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靳意竹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朝她伸出手。


    魏舒榆将她搭在她的手心,靳意竹顺势站起来,跟她肩并肩,往附近的停车场走。


    天气出奇的好,天空像是被擦拭过的蓝玻璃,云漂得很慢,像是一朵朵棉花糖,轻轻晃悠出一阵甜意,街边种着一排银杏树,叶子刚刚长成夏天的模样,绿得新鲜,影子被拉得老长,斑驳地洒在两人脚边。


    远处偶尔有车经过,风把空气吹得有点暖,卷起一点马路上的热气,咖啡店里飘出淡淡的香气。街上行人不多,大部分人走得飞快,只有她们两个慢悠悠的,好像与这个城市脱节了一样。


    “我猜,你不会拒绝。”


    走出一小段路,靳意竹感受到手心里的皮肤渐渐温暖起来,才轻声说道:


    “你会拒绝我吗?”


    她声音虽轻,却没有忐忑的部分。


    魏舒榆微微偏头,看着靳意竹的侧脸,这个人长着一张格外精致的脸,不论什么时候,都漂亮得不像话。


    哪怕是现在这种时候,嘴唇紧抿,很明显是在为了什么担忧的模样。


    也是那么好看。


    “我不会。”


    魏舒榆摇摇头,手指稍微用力,从她的手心里溜出来,笑道:


    “靳意竹,你该不会是觉得既然我不会拒绝,就不用问我的意见吧?”


    语气很淡,听不出情绪,但靳意竹直觉她在生气。


    她又去牵魏舒榆的手,魏舒榆倒是没挣脱她,只是笑容愈发浓重几分,显出些许嘲讽的味道。


    “我确实没有这个习惯,”靳意竹很认真的反思,晃了晃她的手,“我以后会问的,”她举一反三,又说,“你的事情,我的事情,还有我们两个人的事情,都要讨论过再做决定,对吗?”


    魏舒榆一时失笑:“这么说也没错。”


    虽然说得像是在谈什么项目,但这就是靳意竹。


    魏舒榆太清楚她的秉性,听见她这样说,反而松一口气。


    “靳意竹。”


    街道上很安静,魏舒榆小声叫她的名字:


    “不觉得很麻烦吗?什么都要跟我商量。”


    “不觉得,”靳意竹看了她一眼,饶有兴致的回答,“我觉得很有意思啊。”


    “你以前都不用迁就别人吧?”


    魏舒榆看着逐渐繁华起来的街道,说:


    “明明就是任性的大小姐……”后面的话她说不下去了,她想,靳意竹应该也不想听。


    “你现在说大小姐,怎么好像在嘲讽我一样,”靳意竹笑眯眯的凑过来,“不行,要亲我一下才能好。”


    “……”魏舒榆完全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伸手推开她的脸,“这里人好多。”


    “人很多吗?”


    靳意竹盯着她看,带着点若有似无的笑意,明摆着是想看她脸红。


    “那去车里就可以亲吗?”


    魏舒榆装作没看见她的视线,目不斜视的往前走,耳垂却在不知不觉间、一点点红了起来。


    然后,她轻轻点了点头。


    空气似乎变得甜腻了起来,仿佛云朵变成了棉花糖。


    街道尽头连着一条主干道,车流声隐隐传来,但这一段路仍旧静谧,像是被城市遗忘的夹缝,路边的花坛里种着蓝色绣球和几株爬藤月季,有几朵花头垂着,似乎刚被风吹过。店铺陆续亮起灯,玻璃橱窗倒映着行人的身影,像一幕幕模糊的电影。


    停车场不远,穿过街道,就能看见了。


    靳意竹今天开了一辆粉红色的玛莎拉蒂,看起来像是大型玩具,颜色太过醒目,远远便能看见一点粉红。


    “现在在车上了,可以亲我了吗?”


    靳意竹上了车,先开空调,但并不急着开车,只是好整以暇的看着魏舒榆,笑道:


    “宝贝,你要耍赖吗?”


    魏舒榆本来想装傻,但看着靳意竹那张笑意盈盈的脸,顿时有点牙痒痒。


    这种装傻,之后靳意竹肯定会十倍百倍的找补回来……


    “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人吗?”


    魏舒榆索性对她勾勾手指,示意她靠过来。


    “离我这么远,我要怎么亲你?”


    靳意竹乖乖把脸凑过去,却被魏舒榆一把捏住了下巴。


    与冷淡的表情不同,魏舒榆的吻强势的落下来,瞬间掠夺了她的呼吸。


    靳意竹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还不等她看清魏舒榆的瞳孔里有没有自己的倒影,已经被魏舒榆用手盖住了眼。


    不知道是不想让她看,还是不想让她分心。


    近乎啃噬般的亲吻,魏舒榆的牙齿描摹过她的唇线,微妙的痛觉之间,是难以言喻的感觉。


    浓重的占有欲压下来,几乎令靳意竹无法呼吸。


    呼吸被掠夺的同时,连脖颈也被扼住。


    靳意竹神思恍惚,她想,魏舒榆的感情……原来这么浓烈吗?


    溺水一般的吻中,除了魏舒榆刻意留下的空隙,完全没有了呼吸的机会,只是那点空隙,完全不能让靳意竹获得足够的氧气。


    她觉得自己如同窒息的鱼,只有与她唇齿纠缠的魏舒榆,才是她唯一的救赎。


    “满意了吗?”


    片刻后,魏舒榆松开她,脸上还是那幅冷淡的表情,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下巴。


    “说是亲一下,怎么被我亲懵了呢?”


    靳意竹回过神来,指尖抚过自己的唇,又向下握住她的手,煽情的抚过她的手指。


    “没想到你这么热情。”


    靳意竹又将她拉过来,轻轻吻了一下她的唇。


    “继续保持。”


    魏舒榆笑了一声,靠回座椅上,不置可否。


    靳意竹收回手,准备开车,却后知后觉的发现,脖颈上似乎多了点什么。


    存在感太强烈,不是项链之类的小东西。


    靳意竹拉下车载化妆镜,看清楚自己造型的刹那,不由得愣住了。


    项圈。黑色的皮质项圈,泛着冰冷的光,装饰着碎钻和铆钉,只看造型,是相当时尚的款式。


    只是……装饰品背后的含义,她不信魏舒榆一无所知。


    “送我的礼物么?”


    靳意竹勾起唇角,笑意里带上一丝了然。


    “魏舒榆,你的趣味很特别啊。”


    “嗯,你不是就喜欢这一款吗?”


    魏舒榆略一颔首,看向车窗外并不存在的风景。


    “向你证明我的占有欲,你想要的不就是这个吗?”


    “真糟糕,完全被你看穿了。”


    靳意竹笑起来,语气轻松愉快,甚至松开了衬衫的第一颗纽扣,令爱心吊坠.落在锁骨之间,魏舒榆只看了一眼,立即移开了目光。


    魏舒榆:“把衣服穿好。”


    “我穿得好好的啊,”靳意竹故意要惹她,拉着她的手,按住那颗小小的心,“一颗纽扣而已,有什么关系?”


    魏舒榆顺手把她那颗扣子系上,不太爽的说:“我的东西,不想给别人看。”


    “什么是你的东西?”


    靳意竹明知故问,笑意更多几分暧.昧。


    “我,还是这个?”


    魏舒榆的指尖顺着衣领,抚过藏在立领下的项圈,说:“当然是这个,我亲手做的。”


    靳意竹失笑,指腹的触感像蛇,在她的皮肤上留下一点痕迹,她捉住魏舒榆的手,在指尖上轻吻一下,点评道:“嘴硬。”


    她踩下油门,玛莎拉蒂在路面上带出一道粉红色的弧线,向着天际线一路狂奔。


    太阳已经开始往地平线沉,天色从浅蓝过渡成橘红,像有人把整块画布倒进了暖调滤镜里,云被染上了颜色,一朵朵压得很低,像喝醉了的糖块,飘在高楼之间,玻璃幕墙反射出夕阳,变成大片大片的金色。


    车开出去十多分钟,魏舒榆发现不是回家的路,问:“这是去哪?”


    “去看电影,”靳意竹回答,“刚发现还没跟你看过电影。”


    “怎么忽然想看电影?”魏舒榆语气淡淡的,明显是不感兴趣。


    “谈恋爱当然要看电影了,”靳意竹说,“大家都这么说。”


    “是么?”魏舒榆反而笑了,“你想看就看吧。”


    靳意竹感到一丝不对劲,问:“什么意思?”


    魏舒榆摊开手:“听力大考试啊,希望你能坚持过半小时。”


    靳意竹:“……”


    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里不是香港,而是东京。


    电影院里放的电影,不是她的母语,而是另一门听起来叽里呱啦像在做法的语言。


    “票买好了是吗?”


    魏舒榆看着她的表情,反而开始感到有意思,问:


    “是什么电影?”


    “《歌剧魅影》,我记得你喜欢这一类。”


    “那你有福了,可以欣赏日本人给欧洲电影配音,时不时还能高歌一段。”


    靳意竹忍不住看她一眼,说:“没想到你这么爱讲冷笑话。”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魏舒榆对她淡淡一笑,“别难过,其实我们不太熟。”


    玛莎拉蒂开进闹市区,车速开始变慢。


    闹市区的楼挤得很近,一栋比一栋高,像钢铁丛林里并肩而立的巨人,霓虹灯从天桥底下一路延伸到天台,广告牌明晃晃地闪着,快要变成一阵光污染,玻璃橱窗里冷气和音乐齐飞,咖啡的香气和车尾气混在一起,构成了东京最典型的热闹——冰冷明亮,不留情面。


    其实我们不太熟。


    电影院里光线昏暗,大银幕上的角色穿着浮夸,讲话更浮夸,靳意竹听不懂,更难以集中精神,脑子里来来去去,都是魏舒榆之前对她说的话。


    其实我们不太熟。


    她是什么意思?这三年的时间,难道不是真实的吗?


    靳意竹悄悄偏头,看向魏舒榆。


    魏舒榆看着屏幕,手肘撑着下巴,看起来好像在看电影,又好像没在看电影。


    她在想什么……


    靳意竹的大脑中,来来去去全是魏舒榆的事,她想跟魏舒榆说话,可是电影院里太安静,静到除了电影的声音,就只有呼吸的声音。


    事到如今,她总算是知道,为什么魏舒榆说她坚持不过三十分钟了。


    就算她不去想魏舒榆之前说的话,这种寂静的低气压也足以让她觉得难受。


    靳意竹实在忍不住,轻轻拉了拉魏舒榆的衣袖。


    魏舒榆偏过头,笑着看着她,伸手指了指出口,靳意竹点点头,示意她自己想走了。


    魏舒榆的手从旁边伸过来,干燥柔软,带着泛着一点凉意。


    她牵住靳意竹的手,细细的抚过她的指腹,贴着她的耳朵,声音轻得近似于无:“现在就走?”


    靳意竹耳朵一热,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被魏舒榆拉住了手,一路走向出口。


    还好,她们的位置偏后。


    这个场次时间微妙,电影院里没有多少人,很多位置都没有坐满,不需要打扰别人,就能顺利的走到出口。


    只是电影院里太安静,其他人似乎都很专注,在那种氛围下,她们手牵着手,悄悄走向出口,仿佛在走向一个共同的梦。


    靳意竹有点恍惚,刚认识魏舒榆的时候,她们也曾这样手牵着手,从大剧院里跑出来,去维多利亚港看海。


    “终于出来了,”魏舒榆长舒一口气,“看得我闷死了。”


    “你也不想看?”靳意竹觉得诧异,“我以为你很喜欢。”


    “我是很喜欢的,但我不喜欢在这边看电影,太安静了,”魏舒榆按住自己的胸口,仿佛是要将那口气顺下去,“我不喜欢这种沉闷的感觉。”


    靳意竹跟她一前一后站在电梯上,长长的电梯直达一楼,出了电影院,魏舒榆忽然抬头,对她说:“看,哥斯拉。”


    “嗯?”


    靳意竹以为她在开玩笑,但顺着她指的方向抬头,竟然真的看见了一只哥斯拉,趴在电影院的顶端,正在朝着天空咆哮,顿时哑然失笑:


    “真的有啊。”


    “嗯,新宿特产哦,”魏舒榆让她看过怪兽,心情很好的模样,“我们现在去哪?”


    “去坐摩天轮,还可以追得上夕阳。”


    靳意竹犹豫了一秒,还是问道:


    “魏舒榆,你为什么说我们不熟?”


    “因为确实不熟,”魏舒榆在路边买了可丽饼,先咬下一口,满足的眯起眼睛,“我做金丝雀也是很有职业道德的。”


    “你都不花我的钱,算什么金丝雀,”靳意竹嘟囔一句,“之前都在迁就我,对吗?”


    魏舒榆没说话,权当默认。


    靳意竹觉得愧疚,又觉得心疼。


    ……魏舒榆说她是任性的大小姐,她也确实是。


    她以前从来没有想过,和魏舒榆待在一起只有快乐的原因,竟然是她一直在委屈自己。


    “魏舒榆,”靳意竹低声问,“你想去坐摩天轮吗?”


    “不是很想,”魏舒榆看着逐渐变成一片粉色的天幕,喃喃道,“但我想去追夕阳。”


    “走吧,”靳意竹拉起她的手,“我们现在就去追夕阳。”


    “诶?”


    魏舒榆愣了一下,问:


    “要去哪里追?”


    靳意竹拉开副驾驶的门,把她塞进去,一脚踩下油门:“夕阳在哪里,就去哪里追。”


    她绕过车流繁忙的马路,选了一条最空旷的路,不看导航,也没有目的地,只向着夕阳的方向,一直向前开。


    漫天晚霞在她们的面前铺陈开来,仿佛正在燃烧一般,将整片天幕染成绚烂的粉红。


    路上越来越空,高楼大厦逐渐远去,只剩下一片又一片绿意盎然的树木,正在车窗外飞速掠过,道路向着地平线的尽头,延伸成一条雪白的丝带。


    “靳意竹。”


    魏舒榆开了车窗,任由晚风灌入车内,带来一丝树木和青草的气息。


    “路的尽头是海吗?”


