇喷雾。
叶今雨看了许久那个双层别墅蛇笼,说:“我欠他的。”
“十七岁,我读大二,刚开始去教学医院实习。”
“有天刚给病人看完片子,突然倒在地上,怎么都站不起来了。”
李梓炫着急道:“啥情况,生病了吗?”
“后来就是反复高烧,查出来是SAA,重型再生障碍性贫血。”
叶今雨在纽约的朋友很少,他清楚李梓炫的为人,也终于有说出口的机会。
“这样的急病,一旦发作,死期只有大半年,只能靠造血干细胞移植。”
李梓炫怔怔道:“那岂不是和白血病一样?”
“非亲属的配型概率极低。”叶今雨说起这件事时,仍记得住院部挥之不去的消毒水味。
他抬起手,手背上的细密针孔早已消失不见,如同那场绝望到极点的恶病从未存在过。
“六个HLA匹配点,能有三个重合都是万幸。”
“我爸妈当时几乎动用了所有人脉,还去查询了其他十几个省会的配型情况。”
李梓炫喃喃道:“然后……萧哥和你配上了?”
“嗯。”叶今雨说,“六个匹配点,全部吻合。”
他是学医的,早就学过这一章。
概率是十万到百万分之一。
萧吉虽然查出来和他高分辨率相合,但到底也只有十九岁,刚刚成年没多久。
他是萧家独子,同样被倾注继承人厚望,无论是萧家还是叶家,都觉得根本不可能冒这样大的风险做骨髓移植。
但萧吉只是温和地说服了父母,也见过叶家的父母,和他一起躺上了外周血采集的操作台。
叶今雨住了六个月地无菌隔离病房,萧吉隔三差五地穿防护服过来,表现得轻松平静。
他不会和他提及此间的疼痛,也好像副作用绝不会以任何形式存在。
他只希望他继续活着,哪怕是身体里流着他的血。
第98章 主攻视角·吉雨·14
说到这里,叶今雨忽然停顿,像是终于想起了什么。
他无意识地压了下领口的纽扣,确认颈间银环被完全隐藏。
萧吉变成赤链蛇以后,对他有种本能的亲近信任。
这和他们长期共同生活有关,但也可能是因为,以蛇的敏锐嗅觉来说,他们流着同样的血,甚至可以说是同一个存在。
李梓炫听得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羡慕这样的关系。
他的朋友多到可以挤满微信通讯录上限,但没有几个人能推心置腹到这种地步。
“你跟萧哥好好的,”他说,“能匹配成这样,也是缘分深重,天生的。”
叶今雨叹气:“……你知道我没跟他谈恋爱吧。”
李梓炫哈哈大笑。
萧吉回家时,施工队刚走,虽然家里收拾得整洁干净,但多个浓烈的汗腺气味仍是挥之不去。
叶今雨正在开窗通风,见他进门先拿空气喷雾到处乱喷,道:“很冲?”
“还好,只是不喜欢。”萧吉感觉自己像在清理领地,也笑起来,“你以后也能感觉到了。”
话虽如此,两人不咸不淡地过了几天,期间还接过OAC的问询电话,依旧无事发生。
叶今雨有点烦了。
还变不变了,颈环都带了,拖成这样。
他今天还刷到有朋友转发来姨妈之神的祈福动态,寻思着自己是不是也该拜一拜羽蛇神。
正刷着手机,萧吉推门进来,问道:“长鳞片了吗。”
“没有,”叶今雨说,“但体温太低了,冷得不舒服。”
萧吉坐在床边,像是坐在他的怀抱旁边。
叶今雨往里面挪了一些,垂眸说:“不用担心我。”
萧吉却问:“你是不是发情期提前来了,卡住了化形的进度?”
