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靳意竹醒来的第三天,汪千淳过来了。


    打扮得很家常,不像是平时在董事会见面时,总是穿着一丝不苟的套装或是旗袍,汪千淳来医院时,只穿一身素色连衣裙,宽沿帽子遮住头发,光是看身形,很难发现她已经年近七旬。


    “前天听说你醒了,当时想来看看,可惜董事会有事走不开。”


    汪千淳在沙发上坐下,取下帽子和包包,一齐放在茶几上,问:


    “小榆呢?”


    她环视四周,没看见魏舒榆的身影,病床上没人,轮椅也不见了。


    靳意竹独自靠在病床上,正在看电视,她的腿上还打着石膏,监测仪器也没撤,但比起前两天,精神已经好了很多。


    “去做检查了,”靳意竹靠在床头,暂停正在播放的电视剧,“我听她说,我们出车祸后,是您过来签的字,实在是麻烦你了。”


    “这有什么,好在我还能代表董事会签字,”汪千淳轻哼了一声,想起那天的情景,无奈的说,“你.妈妈差点哭晕过去,我还以为我要多签一回字呢。”


    “……”


    靳意竹无言以对。


    对于何婉若而言,这何尝不是天都塌下来了?刚送走父亲,又跟丈夫离婚,紧接着女儿出了车祸,进了ICU,她现在还没一起被送进医院,已经是很有进步了。


    “我妈那个人一向不靠谱,最近这段时间,还要麻烦您多费心。”


    汪千淳挑了挑眉,事故发生那天,她半夜接到Mary的电话,说靳意竹出了车祸,问她能不能作为董事会代表过来签字。


    她到了医院,才发现何婉若也在,只是哭得六神无主,完全没有办法做任何决定。


    靳意竹在ICU里,魏舒榆也因为脑震荡处于昏迷状态,Mary没有办法,只好给她打电话。


    签过字后,汪千淳从Mary口中听到事情始末。


    葬礼结束后,她和几个司机一起开车跟着靳意竹的车,外人不会知道靳意竹究竟开的哪一辆车,本以为万无一失,但那几辆越野车来势汹汹,将她们的车挨个别到小路上去后,立马冲着靳意竹的车去了,明摆着就是冲着靳意竹来的。


    Mary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后,立马从另一条路上倒回去,正好赶上三车追尾,靳意竹昏迷,魏舒榆浑身是血,正在对紧急电话机械复述地址,看见她出现后,一口气松下去,也陷入了昏迷。


    Mary一直在医院等到汪千淳过来,才跟警察去做笔录。


    肇事司机第一时间选择了逃逸,警署封锁了半山公路,一直排查到第二天下午,确认肇事司机已经逃离了半山后,才解除封锁带,后续发出了通缉令,正在全城追捕。


    “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妈也不去董事会,医院倒是来了几回,她真是……算了,我不说了,这么多年了,这孩子什么性子,我早就看清了。”


    说到何婉若,汪千淳眼底掠过些许难言情绪,又是一声叹息。


    “到底不是我的孩子,我又不能把她抱过来养,现在变成这幅性子,还是你受苦了。”


    “她确实不像是妈妈,”靳意竹感叹了一句,不愿意多说什么,“董事会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靳盛华来过,他倒是大胆,以为抓不到那几个肇事司机,他就高枕无忧了么?”


    汪千淳半生优雅,讲话向来体面,说起靳盛华的事情时,也免不了多几分刻薄,怒意从声音里溢出来,实在是难以隐藏。


    “我们冻结了他的股权,他和何婉若在走离婚程序,本就该从狮心全面卸任,他难道还真以为狮心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在狮心安了不少人,大概是打算从下至上,倒逼董事会承认他有独立股权,”靳意竹沉吟片刻,“我的车祸真的查不到他头上?他手脚这么干净?”


    “现在没有进展,董事会倒是有向警署施压,但这种事情,逼警署拿个方案出来也没用。”


    汪千淳在半山上住了多年,各家权力交接的时候,总有各种各样的事情发生,警署轰轰烈烈的查上一阵,不了了之的也有很多。


    “他们常说血浓于水,一家人之间,不能有那么多计较,很多时候警署刚查出眉目,他们自己便私下谈好了和解,你不会有这种想法吧?”


    汪千淳审视的眼神落在靳意竹身上,靳意竹穿一身病号服,蓝白条纹棉布质地,长发挽成低马尾,虽然是一派随意的模样,但在汪千淳凌厉的视线里,仍旧丝毫不落下风。


    “您说笑了,我看上去有那么善良?”


    靳意竹冷笑了一声,她知道汪千淳见多了半山上的奇事,只是多问一句,语气和缓下来。


    “那几个人可能被他送走了,不知道在东南亚什么地方,要找到他们很难了,我下午约了律师过来,跟他们谈谈这件事。”


    汪千淳问:“你打算怎么办?”


    “人可以送走,痕迹可以送走吗?现在是信息化时代了,总会留痕的。”


    靳意竹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闲聊,甚至带上一点笑意。


    “没把我撞死,真是算他倒霉了。”


    汪千淳看着她,光洁漂亮的一张脸,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眉梢还隐隐带着张璀晚的影子,昭示着血脉的相似,性格却与张璀晚和何婉若截然不同。


    时代……确实是在不断向前。


    “你心里有成算,我就不插手了,警署那边的进度,董事会会多帮你问问。”


    汪千淳见时间差不多,又聊几句家常,问过她和魏舒榆的身体状况,叮嘱她们要多注意休息,早日恢复,这才拎起包包,准备告辞。


    “下午要去趟公司,我先回去了,小榆的检查还没结束吗?”


    “快了,今天比平时晚一点,”靳意竹看一眼时间,有点担心起来,“我问问护士,您要不再等等,见了她再走?”


    “我过两天再来吧,”汪千淳笑笑,“不打扰你们小两口了。”


    魏舒榆正好进来,听见汪千淳的话,脸颊上顿时飞起一点红。


    “汪奶奶……”


    她腿上的撕裂伤还没好完全,是被护士用轮椅推过来的,一想到护士也听见了汪千淳说的话,魏舒榆脸上就愈发的烫。


    “你要回去了吗?我才刚回来。”


    最近这两周,汪千淳常常过来,靳意竹没有醒过来的时候,是汪千淳一直在安慰她,告诉她不会有事的,让她那颗焦灼恐惧的心得到一丝安宁。


    和汪千淳待在一起的时候,魏舒榆经常想到自己的奶奶,在奶奶还清醒的时候,也常常这样温柔的拉着她的手,告诉她不要害怕,没关系,没什么事是过不去的。


    知道汪千淳今天过来,她在检查的时候都多了几分焦急,一心想着要快点结束,没想到还是没赶上。


    汪千淳事情很多,除了汪家自己的事,现在还要帮靳意竹盯着狮心的董事会,她说了要走,就是真的有事,魏舒榆也不好留。


    “下午有点事,过两天再来看你们。”


    汪千淳对她摆摆手,戴上帽子,离开了病房。


    “多休息休息,出了这么大的事,给自己放个假,不要惦记着公司那些事了。”


    汪千淳走后,护士也跟着告辞,病房里只剩下魏舒榆和靳意竹两个人。


    病房里的冷白色调被一点点改动过,墙角摆上了柔和的落地灯,角落里多了几样小巧的装饰,茶几上放着切好的水果和几袋零食,空气里淡淡的消毒水气味被生活的痕迹冲淡了许多。原本冰冷的病房因此有了温度,像是被人用心布置过的小小家,安静却带着一种柔和的亲密。


    “惦记着公司的事?”


    靳意竹重复了一遍汪千淳说过的话,她很想跟魏舒榆靠近一点,但车祸造成了她的下肢骨折,在病床上躺了两周,现在还没办法自如活动。


    “魏舒榆,我没醒过来的时候,你每天在做什么?”


    “没做什么,”魏舒榆拒不回答,“你精神很好嘛,已经有空跟我生气了。”


    “我语气很重吗?”靳意竹放软了声音,甚至带上点撒娇味道,“我只是不想你太累嘛。”


    “我之前睡不着,觉得很恐慌,想找点排解的方法。”


    靳意竹撒娇的声音很可爱,和平时不一样,少了凛冽的味道,又因为不习惯这样说话,多出一点点不自在的别扭。


    怎么看都太可爱了……魏舒榆伸出手,飞快的在靳意竹脸上捏了一下,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说:


    “你看,这几天我什么都没有做,只跟你待在一起。”


    她说的是实话。


    靳意竹醒来后,除了自己需要做检查或是治疗,她都待在靳意竹的身边,和她一起吃饭、聊天、看书追剧,连睡觉的时候,都勾着她的小指。


    而对于魏舒榆来说,将这种话直白的说出来,比做这些事要更困难。


    她一向都是这样,做的事情比说的话要更多,告白或是甜言蜜语常常难以启齿,除非是被靳意竹逗得没有办法,才会有似是而非的回应。


    “现在怎么变得这么甜?”