    夕阳正在不断的坠.落,地平线变得模糊又渺远,天还没黑,却也并不算亮,魏舒榆的心跳得很快,却又不知道原因。


    她只是觉得,自己好像伸出手,就能触到太阳。


    好近,又好远。


    只在梦中见过的晚霞,不断盛开、直至枯萎的绣球花,一阵不会停歇的大雨,波涛汹涌的海浪,一切的一切,全都是身边这个人带来的。


    是靳意竹带来的。


    将她从维多利亚港的雨雾中带走,又一次、站在真实的世界里,是靳意竹明明白白的告诉她,她需要她,要她不能离开,要她永远留在身边。


    就是那种任性留住了她,让她变成一只带着线的风筝,继续飘飘荡荡,落入无尽的夏天。


    “路的尽头不是海。”


    靳意竹回答她,车速陡然加快,在高速公路上掠起一阵风,和靳意竹的笑声混在一起,变成某种愉快的语调。


    “魏舒榆,我们追上太阳了。”


    在她们的眼前,夕阳缓缓落入地平线,变成一片渺茫的白。


    那点白光亮得惊人,却在瞬间消失,开始变成一片柔和的蓝,天幕和云朵一起被渲染成蓝调,清浅的蓝色,宛若一片温柔的海。


    魏舒榆盯着天空,原来夕阳落日后,天空和海这么相似。


    她想过很多次,夕阳的尽头究竟有什么?原来是另一片海。


    “靳意竹,”她偏过头,很小声的说,“谢谢。”


    “为什么要说谢谢?”


    靳意竹在红绿灯处拐弯,开始往市区开,语气里是藏不住的愉快。


    “要说谢谢,也该是我说。”


    魏舒榆深深看了她一眼,她不想让靳意竹懂。


    但靳意竹还是听懂了。


    “魏舒榆。”


    她忽然说,连语调都严肃几分。


    “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还会去很多的地方,我会一直陪你去追夕阳,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只要你愿意让我待在你身边。”


    “忽然说这种话干什么,”魏舒榆别过脸,“太煽情了。”


    “你都要哭了,是吗?”靳意竹耸耸肩膀,“那你习惯一下。”


    魏舒榆轻声说:“这要怎么习惯啊……”


    “习惯一下我的爱,很难吗?”靳意竹对她笑笑,“慢慢会习惯的。”


    靳意竹放慢车速,拐上一条小路,随意找了个停车场。


    四下空旷无人,停车场里没有别的车,两旁是延绵不尽的树木,道路的尽头有几点零星灯光,旁边放着自动贩售机,大概是开到了东京附近的乡下。


    “这是?”魏舒榆困惑的问,“这里有什么?”


    “有我。”


    靳意竹俯身过来,松开她的安全带,勾住她的腰,将她从副驾驶拉过来,迫使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捏住了她的下巴。


    “而我现在很想吻你。”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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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2章


    “你这车贴防窥膜了吗?”


    魏舒榆答非所问,笑意里带出几分暧.昧气息。


    “只是想亲我,不用把我拉过来吧?”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靳意竹,手指搭在她的脖颈上,若有似无的轻抚过靳意竹的皮肤。


    指尖触感温热,碰到她刚刚亲手戴上去的项圈时,靳意竹轻轻颤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前后左右都贴了。”


    靳意竹掐着她的腰问,微微仰起头,亲她的下巴。


    “你想做什么?”


    魏舒榆低下头,额头触到她的额头,距离被拉得极近。


    呼吸交缠在一起,气息微微发烫,魏舒榆抚/摸着她的后颈,似是而非的笑道:


    “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是吗?”


    靳意竹的手顺着她的脊背向上,伸入她的发丝之间,将她按向自己,吻上她的唇。


    “魏舒榆,你真是比我想象得还要乖。”


    “你想多了,没哪个乖乖女会被直女包/养的,”魏舒榆轻轻笑了一声,“更不会坐在你腿上跟你接吻。”


    “你是真的听不懂,还是装得听不懂?”


    靳意竹失笑,吻得更细致一点,描摹过她的唇线,满意的看着她的脸上泛起一点红。


    “回答我,嗯?”


    “装的。”


    魏舒榆说,微微偏过头,不让她继续亲。


    “满意了吗?”


    靳意竹笑道:“不是我爱听的。”


    “那你想听什么?”魏舒榆明知故问,“我是不会说的。”


    “太坏了。”


    靳意竹伸手,从旁边扯几张消毒湿巾,细致的擦过手指,又摸出几个小方块,放在魏舒榆手心,说:


    “自己撕开。”


    “什么时候在车上放了这些东西?”


    魏舒榆嘟囔了一句,没去动它,只是在手心里来回转。


    “靳意竹,你图谋不轨。”


    “我只是有备无患。”


    靳意竹无辜的笑笑,按住她的手心,又去吻她的唇。


    “你不喜欢吗?”


    魏舒榆横了她一眼,轻飘飘的,没什么力度。


    在靳意竹一次比一次更浓重的亲吻里,她找不到呼吸的节奏,只能跟随着靳意竹的节拍,一次又一次的沉.沦在她带来的喘息之中。


    车厢里开着冷气,没有音乐,愈发显得心跳和呼吸太过明显。


    温度似乎变得高了起来,即使是在二十七度的恒温之下,皮肤也觉得发烫,那种昏沉的感觉又来了,思维被眼前人占据,再也看不见其他事物。


    魏舒榆的裙摆被卷至腰间,整个人软绵绵的,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为支点。


    背后是有点冰凉的方向盘,靳意竹的吻却是炙热的,正在她身上每一处蔓延,燃起一阵无法抗拒的火焰。


    安静的车厢里,每一点声音都格外明显,呼吸、轻微的水声、喘息、破碎的呻.吟、过于狂热的心跳,皮肤贴着皮肤,指尖交缠在一处,不断变得更为热烈的亲吻,无法克制的颤抖,时间变得很快,又变得很慢,仿佛世界上的一切都消失了。


    除了靳意竹的体温,她再也感受不到任何事物,直至被骤然袭来的浪潮淹没。


    “……一点都不喜欢。”


    短暂的失神后,魏舒榆将脸埋在靳意竹的脖颈之间,不愿意抬起来,更不愿意让靳意竹看见她的表情。


    “下次不许在车里。”


    “不喜欢吗?”


    靳意竹又吻了一下她的耳垂,换来她一声短暂的喘。


    “可是这里不是这么说的。”


    “……”


    脖颈间传来轻微的刺痛,靳意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是魏舒榆咬了她一口。


    那是她的虎牙的触感,痛感不明显,只觉得有点刺刺的痒,像是被小猫咬了。


    靳意竹忍不住想笑,轻轻拍着魏舒榆的背,顺着纤细的蝴蝶骨,一路向下,仿佛是在顺毛。


    “不喜欢,”魏舒榆小声说,“感觉太激烈了。”


    “是吗?”


    靳意竹又笑了一声,贴着她的耳朵,问她:


    “那下次不要了?”


    没回答。


    靳意竹忍不住把她抱得更紧一点,只觉得可爱得想要笑。


    “现在怎么回家?”


    怀里的人问她,声音里带着点气鼓鼓的味道。


    “感觉乱七八糟的。”


    “要不干脆去看海吧,”靳意竹突兀的说,“去海边的酒店住一晚,变得干干净净了再回去。”


    “……”


    魏舒榆飞快的看了她一眼,嘟囔了一句:


    “任性的大小姐。”


    “不说不想去的话,就是想去的意思了。”


    靳意竹抽出几张消毒湿巾,按在她的皮肤上,简单的清洁过后,替她整理好衣裙。


    “该说不说,你的心思还真是好猜。”


    “到底哪里好猜了?”


    魏舒榆拉开车门,绕到副驾驶,上车之后把门摔上,不知道是在生气,还是在害羞。


    “你能猜到我不想回家才奇怪吧。”


    “感觉乱七八糟的,所以不想回家啊。”


    靳意竹选了导航终点,重新发动了玛莎拉蒂,向着海边开去。


    “在车里做了没想到的事,心理上有点接受不了,所以不想回家,是不是?”


    “……”魏舒榆看着车窗,“猜到了就不要问了。”


    车窗外的风吹得很轻,像是怕吵醒谁似的。道路两旁是修剪整齐的绿篱和低矮的花丛,有些草叶被风拂起,软软地摇晃,像在打招呼。偶尔有骑行的人从旁边路过,背影都带着慢悠悠的节奏,显得这条路格外安静温柔。


    远山起伏,像揉皱了一张深色的宣纸,一直延伸到天边。天幕很开阔,云层压得很低,人心里泛起一点说不清的安心感。


    魏舒榆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心思却全都在靳意竹的身上,熟悉又陌生的情愫正在她的心中发酵,让她觉得诧异,又觉得不可思议。


    她想,是自己对靳意竹有偏见吗?


    是一直以来,觉得靳意竹是不谙世事、又不懂得照顾别人的大小姐,习惯了站在迁就她的角度,反而忽略了她真实的样子吗?


    为什么每次靳意竹表现出体贴的一面,她都觉得惊讶,又觉得难受?


    “一个人在想什么?”


    红绿灯前,靳意竹将车停下,朝旁边瞥了一眼。


    “要不是会违反交通规则,我就牵你的手了。”


    “没,只是觉得你好像跟我想象得不一样。”


    “你想象了什么?”


    “……不能算我想象的吧?你以前明明就不是这样。”


    “你这么说,我其实也能明白。”


    靳意竹笑了一声,趁着红绿灯最后几秒,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成功换来魏舒榆一个眼刀。


    “活在象牙塔里的人,和活在真实世界里的人,是有点不一样的。”


    由金钱构筑而成的象牙塔里,没有勾心斗角,更没有人情冷暖,她就是在那样的环境下生活着,催眠自己不要去看见真实。


    仿佛只要沉睡,一切都不会发生,可以当高塔里的公主,直至永远。


    “靳意竹。”


    魏舒榆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


    “你这段时间的经历,我很心疼。”


    她其实早就该说了,只是太多的事情压在心里,让她没有办法对靳意竹开口。


    家族斗争、至亲逝世、纠缠不休的股份分割事宜,这些事情肯定让靳意竹不好受,她一个人在香港的时候,会不会觉得孤独?魏舒榆每次想到这里,都会想干脆买张机票飞过去算了,只是靳意竹说不要,她只好按捺下担忧,变成另一种难受。


    为什么不让我为你分担?


    这种时候,难道我不该是站在你身边的人吗?


    很多个深夜里,她想起靳意竹很久之前对她说的话,她要她永远站在她身边,不论发生什么。


    现在不就是需要我站在你身边的时候吗?魏舒榆很想质问她,但又在想,这种时候,或许什么都不说,才是最好的。


    发酵的情感堆积在心里,直至将她压垮。


    就算靳意竹回到她的身边,她仍旧无法开口,说出自己真正的心情。


    最终,也只能说出“我很心疼”这么苍白的词。


    魏舒榆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偏过头,而是看着靳意竹,等待着她的回答。


    “我知道啊,”靳意竹语气轻松,“我睡不着的时候,看看你给我发的消息,会觉得很安心。”


    她当然感受得到魏舒榆的感情,或者说正是因为感受到了魏舒榆的感情,她才更觉得难以启齿。


    无法回应她过于真挚的担忧,更不想将她卷入漩涡,靳意竹宁可自己面对这一切,都不想让魏舒榆为了她受到任何伤害。


    “……其实你应该回我的。”


    魏舒榆淡淡的说,她的手指蜷缩起来,不想让靳意竹发现自己的情绪。


    “我没有你想象得那么脆弱。”


    “嗯,再给我一个机会的话,我绝对会去烦你的。”


    靳意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藏着某种如释重负的轻快。


    “难过了也跟你讲,不开心了也跟你讲,有人写我坏话了也跟你讲,什么都告诉你,你不要觉得我很烦就好了。”


    “这种机会还是不要有比较好吧,”魏舒榆轻轻的说,“最好以后都是幸福的事情。”


    “那就更好了,”靳意竹笑道,“开心的事情就更要告诉你了。”


    从认识魏舒榆的那天起,她和魏舒榆分享的,就只有开心的事情。


    并非她的世界里没有阴霾,她只是觉得,那些不好的事只要不去想,就会变得不存在。


    她只是没有想到,魏舒榆的爱,是爱她的全部。


    不止爱着作为狮心集团大小姐的靳意竹,也爱即使什么都做不到的靳意竹,爱会哭会笑、会难过会流泪的靳意竹。


    意识到这一点的那一刻,靳意竹就明白了。


    这个世界上,她什么都可以失去,除了魏舒榆。


    “魏舒榆,虽然这话我说过好多次了,但我这次是认真的。”


    靳意竹语调温柔,笑眯眯的说:


    “你不能离开我。”


    “你要是想走,我绝对会把你锁起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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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3章


    “说得真是可怕,”魏舒榆抱着肩膀,表演成分十足的摇摇头,“随便把人锁起来是犯法的。”


    “不让别人知道不就好了?”


    靳意竹勾起唇角,极快的瞥了她一眼,轻声说:


    “如果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呢?”


    “谁跟你你情我愿了,”魏舒榆轻笑一声,“你不要乱讲话。”


    “是不是你情我愿,你心里清楚。”


    靳意竹明显心情很好,连语调都是上扬的。


    “你都跟我半夜去看海了。”


    “现在还不是半夜,”魏舒榆说,“不要说得这么暧.昧。”


    “我们还不够暧.昧吗?”