前者冷静地感受了几秒。
“……我不知道。”
这种问题好像有点越界。
但他们早就越界不止一次了。
此刻夜灯昏黄,萧吉的轮廓被烘出柔软的毛边。
叶今雨有些不确定,自己是否已经睡着了,现在正在做梦。
有种难以言说的念头在滋长蔓延着。
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想做什么。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滑入他的被褥边缘,叶今雨下意识屏住呼吸,想要往后退一些,却被握住手腕。
一人手掌宽厚,一人手背光滑。
触感像掩在被褥下的暗火,烫得他呼吸发紧,却躲不开。
“不用躲。”萧吉道,“我来帮你解决。”
他再度握紧的一瞬,叶今雨轻嘶一声,弓起背脊。
“你在……做什么……”
青年已经被单手压制,身不由己地抽气适应。
“你不也是这样帮我的吗。”男人侧眸问,“这么敏感?”
叶今雨眸子里已经泛了泪意,他吞下呜咽,把脸埋进枕头里,身体仍在不受控的发抖。
没法面对这些事。
反正是在做梦……也许就是在做梦吧。无所谓了。
萧吉不疾不徐地说:“放松一点。”
他弹过几年吉他,指缘一直有厚茧。
剐蹭的几秒里,青年难耐到双眼失神。
“萧吉……你……”
他彻底坠入漩涡般的梦境里。
次日中午,萧吉睡得半醒,起身去泡咖啡。
他很快注意到,叶今雨不见了。
手机在床头,钥匙没有拿走,外套也挂在门口。
男人在狭小的公寓里转了两圈,呼唤后未果,片刻后坐到他的床边。
床单上有浅淡的濡湿痕迹,他垂眸看了一眼,用指腹蹭了过去,舔了一口。
化作赤链蛇的同一秒,所有气味都如同浓烈色彩般清晰可视。
人类视线难以捕捉的同类,它几乎须臾里便能察觉。
赤链蛇从叶今雨的被褥里钻出来,吐着信子游向衣柜。
柔软的羊绒毛衣被堆叠整齐,它用长尾挑开,钻入更隐蔽幽暗的深处。
如同游入被纺织物所组成的深海,它几乎是彻底浸泡在青年的气息里。
费洛蒙过载的感觉像是半醉。
可是萧吉还是能分辨出,来自叶今雨的,胸口的,脖颈的,腰侧的,不同气味……
但总是清冽的,不安分的,带着青年男性特有的荷尔蒙感,犹如雪下森木。
它很喜欢这样的独特味道,在深嗅片刻后,游入衣柜最深处的角落。
赤蛇轻轻碰了一下早就被定位的,那条蜷曲的竹叶青。
后者处在初化形的惊恐状态,即刻弓起身体,准备随时逃开。
异变来得突然,骨骼肌肉透支性重组的剧痛让它蜷紧发抖,碰到陌生同类时也仅是小声哈气驱逐。
可闯入者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竹叶青的体长只有七十厘米左右,赤链是它的两倍有余。
赤蛇只是缓缓靠近,然后缠绕般覆盖住它。
青蛇被卷入庞大又修长的身躯里,便如同泉水涌入江流,虬曲的骨骼终于能被拥抱着缓缓展开。
它脆弱到没有什么能力反抗,但很快也能意识到,这样的安排对它更好。
赤链蛇盘卷着窝在衣柜深处,竹叶青便藏在它的腹间、尾上,终于能在无尽的疼痛里恍惚地再度睡去。
许久以后,赤链蛇轻轻动了一下,青蛇也即刻醒来。
到了进食的时间。
它自顾自地往衣柜外游去,而青蛇仍然瑟缩在角落里,不肯接触外界的陌生危险。
赤链蛇回头看它,用尾巴尖勾了一下它的前腹。
轻嘶声传递着什么,青蛇沉默地跟在它的身后。
三十几平的小房子,对蛇类来说庞大如堡垒一般。
他引着他重新回到蛇笼。
这里已经再无半点蜥蜴的气味,只有赤链蛇长久盘踞的痕迹。
青蛇彻底缓了一口气的同时,赤链蛇叼来白鼠。
竹叶青茫然又饥饿地轻轻碰了一下,它还在应激状态,不太肯吃。
而那条比它高大危险的蛇盯着它,尾巴尖拍了一下地面。
竹叶青低着头,不太熟练地学着怎么吞下白鼠。
它对使用身体这件事很生涩,连毒牙都不会用。
竹叶青吃得不得要领,赤链仅是停留在旁侧,漫不经心地用自己的长尾去玩竹叶青的尾巴。
它清楚地嗅出来,这条青蛇还没有进入发情期。
可它一直在。
它的发情期漫长浓烈,也根本不受控制。
竹叶青有些局促地回头看了一眼交缠的双尾,但没有考虑太多,终于有些噎住地吞下整个乳鼠。
在专心进食的下一秒,陌生的尾刺骤然缠紧,侵略般扩开。
“……!”