    靳意竹抓住她的手,动作很轻,只是虚握住她的手腕,生怕自己一用力,会让细白皮肤上还没好完全的淤青变得更重。


    “魏舒榆,你以前可不会这样说话。”


    “我现在不说,留到什么时候说?”


    魏舒榆咬着唇,避开她的视线,她性格如此,说不出太多情话,即使是现在,她要求自己多表达自己的内心,却也还是会在说出这些话时,感受到令人背后发麻的别扭。


    像是被一层一层的剥开了心脏,要看看她的感情究竟是什么色泽。她本能的感受到恐惧,但还是想让靳意竹知道,她很在意她,很喜欢她。


    “虽然我不是很习惯……但我觉得说出来会更好。”


    “你啊……真是。”


    她想说魏舒榆是笨蛋,但又觉得自己也像是笨蛋一样,最后只是顺着魏舒榆的手腕向上,轻轻勾住她的手指,与她十指紧扣。她知道魏舒榆为什么会这样想,也知道为什么她明明觉得很难但还是要努力说出来,那场车祸在魏舒榆的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每一个犹豫的瞬间,魏舒榆都会被那片血色笼罩。她现在说,是怕以后没有机会说。


    “说不出口也没关系,其实你不说,我也能懂。”


    靳意竹拉起她的手,贴住自己的脸颊,感受到魏舒榆手心的冰凉,她又伸出一只手,将魏舒榆的手合拢在手心,等着魏舒榆的手慢慢暖起来。


    “我能感受得到你喜欢我,我不是笨蛋,魏舒榆,我不想让你做你觉得不舒服的事。”


    她的眼中浮现起笑意,在魏舒榆的手心轻轻吻了一下,说:


    “虽然我确实很想听。实在是好可爱。”


    “你说喜欢我,想我,要和我待在一起,要牵着我的手睡觉,实在是太可爱了。”


    不能接吻,不能贴贴,靳意竹只好又在她的手心亲一下,连笑意都多出几分狡黠。


    “比小猫还可爱,比小兔子还可爱,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类,竟然打败了毛绒绒的小动物。”


    “……”


    魏舒榆的视线飘忽不定,她很想把手抽回来,可靳意竹的唇太柔软,温热呼吸落在她的手心,像是甜美的糖。


    “这么爱说,你再多说几句。”


    “听起来好像在嘲讽,”靳意竹又笑起来,“魏舒榆,你知不知道……”


    “撒娇的时候这么别扭,会变得更可爱。”


    作者有话要说:


    好纯爱好纯爱好纯爱谁敢说她俩不纯爱


    写的时候我嘴角的笑都压不住谁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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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2章


    “靳小姐,这是何女士目前的离婚进度,公司资产已经分割完毕,狮心董事会对靳盛华的股份做出了冻结处理,现在是私人财产的分割,按照何女士的婚姻状况,这部分的争议不多……”


    律师们从病房门口鱼贯而入,将文件一一放在靳意竹面前,她看完一份,再递上一份。


    为她讲解的同时,朱律师眼角的余光不动声色的扫过魏舒榆,小声确认道:


    “靳小姐,我们不需要换地方说吗?”


    医院提供会议室,以便病人在入住期间处理公务,半山上大部分人都有这种需求,像靳意竹这样直接将律师叫到病房的人反而不多。


    魏舒榆坐在窗边,手边放着杂志,时不时翻过几页,闻言问道:“需要我先回避一下吗?”


    “不用,”靳意竹回答过她,又对律师说道:“她不是外人,监控我关了,就在这里说吧。”


    她伸出手,给律师看她手上的监测仪器,说:“去会议室太麻烦了,我不方便。”


    朱律师一时无言。


    她没有要靳意竹换个地方的意思,她只是觉得病房里有人,说话不方便,但既然靳意竹不介意,她也没什么意见。


    她清清嗓子,装作没有发生这个小插曲,继续说何婉若的离婚情况。


    靳意竹时不时点点头,何婉若和靳盛华是不可能协议离婚了,只能诉讼离婚,流程漫长,琐事繁多,又免不了要闹上小报。


    何婉若平生最要面子,狮心的事情在小报上来来去去,已经让她心情低落,有时候闹得厉害了,何婉若会在家整日垂泪。


    这些事情,还是管家告诉靳意竹的。


    要是她自己的事情闹上新闻,不需要律师提醒,靳意竹都可以想象到会发生什么。


    何婉若恐怕完全承受不了这样的刺激,今天约律师过来之前,靳意竹已经跟管家打过招呼,之后半山别墅里所有的报刊和杂志,都需要先确认过内容,才能到何婉若手上。


    “媒体现在沸沸扬扬,说你的车祸跟何女士离婚有关,目前的猜测很多,您看需不需要控制一下?”


    朱律师递过来一沓报告,是她从狮心的风控部门带来的。


    “昨天我们过去的时候,何女士的情绪不是很稳定。”


    “她的情绪什么时候稳定过?”


    靳意竹轻笑了一声,接过她手中的报告,大致翻过几页。


    “不用控制,就让它这样吧。”


    朱律师又沉默了一瞬,她心中多了些许猜测,不由得叹息一声,问道:


    “车祸是真的跟离婚有关系?”


    “可以有关系,也可以没关系,看你怎么理解了。”


    靳意竹语气平淡,说起自己的车祸,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般。


    “如果不是因为何婉若要离婚,靳盛华可能也没这么想撞死我。”


    朱律师从业多年,见过的豪门秘辛数不胜数,饶是如此,听见靳意竹说的话,还是惊讶了一瞬。


    她知道车祸的细节,三车追尾,正面相撞,说是下了死手也不为过。


    “您现在的想法是?”


    她不太确定,小心翼翼的问道:


    “警署发出了通缉令,正在追捕肇事司机,但目前的进度并不乐观,您的意思是,他们是受人指使,所以才选择犯案,是吗?”


    “需要我说得更明确一点么?”


    靳意竹将报告合上,转过脸来,对律师们露出笑容:


    “我觉得我爸要杀我。”


    沉默。


    彻彻底底的沉默。


    死一般的寂静在病房里蔓延开来,朱律师手里拿着报告,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她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随便什么都好,一个专业的律师不应该在这种情况下沉默,但靳意竹的笑容,语气和言辞,震慑了她作为一个人类的本能。


    病房里其他的律师更是面面相觑,连呼吸都变得很慢。


    他们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话,气氛似乎变得太凝重了,但那种凝重中,分明又弥漫着某种肃杀。


    “靳意竹,你看你。”


    窗边的人开口了,魏舒榆从时尚杂志中抬起头来,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你把大家都吓到了。”


    病房里气氛为之一轻,仿佛有什么拨开了云雾,将那股令人窒息的空气吹散了。


    魏舒榆放下了手中的杂志,不太熟练的驱动轮椅,来到靳意竹的身边,将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朱律师敏锐的感受到,靳意竹刚刚那种尖锐的、故意要将人刺伤的情绪消散了,朱律师心上的重担轻了一瞬,正准备继续说最近的进度,魏舒榆却开口了。


    “我们确实怀疑靳盛华对我们、尤其是靳意竹的人身安全造成威胁,包括但不限于半山车祸事件,事实上,我们还怀疑靳盛华对何天和的人身安全也造成了威胁。”


    魏舒榆语速和缓,几乎称得上平静,说话的时候不显得生气,也不显得激动,只是在陈述事实一般,说着和靳意竹相同的、只是经过语言艺术修饰过的话语。


    “这方面的问题,还要麻烦您多费心,毕竟,您在这方面是专业的。”


    魏舒榆说完之后,靳意竹接上一句:“我会找人调查一下这两件事,争取尽早给警署提供证据,你们要是有人脉,也可以找人帮忙。”


    在她凌厉的眼神中,朱律师缓缓点了点头。


    这件事没有可以商量的余地,她能从靳意竹的眼神中看出这样的意味。


    “靳小姐,您放心,”她不自觉的用上敬语,“我们有专人负责这方面的问题。我们服务了狮心这么多年,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朱律师斟酌了一下言辞,说:“我们会在保证集团声誉的情况下,尽快解决这件事的。”


    靳意竹应了一声,略过这些感情上有的没的问题,跟律师团队讨论起了具体方案。


    魏舒榆在旁边看着她,她倒是想回去看杂志,但靳意竹刚刚反过手来,握住了她的手,让她不能离开她身边,只能继续坐在这里,看她们商谈狮心集团的事。


    好在靳意竹谈正事的时候,一向言简意赅。


    和律师的谈话没有持续太久,靳意竹确定了大体方向后,朱律师就表示她知道了。


    沉吟片刻后,朱律师给出具体方案,靳意竹点头称是,事情就算是定了下来。


    墙上的时钟走过一圈半,病房里的小桌面上堆满了文件,几把椅子挤在病床边,光洁的地板上映着冷白的灯光,空气里带着纸墨和药剂混杂的气息,好像这间病房被临时改造成了办公室,冷硬得一点不像休养的地方,靳意竹和他们说话的语气,更是凛冽凌厉,不容置喙。


    配合靳意竹的需求,朱律师连续提出几个方案,其他律师从旁补充,事情的解决方案很快有了雏形。


    朱律师见靳意竹没什么要补充的,便很识趣的站起来,带着律师们一起告辞。


    律师们走后,病房里又恢复了安静。


    电视机还开着,但上面的节目早就暂停了,遥控器就在靳意竹的手边,但她并没有要去拿遥控器的意思,只是将视线收回来,落在了魏舒榆的脸上,和她四目相对。


    “……怎么了。”


    魏舒榆被她看了一会儿,开始有点不好意思起来,问道:


    “我脸上有东西吗?”