    靳意竹笑了,指尖划过方向盘,意有所指的说:


    “原来这都不叫暧.昧啊。”


    天色早已暗了下来,东京的蓝调时刻悄无声息的溜走,只剩下一阵温柔的风。


    晚风带着大海的味道,透过车窗的缝隙,悄悄抚过她们的脸,魏舒榆偏过了头,看向车窗外,好像忽然对外面的风景很感兴趣。


    她已经可以看见大海了。


    夜晚的海边公路静悄悄的,车子驶过时,轮胎轻轻碾过湿润的路面,发出柔软的摩擦声。路灯一盏一盏拉出暖黄色的光晕,像是散落在路边的小糖纸,远处的浪声轻轻拍打着礁石,似乎跟心跳成了相似的节拍。


    海风吹过来,带着点咸味,空气像是被洗过了一般,令人感到格外寂静。


    天上的星星不算多,但偶尔露出来的几颗,也像是小小的暗号。公路旁边是一整排白色的护栏,被海风吹得泛着点冷光,路上没什么车,偶尔经过的尾灯在黑夜里划过一条亮色的流线。


    靳意竹订了能看见海的温泉旅馆,车刚一开进旅馆的地界,立即有人过来泊车,帮她们将车开进停车场。


    在前台办过入住后,拿到了两把复古意味十足的钥匙。


    魏舒榆晃着钥匙,跟在工作人员后面,跟靳意竹一起去挑浴衣。


    经典的日式温泉旅馆,浴衣花色繁多,魏舒榆扫过一眼,选了一套金鱼花火,再看靳意竹,还是竹林云纹,跟她的名字倒是也相配。


    “半夜跑出来住温泉旅馆……”


    魏舒榆拎着自己的浴衣,走在长长的走廊上,忽然小声嘟囔了一句。


    “好像在偷.情。”


    走廊长而幽静,铺着光滑的桦木地板,散发出淡淡的木质清香。


    踩在上面,一丝声音也无,四周都静极了,静到连灯光发出的响声,似乎都清晰可闻。


    “为什么?”靳意竹问。


    “小说里都是这样写的,”魏舒榆笑了,“工作压力太大的东京人,不想在家面对日复一日的生活,和在散步时认识的女人私奔了……很多这样的故事。”


    靳意竹瞥了她一眼,魏舒榆的笑意很淡,像是随时会消失的云。


    她忽然伸手,牵住魏舒榆的手,说:“私奔可以,偷.情还是不了,我们不需要偷.情。”


    言外之意。


    就是光明正大的谈恋爱。


    魏舒榆笑意更清晰一点:“真的要私奔吗?”


    “要啊,”靳意竹晃晃她的手,语气轻快,“跟我私奔吧,我们去太平洋的尽头。”


    她们的房间在走廊尽头,传统和室,拉开门的瞬间,可以嗅见草木的清香。


    卧室宽敞,有自带的小小庭院,院子里有露天温泉,旁边点缀着二三乔木,看起来很是惬意。


    靳意竹在桌前坐在,问她:“要不要去看海?”


    “想先洗澡,”魏舒榆看一眼时钟,“反正已经天黑了。”


    “也是,晚上的海什么时候看都差不多,”靳意竹笑道,“那你要泡汤吗?”


    “稍微泡一下,”魏舒榆小声说,“现在不想跟你一起。”


    “听起来对我有很多误解,”靳意竹凑近她,对她眨眨眼,“哇,魏舒榆,现在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什么形象?”


    “……你都说要把我锁起来了,还在乎形象啊?”


    她从衣柜里取了毛巾,先进浴室洗澡。


    片刻后,裹着浴巾出现在院子里的温泉里,温水浸没肩膀的瞬间,发出一声清浅的叹息。


    靳意竹只是简单的冲了个澡,换过浴衣,坐在檐下,看着头顶晃荡不停的风铃,没头没尾的说:“好想时间永远停在这里。”


    “怎么了?”魏舒榆转过来,趴在温泉边缘,“忽然这么说。”


    “没什么,只是觉得很幸福。”


    靳意竹将视线收回来,落在她的身上,笑道:


    “这样看着你,就觉得很幸福了。”


    魏舒榆定定的看着她,不知道是温泉太热了,还是觉得害羞,脸颊一点点红了起来。


    半饷,她低声说:“我知道。”


    知道你的想法,知道你的感受,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说。


    因为我和你有一样的感受……只是魏舒榆很少会说。


    夜色温柔,天空像一块深蓝色的绸缎,撒着几颗零碎的星星,不算多,但亮得很干净。


    庭院里种着几株矮松,枝叶在风里轻轻晃着,旁边点了暖黄色的小灯,光线很柔,映在青石板上,像是被水晕开的小光圈。


    风铃在檐下晃啊晃,发出一声声清脆的响动,混在远处海浪的声音里,显得特别安静。温泉的水汽袅袅升起,带着一点点硫磺的味道,很淡,风吹过来时,甚至还能闻到花草混杂的清香。


    “靳意竹。”


    泡了十多分钟温泉,魏舒榆看靳意竹没有要回去的意思,问:


    “你能不能先回去一下?”


    “干嘛?”靳意竹捧着脸,笑眯眯的说,“怕我看着你啊?”


    “……”


    明显就是要勾她情绪的说话方式,或者说是想调.戏她。


    魏舒榆横了她一眼,索性直接站起来,任由水流顺着自己的皮肤,慢慢往下滑落。


    “想看吗?”


    月光清浅,洒落在她的身上,给白皙的皮肤镀上一层晶莹剔透的光。


    靳意竹定定的看着她,呼吸几乎停了一瞬,她确实想戏弄魏舒榆,但她没有想到的是,魏舒榆真的站了起来,那么勾人的动作,眼神却依然是冷的。


    像是被烫到了一般,靳意竹移开了视线。


    魏舒榆取下木架上的浴巾,将自己遮住,经过靳意竹身边时,语带挑衅:“这么纯情啊,靳意竹。”


    她进了浴室,哗啦啦的水声又一次传来,靳意竹骤然回神。


    她刚刚,好像被魏舒榆摆了一道。


    但她不觉得生气,只觉得有意思。


    风铃仍在叮叮当当响着,靳意竹却从檐下回了卧室,等魏舒榆从浴室里出来的第一秒,就将她拥入了怀中。


    “嗯?”


    魏舒榆被她身上清爽的香气撞了满头满脸,一时有点懵住,下意识揽住了她的腰。


    “怎么守在这里抱我……”


    她的尾音微微上翘,带出一点难言的娇气。


    靳意竹将脸埋在她的脖颈之间,狠狠嗅了一下,魏舒榆特有的清甜盈满鼻端,令她连心脏都在颤。


    她实在是……太喜欢魏舒榆的味道了。


    “我喜欢。”


    靳意竹抬起脸,在她的唇角亲一下,说:


    “不行吗?”


    “你这语气还挺纨绔的,”魏舒榆点评道,“想我了?”


    “想你了。”


    靳意竹在她的脖颈之间,轻轻蹭了几下,这才松开她,拉着她的手,一起出门去餐厅。


    “怎么办,十分钟见不到你就想你。”


    “真糟糕。”


    魏舒榆耸耸肩膀,语气戏谑:


    “你爱上我了。”


    “我早就爱上你了,”靳意竹的声音低一点,“在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


    “既然不知道,那就不能作数,”魏舒榆很平静,连声音都淡,“请从你意识到的那一刻开始算。”


    “好严格。”


    晚餐是旅馆准备的,标准的和食定食,摆盘花团锦簇,吃起来清淡鲜美。


    靳意竹不算很有胃口,基本上都是浅尝辄止,便让工作人员撤了碟子,魏舒榆比她稍微好一些,但也吃得不算多。


    她最近睡得不好,食欲也不怎么样,愈发显得整个人清瘦。


    吃完晚餐,魏舒榆和靳意竹对视一眼,默契的往外走,要去看海。


    夜晚的海边,海风轻轻吹着,带着一点点湿凉的咸味。沙滩延伸向远处,像是被夜色浸软了,海浪一下一下拍打着岸边,水声不大,却细碎得很,像是谁在呢喃。


    天空悬着一轮明月,云层被风吹得很薄,星星一颗一颗点在夜幕里,不亮,但很安静。


    远处偶尔传来几声浪打礁石的闷响,又快又短,很快被夜色吞没,仿佛这片海滩上只剩她们两个,连时间都走得慢了一点。


    “晚上的海……感觉跟平时很不一样。”


    靳意竹走在海边,沙滩不算松软,但走在上面,还是能感受到些许沙滩特有的触感。


    “比起白天好像更宽广。”


    “嗯,因为晚上的海更接近于自然。”


    魏舒榆看着海面,久久的凝视着,夜晚的海是一片暗沉的雾色,漆黑浓密,不知道潜藏着什么,但拍打着岸边的浪花,又是那么温柔。


    “好想知道海底到底有什么。”


    不论站在什么地方,看着海面的时候,大海永远是湛蓝温柔的,但涨潮退潮,浪花翻涌的时候,却又会露出凶狠的一面。


    魏舒榆每次站在海边,都会在想,在遥远的海底,是否会有吞噬一切的漩涡,如同藏在人心底的欲念,一旦抓住机会,便会借机浮现,吞噬一切。


    靳意竹好奇的问:“你很喜欢海?”


    她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邀请魏舒榆去维多利亚港,魏舒榆没怎么思考就答应了,后面好几次提到海的时候,她的表情都很温柔。


    “喜欢啊,”魏舒榆笑道,“海很漂亮。”


    她稍微往海的方向走一点,海浪顺着沙滩蔓延过来,卷起小小浪花,落在她的脚踝。


    “靳意竹,没想到你真的会半夜跟我来看海。”


    “嗯?”靳意竹偏过头,“半夜看海很奇怪吗?”


    “多少有点吧,”魏舒榆仰起头,看着漆黑夜空,指出几颗星星,“你看。”


    靳意竹问:“那是什么星?北斗七星?”


    “不是,是半人马座第N8723号星,”魏舒榆说得很认真,“是掌管真爱的星星,一年只能看见一次。”


    “真的?!”靳意竹语气惊喜,“那我们正好看见,是不是说明我们是真爱了?”


    “嗯,”魏舒榆点头,“不过这个传说是我编的。”


    靳意竹看着她,眼神比刚刚更亮几分,问她:“那你的意思是你也很爱我了?”


    魏舒榆唇角带着点笑意:“你要这么认为也可以。”


    “口是心非。”


    靳意竹勾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过来,吻上她的唇。


    “明明就很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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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4章


    甜腻的亲吻之间,连呼吸都变得滚烫。


    魏舒榆被她揽住腰,抱得越来越紧,几乎要无法呼吸,但她没有让靳意竹停下来,反而勾住靳意竹的脖颈,跟她贴得更紧。


    很糟糕,又很羞耻。


    她绝对不会告诉靳意竹,她对她的恶劣占有欲心知肚明,有意纵容,在近乎窒息般的拥抱和亲吻中,她感觉到的从来不是恐惧,而是安全。


    海浪温柔,卷过松软沙滩,从脚面上席卷而过,带来一阵凉意。


    空气里有海的味道,淡淡的咸味,风很大,足以吹乱裙摆和发丝,靳意竹点到即止,深吻和拥抱过后,顺手把魏舒榆的衣领也整理好。


    魏舒榆带了发圈,递给她一个。


    “现在有多的发圈了?”靳意竹笑道,“特意给我准备的?”


    “发圈一直都有多的,你那时候找我要的是鲨鱼夹,”魏舒榆白她一眼,“谁会在身上带好几个夹子。”


    靳意竹笑起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拉起她的手,往前一直走。


    “去哪里?走得好快,你怎么穿木屐也走这么快?”


    魏舒榆嘀咕了一句,跟上她的脚步。


    “我有点想回去了。”


    “这就是回去的路,”靳意竹笑容清爽,还对她眨了眨眼睛,“没想到吧。”


    “……”魏舒榆问她,“只是回去,需要走这么快吗?”


    “不是都说日本乡下会有熊吗?”靳意竹一本正经的说,“我怕我们被吃掉。”


    “那是仙台之类的地方了吧,”魏舒榆被她逗笑了,“这里是东京啊。”


    笑了几声,她才反应过来,靳意竹是故意的。


    说些傻话,就是想要她笑。


    “你这人……”


    她嘟囔了一句,不说话了。


    往前又走了一段,补了一句:


    “靳意竹,你现在贴心得我有点不习惯。”


    “那你习惯一下,我以后都会这么贴心,不对,会更贴心。”


    靳意竹耸耸肩膀,转过身来,一本正经的看着她:


    “你不要习惯那么奇怪的事情好不好?我以前又不是什么好人。”


    “至少你花钱挺大方的。”


    “但你也就买点零食饮料,太吓人了,连我的钱都不花。”


    “让你很恐慌是吧?这也不是什么好习惯啊。”


    闲聊之间,旅馆的轮廓出现在不远处的树木中,若隐若现。


    檐角翘起,整栋建筑沉静地隐在夜色里,木质外墙泛着微微的光泽,被晚风吹得轻轻作响,沿着石板小径挂着一盏盏和纸灯笼,光晕柔和,随风微微摇晃,灯笼上的墨迹在灯光里被拉得模糊,投在地上的光影也跟着轻轻晃动。


    四周很安静,只能听见脚步声和风吹过松树的细微沙沙声,像是连空气都不忍打破的温柔。


    旅馆离海不远,万籁俱寂之时,卧室里可以听见海的声音。


    夜里海浪的声音隔着纸拉门传进来,低低的,缓慢又持久,像是谁在反复呢喃。每一次潮水拍上沙滩,都会轻轻卷走一点什么,却又悄无声息地留下下一次靠近的节奏。浪声温柔得过分,不像白天那样有生气,反而像一首连睡梦都会被包裹的慢歌,单调得让人心安。


    或许是伴着海浪声入眠,魏舒榆这一.夜睡得格外安稳。


    翌日,靳意竹早早醒了,说是要看日出,小声问魏舒榆:“你看不看?”


    “不看,我起不来,”魏舒榆拉起被子,将自己整个人蒙住,“不许把窗帘拉开。”


    靳意竹失笑:“真的拿你没办法。”


    她轻手轻脚的起来,绕过卧室,自己去客厅里看日出。


    天边刚泛出一点鱼肚白时,庭院里还带着一层浅浅的湿气,坐在落地窗边,靳意竹望着远处的海平线,天色逐渐从深灰转成淡蓝,太阳一点一点从水面后探出来,像是在迟疑,又像是悄悄靠近,光线一点点渗透进来,温柔地染亮了旅馆屋檐下的风铃。


    看完日出,靳意竹没回卧室,而是坐在客厅,先处理香港那边发来的邮件。


    情况好也不好,何天和的验尸报告出来了,律师团队认为他的死因有待商榷,不能作为自然逝世处理,决定按照何天和生前留下的遗嘱处理财产分割事宜。


    他的遗嘱没公开过,但按照汪千淳的说法,对靳意竹有利,对她父母极为不利。


    如果是自然逝世,按照法定继承程序,那么对于她的父母,就是有利的。


    现在这个结果……


    靳意竹只能苦笑。


    外公出事的那天,她就怀疑过,这中间真的没有问题吗?