它压制到毫无余地,长尾相绞,连小腹都抵得生痛。
竹叶青冷不丁被摁着交尾,本能地想要躲开。
但赤链比它要长太多了。
它被缠绕着咽喉与心脏,一寸一寸,一圈一圈。
食蛇的赤链天性清楚该怎么管教它。
竹叶青野性未褪,厉声长嘶,想要一口咬住对方的要害。
可它已经是对方的猎物了。
缠紧的尾端,禁锢的胸腹,没有一处能逃开。
萧吉完全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他在这个过程里低声闷哼,但力道没有半分要松开的意思。
蛇裔的本性已经压抑到失控的地步,此刻沉沦太深,不可能再回头。
竹叶青的尾巴尖落在赤红长尾的旁侧。
初时绷得很紧,渐渐便松弛了,偶尔飨足地轻晃一下。
主犯者的意识一半清醒一半游离,像是仍然能算清楚微积分与定投规则,但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他只是放任自己侵吞对方,直到越来越深,直到彻底饱足。
漫长的纠缠持续了接近一整天。
直到下午六点,萧吉才重新从自己卧室里衣冠整齐地走出来。
他动作熟练地给蛇笼换水添粮,按叶今雨的吩咐去请了病假,回复邮件及未接来电。
长老会医院的对接人关切询问了许久,确认叶今雨不需要去医院做更进一步的治疗。
他是访问学者,工作强度可重可轻,但是很显然,大家都很欢迎他。
萧吉料理得很快,顺带接了个父母的电话,习惯性说一切都好,不用担心。
竹叶青停留在蛇笼的椰子壳洞里,偶尔会露出纤巧的小脑袋,无声打量笼外的男人。
大约半个小时以后,所有社交事务都处理完毕,萧吉随便做个花生酱三明治,吃了几口,食不知味。
萧吉打开笼门,终于再次与那条水绿色的小蛇对视。
竹叶青很像他。
清冷,干净,带着些不自知的依赖粘人。
萧吉看了许久,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我没忍住。
但再选一次,还是大概率会没忍住。
小蛇对周围的环境感到警惕,仍是小心翼翼地从椰子壳里游了出来,缓慢地靠近萧吉的指尖。
它有些茫然地被摁着交尾了一整天,但对此并不介意,反而仍是依赖对方的气味与存在。
笔记本电脑弹出信息音,是学校里发来邮件,通知缴费相关事宜。
萧吉分神看了几秒,放在桌沿的左拇指被咬了一口。
冰凉刺痛,没有见血。
他转头看它,小蛇仍伫立在手腕旁。
门外有青少年大声说笑着跑过去,它有些不安,又轻轻咬了一口
像是含着,又有轻微的痛。
“没事了,”萧吉伸手去碰它的头顶,“你很安全。”
它绷紧身体,却仍是任由对方从额头抚过背脊,涌起电流般的轻微战栗。
第99章 主攻视角·吉雨·15
竹叶青还处在混乱状态。
它又困又饿的时候会安静一点,但只要萧吉走远几步,保温箱就会砰砰轻响。
走近一看,是它在用尾巴尖敲活动门的边缘。
动作不大,动静很大。
萧吉看着它,它便仰头看着萧吉,偶尔吐一下绯红的信子。
它是剧毒的小蛇,但这不影响它通透纯金的眸子明亮又可爱,看着人时,像是能表达很多情绪。
它不愿意被关着。
萧吉不得不带它去上课。
老师在讲冗长繁杂的金融建模,每个人都敲着键盘,同时兼顾着记笔记和程序验算。