    窗外的风顺着缝隙钻进来,吹得窗帘轻轻鼓起,又慢慢落下,薄纱似的布料在空气里起伏,带着一点不经意的柔软,把病房冷白的灯光冲淡了几分。


    沉闷的空间里忽然多了些生活气息,像是这间冰冷的病房里,也终于能让人安心坐下来。


    “没有啊,”靳意竹没有收回视线,还是认真的看着她,“怎么,不可以看吗?”


    她不问还好,她一问,魏舒榆更是不知所措。


    “这种问题,你要我怎么回答?”


    在她过于热烈的注视下,魏舒榆的脸悄无声息的红起来,她很想伸手,去推开靳意竹的脸,但靳意竹的身上太多监测仪器,不光是手上,脖颈上也有好几种,她不敢去碰,只好瞪了靳意竹一眼,说:


    “我说不可以,你就不会看了吗?”


    “不会,”靳意竹笑道,“我想看。”


    “……”


    魏舒榆将自己的手抽出来,捂住自己的脸,说:


    “你这人真是恶趣味。”


    与其说是想看她,不如说是想看她害羞。


    越了解靳意竹,魏舒榆越是意识到,这个人看起来彬彬有礼,实际上却满是坏心眼。


    “是吗?我怎么不觉得。”


    靳意竹的视线黏在她的身上,细致的打量过她,仿佛是因为行动受限,所以将满心爱意都投注于眼神之中,那目光简直称得上炙热。


    “你刚刚跟她们说话的时候很帅啊,和现在完全不一样哦。”


    她知道自己是没话找话,明知故问。她当然看过魏舒榆在工作时的样子,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魏舒榆在工作场合会披上一层盔甲,即使是再熟悉她的人,也很难想象到她私下会是那么温柔……甚至称得上柔弱的人。


    甚至是她自己,也常会有一刹那的恍神,像是第一次认识魏舒榆一般,被她那种冷淡的眼神所折服。


    “你喜欢的话,我也可以那样跟你说话。”


    魏舒榆轻笑了一声,对她挑了挑眉,温柔气质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与刚刚相似的清冷。


    “靳小姐,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请不要这样看着我。”


    “会让你觉得很困扰,是吗?”


    靳意竹脸上的笑意比之前还更浓烈一点,语气暧.昧,说话时尾音拖长一点,显出一点别有意味的绵软。


    “看看我的女朋友,不算是重要的事吗?”


    在她比刚刚更为大胆的注视中,魏舒榆低下头,掩饰住从耳垂上悄然攀升的一点热度。


    与此同时,她悄无声息的伸出手,将自己的手,送入了靳意竹的手心。


    靳意竹勾住她的手,慢悠悠的说:“魏舒榆,看来你很赞同我的想法嘛。”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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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3章


    魏清露来医院探望魏舒榆的时候,已经是两周之后了。


    小报杂志上,狮心集团的股权疑云闹得沸沸扬扬,八卦记者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消息,写得绘声绘色,有鼻子有眼,乍一看上去,还以为他们蹲在了何婉若床底,就差把何婉若的前世今生翻出来了。


    从何天和的突发疾病,猝然逝世,一路写到何婉若和靳盛华决意离婚,随即笔锋一转,说何婉若终于下定决心离婚,不是因为两人感情出现了问题,而是更为耸人听闻的豪门秘辛。


    何老爷子这几年一直身体不错,要不是因为家族权力交接,怎么会一下子病倒,没多久就离世了?更离奇的是,何老爷子的葬礼刚一结束,靳意竹紧接着出了车祸,连半山还没下呢!就被撞进了半山医院。


    据目击者说,三车追尾,正面相撞,要不是救护车来得及时,能不能保住性命,都是未知数。


    魏清露加班间隙,在报刊亭扫过一眼,看见耸人听闻的标题,立马买了回家。


    看完报道,她身上冷汗直冒,那些豪门秘闻和她没关系,她唯一在意、也是最重要的消息,是靳意竹出了车祸,同车女子身受重伤,一齐进了医院。


    街口人来人往,车水马龙,霓虹灯反射在湿漉漉的路面上,显得晃眼。


    魏清露却什么都没看进去,她站在报刊亭前,手里的报纸被攥得皱巴巴,纸边都被捏得起了毛。喉咙发紧,心口一阵阵发凉,像是有人在胸腔里拧紧了一把绳。耳边是车流声和行人匆忙的脚步声,她却觉得自己像是与周围隔了一层玻璃,心慌得几乎站不住。


    她打电话给魏舒榆,生怕拨过去没人接,心惊胆战了半天,魏舒榆终于接起电话,问她:“清露,怎么了?”


    “姐,我看报纸上说,你和靳意竹出了车祸?”


    魏清露心里着急,她在报纸上看到消息,不知道滞后了多少,心里又悔又怕,一叠声的问:


    “真的假的?你现在怎么样?”


    魏舒榆等她问完一连串问题,才开始回答:“是真的,我们出了车祸,不过都是一个月前的事了,现在?现在住在半山医院,你要过来看我吗?”


    她讲电话的时候,靳意竹将电视机的声音调小一点,但动作上往她的那边靠了一点,跟她更近一点。


    两周的时间过去,魏舒榆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她身体底子不好,最好还是继续留院观察,疗养一番,靳意竹脱离了监测期,身上各种仪器撤下来后,自主活动的空间大了很多,骨折也在康复中,魏舒榆想了想,索性继续留在医院,陪陪靳意竹,等到工作找上门来,她们再做计划。


    半山医院是私立,本来就是钱砸出来的地方,更何况是靳意竹这样家族三代都在医院出生逝世的客户。


    她们要住院,还要在病房里放一些私人物件,只要不是不影响治疗,医院都在检查和确认过安全合规的情况下,让她们随便改造自己的居住环境了。


    现在的病房里,除了病床还是白色,沙发和茶几都换上了柔和的米色与浅灰,靠枕和毯子带着一点温软的触感。墙角放着两盆绿植,叶片舒展开来,给单调的空间添了几分温馨的气息。


    茶几上摊着几本书,灯光落下来,不再刺眼冷硬,反而更像居家的静谧。整个病房淡去了医院惯常的冷清,透出一点慢下来的温馨气氛。


    工作放到一边,顺理成章的不用去担心琐事,魏舒榆恍惚之间,竟然觉得这段时间,是她和靳意竹在一起以来,最为风平浪静的一段日子。


    “没什么要带的……你想过来的话就过来好了。”


    魏舒榆讲了一阵电话,将自己的近况大概告诉魏清露,等魏清露在那边平静下来之后,说:


    “我把地址发给你,你过来以后,在前台跟护士说一声就好了,她们可能需要打电话确认一下,嗯,没事的,你过来吧,对了,这个事情不要告诉家里。”


    车祸。她不用看,都知道小报上会怎么写,靳意竹还在ICU的时候,小报上写的东西,她光是看见标题,都会觉得生气。狮心的未来、股权的分配、乱七八糟的事情写了一堆,全是对靳意竹的不看好。


    即使现在靳意竹醒了,身处医院之中,对于董事会的威慑力也会减弱,难免有人要兴风作浪,再被小报一写,狮心简直是风雨飘摇。


    她看了只会生气,但要是让她的父母和七大姑八大姨看见,那又是另一种理解。


    既然狮心风雨飘摇,靳意竹这棵大树靠不住了,那当然是要劝她快点离开靳意竹,再说些难听话,不管哪种,她都不喜欢听。


    她挂断电话后,发觉靳意竹拉着她的手,无聊的拨弄着她的手指,已经有一阵了,不由得有点想笑。


    “干嘛一直玩我的手?”


    魏舒榆将手机推到一边,问:


    “不看电视吗?”