    下午会议上还中气十足的人,晚上忽然病情恶化……她不想将人想得太坏,但现实实在是太残酷。


    律师团队的结果出来后,何婉若一改之前的莬丝花风格,要求即使不公开遗嘱,也要尽快操办丧事,让父亲入土为安。


    各路亲戚和董事会在她和媒体八卦的双重压力下,终于敲定了葬礼的举办时间。


    靳意竹和何婉若通完电话,决定葬礼前夕回香港。


    电话结束后,她觉得气闷,索性又去了檐下,看着庭院里的风景,听着风铃的声音发呆。


    刚刚的电话里,何婉若跟她说话的语气很客气。


    和陌生人没什么两样,礼貌疏离,有商有量,靳意竹觉得恍惚,之前她觉得何婉若不像是她的妈妈,现在何婉若……更不像是她的妈妈。


    很难说这是什么感觉。


    她不知道以前沉浸在恋爱游戏里的何婉若比较好,还是现在这个像是参透了世事的何婉若更好。


    靳意竹想,她或许该问一下何婉若想不想离婚。


    只是事到如今,何婉若会愿意离婚吗?失去了父亲之后,她还能再失去丈夫吗?即使事情变成这样,跟她的婚姻脱不了关系。


    “靳意竹?”


    天光大亮时,魏舒榆醒过来,卧室和客厅都没找到靳意竹,干脆去庭院里找她,果然看见她坐在檐下,正在怔怔的看着风铃。


    “……靳意竹。”


    她敏锐的感受到不对劲,连声音都轻下来,什么都没问,只是在靳意竹的身边坐下,指尖悄悄贴上她的手背。


    靳意竹回过神来,对她笑笑:“你醒了?”


    “嗯,刚醒不久,”魏舒榆说,“你吃早餐了吗?”


    她感觉得到,靳意竹现在心情并不好,她犹豫了一下,要不要问问靳意竹怎么了,但想了又想,还是只聊了句闲话。


    “还没有,”靳意竹摇摇头,“我让他们准备早餐吧。”


    她们订的是一泊二食,包含了晚餐和早餐,靳意竹给工作人员打过内线电话,不多时,便有人进来布置客厅。


    他们动作很轻,几乎感受不到动静,靳意竹也没打算动,继续坐在檐下,跟魏舒榆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魏舒榆一边跟她说些闲话,一边将手搭在她的手背上,多少能给她一点安慰。


    靳意竹察觉到她的动作,勾起唇角,问她:“很担心我?”


    “嗯,”魏舒榆回答,“感觉你心情不太好。”


    而且,她本能的感受到,靳意竹的心情不好,不是能和人分享的那种类型。


    “确实心情不怎么样,感觉心里很乱。”


    靳意竹抬头,看着叮当乱响的风铃,语气里带上一丝茫然。


    “我外公的验尸报告出来了,非自然死亡的可能性很高。”


    不需要她再说下去,魏舒榆已经明白了。


    在失去了外公之后,靳意竹连父母也失去了。


    这种时候,用钱和权安慰她,也只是残忍的玩笑。


    那些股权和钱抚慰不了她所受的伤害,本该充满爱和温馨的地方,其实是世界上最恐怖的龙潭虎穴,这种事情,任谁都很难接受。


    魏舒榆牵过她的手,轻轻拍着她的手背,跟她坐得更靠近一点。


    “靳意竹。”


    她的声音很温柔,落在靳意竹的耳畔,比海浪声更令人安心。


    “我会陪你的,你放心。”


    靳意竹点了点头,她沉默了一瞬,任由自己沉浸在难以言喻的情绪中。


    很奇怪,外公逝世的时候,刚刚看见邮件的时候,她都没有哭过,眼泪像是被封存了,沉沉的压在心里,让人觉得又酸又苦,但是始终落不下来,只是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我……”


    靳意竹刚说了一个字,就觉得喉咙发紧。


    “真的会陪我吗?”


    她忍不住朝魏舒榆靠过去一点,太阳已经出来了,阳光落在身上,带来强烈的暖意,她知道魏舒榆的体温比自己低,但还是想靠近她,贴着她,总觉得她的身边,是更加温暖的地方。


    靳意竹低着头,感觉喉咙里又酸又涩,舌尖发苦,眼睛还是干涩的,但有点陌生的湿度。


    魏舒榆索性将她抱住,轻轻拍着她的背。


    她将靳意竹的脸按在自己的怀里,轻声说:“想哭就哭吧,我真的会陪你的。”


    靳意竹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哭,她只是觉得,魏舒榆的怀抱温暖柔软,淡淡的清甜香气包围着她,让她感觉到安心。


    “那你可以陪我去香港吗?”


    靳意竹闷闷的说,感觉心脏像是被什么堵住了,有种奇怪的难受。


    “我不想一个人去香港,魏舒榆,你能不能陪我回去?其实我一点都不想看见他们……”


    “可以啊,我陪你回去吧,”魏舒榆将额头贴着她的额头,“靳意竹,别哭了好不好?我会陪你的。”


    她的指尖划过靳意竹的眼角,触到一点潮湿的水汽,轻轻叹息了一声。


    “靳意竹,没事的。”


    魏舒榆有点犹豫,但还是说了出来,声音很轻,但是很稳定。


    “你还有我。”


    “我也是你的家人。”


    作者有话要说:


    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话:请给我营养液[菜狗]


    第85章


    靳意竹回香港的时间确定后,魏舒榆的毕业展览也进入了倒计时。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事情忽然变得很多,她总能隐隐感受到空气里的不安定,像是一阵低气压,环绕在她和靳意竹的四周,带来某种难以言喻的危险。


    “今天要去研究室吗?”


    早餐时间,靳意竹放下咖啡杯,问她:


    “我送你?”


    魏舒榆抬眼,看着墙上的挂钟,犹豫道:“你等会不是要去公司?来得及吗?”


    “来得及,”靳意竹回答,“稍微晚一点没事。”


    魏舒榆更是犹豫:“其实可以让贺平安送我……”


    或是她自己开车去研究室,都是更加省时省力的方案。


    靳意竹回来之后,几乎每天都会去公司。


    原本人心浮动的公司,在她回来坐镇之后,逐渐又恢复了常态。


    她跟魏舒榆商量过,决定将公司和狮心集团割席,今后作为她的个人公司存在,只是手续繁杂,一时半会没办法彻底解决,只好先将业务分开,不再跟总部有纠缠。


    唐苏对此乐见其成,除了魏舒榆的作品,她又主导了几个新项目的开发,现在处于一种忙到脚不沾地的状态。


    在这样的景况下,靳意竹作为公司第一负责人,自然是清闲不到哪里去。


    魏舒榆心疼她工作忙,更不想给她添麻烦。


    “但是我想送你。”


    靳意竹的视线如有实质,落在魏舒榆的身上,带来一阵压迫感。


    “真想把贺平安辞了。”


    “……不要用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辞退别人啊。”


    魏舒榆有些无奈,餐桌宽大,她和靳意竹面对面的坐着,没法去握她的手,只好点头答应:


    “那等会我们一起走。”


    她能够理解靳意竹的不安全感。


    一向顺风顺水的大小姐,这么短的时间里,忽然经历了这么多的变故,看起来越是平静,内心的痛苦越是浓重。


    靳意竹不是能把痛苦轻易说出来的人。


    她看似纨绔,自尊心却强,从不轻易示弱,更难以承认自己的脆弱。


    她不想说,魏舒榆也不会去问。


    如果非要去安慰这种难以启齿的痛苦,其实跟硬要揭人伤疤没什么区别。


    她能做的只是尽量多给靳意竹一点安慰,只要是她需要的。


    不论是什么,她都愿意给。


    靳意竹得到肯定答案,方才那种不确定感消失了,心情变得轻快,笑着去取钥匙。


    魏舒榆草草吃完自己的早餐,跟她一起下楼。


    电梯里四面都是镜子,白色灯光太过强烈,将一切都照得太明了。


    魏舒榆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又抬起头,看向镜子里的倒影。


    她和靳意竹并排站在一起,肩膀贴着肩膀,距离近到不能再近,但这种距离……真的是合适的距离吗?


    靳意竹无法说出的痛苦在她的心里发酵,变成愈演愈烈的占有欲,不安全感桎梏住她,令她除了站在她的身边,没有一处可以安身。


    “在看什么?”


    靳意竹从不断变幻的楼层提示上收回视线,看着魏舒榆。


    “在想什么?”


    “没什么,”魏舒榆摇摇头,“只是在想你。”


    她把“想你的事”省略,变成了“想你”,果然惹得靳意竹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很好看的笑。


    “魏舒榆,”靳意竹跟她靠得更近一点,“你现在很会说话啊。”


    “我一直都很会说话,”魏舒榆说,“你不觉得我以前更会说话吗?”


    在她当金丝雀的时候,她是从来不会让靳意竹的话掉在地上,不论靳意竹说什么,她都会给出恰到好处的反应,绝不会让靳意竹扫兴的。


    不等靳意竹回答,电梯门恰好打开。


    昨天下了雨,停车场的空气里,带着潮湿的味道,魏舒榆微微皱了眉,她不喜欢梅雨季。


    只是很小的一个表情,却还是落在了靳意竹的眼中。


    靳意竹替她拉开车门,笑道:“今天出太阳了,等会开出去,就不会有这种味道了。”


    魏舒榆点头,看向车窗外。


    街道还带着一点没干透的水汽,浅浅的水渍在斑马线上反射着阳光,像是刚被擦拭过的镜面。树叶因为昨夜的雨洗得格外干净,连新芽都透着青翠的颜色,阳光洒下来,叶片上的水珠闪着微小的光。


    雨后的东京很安静,天刚放晴,云层还没完全散开,阳光被细碎的云缝切成一束一束的,像是不小心撒在街头的温柔。


    “魏舒榆。”


    靳意竹照例将车停在路口,在魏舒榆下车之前,却又叫住了她。


    “亲一下再走。”


    魏舒榆本来已经拉开了车门,听见她的话之后,又将车门关上了。


    她朝着靳意竹靠过去,轻轻在她的脸上吻了一下,语气无辜:“这样可以吗?”


    靳意竹果然摇头,指着自己的唇:“要这样的。”


    魏舒榆离得更近一点,在她的唇上飞快的亲了一下,转瞬即逝,不带一点暧.昧的吻,几乎只是皮肤碰到皮肤的感觉。


    “靳意竹,”她拉开车门,“你最近有点黏人哦。”


    靳意竹微微一愣,刚想说点什么,魏舒榆已经消失在街头,脚步匆匆。


    看着那个背影消失,她的心也像是一点点空了一块,难以言喻的失落从心间泛起来,如同一阵潮水,将靳意竹淹没。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感情的天平早已失衡。


    靳意竹将杠杆加到极致,要赌上一切,去换魏舒榆的那颗心。


    想要的太多,就总觉得得到的太少。


    想要她的笑容,想要她的温柔,想要她,变成想要她只看着自己,只对自己笑,只对自己温柔,想要她只属于自己,想要……


    而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这种感情。


    就算是告诉自己,魏舒榆只是暂时离开一小会,她也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等她的事情做完了,她还会回来,回到自己身边,就算是不断这样安慰自己……


    靳意竹还是觉得,自己的那颗心空落落的,不知道该放在何处。


    “老板,你怎么了?”


    唐苏将一叠报表放在她的面前,看她没有反应,又伸出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


    “你最近真的不对劲,每天都神游天外,再这样下去,我真的怕我们公司倒闭。”


    “不吉利的话不要说,”靳意竹回过神,“你昨天说的那三个项目,现在怎么样了?”


    “版权所有人都过来,现在正在那边谈呢,还是比较顺利的。”


    唐苏简单说了一下会议室里的情况,又问道:


    “魏舒榆学校那个展览快撤了,我们这边的预告片也快做出来了,是不是找机会送影展了?”


    “等她回来了,再跟她一起讨论吧。”


    靳意竹的语气里多点神采,仿佛只是咀嚼魏舒榆这个名字,都可以让她获得些许力量。


    “她后天有空,到时候一起开会。”


    “哦,也可以,她那个人主意重,不好随便做她的主。”


    唐苏点了点头,又问:


    “我听说你们要回香港?大概什么时候,我好做准备。”


    “暂时定了下周三,刚好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完。”


    说到回香港,靳意竹不免又有点心情沉重,微微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什么时候过来,现在还确定不了,到时候还要麻烦你多费心。”


    唐苏点头,说完项目上的进展,见她神色疲惫,很识趣的出去了。


    她走后,靳意竹独自坐在办公室,将自己陷入松软转椅,看着落地窗外一览无余的城市天际线。


    高楼密集,玻璃幕墙在阳光下泛着微微的冷光,天际线像被利落裁剪过的轮廓,规整、沉默。远处的建筑群一层层叠在一起,像永远堆不完的积木,偶尔有飞机划过天边,拖着一道细长的白色尾痕。


    城市的风吹在窗户上,发出轻微的嗡响,街道上的车流像是被无形线牵引着,缓慢又永不停歇地移动着,曾经触手可及的城市景色,今天却让她觉得格外遥远,好像即便站在这里,也触不到它的脉搏。


    往日无数次让她感到平静的风景,现在仿佛失去了魔力。


    疲惫感如同沉沉重山,朝她压下来,靳意竹忍不住叹息一声,闭上眼睛之后,精神却愈发活跃,没有片刻安宁。


    香港啊。


    又要回香港了。


    光是想到这件事,靳意竹都觉得沉重。


    还好,这次魏舒榆会陪她。


    如果魏舒榆在的话,她们可以一起住在中环,那边的公寓太大了,一个人住的时候,总觉得冷清,如果魏舒榆跟她一起住,大概也会有几分家的感觉。


    等外公的丧事结束后,有空可以去维多利亚港逛逛。


    和魏舒榆在一起这么久,她们竟然只有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去过维多利亚港,而后再也没有过机会,去那边看夜景了。


    还可以去坐摩天轮,上次在涉谷没有坐成,干脆去香港坐。


    在摩天轮上,也可以看见夕阳,还可以看见夕阳落海,魏舒榆一定会喜欢。


    漫无边际的想象中,靳意竹的心渐渐安静下来,落地窗外的风景也似乎变得温柔了些许。


    没有魏舒榆的话,做什么都不会开心的……念头从心里冒出来的瞬间,靳意竹觉得奇怪,又觉得合理。


    我可能只是太爱她了吧。


    爱一个人的话,就是会变成这样的吧?