萧吉还算专心,但忍受着那条蛇从胸口爬到腰侧,又从腰侧转到后背。
它冰冷,修长,像冷冬里坠落的几滴冰水。
长绒风衣外都是陌生人的气味,它没兴趣,也不喜欢。
它只是睡饱了,想多活动一下。
教授开始再次讲傅里叶变换在实战案例里的运用。
男人垂眸看了眼参考书,身形一晃。
竹叶青在不疾不徐地攀附他的后背。
就从脊线那里。
后腰的肌肉紧绷着,又薄又紧,被蛇腹蹭过时会不自觉地收缩。
竹叶青吐着信子,舔了一口微薄的汗,又缓缓上前。
它注意到他背脊的鳞线。
并不是同类,毕竟是赤红缀着深黑,但和旁侧细腻平滑的皮肤完全不同。
它不擅长用鼻子,于是又舔嗅着男人背脊上的蛇鳞,如同再次和他打个招呼。
萧吉面无表情地坐直了。
李梓炫已经听得云里雾里了,凑过来问:“哥,讲到哪一页了,我真有点发昏。”
萧吉冷着脸给他指了页码。
李梓炫看他脸色很臭,又问:“你还好吗?之前叶医生说你病了。”
竹叶青有些摇晃地贴上他的背脊。
柔软的蛇腹完全贴合脊线上的赤链蛇鳞,剐蹭时有刺痒的触感。
萧吉只想回家把这个毫无自觉地家伙狠草一顿。
他本来就处在发情期的末期,即便不被这条小蛇缠着,也会有不受控的燥热和焦躁。
从腰腹爬到背脊的这几分钟里,他的喉咙干渴到发不出声音。
男人拧开矿泉水瓶,喝了半瓶,冷淡地说:“没事。”
“噢,”李梓炫翻了两页书,不太放心地问:“今天这节课会考吗,还是延展的知识点?”
“怎么好些单词我都听不懂……”
“会考,”萧吉平和地鬼扯,“我建议你连夜背熟。”
后半节课,他用虎口卡住小蛇,接近二十分钟里不允许它到处乱爬。
竹叶青有点脾气,咬了好几口。
有时候像是要咬破皮肤了,但到底没有下口那么狠。
它张开细牙,含着他的虎口,怔怔地睡着了。
萧吉索性不再用左手敲键盘,单手在笔记本记完课程要点,进入专注状态以后,偶尔会无意识地用左手指腹蹭一下竹叶青的下巴,似在安抚。
他总归想哄哄它。
再回家时,作业论文报告便暂时都丢到一边,也顾不上去卧室了。
在沙发上毯子一披,人模狗样的高定套装都瞬间坍塌,赤链蛇在衣物软毯的漩涡里缠住竹叶青,咬着后颈就开始交尾。
后者竟没再像以前那样诧异,只是会试图扭头看一眼对方,不明白这股怒气来自于哪里。
在它的世界里,只是他们一起出门,然后回家了,什么也没有发生。
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个陌生的地方停留了那么久,也许在捕猎吧。
它漠不关心外面的事,但很高兴他重新开始注意它。
赤链蛇的气味变得浓烈又有侵略性,以至于交缠时一时上头,显得粗暴到有些发泄的成分。
竹叶青被它卷在长尾之中,承受时有些吃力。
它毕竟只是一条小蛇,不到赤链蛇一半的长度。
长尾翻卷时,它几乎被对方淹没,连尾巴尖都只是勉强能够到对方,偶尔会不满地拍一拍。
但也从来没有躲开。
萧吉已经察觉到了这一点。
他焦躁又茫然,一面会忍不住想,叶今雨到底什么时候会恢复意识。
他的发小,他的好友,他血脉交融的,最重要的人。
兄弟之间不会做这些事的。
可是赤链蛇忍不住,他本人明知故犯,哪怕之后会被扇巴掌。
赤链蛇叹息着再度用尾巴轻拍竹叶青的小腹,后者终于顺从地微微弓背,方便蛇尾交缠时更加深入。