    “电视其实没什么好看的,”靳意竹实话实说,“我只是想跟你待在一起而已,做什么无所谓。”


    “你真是……现在好黏人。”


    魏舒榆感叹一声,果然惹来了靳意竹更多的黏人。


    靳意竹抱住她的手臂,轻轻的,两周过去了,魏舒榆手臂上的淤青散得差不多了,但她已经习惯了轻轻的碰她,刚醒来的时候,护士来给魏舒榆输液,她皮肤上的淤青像是一道刻痕,留在了靳意竹的心上,成为了只属于她们两个人的锁。


    “不可以吗?”靳意竹嘟囔了一声,偏过头,装出一点生气,“不可以不喜欢……”


    声音低下去一点,尾音拖长,带出几分奇异的撒娇味道。


    本就是令人难以抗拒的语气,她偏偏还要歪过头,注视着魏舒榆。


    她本来就长得漂亮,一双眼睛暗藏秋水,睫毛如蝶翼蹁跹,平时西装穿得多,妆容总以气场凛冽的类型为主,很容易让人忽略……这双眼睛在撒娇的时候,其实会像小狗一样水润闪亮。


    魏舒榆移开视线,不想被这个人的美貌迷惑,但靳意竹怎么可能会放过她,她的目光刚一飘走,靳意竹的手已经落在了她的脸上,连声音都染上委屈味道:


    “魏舒榆,你躲着我。”


    “……”


    魏舒榆的心软了一层又一层,心跳得一次比一次快。


    她按住靳意竹的手腕,脸上神色未变,声音平淡,仿佛只是在陈述:


    “靳意竹,医生说了,我不能太激动。”


    “你很激动吗?”靳意竹不敢动了,只是眨了眨眼睛,“我好像也没做什么……”


    “不许眨眼睛,不许撒娇,不许装可爱。”


    魏舒榆深吸了一口气,将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心脏位置,说:


    “我心跳越来越快了。”


    “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会这样。”


    靳意竹感受着手心的心跳,又觉得着急,怕自己真的让魏舒榆太激动,等会被拉去做检查,又觉得心里泛起浓烈甜意,原来她只是撒娇,就会让魏舒榆心跳加速。


    “怎么办,要不要叫医生过来?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魏舒榆无奈的说,松开她的手,将遥控器扔给她,说:“不如你先出去,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靳意竹接过遥控器,认认真真开始找电视节目,从综艺节目到电视剧,挨个轮换一遍,最后发现魏舒榆最爱的竟然是《哆啦A梦》。


    一集动画片还没有看完,楼层护士将电话转接进来,说是一楼有访客,魏舒榆确认过是魏清露后,不多时,魏清露带着鲜花和零食上来了。


    魏清露听魏舒榆说过很多次靳意竹,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靳意竹。


    进门时很是有几分拘谨,她将包包和东西放在茶几上,小心翼翼的坐在沙发上,视线都不敢和靳意竹对上。


    “姐,你现在恢复得怎么样了?”


    魏清露飞快的抬头,跟魏舒榆对视一眼,在她的身上没有看见明显外伤,反而是旁边的靳意竹,腿上还打着石膏,明显是伤势更严重。


    “车祸……报纸上说的,是真的吗?”


    魏舒榆点头:“是真的,恢复还不错,应该快要出院了。”


    魏清露又看了一眼靳意竹,报纸上没写车祸的具体情况,但她在律所里待了这么久,以她对这种事情的了解……靳意竹作为驾驶者,伤势比副驾驶要重,只能说明一件事。


    车祸发生的时候,靳意竹把方向盘往自己那边打了,保全了魏舒榆。


    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副驾驶当场丧命,也是有可能的。


    魏清露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她不敢去设想当时的情况,只能说出一些干巴巴的问候,她知道得太晚,连安慰都已经迟到了。


    在听姐姐说起靳意竹的时候,魏清露心里总是带着一点迷雾,还有比山峦更沉重的不安。


    她不知道那种不安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对于感情的事情,她向来只是别人的倾听者,但她没有在听别人说起这种事时,感受到那么强烈的不安。现在想来,大概是魏舒榆在说起靳意竹的时候,会带着浓烈的不安。


    那份感情通过语言,传递到她的心里,让她对于靳意竹……这个姐姐曾经的“金主”,现在的女朋友,总带着一层隔膜。


    她觉得这个人很危险。或许从来都不是她觉得这个人危险,而是在魏舒榆的讲述里,她觉得这个人很危险。


    但是,今天见到靳意竹,看见她和姐姐坐在一起,魏清露想,终于结束了,那种危险和不安的东西,终于消失了。


    魏舒榆坐在靳意竹的身边,两个人的肩膀靠得很近,几乎挨到了一起,很自然又很亲密的姿势。


    她带来的零食放在茶几上,魏舒榆将纸袋捞起来,放在膝盖上,和靳意竹一起挑来挑去,不知不觉之间,脸就靠在了一起。


    “真好啊。”


    魏清露没来由的蹦出一句,在魏舒榆出言询问她之前,她又补上一句。


    “我也想谈恋爱。”


    “春天到了,铁树开花了?”


    魏舒榆觉得惊讶,零食都不看了,问她:


    “你不是从小就说对谈恋爱不感兴趣吗?”


    “在家是这样觉得的,反正这个家里也没人婚姻幸福嘛,看多了就没兴趣了,”魏清露两手一摊,又看向她们俩,“但我现在觉得,两情相悦也很美好……”


    靳意竹眼角带笑,说:“你再说下去,你姐要脸红了。”


    魏清露僵了一瞬,大脑都短路了:“啊?”


    “我姐?魏舒榆?脸红?”


    “啊?”魏清露重复了一遍,“不可能吧。”


    “魏清露。”


    魏舒榆叫了她的全名,声音凉凉的,带着点警告的味道。


    “吃开心果吗?”


    “呃,吃,”魏清露懵懵的接过开心果,没发现自己被魏舒榆摆了一道,一边吃开心果,一边问,“那个,意竹姐,你是不是方向盘往自己打了?感觉……”


    “嗯,”靳意竹点头,“当时没想那么多。”


    她从零食堆里挑出一袋薯片,拆开递给魏舒榆,说:“尝个味道?吃多了可能对伤口不好。”


    “我都快好了,你才是不能多吃零食。”


    魏舒榆唇角一勾,心安理得的占据了整袋薯片,又问魏清露:


    “工作怎么样?最近加班多吗?在香港还习惯吗?”


    魏清露应了两句,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真的跟靳意竹说得一样,她姐在害羞!


    因为魏舒榆只要想转移话题,就会开始对她进行死亡三连问,问题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种问题一出,没人能招架得住。


    “我在香港读的书有什么习不习惯的……”


    魏清露答完,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视线在靳意竹和魏舒榆脸上转一圈,很认真的问:


    “姐你以后是一直待在香港了吗?你们现在都在一起了,总不能两地分居吧,你要是待在香港了,我们以后可以出去逛街啊。”


    “不一定,要看情况,不过……”


    魏舒榆下巴一抬,神色里带上一点笑意,说:


    “想什么呢,你加班,我谈恋爱,一个月能吃上一次饭都不错了。”


    你加班,我谈恋爱。


    魏清露缓缓按住自己的太阳穴,感觉自己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魏清露工作忙,今天也是在午休后请了两个小时的假过来的,在病房坐了一会儿,看着时间差不多,话也聊得差不多了,于是告辞回公司。


    约好了下次有空,再一起吃饭。


    她走之后,靳意竹跟着松了一口气,半个人都靠在魏舒榆的肩膀上,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说:“好紧张。”


    “……好紧张?”


    魏舒榆重复了一遍,问:


    “你在紧张什么?”