    靳意竹觉得忐忑不安,又想要求证。


    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抓着车钥匙,站在停车场了。


    ……现在还不到可以去接魏舒榆的时候。


    靳意竹转着钥匙,稍微思考了片刻,理智还是败给了逐渐发酵,几乎要变成一阵暴风雨的感情。


    既然这么想她,不如现在就去找她。


    作者有话要说:


    是太爱了还是病娇了我自有判断……[菜狗]


    第86章


    SUV驶出停车场,在路上开出一段后,靳意竹的头脑才稍微冷静些许。


    导航屏幕上显示,现在是下午三点,还远远不到要去接魏舒榆的时候,而她看过无数遍的对话框里,仍旧是一片寂静。


    “……怎么一条消息都不给我发。”


    靳意竹嘟囔一句,她一时冲动,从公司里跑出来,其实根本没想好自己的目的地。


    “我发了你也不会回吧。”


    话是这么说,但她还是按住语音条,问魏舒榆,什么时候可以去接她。


    但她从新宿开到涉谷,魏舒榆都没有回复她的消息。


    靳意竹开着车,又绕到原宿,从魏舒榆的研究室门口经过。


    大楼门口一片寂静,没有什么声音,更看不见有人来往,她仰起头,看向楼上的窗户,里面人影绰绰,却也只能看见人影绰绰。


    拐角处有咖啡店,靳意竹点了杯冰美式,在窗前坐下,看着街道上簌簌而落的银杏叶。


    比起公司,这里让她感觉更安静。


    仿佛只要离魏舒榆近一点,就能安抚她的心。


    靳意竹取出电脑,开始回复邮件。


    片刻后,唐苏的电话打过来,问她:“大小姐,你跑到哪里去了?”


    靳意竹将地址告诉她,唐苏哑然失笑,惊诧的问她:“你疯啦?你现在是地缚灵,离开魏舒榆五十米就不能活了,是吗?”


    靳意竹敲打键盘的手指停顿一下,居然坦然的承认:“是的。”


    唐苏:“……”


    她真的觉得这个世界疯了。


    “有什么事吗?”靳意竹问她,“没有我挂了。”


    唐苏回答:“没有,我把文件发到你邮箱了,你有空记得查收。”


    时间消磨到四点半,靳意竹的手机终于有了反应,屏幕上跳出来一条消息。


    是魏舒榆发来的,说她结束了,问她在哪里。


    靳意竹将定位发给她,不出三分钟,看见魏舒榆在路口出现,拿着手机左右张望,似乎是在找她说的店名招牌。


    但她不是一个人。


    她旁边有个女孩子,大概是她的朋友,有说有笑的跟她一起走,一直走到快拐角的地方,那个女孩子才跟她挥挥手,过马路去了另一头。


    靳意竹的视线追着她们俩,总觉得画面很刺眼。


    “靳意竹?”


    不知道什么时候,魏舒榆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问她:


    “等很久了吗?”


    “没有很久,”靳意竹回答,对她勉强笑笑,“刚刚那是谁?”


    “嗯?”魏舒榆没反应过来,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才回答道,“冉静,你忘记了?之前在画廊打工的那个。”


    靳意竹偏着头,终于回忆起来,曾经在表参道,她和冉静有过一面之缘。


    魏舒榆观察她的神色,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一般,露出一个玩味的笑,问:“靳意竹,你吃醋啊?”


    “……我没有。”


    靳意竹避开她的视线,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心情。


    “只是觉得很眼熟。”


    “哦?”魏舒榆偏过头,一副看透了她的心思的模样,“那就是在看别人了?”


    “……不是,”靳意竹连忙摇头,“怎么可能。”


    “我猜也是不可能,”魏舒榆倒是怡然自得,“所以还是吃醋了。”


    她去前台买了一杯拿铁,加了半杯冰块,端在手上晃晃荡荡,杯壁上浮现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水汽。


    “对了,你订的是下周三的机票吗?”


    魏舒榆一边走,一边问靳意竹。


    “先把我的退了吧,我要晚一点。”


    “为什么?”靳意竹骤然停住脚步,“你不去了吗?”


    她忽然停下,魏舒榆没有反应过来,往前走了几步,发现她没有动,又倒回去,才发现靳意竹有点不对劲。


    “我没说我不去……只是晚点。”


    魏舒榆手上拿着咖啡,冰冷的水汽沁出来,令她的指尖发白。


    “靳意竹,你怎么了?”


    “没什么,”靳意竹回答,“晚点是指多久?”


    她的声音很平静,藏住了所有情绪,眼睫低垂,遮住漆黑瞳孔,反倒带出几分满不在乎的意味。


    “大概三五天……”魏舒榆估算了一下时间,“可以吗?”


    靳意竹低笑一声:“有什么不可以的?”


    话说得很轻巧,心脏跳得却快。


    靳意竹的手心泛起一阵潮意,她很想说不可以,想说你必须跟我一起去,但理智桎梏住了她的语言。


    这种话说出来,魏舒榆会是什么反应?


    很奇怪,她以前明明什么话都能说出来,开着玩笑要魏舒榆永远不要离开她,只是,真正的占有欲浮现出来后,她反而意识到这些话的重量。


    她垂着眼,魏舒榆看不清她的神色,但她能感受到靳意竹身上微妙的低气压。


    真是,明明就很在意,还要装作满不在乎。


    魏舒榆忍不住笑,声音轻柔,认真解释道:


    “周教授很欣赏我的作品,想帮我送另一个展览,需要几天时间……那个展览含金量很高,我不想放弃。”


    “多送几个展览的话,对后续的宣传比较好,项目的推进会更顺利一点。”


    是为了工作。


    靳意竹的理智上知道,魏舒榆说的是对的。


    她的作品是目前公司最有希望的项目,也是未来最大的盈利点,不论是公司出发,还是从个人的发展出发,魏舒榆为了作品的未来,在东京多待上几天,都是合理的选择。


    靳意竹当然也知道……这是最好的方案。


    只是,想到又要独自一人登上去香港的飞机,靳意竹总觉得难过。


    心脏像是被揪紧了一般,传来一点迟钝的痛感,呼吸变得沉重,胸腔像是灌了铅。


    街道一侧的银杏树早已落尽叶子,光秃的枝桠在风中轻轻晃着,像是无声的叹息。


    人行道湿漉漉的,偶尔有几片残留的落叶贴在地面,被路过的行人踩得支离破碎。天空灰蒙蒙的,阳光穿不透云层,整个街区都显得有些寡淡,偶尔驶过一辆车,卷起一道浅浅的水波,随即又归于沉寂。空气里似乎还留着昨夜雨水的味道,凉得让人有点发空。


    “魏舒榆,”靳意竹盯住了她,“我回香港之后,你不能不回我的消息。”


    “真是,说得我像什么负心人,”魏舒榆嘟囔一句,“我有不回你的消息吗?”


    她抬起眼,似笑非笑的看着靳意竹,说:“不是你不回我的消息吗?”


    在轻井泽分开后,最开始的那几天,靳意竹还会给她打电话和发消息,之后变成不怎么给她发消息,变成只回复她的消息,到了最后,几乎失去联系。


    魏舒榆当然知道,那段时间的靳意竹面对的是什么。


    在靳意竹什么都不说的时候,她会用其他的方法来了解靳意竹的近况。


    只是,那样的了解,比起不知道还要更令人痛苦。


    寂静的、几乎没有任何声音的深夜里,魏舒榆盯着散发着蓝光的小小屏幕,直至眼角干涩发酸,想要多知道一点靳意竹的消息。


    她从那些标题夸张的新闻里拼凑出靳意竹的每一天,她心疼远在大洋彼岸的靳意竹,要独自承受这一切,却又无法避免的焦灼,担心某一天醒来时,靳意竹将她留在原地,走向不公平的命运。


    或许在那段时间里,她的痛苦和靳意竹的痛苦不成比例,但无法否认,她的痛苦也是痛苦。


    是靳意竹带来的痛苦。


    在她略带嘲讽的目光中,靳意竹感到刺痛。


    “是我的错。”


    她低声道歉,想把魏舒榆拥入怀中,可惜她们正走在街上,魏舒榆不喜欢太张扬的举动。


    “是我没有顾及到你的感受,以后不论你什么时候给我发消息,我都会回复你的。”


    魏舒榆笑笑,喝完最后一口咖啡,将塑料杯扔进垃圾箱。


    她没说话,脸上神色也淡,靳意竹刚刚安定了一秒的心,又一次悬浮在半空。


    夕阳隔着车窗,落在魏舒榆的脸上,令白皙皮肤染上微微的红,勾勒得她的眉眼温柔几分。


    靳意竹注视着她,忍不住伸出手,拨开她脸颊旁的发丝。


    “我会很想你的。”


    指尖触到柔软的皮肤,带着微微凉意,靳意竹的手指抚过时,她会无法克制的微微偏头,将脸贴在她的手心,变成一个有点依赖的姿态。


    “魏舒榆,你不相信我吗?”


    “说不上相信不相信的,”魏舒榆没看她,只是玩着自己的手指,“没必要说到这个份上吧。”


    “你答应过我,不论什么时候我打电话过来,你都会接。”


    靳意竹有一搭没一搭的抚/摸着她的脸颊,融化掉她心中用坚冰筑起的高墙,慢悠悠的说:


    “现在要不认账了吗?”


    “那都是哪一年的老黄历了,”魏舒榆轻笑了一声,终于看向她,“包/养和谈恋爱怎么能是一个标准?”


    “可是作为女朋友,待遇不是该更好点?”


    靳意竹耍赖似的靠近她,在她的唇角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你也没把自己当过金丝雀吧。”


    魏舒榆不置可否:“我倒是不排斥被你包养呢。”


    “你明明就觉得那只是我的玩笑,”靳意竹松手,踩下油门,“你那时候只是想把我留下吧。”


    从混乱的生活中把她留下,变成她和现实之间的缓冲带,让她有机会去思考,自己在半山之上,究竟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被浮华包裹的大小姐身份,从来都不是她的皇冠,而是她的枷锁。


    直至在订婚宴上站起来,告诉所有人,这个婚,她不结了的那一刻,靳意竹才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自由。


    不是花不完的钱,不是盖满章的护照,而是可以选择自己命运的自由。


    而这一切,都是魏舒榆带来的。


    自由如同火焰,被魏舒榆点燃,烧过她心里的荒原。


    要她怎么样不去在乎,不去渴求,不去想要将她据为己有?


    “这都被你发现了,真可怕。”


    魏舒榆耸耸肩膀,语调轻巧,完全不知道靳意竹的心中,正在掀起什么样的惊涛骇浪。


    “靳意竹,我一开始就觉得你挺有趣的。”


    川流不息的车流中,魏舒榆轻描淡写的说:“看起来有钱又漂亮,为什么会显得那么孤独?靳意竹,你向我搭讪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我只是觉得……”


    靳意竹恍惚一瞬,仿佛被拉回那个遥远雨夜。


    “你看起来很有意思。”


    你看起来很有意思,和我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像是有魔力,吸引我去靠近。


    靳意竹不知道,也不明白,在还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的时候,就本能的觉得,我想要这个人。


    她忽然笑了一声,方向盘一转,一个漂亮的甩尾,将SUV驶入车位。


    “魏舒榆,我现在算是明白了。”


    她利落的停了车,绕过车尾,拉开副驾驶的门,牵起魏舒榆的手。


    “我想要,从始至终就只有你而已。”


    你和自由。


    你所代表的自由。


    停车场不算明亮的灯光中,靳意竹却仿佛拨云见日。


    她看着魏舒榆,笑得坦坦荡荡,连占有欲都坦坦荡荡。


    魏舒榆忍不住缩了缩肩膀,声音很轻的说:“忽然告白,好可怕。”


    “是吗?”靳意竹贴过来,在她的耳边说,“那怎么办,我喜欢上你了,而且只喜欢你一个人,还不许你喜欢别人,是不是觉得更可怕了?”


    “……”


    魏舒榆后退一步,跟她拉开一点距离。


    “靳意竹,你还是快点回香港吧。”


    “真糟糕,你开始嫌我烦了。”


    靳意竹话是这么说,语气却一点不见低落。


    “等我真走了,你又要偷偷想我想到掉眼泪。”


    魏舒榆面无表情的回答她:“再说你今天晚上睡客房。”


    作者有话要说:


    月末啦,有营养液吗~送我一点~[菜狗]


    第87章


    “真的让我睡客房?”


    靳意竹站在房间门口,看着抱着枕头躺在床上的女人,露出一个玩味的笑:


    “魏舒榆,枕头有我好抱么?”


    魏舒榆抬眼,淡淡的看着她:“枕头很软啊。”


    卧室里灯光昏暗,她只开了一盏小夜灯,朦朦胧胧的一团,照亮角落一小片桦木地板。


    柔软的光落在她的脸上,勾勒出精致的五官,漆黑长发落在肩头,愈发显得下巴小巧莹润,仿佛一只手就能捏碎。


    靳意竹站在房间门口跟她说话,她便从床上坐起来,松了那只枕头,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微微仰起头,看着靳意竹,问她:


    “你很想跟我一起睡么?”


    “你说呢?”


    靳意竹笑意不减,反而更浓重一点。


    “我马上就要走了。”


    她看着魏舒榆,很清楚她是故意的。


    如果是真的拒绝,有什么必要仰起脖颈,把线条那么漂亮的下颌线露出来?在卧室那盏小夜灯的光线里,被掩藏在一堆柔软被褥之间,穿着吊带睡裙的魏舒榆,简直将自己变成了某种艺术品,吸引着她去触摸。


    “是不想跟我睡,还是不想让我走?”


    靳意竹很有耐心,只要魏舒榆愿意,她可以站在门口,慢慢戏弄她,直至把小猫惹毛,再过去抱住她。


    但魏舒榆在微光里垂下眼睫,不说话,显出一点若有似无的暧.昧氛围时,她想,太有耐心也不是什么好事。


    “等我走了,会不适应一个人睡,现在先适应一下?”


    靳意竹在她身边坐下,拎起她怀里的枕头,将它放在她的背后,不经意之间,指尖从她的肩膀上划过,几乎没有用力,但魏舒榆还是顺着她的动作,靠在了床头。


    她凑过去,注视着魏舒榆,漆黑瞳孔宛若夜幕,倒映出魏舒榆的影子。


    “……你怎么知道我会不适应?”