短暂的平息里,它游到茶几上喝了几口水,又游到竹叶青的身边。
浅绿小蛇显得温顺又听话。
哪怕这两个词和从来叶今雨没有任何关系。
它伏在原地,身体微微弯曲着,还保持着刚才结束时的弧度。
于是赤链蛇再度游了过去。
赤链蛇并没有任何蛇类长辈的教诲,但基因已经刻录了太多远古时期便存在的本能。
从尾巴尖,它游上了它的背。
修长又矫健的长蛇,从小蛇的尾巴尖,顺着脊线一路往上游。
从尾端,背部,一直顺着对方蛇身的弧线,让赤黑相间的蛇身全部倾压着覆盖。
同一时刻,竹叶青微微仰头,在尾巴被再度刺入时颤了一下,默不作声地把脑袋伏在他的怀里,像是已经睡着了。
蛇尾开始摆动,幅度逐渐剧烈。
它把脑袋藏在赤链的怀里,偶尔会轻轻晃一下。
在某几个瞬间里,萧吉突然会清醒过来。
他不自觉地思索着,自己上课时为什么会那样恼怒,会不会是对方无意识地在爬背。
……原来这才是爬背。
第一次化形时,他昏睡了太久,再醒来却整个人都陷在叶今雨的怀里。
理智当然总是在线。
我出什么事了,我还安全吗,这是哪里,为什么我和叶今雨都在床上。
但所有感觉会比理智更先一步认知。
好软好香。
叶今雨明明也是男人,但抱起来是软的,胸膛也是软的,光滑得远胜过任何缎子。
他一瞬间能闻到对方身上清冽的气味,就好像是无意间走进对方淋浴过后的洗手间一样。
只是太近了。
近到在那个须臾里,他双手撑在叶今雨的身前,忍不住在想,如果亲下去会是什么感觉。
他在这种时候就是彻头彻尾的雄性动物。
竹叶青开始战栗起来。
赤链蛇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一点,尾巴尖反曲着刮挠它的小腹。
绿蛇彻底弓起身,想要逃离般嘶声抬首,却被全然压住,完全无法动弹。
萧吉有些抽离地想,叶今雨骨子里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怎么在某些事上能这么合拍。
如果有机会,他们该看看家里的闭路监控。
然后抱着对方边看边再来一次,意识清醒又能用言语调情的那种。
晚上八点,客厅里昏暗一片,衣服散落在沙发上,还没有被叠起来。
竹叶青半睡半醒,依旧窝在赤链的怀里。
比起那个过于庞大的人类,赤链虽然还是身形太长,但至少是它熟悉亲近的类型。
它对此感到愉悦和放松。
只要拥有对方的陪伴就够了,它不需要去认识任何其他的蛇。
赤链处在懒倦的状态,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缠绕着对方,就像情人之间玩着手指,抚摸着脸颊。
它支起前身,用下巴压了一下遥控器。
晚间新闻放了一半,女主播在伶俐迅敏地讲着最新的大马士革空袭报道。
赤链动作停顿,蛇眼在看向那几行信息时,呼吸骤顿。
他对战争不感兴趣。
但战争意味着外汇变动,意味着金融局势骤变。
奇异的直觉再次翻腾,他必须起来确认下新闻和金价变动。
片刻之后,男人打着哈欠,随手扯过毯子盖住腰侧,飞快地敲起键盘。
他的困意逐渐消散,哪怕在漫长又剧烈的体力消耗以后,注意力在看到数十行的数字变幻时仍然能如看到异色一般识别一场。