    “再怎么说,也是第一次见到你家里人,”靳意竹说,“而且是在这么不正式的场合,我还不能动。”


    魏舒榆被她逗笑了,不由得摇摇头,说:“你想在正式场合见我家人吗?那恐怕不会很开心。”


    靳意竹沉默一瞬,她零零星星的听魏舒榆说一点家里的事,但了解得并不多。


    加上刚刚魏清露透露的事情,她大概能推测出来,魏舒榆的成长环境并不愉快。


    “不过,魏清露都知道了,他们看见报道,也只是时间问题。”


    魏舒榆摊开手心,似笑非笑的说:


    “自从知道我和大小姐搞在了一起,他们还是挺关心我的。”


    她几乎不跟家人联系,父母的电话都已经拉黑了,除了奶奶的病情会让魏清露转告,他们不论发生什么事,都烦不到她的头上来。


    但这并不影响父母的控制欲,尤其是发现在互联网上可以搜索到女儿的消息之后,更是乐此不疲。


    魏舒榆想从互联网上消失,退出艺术圈,退出一切会被人关注的地方,也和这有分不开的关系。


    这次的事情闹得这么大,他们或许早就知道了,只是看能忍到什么时候,才会想办法来质问她。


    “不过,他们可能早就想找我了,”魏舒榆摸出手机,在靳意竹的眼前晃了晃,“要我把他们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吗?不出今天,你就能跟他们谈谈了。”


    靳意竹没有说话,她听得出来,魏舒榆不喜欢谈到家人的事。


    在没有提起这件事时,魏舒榆还是放松的,和她靠在一起,说话的时候唇角会不由自主的弯起来,这是她最近才发现的,魏舒榆其实是一个很喜欢笑的人,开心的时候会笑,放松的时候会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会不知不觉的笑,只是那种笑意淡淡的,很容易被人忽略,但她每次发现的时候,都觉得像是中奖了一样开心。


    但说起家人的事情时,魏舒榆的肩膀紧绷,语气里带上嘲讽的意味。


    她不是故意要这样说话的,靳意竹知道,在魏舒榆觉得危险、不知道要怎么应对的时候,就会用这种似嘲非嘲的语气,来掩饰住心中的不安。


    “魏舒榆。”


    在她要赌气按下手机的时候,靳意竹先叫了她的名字。


    “你要是不愿意的话,就不要这么做。”


    “可是……”她语气那么温柔,反倒让魏舒榆不知所措,“可是,一直这样可以吗?一直不跟他们说话也可以吗?你会不会……”


    觉得我不够真心,觉得我有所隐瞒,觉得我有不愿意让你了解的世界?


    即使那是我自己都不想面对的东西……


    魏舒榆思绪混乱,说:“我不是不想让你知道,我只是觉得明知会让人不开心的东西,不一定非要去面对,其实对于我和他们而言,就这样互相不联系反而是最好的。”


    她也想过很多次,这是不是一种逃避。


    只是在漫长的时间里,一次又一次毫无成效的努力之间,魏舒榆意识到在有些人之间,互相理解是不存在的。


    什么心理学都拯救不了没有真心的人。


    而她不想再将真心浪费在不值得的人身上,即使他们跟她流着同样的血。


    “如果你不想联系的话,那就不要联系。”


    靳意竹对她笑笑,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一下,说:


    “那是你的家人,你不用顾忌我的想法。”


    “何婉若要离婚,我也没有征求你的意见啊,”靳意竹轻描淡写的说,“但如果你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会很乐意。”


    她说得太平淡,仿佛只是在说一件普通的事情,而不是在说困扰了魏舒榆多年,令她的人生一再崩溃的问题。


    魏舒榆定定的看着她,靳意竹的表情也很冷静,她没化妆,更显得眼神清澈无害,魏舒榆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又一次得出结论,靳意竹这个人的强势和稳定,确实远超出她的想象。


    “诶,怎么一直盯着我?”


    眼看着靳意竹又要故态复萌,开始对她撒娇,魏舒榆先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


    “因为你太好看了,行了吧?”


    说罢,魏舒榆拿起手机,干净利落的将父母从黑名单里放出来,笑眯眯的对靳意竹说:


    “说好了,我要是有麻烦,你要帮我的。”


    “当然……嗯?”


    靳意竹看着她的动作,意识到她做了什么的时候,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在她的指尖上轻吻了一下,感受到她的指尖轻颤了一下,靳意竹又将自己的手覆上去,缠住她的手。


    “魏舒榆,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很有勇气了。”


    “我知道,”魏舒榆说,“再多说几句,我喜欢听。”


    “真是,怎么这么可爱。”


    靳意竹牵着她的手,偏过头来看她:


    “最喜欢听什么?我可以一直说给你听。”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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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4章


    晚餐结束后,魏舒榆的手机毫无预兆的响了起来。


    护士带她去例行检查,地方不远,医院里又四处都有内线,为了检查方便,她没带手机,而是放在病房里。


    她走之前,靳意竹还跟她开玩笑:“就这样放在茶几上?不怕我看吗?”


    “有密码,”魏舒榆瞥了她一眼,“你要看吗?我现在帮你解锁?”


    靳意竹轻笑一声,问:“你怎么不让我录个指纹?”


    护士站在门口,手里拿着文件夹,听了小半场,忍不住轻轻咳了一声,意思是别秀了我还在。


    魏舒榆立即转过身,跟她说声不好意思,对靳意竹摆摆手,跟着护士去做检查。


    魏舒榆的手机在茶几上响了几声,靳意竹终于从文件里抬起头,去看她的手机。


    屏幕上显示来电人是父亲,靳意竹愣了一瞬,魏舒榆对父母的备注,难道就是父亲和母亲吗?她没看过魏舒榆的手机,更没看过魏舒榆对其他人的备注。


    魏舒榆不在,她不会去接她的电话,但捧着魏舒榆的手机,靳意竹陷入了沉思。


    魏舒榆对她的备注是什么?


    靳意竹抬头,飞快的看了一眼门口,走廊外面没人,也没有什么动静,看来魏舒榆过去做检查,现在还没有回来。


    她摸出自己的手机,给自己打电话。


    几秒后,魏舒榆的手机屏幕上,跳出她的号码。


    没有备注。


    空白一片,什么都没有。


    一串纯粹的号码。


    嗯?这是什么意思?


    靳意竹看不明白,将电话挂断,又重新拨了一个过去,果然,还是一串纯粹的数字,没有备注,空白一片,并不是刚刚手机出现了BUG。


    魏舒榆还没回来,病房里只有电视机的声音。


    电视里放着的是一档并不知名的综艺,伴随着轻快的音乐和观众的笑声,房间里多了一点假象般的热闹。可那笑声落到病房里,却显得有些空荡,像是无法真正抵消的安静。窗帘被风轻轻吹起,带来一点夜晚的凉意,绿植在角落里安静伫立,叶片被风掀起一瞬的阴影。


    好奇心升腾而上,占满了靳意竹的心。


    每天晚上,魏舒榆去做例行检查的时候,她其实都觉得有点寂寞。


    倒不是无聊,她有很多事可以做,狮心董事会有汪千淳坐镇,出不了大问题,但有些文件必须由她签字,每周会定期送到她的手上,她不喜欢跟魏舒榆在一起的时候还在处理工作,这些文件一般都是魏舒榆去做检查的时候签的。


    另一件事,比狮心的文件更重要,占据了靳意竹大部分心神。


    在朱律师的推动下,隶属于何家的律师团找了私人侦探,去查靳盛华和那几个肇事司机之间的关联。


    这部分的进度,每天都会同步给靳意竹,现在已经发现了肇事司机的去向,也查到了他们之前和靳盛华联系的痕迹,在靳意竹的授意下,这部分的证据都是同步提交给警署的。


    靳意竹一直觉得,这些事很重要,但是又不重要。


    她可以全神贯注的去处理这些事,只是当她一旦停下来,魏舒榆的影子就会浮现在她的心里,勾得她一直去想她的事情。


    更不要说现在这种时候了,魏舒榆的手机上没有她的备注,这么明显的问题,她很难不去思考。


    魏舒榆的检查什么时候结束?靳意竹开始走神,心里满是那一串号码。


    她想给楼层护士打电话,问问魏舒榆现在在做什么,但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很奇怪,平时她也常常打电话,去问魏舒榆在做什么。


    看文件觉得累了的时候,她会直接拨内线过去,问魏舒榆什么时候能回来。她从来都不是别扭的人,在靳意竹看来,沟通是人与人相处的艺术,上帝建起巴别塔,要人类不能互相理解,语言和文字总有无法到达的地方,但是她不相信,她信奉的是另一套理论,真心会感染真心。


    她就是觉得魏舒榆跟她是天作之合,她们之间没有不能说的话,没有不能做的事,信任和理解不是她和魏舒榆需要去求证的事物,而是存在于她们之间、坚不可摧的羁绊。


    所以现在这点不好意思也很值得玩味啊……靳意竹后知后觉的想,我现在是在不安吗?


    在好奇背后,藏着的是不安全感吗?担心那串数字并没有什么深意,而是纯粹的不在乎吗?以魏舒榆的个性,真的有可能一开始没有给她设置备注,后面就一直延续,反正,她也不怎么直接给她打电话。


    “靳意竹?”


    魏舒榆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点疑惑。


    “怎么了?我进来了都没有发现。”


    她在靳意竹的身边坐下,看见茶几上摊开的文件,靳意竹的注意力显然不在这些东西上面,她又多看一眼,靳意竹一只手拿着她的手机,另一只手拿着自己的手机。


    她从靳意竹的手中接过自己的手机,问:“他们是不是给我打电话了?”


    魏舒榆打开未接来电列表,里面果然有好几个标红的电话。


    她爸打了两个过来,她妈打了一个,还有两个……竟然是靳意竹?


    “靳意竹……”魏舒榆拖长了声音,语气里带上一丝笑意,“你给我打电话做什么?”


    “没什么,”猝不及防被她点名,靳意竹掩饰了一句,“试一下我的手机通话功能。”


    “哦?”