    魏舒榆移开视线,不看她的眼睛,却伸手勾住了她的脖颈。


    “我之前都是一个人睡的。”


    “不该让你一个人睡,”靳意竹得寸进尺,靠过来一点,揽住她的腰,“是我回来的时间太少了。”


    名义上是她买的房子,平时也说是她的家,可她实际上在这里住过的日子,加起来都不到半年。


    “所以我才说你该睡客房,”魏舒榆喃喃道,“谁让你不回家的。”


    靳意竹轻笑一声,在她的唇角落下一个吻。


    “情势所迫嘛……我倒是想一直在你身边,哪儿也不去。”


    有了第一个吻,后面的一切都顺理成章起来,细细密密的吻落下来,靳意竹从揽着她的腰,变成将她扣在怀中,魏舒榆被迫微微仰头,让她的吻可以落在她的脖颈上,留下惹人遐想的痕迹。


    她勾住靳意竹,指尖跟她的指尖交缠在一起,也去吻她的唇。


    卧室里的空气变得过分甜腻,昏黄光线中映出交缠的影子。


    越来越胶着的呼吸之间,连喘/息都变得细碎起来。


    ……


    “现在还要赶我走吗?”


    心跳稍微平静,靳意竹轻轻吻着怀中人的额头,语调微微上翘,带出一点狡黠的味道。


    “别这么狠心嘛。”


    魏舒榆没力气回答她,只是软绵绵的瞪了她一眼。


    靳意竹又笑一声,她真的非常喜欢这种时刻,被她折腾得软绵绵的魏舒榆,明明完全没有威慑力,还要显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张牙舞爪的小猫一样可爱。


    湿漉漉的眼睛,泛红的眼角,白皙皮肤上的痕迹,脸颊上还未消散的红晕……


    一切的一切,都可爱得不得了。


    “要去洗澡吗?”靳意竹亲一下她的眼角,“想喝水还是牛奶?”


    “都不想,”魏舒榆回过神来,“想喝酒。”


    “现在?”


    靳意竹有点意外,魏舒榆已经站了起来,背影纤细瘦削,仿佛会融化在微光里。


    “嗯,不过不喝也没事。”


    她进了浴室,响起一阵淅淅沥沥的水声。


    靳意竹听着那阵水声,总觉得魏舒榆刚刚说话的时候,神色似有几分落寞。


    她也跟着起来,在沙发上坐下,看着落地窗外的霓虹,略微有些出神。


    “真的喝吗?”


    魏舒榆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看她坐在客厅里,诧异的问:


    “我还以为你会劝我不要喝。”


    “不会,你想喝的话,我肯定是要陪你的,”靳意竹回过神,对她笑笑,“你看看酒柜,想喝什么,可以先喝一点,我洗完澡就陪你。”


    魏舒榆瞥一眼她的酒柜:“你那全是威士忌啊……我想喝小甜水。”


    她去卧室,抓了零钱包,准备下楼,又觉得不合适,转回去换衣服。


    靳意竹手上搭着浴袍,把她拉住,说:“我洗完澡帮你调甜的,太晚了,不要一个人下楼。”


    魏舒榆动作一顿:“好。”


    她很想说,你不在的时候,我经常这么晚下楼,一个人去便利店买东西,其实不会有事。


    只是话到了嘴边,她又觉得不说比较好,成全靳意竹的温柔。


    魏舒榆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觉得无聊,打开电视,随意点了一部电影。


    画面舒服漂亮,是一整片绿意盎然的草坪,主角躺着看天,无所事事的感叹,要是能去看海就好了。


    她看过很多遍,不看也知道剧情,干脆打开酒柜,琢磨起靳意竹的收藏。


    威士忌居多,也有一部分红酒,靳意竹喜欢威士忌,收藏里不乏名酒,但对红酒没什么兴趣,觉得能够入口就好,对于酒庄年份倒是不挑剔。


    酒柜在家里放了这么久,魏舒榆还是第一次看。


    她爱喝小甜水,靳意竹不在家,她自己去便利店买了就喝,靳意竹在家,也常常被她拉着喝小甜水,要是喝得兴起,会自己去倒威士忌,每每这种时候,魏舒榆都拒绝跟她一起喝。


    “选好了吗?”


    靳意竹从浴室里出来,看见她站在酒柜前,神色认真严肃,不由得多几分笑意。


    “想喝什么?”


    客厅里开着冷气,温度正好,光线温柔,落在白色绒面沙发上,勾勒出温馨氛围,电影色调清新,音乐安静柔和,有种说不出的氛围。


    仿佛只是待在这个空间,心就会变成安静。


    淡淡的木质香气里,靳意竹走过去,圈住她的腰。


    地毯柔软,踩上去像是陷入了一片柔软的云,茶几上摆着几本随手翻过的杂志,遥控器和手机歪歪扭扭地靠在一起,电视机旁边摆着绿色的盆栽,叶片轻轻摇晃,显出静谧又舒服的氛围。


    “不知道,我对这些不熟,”魏舒榆摇摇头,“你来选吧,我想喝白桃味道的,酒味越轻越好。”


    “还以为你也会喜欢上,”靳意竹取出几种,一一放在吧台上,“之前在涉谷那家店,你不是说还不错吗?”


    “还不错和喜欢之间隔着一个银河呢,”魏舒榆看着她的动作,“要加这么多果汁吗?”


    “嗯,加点果汁你比较好入口,”靳意竹将果汁糖浆冰块之类的东西来回倒腾,不出几分钟,她的手上出现一杯色彩斑斓的小甜水,“试试?”


    调好的鸡尾酒颜色轻盈,是水润的粉桃色,杯口挂着薄薄一圈细糖,点缀着一片切好的白桃果肉。冰块浸在酒液里,透着浅浅的光泽,偶尔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碰撞声,像极了少女心事悄悄晃荡的声音。


    魏舒榆好奇的接过来,尝了一口。


    第一口入口,是白桃的甜味,果香柔和,像咬开一块多汁的果肉,紧接着才有极淡极淡的酒味,从喉咙里滑下去的时候几乎察觉不到。整体偏甜,冰凉顺口,像在喝一杯加了冰块的果汁,只有后味残留一点点若有若无的苦涩。


    魏舒榆喜欢这种味道,不容易醉,还会忍不住想喝第二口的那种喜欢。


    “很好喝,”魏舒榆眼睛微微发亮,“靳意竹,你很有一手啊。”


    “我以前还在想,要是狮心倒闭了,我还可以去做调酒师。”


    靳意竹是纯饮,只加冰块,小麦色的酒液在玻璃杯中晃动,折射出耀眼的光。


    “其实很多事都很有意思。”


    “除了公司的事,什么事都很有意思,是这样吗?”


    魏舒榆笑了,她喝酒一向很快,不过几句话之间,已经喝过半杯。


    威士忌调出来的酒,即使加入了大量的果汁,度数依旧不低,让她的脸颊染上一点红晕。


    “靳意竹,看不出来你也是干一行恨一行的人。”


    靳意竹被她逗笑了:“什么叫干一行恨一行?”


    “就拿我自己来说吧,我在大学的时候,对艺术装置很有兴趣,当时我想,要是我也能办个展就好了,刚开始那几年,哪怕是给我一个展位,我都觉得很开心了。”


    她耸耸肩膀,冷白灯光落在她的眼中,给她的眼神镀上几分冷淡。


    “后来就不一样了,我讨厌他们点评我的作品,更讨厌出席这会那会,也讨厌别人看着我,我总想着要去做点别的事情。”


    “所以就去了研究室?”靳意竹感叹一句,“其实我能懂你的意思。”


    她对狮心,何尝不是这样?


    没能握在手心的时候,她午夜梦回时,都会因为靳盛华的决定冷笑。


    即使用酒精麻痹自己,或是找点什么别的乐子,靳意竹还是会在满堂喧闹中,不经意的想起狮心高.耸入云的公司大楼。


    可是,当她真正站在狮心的总部,意识到自己是在跟一群什么豺狼虎豹抢食后,又忍不住想要苦笑。


    但走到了这个位置,她不可能放弃。


    已经不是能用有趣之类的标准衡量的时候了,靳意竹放弃不了自己的责任,更难以忍受本来该属于自己的东西被抢走。


    不论是什么。


    “能一直做喜欢的事情也很好,”靳意竹往她那边靠过去,和她贴得更近一点,“你不适合为了不喜欢的事情烦恼。”


    “是吗?”魏舒榆瞥了她一眼,“为什么这样说?”


    “不忍心看见你难过,”靳意竹轻轻的说,“我想让你一直开心,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想让你一直这样笑。”


    “我笑了吗?”


    魏舒榆摸了摸自己的脸,指尖触到唇角,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在笑。


    “好像是在笑啊。”


    “是不是跟你待在一起,不知不觉心情很好?我都没发现我笑了。”


    魏舒榆喃喃一句,将酒杯放下,很果断的站起来,说:


    “要去睡觉了,明天会起不来。”


    靳意竹喝过最后一口,跟着她去卧室。


    魏舒榆没有再说要她去客房,而是很自然的给她留出空间。


    “起不来的话,明天多睡一会儿,”靳意竹抱住她,亲吻她的耳垂,“没事的。”


    “明天起不来,就不能去机场送你了。”


    魏舒榆声音很小,下意识缩进她的怀中。


    “这样也没事?”


    虽然很想让你送……靳意竹的脑中闪过模糊念头,但她看着魏舒榆迷迷糊糊的睡脸,还是回答道:


    “没事,不送我也没关系。”


    第88章


    翌日。


    卧室里很安静,厚重的窗帘挡住了大半的晨光,只漏出一丝柔软的光晕,空气里残留着淡淡的香气,是洗衣液混着阳光晒过的味道,温柔又干净,床头柜上放着昨晚没喝完的半杯水,水面一动不动,连细小的涟漪都没有,像是连时间也悄悄停了下来,安静得几乎不忍心打破这一刻。


    靳意竹醒得很早,比平时还要更早一点。


    卧室里开着冷气,魏舒榆睡觉怕热,开得比二十七度还要更低一点,风吹在皮肤上的时候,会感到一点淡淡的凉意。


    她睡得很熟,脸埋在枕头里,被蚕丝面料环绕,在近乎一片昏暗的室内,泛着一丝如瓷器般莹润的光。


    靳意竹伸手过去,想把她揽入怀中,指尖刚触到她的肩膀,魏舒榆已经下意识的靠过来,很自然的动作,像是小猫似的蹭进她怀里,呼吸轻柔,落在她的脖颈之间。


    靳意竹的呼吸都慢了半拍,她又觉得魏舒榆可爱得过分,想要亲亲她,又怕她难得睡个好觉,她吵醒她的好梦。


    虽然她马上就要走了,虽然真的很想亲亲她,虽然她现在的样子真的很可爱……


    但她也很想让魏舒榆好好睡一觉。


    靳意竹知道,魏舒榆前段时间一直没有睡好。


    太多的事情缠绕着她,忧虑几乎压垮了她的神经,即使魏舒榆从来没有说过,但她也感受得到某些瞬间里,魏舒榆恍惚的那一刹那,思绪究竟飘去了什么地方。


    “……你是不是要走了?”


    魏舒榆睡得迷糊,半梦半醒之间,感受到靳意竹的视线,想起她今天要去机场,忍不住跟她靠得更近一点。


    “还有多久啊……”


    “还早,你再睡一会,”靳意竹轻声说,拉过被子,将她露在外面的后背盖上,“我自己去也行,别担心,贺平安等会来接我。”


    魏舒榆完全窝在了她的怀里,很软,有种小小一团的错觉,呢喃之间,皮肤蹭过她的脖颈,温热柔软,像是不设防的小动物。


    靳意竹的心软成一片,根本不忍心让她起来。


    其实不早了,她最多还能抱魏舒榆十分钟。


    简单吃点东西去机场,还能来得及。


    电子钟闪烁着微光,提示着她时间,靳意竹只看了一眼,就觉得有点心烦。


    这十分钟,能不能长一点,再长一点?最好长到时间停滞,她和魏舒榆就这样一直拥抱,直至世纪末的流星落下,把一切化为虚无。


    她悄悄关掉闹钟,不想等会它忽然响起来,吵醒了魏舒榆。


    “乖,你好好睡一觉。”


    她在魏舒榆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几乎没什么温度的吻,却又温柔得不可思议。


    “我到了香港跟你说,好不好?”


    “唔……你要走了吗?”


    魏舒榆呢喃一句,困意朦胧下,连声音都是糊成一团的,反倒有种平时没有的甜腻。


    “可不可以等等我,我能起来的……”


    “不要啦,你都好久没睡好了,等我走了,你又要一个人睡。”


    靳意竹被她软绵绵的声音可爱得连心脏都在颤,忍不住又亲亲她的额头,再亲亲她的眼角,说话的声音轻轻的,生怕搅了她的睡意。


    “多睡一会吧,我一个人去没事的。”


    “才不会,你一点都不想一个人去,”魏舒榆嘟囔道,“我也不想让你走……”


    “我是一点都不想一个人去,但我更不想你勉强陪我,”靳意竹把她抱在怀里,蹭蹭她的脸颊,语气里带上点笑意,“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你还是继续睡吧。”


    魏舒榆闭着眼睛,飞快的在她的唇角吻了一下。


    靳意竹反应过来,想再抓着她亲回去的时候,却发现魏舒榆已经陷在枕头里,睡得不省人事了。


    她好笑的摇摇头,既然魏舒榆在她的身边,能够睡得这么好,应该是感觉很安心吧?