大量的战时避险资金在涌入美元市场。
金价开始不断上涨。
这意味着——
竹叶青用额头轻轻靠着他的侧腰。
萧吉双手把它从身后抱了过来,像照拂脆弱的丝带那样,把它捂在小腹旁。
冬天太冷了,他知道它喜欢这里。
这意味着他可以向COMEX交易所申请黄金期货合约,高价卖低价买。
他开始紧急思索自己在花旗银行仅有的定投资金。
那笔钱还有三年多才到期,临时取出来肯定会亏,但完全值得。
不……还不够。
十余个与大马士革空袭的新闻窗口挂在电脑屏幕上,实时外汇监控也在不断变动数据。
日元美金都在上涨,还有其他的操作窗口。
萧吉深呼吸一口气,给孙雪英打了个电话。
“这么晚打扰你,抱歉,有点事情要问。”
“你说。”
他开始聊现在的事态走向。
孙雪英听得出这人的声线有细微的变化。
飨足的,沙哑的,带着不自知的放松感。
她默契地忽略这些细节,打开相关页面,渐渐眉头皱紧。
“不止是这样,”她快速确认着数据,“你方便吗,我们见面聊?”
玩模拟战已经没什么意思了。
她现在拥有的资金流非常充沛,而且不介意再翻数倍。
萧吉下意识道:“我穿个衣服就来,去哪?”
话一出口,他感觉到失言,只能希望对方没有多想。
孙雪英笑起来,依旧通透随和。
“不着急,”她说,“看得出来……你刚才很忙。”
挂断电话,萧吉用指腹挠了一下小蛇的下巴,后者半睡半醒地用尾巴蹭了一下他的小臂,聊作回应。
他垂眸笑起来。
你负全责。
第100章 主攻视角·吉雨·16
萧吉深夜出门,仍然收拾得干练得体。
他叫了个Uber,上车时不自觉地用手背碰了一下熟睡的小蛇。
他的大衣内兜里躺着关系不明的……床伴,朋友,宠物,发小,私人医生。
这个点出门并不安全,孙雪英直接约他来家里细谈。
地址果真在上东区的边缘。
房子外观看起来像普通的红砖公寓,如果是游客路过,甚至不会多看一眼。
但后院有接近三百平的花园,地下车库宽敞阔绰,步行至中央公园只要七分钟。
萧吉冷静地评估了一下,心想在纽约这个鬼地方,他还真算不上什么富二代。
他走进孙雪英的房子,入目便是低调简约的英式装潢设计。
雾灰色的墙纸泛着似有若无的银光,亚麻布艺沙发看起来显得有些朴素。
但无论是橡木书桌,还是苔原纹地板,这房子里的一切都前后呼应,如立体构造的一首长诗。
管家礼貌地接过大衣,他顺手一碰,小蛇从内兜游入袖侧,蛇信轻轻碰了一下手腕。
“请来书房。”
他登上电梯,在进入书房前接受了扫描检查,终于见到了这位在保洁公司勤工俭学的普通同学。
孙雪英在喝奶茶,见他来了,打了个招呼。
她显然准备入局。
四米长的偌大书桌侧面,有多个超清显示屏在播放不同内容。
战争新闻,交易数据,康熙来了,金融实报。
在这样临场考试般的紧张节点里,萧吉习惯性多看了两眼康熙来了。
管家贴心地给他也端了一杯奶茶,看得出来是仿的茶颜悦色,杯子都很像。
他抿了一口,说:“我打算投一笔进去。”
“这个时间点选的很好,”孙雪英说,“我本来刚忙完,都快睡了,多亏你打电话过来——大马士革那边的朋友帮我证实了,空袭也是刚刚发生,而且有扩大加剧的样子。”
萧吉没有很快回应,而是盯着屏幕看了几分钟,说:“我给你打电话,也是准备借钱。”
孙雪英笑起来:“行,打算借多少?”