    魏舒榆轻笑了一声,忽然靠近她,说:


    “你有话想问我。”


    太明显了。


    靳意竹这个人,真的很有意思。


    明明在别人面前的时候,是喜怒不形于色,短短两年间全面控制了狮心集团的靳总,尤其是现在靳盛华退位,去掉了她的名头前缀词,狮心里谁谈起靳意竹,不是说她手段了得,气势惊人?


    唯独在她的面前,靳意竹什么情绪也藏不住。


    所谓的喜怒不形于色,消失得一干二净。


    从一开始就是这样,从在那一场大雨里,她遇见靳意竹,这个人就是这样。


    望向她的眼神,从一开始就是清澈透明的。


    那些越界的话、不合时宜的言辞、向她伸出的手,从一开始,靳意竹就没打算向她隐藏过什么。


    “嗯。”


    被魏舒榆看穿,靳意竹反而坦然起来,或者说她等待的就是魏舒榆看穿她的心。


    “我想问你,为什么我没有备注?”


    “因为不需要。”


    魏舒榆对她笑笑,轻描淡写的说:


    “没有的意思就是全部。”


    她的手指划过屏幕,在键盘上按下一串数字,几乎没有停顿。


    就好像她不是记住了这串数字,而是这串数字选择了她。


    “靳意竹,你以前说,不论你什么时候打电话给我,我都必须接电话,我希望你也是如此。”


    靳意竹的手机应声响起,和魏舒榆拨出电话的步调一致。


    魏舒榆一抬下巴,示意她接电话。


    靳意竹接起电话,魏舒榆的声音从身边传来,也从电话里传来,她说:


    “靳意竹,这是我唯一能记住的号码。”


    刹那间,靳意竹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的号码是魏舒榆唯一能记住的号码,她也是魏舒榆唯一能信任的人。


    不论什么时候,不论什么地方,她都必须站在魏舒榆身后,就像魏舒榆向她承诺的那样。


    “我知道,”靳意竹说,“不论什么时候,我都不会先挂断你的电话。”


    “我向你保证。”


    正如魏舒榆了解她一般,她同样了解魏舒榆。


    这个人看起来冷淡,其实比谁都更细腻纤细,她不喜欢看着别人的背影,不喜欢听见电话骤然断掉的忙音,不喜欢突如其来的离别。


    “说好了啊。”


    魏舒榆笑笑,啪嗒一声挂了电话,朝她伸出小指,在她面前晃了晃,冲散了忽然变得有点忧伤的气氛。


    “要拉钩吗?”


    “要啊要啊,”靳意竹的小指跟她勾在一起,在半空晃了晃,“像小朋友一样。”


    “怎么,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靳意竹笑得更灿烂一点,“要是我们不在医院就好了,现在应该吃冰淇淋。”


    “小朋友就要吃冰淇淋吗?”


    “对啊,要是能看见星星,那就更好了。”


    病房的灯光被调得很柔和,落地灯在墙角投出一圈淡淡的光影,映得墙壁都温润起来。


    窗帘被吹得轻轻飘起来,带进来的风让绿植的叶片微微摇晃,茶几上还留着切开的水果,空气里淡淡的果香混着夜色的味道,四周仿佛只剩下她们的呼吸。


    正在闲聊之间,魏舒榆的手机又响了起来,一声比一声急促。


    魏舒榆无奈的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母亲”字样,有点犹豫的问:“怎么样,要不要接?”


    靳意竹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反问道:“你想接吗?”


    “理论上是不想的,我不太喜欢和他们有交流,我不喜欢石头扔进水里的感觉。”


    魏舒榆微微皱眉,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字不断的跳跃,直至屏幕上的字迹消失。


    “他们是那种在你说话之前,已经预设了回答的类型,要是你的回答跟他们想象得不一样,就会一直把话拐回去,直到你说出他们想听的话。”


    “听起来好像NPC,”靳意竹说,“按照设定的程序运转,没运转成功就会死机。”


    “形容得很准确,”魏舒榆笑了,“说得这么直白,不怕我生气?”


    “你会生气吗?”靳意竹好奇道,“我还以为希望我能说得更恶劣一点呢。”


    “你非要这么说也没错。”


    魏舒榆沉默了一瞬,随即承认了自己的私心:


    “嗯,我比较阴暗,希望你能把我说不出口的话全说了。”


    她性格内敛,大部分时候会选择体面,不喜欢将事情闹到太过难看的境地。


    可惜这种善良被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事情变成现在这样,魏舒榆很难觉得是自己有错。


    “是吗?那等下我帮你接好了,”靳意竹笑笑,“口出恶言的纨绔大小姐,这种角色我很熟悉了。”


    魏舒榆被她逗笑了:“你怎么知道他们还会打过来?”


    “你还拿着手机啊,不就是在等吗?”靳意竹说,“再说了,这一晚上打来的电话也不少了吧?现在是六个?”


    谁家的父母会换着人给女儿打这么多电话?


    在这种控制欲的驱使下,只要魏舒榆不接,他们就会一直打。


    靳意竹猜的没错,她的话音刚落,魏舒榆的手机又亮了起来,这次屏幕上显示的是“父亲”。


    魏舒榆耸耸肩膀,点了接听,但并没有把手机放在耳边,而是开了外放,直接放在了茶几上,靳意竹疑惑的看着她,魏舒榆摊开双手,意思是你等着看吧。


    电话接通后,她没有说话,但电话的另一边,大概是发现她接了电话,停顿了两秒。


    “喂?怎么不说话?”


    魏庆国的声音粗厚,听起来像是被砂砾打磨过,叫人并不舒服。


    “魏舒榆,你今天舍得接电话了啊,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接我们电话了。”


    “我是有那个想法,”魏舒榆淡淡的问,“什么事情?”


    “你还真想一辈子不接电话?魏舒榆,我和你.妈是你骨肉至亲,你倒好,一句话不说,就跑那么远的地方去,现在你在哪儿?还在不在东京?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魏庆国说话有如连珠炮,一叠声的说完后,等了两秒钟,没听见魏舒榆的回答,话锋一转,问:


    “你之前说包.养你的那个大小姐,现在是不是出事了?”


    魏舒榆没有说话,只觉得一阵疲惫,正在缓慢的、无法抑制的将她包围。


    她很清楚他们为什么会忽然打电话给她,执意要找到她。


    她的家人和别人的家人不太一样。


    她虽然拉黑了他们,但其实也不会对他们造成什么影响,因为这两个人本来也一年到头不会给她打一个电话。


    除非是有事要找她,包括但不限于亲戚朋友问他们女儿去了哪里,又或者是院子里的邻居炫耀了自己的小孩,每一个觉得不爽的瞬间,都要来她这里找补一下。


    像是在网上看见她和靳意竹出了车祸这种大事,他们是不可能沉默的。


    不表演一下关心,怎么来勒索她的情绪?


    可笑这种关心,本来也是种勒索。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问你点事情,半天不说话,算了,反正你也没把我这个做爸爸的放在心上,还是让你妈妈跟你说吧。”


    魏庆国说了半天,没听见魏舒榆的回答,开始觉得烦了,转而将电话给了赵柔。


    赵柔接过电话,语气温温柔柔,说出来的话,却跟温柔不沾什么边。


    “我早就说过了,跟女人在一起不靠谱,那女人说是有钱,给过你吗?你看看你这几年,也不往家里拿钱,现在好了,出事了吧,还连累你一起出车祸,我看她那样子,也不像是什么正经人,叫我说,就应该早点断了,回来找个好人家结婚,你再这么拖下去,以后更难找!”


    赵柔一连串的说完,等着魏舒榆回答。


    但电话里传来的,不是魏舒榆的声音,而是另一个女人。


    那人声线凛冽,语气却慵懒,带着一股玩世不恭的味道,笑着回答她:“瞧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就是再不正经,手上的钱也够魏舒榆花八辈子了。”


    “怎么,怕女儿远走高飞,再也找不到了?”


    她把话都说了,赵柔反而说不出话了。


    更何况,靳意竹说话的调子,简直和电视剧里的纨绔子弟没有两样,听不出什么情绪,但嘲讽意味却浓重,像是从头到脚在审视着别人,优越感满溢而出,令赵柔无所适从。


    她支吾了一会儿,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又将电话还给魏庆国。


    魏庆国倒是气势汹涌,张口就来:“你说得比唱得好听,说是有钱,这钱在哪里?要娶我女儿,那是要花钱的!”


    魏舒榆听得无语,按住自己的太阳穴,心脏又开始狂跳了。


    她知道魏庆国和赵柔说不出什么好话,可是,他们把话说得这么直白,说得这么难听,就差把她明码标价了,靳意竹会怎么看她?靳意竹会……怎么想?