    靳意竹悄无声息的起床,尽量不发出声响,不想吵到了魏舒榆。


    阿金准备了早餐,摆在餐桌上,是两份。


    现烤的可颂和小圆法棍,外皮微微焦黄,撕开时能听见轻脆的声音。旁边放着切片的烟熏火腿和几块淡黄色的高达芝士,芝士表面泛着柔和的油光。新鲜的水果沙拉被盛在玻璃碗里,里面有草莓、蓝莓和几块哈密瓜,点缀着薄荷叶,酸甜清爽。


    咖啡一边是黑咖啡,散发着微苦的香气,另一边则是冰拿铁,牛奶和咖啡交叠成柔和的渐变色,表面还撒了一点可可粉,分别放在两旁,一看就是按照她和魏舒榆的口味准备的。


    靳意竹挑了几样喜欢的,平时和魏舒榆一起吃,觉得味道还不错,但今天一看见对面空着的位置,总觉得有些食不知味。


    东西还是那些东西,阿金做饭是有执照的,不会出现什么纰漏,只是她的心情一般,实在是对吃的东西提不起劲。


    说是不用魏舒榆送……


    但还是觉得有点寂寞。


    靳意竹按下心里那点奇怪的感觉,伸手拿过了对面那杯拿铁。


    魏舒榆喜欢精致漂亮的餐具,在家里准备了很多不同款式的杯子,不同的杯子有不同的用途,她早晨喝拿铁用的,就是一只通体透明的玻璃杯。


    玻璃杯通体透亮,拿铁的颜色从底部的深棕色缓缓过渡到顶部的浅奶色,冰块悬浮在中间,偶尔有小气泡顺着杯壁缓缓升起,整个杯子像是包裹了一层柔软的晨光。


    喝起来的时候,最先入口的是冰块带来的凉意,随即是牛奶的醇厚和微甜,咖啡的苦味被削弱了,只留下很浅的一丝苦底,回味温柔,像是慢慢晕开的甜牛奶香。


    很奇怪,她平时是不喝拿铁的,总觉得加了牛奶之后,咖啡的味道被稀释,喝起来没什么意思。


    但独自一人坐在这张桌子上,端起独属于魏舒榆的玻璃杯时,靳意竹又觉得,拿铁的味道似乎不错。


    “大小姐,差不多该出发了。”


    贺平安踩着点进来,她刚收到靳意竹的短信,让她进来的时候不要按门铃,直接开门进来,还觉得有些诧异。


    进门之后,看见靳意竹一个人坐在餐桌前吃早餐,更是觉得诧异。


    “呃,咱们这是……?”


    不会是又和魏小姐吵架了吧?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贺平安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前段时间,靳意竹和魏舒榆关系不好,贺平安每天都在想着,自己该不会要被开掉了吧?


    她跟阿金不一样,合同是落在东京这边的分公司里的,要是靳意竹和魏舒榆分手了,应该不会把她带回香港,那她到底是跟着魏舒榆,还是就这样痛失一份神仙工作,真的很不好说。


    “小声点,她在睡觉,”靳意竹见她来了,一口喝完剩下的拿铁,披上外套,“走吧。”


    贺平安识趣的提起放在玄关的行李箱,入手又觉得不太对劲,问:“大小姐,是这个箱子吗?”


    “这是魏舒榆的,”靳意竹看了一眼,对旁边的箱子抬抬下巴,“是这个。”


    贺平安点头:“哦哦……魏小姐不跟你一起去,还准备了行李啊?”


    靳意竹没说话,脸色有点沉。


    贺平安不敢再问了,进了电梯后,按了停车场的楼层,识趣的不说话了。


    电梯里灯光明亮,是耀眼又冰冷的白光。


    四面都是镜子,靳意竹看着自己的表情,嘴唇紧抿,眉毛微微拧起,看起来格外肃杀。


    贺平安刚刚拎的那只箱子,是魏舒榆准备走的那天,放在玄关的行李箱。


    这么多天,她竟然都没有发现,魏舒榆没有收走那只箱子。


    她是什么意思?


    她是随时准备走吗?


    靳意竹刚安定下来的心迅速塌陷,催生出细小的黑洞。


    有那么一个瞬间,她很想让电梯换一个方向,不要再去停车场了,而是让她回家,回到魏舒榆的身边,什么都不管了,只要留在她身边就好。


    “大小姐?”


    电梯“叮”的一声停在停车场,贺平安见她久久没有反应,不得不一直按着开门键,出声询问。


    “停车场到了。”


    靳意竹回过神来,理智慢慢回笼,心里的黑洞却没有消失。


    去机场的路上,她一路沉默,只是看着窗外的风景。


    窗外的风景一闪而过,高速路两旁的隔音墙刷得干干净净,偶尔有藤蔓攀附其上,被风吹得轻轻晃动。远处的电线杆和路牌在车速下迅速后退,车道两侧种着低矮的灌木,叶片还带着雨后的湿气,映着晨光,泛起细碎的水光。


    再远一点,是一片一片错落有致的农田,像是被匆忙拉伸过的背景,层层叠叠,没有任何一处能让人停留目光。天色灰白,太阳像是被一层薄雾隔着,显得苍淡无力,连天气都带着一点萧瑟的疏离。


    风景飞速流逝,放在平时,看看两边延绵不断的风光,也算是一种乐趣。


    但是今天,靳意竹很难关注到那些东西,或者说,一切外在的事物,都在她的心里消失了。


    她能感受到的是自己心跳的节奏,血液流过血管的感觉,皮肤和冷气接触时轻微的凉意,一切感官似乎都放大了,变得格外敏锐,她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只是觉得,她的心脏,似乎只是为了魏舒榆而跳动的。


    魏舒榆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她连心脏的跳动,都觉得那么陌生。


    从港区开到机场,大概是两个小时左右。


    机场在路的尽头出现时,靳意竹拍了照片,先发给魏舒榆,告诉她自己快到机场了。


    魏舒榆没有回复,估计是还没有睡醒。


    靳意竹心下稍微安静,她想,至少让魏舒榆睡了个好觉。


    贺平安停好车,提着她的行李下来,先去帮她办手续。


    靳意竹握着手机,时不时就想看一下,魏舒榆有没有回复她。


    以前不觉得,现在才发现,原来思念的感觉这么难熬。


    魏舒榆以前给她发消息,她没有回复的时候,她也是这么煎熬的吗?


    “贺平安,”靳意竹接过她递过来的机票和证件,“你平时多跟魏舒榆聊天,要是她有什么奇怪的想法,你立马告诉我。”


    比起阿金,魏舒榆更信任贺平安一点,至少国籍相同,能有更多的共鸣。


    “万一她有想走的心思,你一定要拦住她。”


    “……不是我说啊大小姐,魏小姐那个脾气,她想走,我应该拦不住吧?”


    贺平安一脸惊恐,就差往后退三步以示震惊了。


    “我总不能抱着她的大.腿不让她走吧?”


    “谁让你抱她了?”靳意竹凉凉的看她一眼,“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好吗?”


    “重点是这个吗?”贺平安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露出一脸笑容,“这样吧,你给我工资翻一倍,我包她不走的,好吗?”


    靳意竹问:“可以是可以,但你怎么包她不走?”


    “哭着求她啊,”贺平安很坦然,“她比较心软,不会为难我们打工人的。”


    靳意竹“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她拿着证件夹,慢慢走进安检口,背影里充满了若有所思的味道。


    贺平安摸摸自己的下巴,总觉得她好像给靳意竹提供了什么奇怪的建议。


    好像有点不对……但是到底哪里不对呢?不想了!反正她的工资翻了一倍诶!


    贺平安晃着车钥匙,心情很好的往停车场走,心里琢磨着,等会回去第一件事,就是悄悄把玄关那个行李箱藏起来。


    这种定/时/炸/弹一样的东西,怎么能堂而皇之留在门口呢?为了她的双倍工资,她就勉为其难的帮帮靳意竹吧。


    作者有话要说:


    看看,什么叫开朗小狗,我们平安这才是纯正犬系,大家学废了吗?[菜狗]


    第89章


    飞机降落在香港时,靳意竹正好给自己化完简单的日常妆。


    她在飞机上又补了一觉,醒过来的时候,飞行时间还剩下一大半,她等得无聊,干脆敷了面膜,等皮肤完全醒过来后,再化个提亮气色的妆。


    这段时间,在魏舒榆的身边,她的睡眠质量不错,连带着皮肤都细腻光洁,看不见一点瑕疵。


    口红选了颜色稍亮的款式,和她凌厉的眉眼搭配在一处,更显得整个人气势挺拔,如同出鞘利剑,散发出不好惹的感觉。


    靳意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满意的点点头。


    飞机正在滑行阶段,客舱里很平稳,靳意竹给自己拍了几张照片,不是很满意,感觉光线不太好。


    照片是想发给魏舒榆的,她不想潦草了事。


    经过上次的分别,靳意竹深刻的认识到,当两个人不在同一个地方的时候,生活里的每一点细节,都会变得非常重要。


    等到出了廊桥,灿烂阳光落入玻璃窗,照亮整个空间时,靳意竹才再次举起手机,拍了照片,发给魏舒榆。


    魏舒榆大概是刚睡醒,问她:“到香港了?”


    声音软绵绵的,带着刚醒时特有的甜腻。


    靳意竹按住语音条,来回听过几遍,才回复她的消息。


    “嗯,刚到香港,还没出香港。”


    她行李不多,只有一个登机箱,不用去取行李,流程会快很多。


    靳意竹很有耐心,沿着布满落地窗的走廊,一边慢慢往外面走,一边给魏舒榆发消息,问她:“一直睡到现在吗?”


    魏舒榆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她:“可以打电话吗?”


    靳意竹唇角浮起一点笑,直接打电话过去,说:“想打电话的时候,直接打给我就好了,不用问的。”


    “是吗?”魏舒榆大概是起床了,旁边传来水流哗啦啦的声音,“万一你在开会怎么办?”


    “开会我会提前跟你说,”靳意竹说,“别的时间都可以想打就打。”


    “真的吗?”魏舒榆呢喃了一句,很快又接上一句,“也对,我现在是女朋友了。”


    “真的,女朋友当然可以随时打电话,”靳意竹忍不住笑,“我准备出机场了,等会Mary过来接我,我要先去半山一趟,律师在等我。”


    她这次回来,最主要的目的,是跟何天和的律师团队谈话。


    经过将近一个月的调查,律师团队认定,何天和的逝世存在部分疑点。


    当时,何天和经过手术,精神和身体都有了明显的恢复,下午还出席了董事会议,应该是病情预后良好,正在逐渐恢复,不应该晚上突然发病。


    更何况,下午讨论的话题,正是股权分配这么敏.感的话题。


    靳意竹心情沉重。


    早在外公去世的那天,她便隐隐有种预感,总觉得事情太过蹊跷。


    但这种蹊跷被证实的时候,她还是觉得难过。


    真的会有人为了钱,去危害别人的生命吗?而那个人,还是她的外公。


    Mary掐着时间过来,在机场出口接了她,一路风驰电掣,往半山别墅开过去。


    在路上,Mary忍不住问她:“靳意竹,你知道是谁干的吗?”


    靳意竹用手撑着下巴,不咸不淡的回答:“我怎么会知道。”


    马路两侧的霓虹灯招牌依旧密密麻麻,几乎要垂到车顶,五颜六色的灯箱像是拼命挤进视线里,叠在一起,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街道不算宽敞,车辆却川流不息,红色的士和双层巴士交错而过,偶尔有熟悉的粤语广告声从车载广播里飘出来。


    空气里混着潮湿、机油、海风和老建筑的霉味,一切都那么熟悉,却又隔着一层说不上来的距离感。


    Mary被她梗了一下,倒是不以为意,安静了几秒钟,又说:“现在公司里都在传,是靳盛华指使别人做的。”


    靳意竹问:“有证据吗?”


    她并非不关心这个话题,而是现在讨论这个话题,没什么意义。


    失去的人不会再回来,如果找不到证据,连最后的慰藉都不会有。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意义,那就是她即将成为这件事的受益人,接手何天和名下所有股权。


    何天和从来没有隐瞒过自己的遗嘱内容,他的遗嘱上,指定了何婉若作为他的女儿,将在他亡故的时候,接手他手中的股份,或许就是这份公开的遗嘱,令靳盛华起了歹念。


    但何天和还有另一份遗嘱,一直由律师团队保存,从未对外公开。


    内容与众人熟知的那份截然相反,如果他是非自然死亡,那么遗产的受益人将变更成靳意竹,由靳意竹继承他所有的股份。


    靳意竹想,外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相信何婉若只是他的女儿的?


    他写下第二份遗嘱的时候,究竟在想什么?


    他会觉得悲伤吗?


    “没有证据的话,就先不要说了,”靳意竹抬眼,看了一眼Mary,“很多人在盯着你,建议你也谨言慎行。”


    “我没说,你也知道,我八卦归八卦,还是有分寸的。”


    Mary长叹了一口气,在斑马线前停车,趴在方向盘上,盯着眼前的红绿灯。


    “为什么不让贺如意来接你?她都入职好久了。”


    “我不放心,”靳意竹摇摇头,“香港跟东京不太一样。”


    Mary沉默良久,问:“你是不是……”


    “嘘,”靳意竹伸出食指,按在自己的唇上,“不吉利的话不要说。”


    半山已经近在眼前。


    黄昏时分的半山,犹如浮华时代最后的剪影,星星点点的光芒点缀着道路,错落有致的别墅掩映在树木之间,灰白色的外墙在暮色中泛着冷调的光,隐约透着一丝疏离感,层层叠叠的枝叶像是天然的屏障,拦住外界的窥探。


    石板铺就的蜿蜒小路沿山而上,路灯一盏接一盏,散发着温暖的橘黄色光芒,在雾气初起的黄昏里,显得既安静又有些孤立。风从山间穿过,带着湿润的气息,偶尔吹动窗台垂落的白色纱帘。


    Mary将车开到别墅门口,靳意竹下了车,让她先回家,特意叮嘱一句注意安全,令Mary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后脖子,有种浑身发毛的感觉。


    靳意竹轻笑了一声,对她摆摆手,走进了别墅大门。


    半山别墅一如既往,灯火通明,富丽堂皇。


    大理石铺就的地板一尘不染,琥珀色的水晶吊灯垂落在客厅中央,光线折射出斑斓细碎的光影,楼梯转角处摆着精致的雕花扶手,墙面悬挂着几幅风格迥异的油画,色调浓烈。


    家具多是深色实木,做工考究,茶几上摆着新换的鲜花,空气里飘着淡淡的香气,隐约混着檀木与熏香的味道。整个空间宽阔敞亮,装饰精致到每一个小细节,华丽得近乎压迫。


    靳意竹敛气肃容,走进别墅的瞬间,便感受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一道道视线如有实质,令人觉得如芒在背。


    靳意竹没有说话,也没有给他们眼神。


    她只是走进别墅,站在客厅的正中央,抬首仰望着墙上的照片。


    张璀晚笑容甜美,仍旧穿着成婚时那身红衣,凤冠霞帔艳冠群芳,仿佛不知世事的仙女,静静的凝望着他们。


    “姥姥的照片在这边摆了这么久,终于有人能来陪她了。”


    靳意竹没有回头,任由背后那群人用各种各样的眼神揣测着她,她只是淡淡的、平静的问:


    “为什么不把外公的照片放上来?”