萧吉叹了口气:“希望今晚能算得出来。”
他在花旗银行的那笔定投,转成美元只能算十万出头的美金。
家里管钱太紧,在这方面并不自由。
但所有的数字,新闻,预期,还有交易所已经开始排队的线报,都指向了同一件事。
投资的风险与回报率都在层层加码,也许在明天傍晚前就会变作绷到极限的弓。
一箭迸发,要么射穿黄金满溢的仓房,要么债务登天,回家被爹妈拎着耳朵痛骂。
他打算赌一个耳朵,今晚金字塔加仓。
重新面对孙雪英,萧吉能嗅出来,对方的平易近人是真的,朴实无华也是真的。
如果一个人能拥有绝大多数珍贵的资源,就会平静得像是一无所有。
她同样在考虑是否入场,先是借了台笔记本给他建模估值,自己又去内室打了几个电话。
交易所已经越来越难约到了。
几十万美金的投资都不过是小打小闹,大部分权贵根本不用露面,也许还可能是挑起这场战事的元凶。
萧吉很快停了动作。
“我至少投六十万,你这里可以借给我多少?”
“四十万美金。”孙雪英说,“而且我要抽成。”
“行,利息呢?”
“不用利息。”孙雪英笑起来,“我们是朋友,你记得还就行。”
“但我需要你帮我做两件事,”她思虑着把另一台电脑推过来,“验算入局和出手的节点,我可能要投八十万,你帮我做下风险评估。”
“没问题,”萧吉写作业般顺手开始敲键盘,临时想起某件事,“那天在庆功宴上,那个投行MD,他想认识你。”
孙雪英侧目:“哪种认识?”
萧吉面无表情地说:“被你折腾的那种。”
女孩仍然看起来清纯干净,她想了想,直接打了电话过去。
萧吉在电话拨通时愣了下:“你有他联系方式?”
孙雪英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他在我的工作账号上留言了几十条,随便一翻就能看见。”
已经是凌晨三点了,电话几乎是秒接。
“看见新闻了?”她直接问。
“新闻是我们这边优先看过以后才允许放出去的,”对方会意地说,“这边交易频率已经密集到卡单了,需要我帮你留私人通道吗。”
孙雪英瞥向萧吉,后者光速点头。
“好,”她说,“我等会过来。”
“我现在就过来接您,”那位四十七岁的高管卑微地说,“如果您肯赏光的话。”
孙雪英笑起来。
“作为奖励,我允许你称呼我。”
“好,好的,”那男的已经被她彻底摆布了,此刻连呼吸都是慌乱的,却还是虔诚地说,“ 谢谢您……母亲。”
他光是说出这两个字,都已经爽到快要飞起来了。
孙雪英开着电话外放,所以每个字萧吉都听见了,包括那个老男人狂喜又卑微的语气。
他觉得纽约市还是太抽象了。
他还需要用最快速度筹齐这笔钱,至少六十万美金。
可以找的人并不多。
李梓炫在夜店里劲歌热舞,这时候找不到人。
阿拉伯王子倒是很快回消息了,说不算什么大事,可以借。
萧吉深呼吸一口气,问了wifi密码,给家里管家打电话。
“妈——”他有点颤抖地说,“有点急事想找你帮忙。”
北京那边是下午三点,陈玉淑在敷着面膜做水疗,准备等会跟闺蜜去逛国贸。
“什么事儿啊?”她竟然会说点儿化音了,不过还不太熟练。
萧吉的大脑已经运作到高速发光了。
“我在赌场输了一百多万,”他临时找了个最烂的借口,尽可能演得像个纨绔子弟,说话带点哭腔,“现在被压在地下赌场里,他们要砍我的手,妈我错了我真的——”
孙雪英临时有点被震撼到,盯着他看了半天。
陈玉淑捋了下面膜边缘:“行了,别演了,是不是房子不好住,想换个小套间?”