    呼吸变得凝滞,魏舒榆低下头,开始玩自己的指甲,听着靳意竹在旁边跟魏庆国吵得有来有回。


    准确的说,是魏庆国在对靳意竹发难,或者说是对她发难,只是她躲在了靳意竹的后面,让靳意竹不得不去直面了她家人的恶意,但靳意竹很平静,丝毫不见生气,只是语气里带着嘲讽,句句都堵得魏庆国无话可说。


    靳意竹接着电话,还分出神来,察觉到身边的人情绪不对。


    她伸出一只手,握住魏舒榆的手。


    食指按在魏舒榆的大拇指上,不让她继续去撕扯自己的皮肉,警告般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告诉她不要伤害自己。


    在魏舒榆抬起眼,看向她的时候,靳意竹眨了眨眼,对她露出一个笑容。


    她想说没事的,不要担心,这些事都不用担心,如果有不喜欢的事情,可以放心让我来帮你做,不要勉强自己。


    只是,电话里的声音还在继续,她不得不勾住魏舒榆的小拇指,分神去听电话。


    魏庆国说了半天,一直没有听见魏舒榆的声音,只听见靳意竹似是而非的嘲讽,更是大动肝火。


    “魏舒榆呢?她怎么不接电话?”


    他虽然生气,但听靳意竹刚刚说的话,又觉得这个女人确实是有权有势,他们惹不起,不敢再造次,只好憋着那口火气,问:


    “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她就这样让你跟我们说话?”


    说了这么多话,靳意竹也有点烦了。


    更何况,她看见身边的魏舒榆,明显是有点忐忑不安的表情,更是觉得心疼。


    “我们是什么关系,你们还没在网上看清楚么?”


    她失去了耐心,语气更冷,毫不留情的说:


    “魏庆国,你们是什么心思我很清楚,魏舒榆心软,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靳意竹的语气一变,电话的另一头,魏庆国和赵柔齐齐打了个寒颤。


    是……看那报纸上写的,她就不是什么好人,那么短的时间,就能把那么大一个集团搞到手,那能是什么好人?这么心狠手辣的女人,他们确实惹不起。


    “再这样给魏舒榆打电话,后果你们自己掂量。”


    说到最后,靳意竹的语气简直是到了冰点,冷得叫人胆战心惊。


    “我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叫你们俩消失,那还是轻轻松松的。”


    说罢,靳意竹直接挂了电话,没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


    “怎么了?”


    她微微偏头,跟魏舒榆对上眼神,不由得笑了起来,那一瞬间如春风化雪,冰冷散尽,只余温柔。


    “吓到了?忽然这样看着我。”


    看着魏舒榆怔怔的样子,靳意竹不禁在想,该不会是她最后那几句话说得太夸张,把魏舒榆吓到了吧?


    她伸出手,在魏舒榆的面前轻轻晃了晃,想要让她回神。


    “没,”魏舒榆摇摇头,抽回自己的思绪,“我只是觉得……你刚刚的样子很帅。”


    “是吗?”


    靳意竹瞬间高兴起来,如果人类有尾巴,那她现在的尾巴一定已经晃了起来,眼神亮晶晶的看着魏舒榆:


    “怎么样,我很厉害吧?”


    “嗯,特别厉害,”魏舒榆点头,“一下就把我解决不了的问题解决了,说实话,我还挺想看看他们现在的表情的。”


    魏庆国和赵柔这么油盐不进的人,要是真的有一个各方面都远远强于他们的人出现了,大概会在意识到这件事的瞬间,就开始对此绝对服从吧。


    这么说来,也是可笑。


    “那你要不要打一个回去?”靳意竹坏心眼的笑了,“现在那边肯定特别精彩。”


    “还是不了,我也没有那么爱看热闹。”


    魏舒榆被她的神态逗笑,忍不住伸手,抚过她的脖颈后方,问道:


    “说能让他们消失,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当然是假的,我从TVB里学来的,”靳意竹说道,“现在是法治社会了,不能随便把人扔进东京湾了。”


    “喂喂,难道以前就能扔吗?”


    魏舒榆吐槽了一句,看她不说话,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某种可能,迟疑的问:


    “呃……难道是真能吗?”


    “你非要扔的话,总是会有办法的。”


    靳意竹托着下巴,看起来仿佛是在认真思考这种可能性,看见魏舒榆的表情越来越疑惑,她终于忍不住了,大笑出声:


    “这种事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干啊!不过,如果你真的不想见他们,我也可以让他们见不到你。”


    魏舒榆好奇道:“怎么说?”


    “物理隔离,走到哪安保跟到哪,”靳意竹耸耸肩膀,“花钱就行。”


    魏舒榆神色复杂:“真是讨厌的有钱人。”


    “真的会讨厌有钱人吗?”


    靳意竹听她这样说过好几次,一直都是当做一句网络用语,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变得有点在意。


    “那怎么办,我很难没有钱……”


    魏舒榆刚笑了一声,又感觉不对,转头一看,才发现这个人居然是真的难过起来了。


    好奇怪,又有点可爱。


    怎么说……


    像小金毛一样。


    “诶诶,怎么回事,宝宝怎么真的听进去了。”


    她放软了音调,平日里清冷的嗓音里染上几分甜腻,顺手勾住靳意竹的手,拉住她的小指,轻轻晃了两下。


    “我最喜欢你啊,你不是最清楚了?”


    “最喜欢我,那第二喜欢谁?”


    靳意竹被她哄得唇角压都压不住,但还是哼了一声,反手把她的手缠住,跟她十指紧扣。


    “第二也喜欢你,第三还是喜欢你。”


    魏舒榆声音很轻,笑意温柔,


    “全世界只喜欢你。”


    于她而言,整个世界的风景,都不及靳意竹。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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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5章


    狮心集团的夺权风云在报纸杂志上闹到顶峰的时候,靳意竹也迎来了在医院的最后一个阶段。


    一系列检查做完,医生们对着报告开过讨论会,一致认为她恢复得不错,可以开始计划出院了。


    “这个漫长的假期终于要结束了。”


    靳意竹靠在沙发上,听完护士送来的检查结论,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感叹道:


    “现在让我回去上班,我还有点不适应了。”


    她前几天已经拆掉了石膏,现在看上去与平时没有什么区别。


    如果不是检查报告显示她还有一些指标没有完全恢复,谁也想不到她不久前才刚跨过生与死的界限。


    “怎么,怕他们叫你回去开会?”


    为了陪靳意竹,魏舒榆在医院多住了一段时间,多亏了这一段时间的疗养,她现在比之前要健康许多,连脸上都多了血色,不像以前那样总是透着一丝苍白。


    “唐苏最近一直给我打电话,问我这个展览季结束之前,能不能回去露个面。”


    “你怎么回答她的?”


    靳意竹确认完报告的内容,将报告还给护士,对她露出一个笑容,示意她可以走了,护士点点头,知道她们要聊点私人话题,很识趣的离开了病房。


    “有说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吗?”


    护士走了,病房里没有外人,靳意竹看向魏舒榆,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等不及她回答,便朝她贴过去,将她抱在怀里。


    “好讨厌,又来跟我抢人,”靳意竹蹭蹭她的脸颊,仿佛是要记住她的味道一般,在她的脖颈间留下几个轻轻的吻,“又不能不让你去。”


    她本来就是张扬的性格,经过一场生死后,将世事万物看得更透彻几分,反倒更为肆意大胆。


    先前还会收敛自己的心意,知道魏舒榆不会讨厌后,现在完全将炽热爱意倾泻而出,比盛夏更为灼热。


    “我还没回复她具体时间。”


    魏舒榆在她的怀里,担心影响到她还未彻底痊愈的那几个伤口,不敢有什么动作,很安静的让她抱着,回答道:


    “不过展览季结束之前,确实是要去露个面。”


    这是公司的第一个展览季,作品表现不错,拿下了几个奖项,但是这场车祸把靳意竹和魏舒榆都拖在了香港,至今没有一个人在展览季上露面,唐苏能独自坚持到现在,已经是不容易了。


    最终展有大奖揭幕,她肯定是要出席的。


    “我再陪你几天,就先过去了。”


    魏舒榆话音刚落,已经感受到靳意竹的情绪微微下落了一点,有点可爱,什么都摆在了脸上,她伸出手,绕到靳意竹的后背,顺着她的脊背,缓缓的抚下去,轻声说:


    “等你恢复了以后,再过来找我,好不好?”


    “那还要等很久,”靳意竹叹息了一声,“我想每天都跟你待在一起。”


    她在车祸里受伤比较重,做过几场大手术,要恢复到能够坐飞机的程度,还需要一些时间。


    “我也想每天和你在一起,”魏舒榆抬眼,注视着她的眼睛,“等我走了,你也不许每天忙着工作,要注意休息。”


    “我看起来像是那么热爱工作的人吗?”