    她转过身,背靠在壁炉上,似笑非笑的看着靳盛华:“是不敢吗?”


    “意竹……”


    靳盛华没说话,何婉若先开口了,经过这段时间的风霜,她仿佛老了十岁,先前如同花瓣一般娇艳的脸迅速枯萎下去,显现出岁月的痕迹。


    “我们打算等你外公的事情办完了之后,再把他的照片挂上来,跟你外婆作伴。”


    “哦,那到时候,你们还住在半山吗?”


    靳意竹语气玩味,看着这对手挽着手的夫妻,问:


    “晚上看见外公外婆,会不会有点难受啊?”


    何婉若张了张嘴,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身心俱疲,摇摇欲坠,这一个月来,她觉得自己把这一辈子能受的苦楚,已经全部受了一遍。


    父亲骤然去世,女儿一滴眼泪没掉,甚至玩起了消失。


    她去问董事会,董事会忙着重新划分地盘,对她的要求推三阻四,最后告诉她,靳意竹在什么地方,他们无权过问。


    她硬着头皮,找上汪千淳。


    汪千淳更是冷淡,一改小时候对她亲切温柔的模样,只是问她,婉若,你知道意竹现在在东京,但你敢去找她吗?


    你敢吗?


    她不敢。


    何婉若很清楚,靳意竹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更不会看在她是她妈妈的份上,回香港收拾这个烂摊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的女儿,已经变成了她不认识的模样。


    直至律师团队带着警察,申请了执法令,进入半山别墅时,何婉若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非正常死亡,原因存疑,至于疑点……她不敢想,也不敢问。


    只好装作听不见看不懂,一直等到今天,等到靳意竹回来。


    但靳意竹不跟她说话,也不跟靳盛华说话,只是站在那幅巨型照片前,看着张璀晚的遗像沉默。


    何婉若向前一步,想说点什么,又被靳盛华拉了一下,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靳意竹冷冷的看着他们,将他们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律师在哪里?”


    靳意竹懒得跟他们废话,淡淡的问道:


    “我回来走遗嘱继承流程。”


    作者有话要说:


    新的一个月,可以给我一点营养液,让我开心一下吗~[加油]


    第90章


    靳意竹把话说得这么直白,反而令别人无话可说。


    何婉若垂下了头,颇有几分无助的味道,看看靳盛华,又看看靳意竹,客厅里人不多,除了她们一家人,就是几个中年男女,基本上都是跟何天和有血缘关系的人。


    汪千淳也在,独自坐在落地玻璃窗旁的咖啡桌边,手上端着一只白瓷杯子,冷眼看着这边的闹剧。


    听见靳意竹的问题,一直没开口的汪千淳忽然说:“律师在楼上书房,已经等你一阵了。”


    靳意竹一进门,就注意到她也在。


    刚刚没跟她打招呼,是看她坐得远,猜测她是不是不想掺和到她家的这堆破事里来,只是代表董事会,坐在这里,省得她爸妈乱来。


    汪千淳是张璀晚的挚友,手上拿着张璀晚的股份,又跟何天和多年相识,在董事会里颇有话语权,现在这种时候,由她来主持遗产继承的事情,其实是最合适的。


    何婉若毕竟是何天和的女儿,和靳意竹一样,属于遗产继承人,说话做事没有那么方便。


    “汪奶奶,家里这些事,实在是麻烦你了。”


    靳意竹颔首,跟她打了招呼,这才准备上楼,去书房里见律师。


    “那我先上去了。”


    律师团队在何天和的书房,自从他们开始处理何天和的遗产继承事宜,就搬进了这间书房工作。


    在何天和生前的书房,处理他的身后事,这么想来,倒是没有比这更合适的地方了。


    靳意竹站在书房前,轻敲三下门,立即有人过来,开门将她迎进去。


    书房的风格低调沉稳,深棕色的胡桃木书柜沿墙而立,靠窗的位置挂着一幅水墨山水,笔法清润,落款是何天和的手迹。现在看见,让靳意竹分外唏嘘。


    墙角放着一只老式落地钟,滴答声缓慢而有节奏,和房间里沉静的气息交缠在一起,显得格外安静。檀香燃得很淡,空气里萦绕着若有若无的香气。


    大理石材质的书桌上摆着一套青花瓷笔洗,几支钢笔横放在上面,边角处放着一个压纸的青玉镇纸,整个房间简洁雅致,透着一种讲究和克制。


    “靳小姐,您来了。”


    律师等她良久,现在她来了,先递给她一个文件夹,说:


    “这是有关遗嘱继承的文件,您外公何先生的遗嘱也在里面,请您先过目。”


    律师们态度温和,等着她慢慢看文件,很有耐心的模样。


    这位靳小姐,看起来年轻漂亮,实际上手段了得,这短短一年,从名不见经传的纨绔大小姐,变成在集团握有实权的人物,手上股份本就不少。


    按照何先生的意思,他手上的股份,原本就是要逐步过渡给靳意竹,只是心疼女儿,才计划留出一部分,作为女儿的傍身财产。


    现在……


    律师低下头,跟同事们对视几眼。


    豪门恩怨,他们不想多嘴,况且他们虽然通过医学解剖,认为何天和的逝世有疑点,但他们没有直接指向什么人的证据,只是根据何天和的合同,猜测跟他的女婿有关。


    面前的这位靳小姐,进入书房后,什么也没有说,安静的看着文件,身上散发出的气场,却是极其富有压迫感的,令人有山雨欲来的错觉。


    她将那份文件看过一遍,抬起脸来,问:“大体上没有什么问题,但我需要让我的律师来确认过后,我才能签字,现在方便让她进来吗?”


    律师们自然没有意见。


    为何天和服务多年,他们跟何天和早已不是纯粹的雇佣关系了,多出几分朋友之间的情谊,当然是希望他的继承人能更优秀懂事的。


    退一步说,他们不仅是何天和的律师,手上也有狮心集团的业务。


    继承人优秀,能让狮心集团这艘大船开得更久更远,对于他们的事业的发展更为有利。


    靳意竹发了个消息,房门又响了三声。


    杭成雅从门口进来,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剪裁合身,轮廓锋利,像是连空气都被她划开了一道清晰的界限。她戴着一副无框眼镜,眉眼冷峻,气质沉稳内敛,举手投足间透着不容置喙的压迫感,仿佛身上写满了“只处理问题”的冷静。


    她在书桌前坐下,接过靳意竹手上的文件,仔细看了一遍。


    书房一时陷入寂静,只听见杭成雅翻阅文件时,纸张轻微翻动的声音。落地钟滴答作响,时间像被放大了,每一秒都清晰得过分。律师们低头等着,没有人开口,仿佛空气都被压得有些沉重。


    杭成雅大概看了半小时,将文件里的每字每句都看过一遍,确定文件没有什么问题后,这才递给靳意竹,小声对她说:“我都看过了,没有问题。”


    靳意竹指尖转着只钢笔,黑金配色,笔身雕着细密的纹路,寒光在指间一闪一闪,动作看起来漫不经心,眼神却锋利,像是随时可以划破桌面那层薄薄的平静。


    “嗯,辛苦你们了。”


    靳意竹打开钢笔的笔帽,行云流水的签下自己的名字。


    凝视着签名,她忽然有点伤感,感叹道:


    “这支笔……还是外公送我的。”


    当初,何天和送她这支笔,是为了勉励她好好学习,将来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现在,这支笔却用来签了他的遗嘱继承文件。


    “靳小姐,节哀顺变,”律师将文件收起,说道,“我们取了文件,很快会联系你们的家族信托和其他部门处理遗产继承关系,您只要安心等待就好了,有什么不懂的问题,随时联系我们。”


    靳意竹给了杭成雅一个眼神,杭成雅点点头,站起来跟他握手,客气的说:“我是靳小姐的律师,有什么问题,你们直接联系我就好。”


    靳意竹签完字,表面上没什么变化,连表情都格外平静。


    但她的心里,却有一种空空荡荡的疲惫,正在将她笼罩。


    孤独。无法抵抗、不知道该如何排解的孤独。


    她在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已经离去,而她名义上的父母,是和她争夺财产的对手。


    杭成雅留在书房,靳意竹先下了楼。


    靳盛华和何婉若还在等她,其他人先走了,汪千淳也不在。


    “意竹,留下吃晚饭吗?”


    见她下来,何婉若连忙迎上来,语气之间殷切许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继承了遗产的缘故。


    “我让阿姨做了你喜欢吃的菜,现在就可以摆饭了。”


    “我不吃了,有点累,我先回去了。”


    靳意竹摇摇头,拿起自己的包包,准备出门。


    “你们自己吃吧,晚上早点休息。”


    “你这孩子……难得回来一趟,怎么连个饭也不吃,这就回去了。”


    何婉若抱怨归抱怨,到底还是将她当做女儿,旁边的靳盛华态度就全然不同,抱着手臂,坐在沙发上,从鼻子里哼一声气。


    “不吃就不吃,现在手上有钱了,翅膀硬了是吧?”


    靳意竹停住了脚步,站在门口,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说:


    “怎么,我手上有钱,你很焦灼啊?怕我把你从董事会踢出去?”


    靳盛华顿时变了脸色:“你敢!”


    “我怎么不敢?你做初一,我做十五啊,”靳意竹慢悠悠的说,“虎父无犬子,你说是不是?”


    她语气嘲讽,说得靳盛华更是面色铁青。


    等靳意竹的继承程序走完,她手上的股份加上继承来的股份,再联合汪千淳,她们两个人要把他踢走,也就是多开几个会的事情。


    董事会里的人大部分跟何天和沾亲带故,要么就是半山上的旧友,以前投资了狮心入的股,他们会站在哪边不言而喻。


    “爸,我的建议呢,您年纪也不小了,不如琢磨一下哪里的风景漂亮,去买个别墅养老。”


    靳意竹一边说,一边看了一眼何婉若,意思简单明了,看在何婉若的份上,她愿意给靳盛华一份好脸色,也保住他们夫妻俩的体面。


    “狮心的事情,您也折腾半辈子了,还是看开点吧。”


    靳盛华脸色更冷,注视着她的背影。


    找个地方养老?他还不到六十岁,哪里就到了要养老的时候?更何况,他在狮心付出了一辈子的心血,眼看着就要功成身退,偏偏被女儿摘了桃子……


    靳意竹言尽于此,不再多说什么。


    话说到这个份上,她已经是仁至义尽。


    开车回中环的路上,她一直没有说话,惹得Mary从后视镜里看她好几眼。


    窗外是熟悉的高楼林立,玻璃幕墙反射着斑驳的光,天色已经偏暗,霓虹灯开始一盏盏亮起来,街边行人脚步匆匆,西装革履、打电话、提公文包的身影交错,车流缓慢,偶尔有摩托车穿梭过去,带起短促的引擎轰鸣。


    远处是维多利亚港,港口的灯光零星浮动,夹杂着淡淡的潮湿空气,整座城市看起来依旧喧嚣,却又藏着某种不动声色的暗流。


    熟悉的公寓在眼前出现,靳意竹下了车,叮嘱Mary明天去公司换辆低调的车,再过来接她。


    Mary心下诧异,玩笑道:“怎么忽然要换车?不舍得让我开你的阿斯顿马丁了?”


    靳意竹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说:“我刚签了遗产继承协议。”


    Mary反应过来,顿时不寒而栗。


    她刚想问靳意竹,是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靳意竹已经一边打电话,一边进了公寓。


    电梯飞速上升,将她带到顶层,靳意竹出了电梯,踢掉高跟鞋,直接将自己甩在沙发上,再拿起手机时,却发现电话没有接通,对话框里一行小字,显示着对方正在忙线中。


    是电梯里网络不好,她没有打出去吗?


    靳意竹心下稍紧,心脏似乎跳得快了一点。


    她懒得卸妆,又一次打给了魏舒榆。


    公寓里一片安静,落地窗没有拉上,夜色从高处倾泻进来,城市的灯光像流动的星河,将室内照得疏落而温柔。


    天花板上的吊灯没有开,客厅里只留了一盏角落的落地灯,暖黄色的光晕在地板上拉出一圈静静的影子。酒柜里还放着魏舒榆喜欢的小甜水,阳台上的风吹动薄薄的窗纱,带进来一点淡淡的潮气。


    沙发宽大,靳意竹躺在上面,举着手机,盯着屏幕上闪烁的光标,全部心思都落在了另一端的人身上。


    她在做什么?今天是不是开心?有没有吃晚饭?明天要去做什么?


    其实她还有很多事。


    卸妆,换衣服,或者泡个澡,早点睡觉总是好的,明天还需要去董事会。


    但靳意竹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听见魏舒榆的声音。


    光标闪了又闪,手机里传来单调的声响,一声比一声更长,也一声比一声更刺耳。


    靳意竹的心情从期待变成焦灼,在等待的时间里,她的感官似乎被放大了,短短几秒钟变得分外漫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一次,她没有打通魏舒榆的电话,而后魏舒榆就告诉她,她们以后没有关系了。


    那一刻的感觉,似乎一直留在了她的心上,细微的钝痛如同一把小刀,凌迟着她的心。


    又过了片刻,悬而未决的细丝断裂,魏舒榆没接她的电话,小小的对话框里,又弹出来一句话,对方正在忙线中。


    靳意竹咬住自己的下唇,直至尝到一丝铁锈的气味。


    她在干什么……


    不是说好了,不管什么时候都会接她的电话吗……


    靳意竹深呼吸,盯着窗外璀璨的霓虹。


    灿烂灯火下,她察觉到自己隐秘的欲.望,想要魏舒榆,想要把她永远留在自己身边,想要她只看着自己,只对她笑。


    好想把她锁起来,变成只属于她的小鸟。


    作者有话要说:


    出去玩的时候收到站短,这本书被投诉了,说是我错频了,说靳意竹是直女,所以这不是百合文,真的把我整笑了……


    为什么我写个文这么命途多舛,真有点破防了


    我已经申诉了,现在在等结果,真的无言以对[小丑]白天上课晚上熬夜写文,时薪还没有我去站便利店高,真的不是为了赚钱纯纯是用爱发电好吗……能不能不要这样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