“还是同学都有车了,你也想买一个?”
“妈之前在浅水湾打牌还赢了不少美金,等儿会转你,账号发我。”
孙雪英没忍住笑出声。
萧吉有点没面子:“你不信我赌博吗。”
“你那脾气,真急眼了能只输这么点?”
“……也是。”
“你爸确实管得比较严,他也是怕你出事,说好了啊,买车了就保养好,回头妈妈来你这边买包,你送我去。”
“……好的妈妈,谢谢。”
很快,在陈女士秘书的协同下,四十五万美金到账。
阿拉伯王子借了三十万,孙雪英借了四十万,加上他自己账户里的十万美金,一共一百二十五万美金。
与此同时,埃文斯派来的车已经到楼下了。
已经是凌晨四点了。
这座城市陷在沉睡里,路边偶尔能看见醉意摇晃的流浪汉,以及闪烁的霓虹招牌。
萧吉看着车窗外,终于感觉到命运的齿轮在骤然转动。
一百二十五万美金投进去,他的生活会走向哪条路,完全是未知数。
他只能如同在那场比赛时一样,尽可能发挥出自己最高的水平,拿下又一笔值得庆功的绝佳成绩。
如果赔个精光呢。
男人低头笑了下。
那以后只能拜托叶医生往桥洞里丢两盒感冒药了。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都像是模糊又迅速的梦。
最终核算,最终确认,交易单签字,风险单签字。
交易所现场挤了很多人,接线员几乎说得舌头冒烟,根本停不下来。
有人在对着大屏幕指指点点,有人在焦急的来回踱步。
萧吉看着那些肤色发色各异的陌生人,有些抽离的想,他都不知道凌晨四点还能交易。
事情暂时结束,高卖完成,等待低买补仓。
黄金之后跌得越低,他赚得越狠。
孙雪英示意司机先送他回家。
司机确认了一遍:“你住上西区?”
萧吉轻嗯一声。
孙雪英说:“你家里确实管得好严,我听说那边闹老鼠。”
萧吉平和地说:“不要乱讲,那是帮我们吃蟑螂的野生宠物。”
回到家已经是六点半。
天空灰蒙蒙的,亮了一小片。
十二小时前,他还看着四五个黑哥们飞跃地铁检票口,自己忍痛花几美元买票,捍卫传统美德。
此刻,一百二十五万美金被骤然豪掷,去掉手续费,接近八百五十万人民币。
……八百五十万。
萧吉躺在床上,用手背覆着眼睛。
那能坐多少次Uber啊。
他意识涣散,终于快要睡去,手腕一侧猛然一沉,被压得人都侧过去。
萧吉冷不丁转身,在黑暗里和叶今雨四目相对。
他习惯裸睡,对方也没穿睡衣。
他的手臂被压在胸膛前,触感发烫。
叶今雨冷冷道:“开灯。”
萧吉抬手开灯。
叶今雨抬手给了他一耳光,打得挺狠。
“喜欢操人?”
萧吉被扇得眼睛一眨,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爽到。
他有点明白埃文斯那个路子,也可能是他也快成纽约人了。
现在该道歉,挑衅,还是问今今能不能先睡会儿?他有点困。
萧吉思考着,没有立刻开口。
青年已经抬手捉着他的下巴,语气危险地问:“你真以为,你做了什么,我会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萧吉轻声说:“今今,是我没……”
他被倾身吻住。
叶今雨并不会亲人,吻得烦乱焦躁。
他生涩地用手指探过萧吉的头发,学着怎么在唇齿间纠缠。
“先不用解释任何事情,”青年低叹着说,“做吧,不想等了。”
萧吉安抚性地抚过他的头发,把人拢进怀里。
“你还在发情期吗?”
叶今雨烦躁地咬了一口他的肩头。
“根本没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