    靳意竹笑了一声,低头蹭蹭她的鼻尖,说:


    “那我们先办出院,回中环住几天好了,到时候我送你去机场。”


    “你在医院都要看文件,出院后难道会不看吗?”


    魏舒榆耸耸肩膀,靳意竹这个人看起来懒散,实际上该做的事情,从来都一件都不含糊。


    “我会每天给你打电话的,你做好心理准备。”


    “哇,真的吗?”


    靳意竹的眼神一亮,看起来格外开心。


    “是要查岗吗?要我每天跟你报备我去了哪里,和谁一起开会吗?”


    “……”


    魏舒榆看着她的表情,总觉得自己说的话莫名其妙让她爽到了。


    “那倒是不用了。”


    “哦……”靳意竹应了一声,显出一点失落,“那我想说可以吗?”


    “可以啊,”魏舒榆说,“没关系,我流量很多。”


    靳意竹眨眨眼睛,看看魏舒榆,又看看手机,怀疑她是在讲冷笑话,又怀疑她是在嘲讽自己。


    魏舒榆被她的反应逗乐,缩在她的怀里,笑了好一会儿。


    翌日。


    按照靳意竹的计划,魏舒榆和她一起办了出院,回到了位于中环的公寓。


    “好久没回来了。”


    熟悉的落地窗前,靳意竹看着香港的天际线,感叹道:


    “忽然有点不适应。”


    “会吗?”


    魏舒榆倒是没什么感觉,在沙发上坐下,又和忙碌的阿好打了个招呼,再看向靳意竹。


    “可能是我没有在这里住很久?”


    “嗯……对于你来说,这里其实没有家的感觉吧?”


    靳意竹沉吟片刻,从落地窗前离开,在她的身边坐下,和她靠在一起,说:


    “我刚回国就住在这里了,可能我在这里生活的气息比较浓,让你感觉这里更像我家。”


    “要这么说也可以吧,我只是觉得对我来说,没有很大的区别。”


    魏舒榆说完,又补上一句:


    “本来我也不住在香港嘛。”


    “等你回来了,有空我们去看看房子,换一个地方住。”


    靳意竹想起她和魏舒榆住在东京时的感觉,在魏舒榆的布置下,那个租来的公寓处处温馨,其实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家。


    或许,对于魏舒榆而言,内心的认同感更加重要。


    “你喜欢中环吗?还是想住到半山去?”


    “……怎么忽然说到这个了,”魏舒榆顾左右而言他,“是不是快要吃饭了?我去看看阿好。”


    “不许去,要吃饭的话,她会叫我们的。”


    靳意竹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腕,不许魏舒榆走。


    “魏舒榆,你躲什么?怕我把你锁在家里啊?”


    她一只手扣着魏舒榆的腰,另一只手抓着她的手腕,其实没有用什么力气,如果魏舒榆想的话,只要一秒钟就能挣脱她。


    但是她没有。


    她担心会对靳意竹的伤口不好,又实在是觉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尤其是靳意竹后面意有所指的问题,还是在这张沙发上……


    “你要我怎么回答?”


    想不出答案,魏舒榆索性不想了,将脸埋进她的怀里,闷闷的说:


    “只是觉得你在这里住了那么久,应该已经住出感情了,何必要为了我换一个地方住呢?”


    “住习惯了而已,哪有什么感情,你太高估我了。”


    靳意竹语气随意,环视四周,对室内的摆设指指点点一番,说:


    “嗯,酒柜带走,书带走,还有你的黄油小狗带走,其他的东西到时候看着办吧,没什么特别重要的。”


    “……我的黄油小狗,不会是我们之前在港迪买的吧?”


    “对啊,谁知道你这么无情,居然丢下它们跑掉了。”


    说这话的时候,靳意竹直勾勾的看着她,眼神坦然又热烈,仿佛是在倾诉她对她的思念,又像是在控诉她当时的冷淡。


    魏舒榆抗拒不了这样的眼神,被靳意竹这样盯着,那种熟悉的心跳又回来了,连呼吸都变得暧.昧。


    “别这样看着我。”


    魏舒榆伸出一根手指,将她的脸推开,避开她的视线。


    “谁让你忽然说什么要包/养我,谁听了不跑?”


    靳意竹被呛了一下,倒是不觉得生气,只觉得魏舒榆实在是可爱,不光是对告白的话没有抵抗力,对热烈的眼神也没有抵抗力。


    “总之呢,你跑了之后,我找不到你,只好把小狗狗们都带了回来,每天睹物思人,想着它们明明这么可爱,却被人狠狠抛弃了……”


    “好可怕,真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怎么能消失得无影无踪呢?”


    魏舒榆跟着她的话,往后接了两句,语气平得不能再平,简直像是机器人读出来的句子,不含一丝感情,成功惹得靳意竹轻轻颤了一下,曾经的记忆复苏,她想,如果不是魏舒榆故意纵容,或许她根本不可能跟魏舒榆坐在同一张沙发上,抱着她,亲她的耳垂。


    靳意竹撩起她的发丝,缠在自己的手上,好想就这样缠住她的相思,将这个人永永远远据为己有。


    “我的小狗呢?”魏舒榆忽然来了兴致,问道,“你放在哪里了?”


    “在这里,”靳意竹凑到她的手心下,要她摸摸头,“怎么可以只想着你的黄油小狗……”


    “笨蛋一样。”


    魏舒榆的唇角又弯起来,捧住她的脸,轻轻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不会忘记把它们带回家的人的。”


    好黏人,好可爱,可爱得简直想要咬一口。


    魏舒榆面无表情的想,轻轻咬一口也没事吧。


    在靳意竹要去给她黄油小狗的时候,魏舒榆勾住了她的小指。


    “怎么了?”靳意竹问。


    “没什么,”魏舒榆小声回答,“先别走。”


    靳意竹不解其意,但还是停了下来,在她的身边坐下,便看见魏舒榆朝自己凑过来,冷淡的、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眼睛却是亮的,像春天的湖水。


    是要吻她吗?还是要摸摸她的头?或者是想要先抱抱她?


    无数思绪从靳意竹脑中掠过,细小的期待像是气泡水,从大脑中升腾而上,扩散到每一个细胞,令短短的几秒钟无限拉长,拉长到千回百转之间,有如过了一个世纪。


    “魏舒榆?”


    “嘘,”手指按在她的唇上,“先别说话。”


    耳后泛起一点凉意,是魏舒榆的吻。


    靳意竹轻轻颤了一下,魏舒榆的香气环绕着她,随之而来的,是一点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痛觉,落在后颈的皮肤上。


    魏舒榆咬了她,留下一个浅浅的齿痕。


    然后,她抬起头,神色天真无辜:“太可爱了,没忍住。”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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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6章


    回到中环一周后,律师终于带来了好消息。


    朱律师给靳意竹打来电话,说车祸的事情有眉目了,靳意竹和她约了时间,让她过来详谈。


    “前两天,我们查到了其中一个肇事司机的去向,他在车祸发生后,当天晚上坐船去了缅甸,那地方太乱,我们的人不好进去,所以委托了当地的蛇头,下周能把他带回来。”


    为狮心服务这么多年,朱律师还是第一次进入靳意竹在中环的公寓。


    后现代工业装修风格,整个客厅几乎都是暗调的灰,除了落地窗外的天际线,看不见其他的色彩,无形之中,给人一种极为压迫的心理感受。


    “物证我们已经提交上去了,等把人证带回来,估计就能够发起通缉令了。”


    那几个肇事司机本身就在通缉令上,一旦抓到了人,香港警署就能对他们发起审问,进入正式破案流程。


    加上他们提交的物证,足够将靳盛华送进监狱。


    “嗯,”靳意竹点了点头,表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仿佛只是随口一应,“最近注意一下靳盛华,不要让他有机会出境。”


    听见她的要求,朱律师只犹豫了一瞬,便利落的点了头。


    “只要不让他出境就好了吗?”


    “对,但也别太过分了,”靳意竹淡淡的说,“你懂吧。”


    说罢,她侧过头,飞快的看了一眼坐在玻璃房里晒太阳的魏舒榆,像是担心她听到了她说的话一般,压低了声音:


    “现在是新时代了,我们要遵纪守法。”


    朱律师感觉自己的额上冒出一点细密的汗,她当然知道老板是什么意思,合理合法合规的让靳盛华不要有机会出境,不能像以前那些年一样粗暴了,不然,等到正式审理的时候,警署那边说不过去。


    “我明白,我跟我爸不一样,哈哈。”


    朱律师干笑了两声,向她保证道:


    “您放心吧,我明白的。”


    靳意竹也笑了一声,卸去一点攻击性,温和的说:“嗯,辛苦了,我相信你的能力。”


    朱律师点头微笑,她知道靳意竹为什么会着重强调这一点,她家两代人都为狮心服务,但在她爸工作的那些年,香港还跟TVB电视剧演得一样,只要你手段了得,就算是把人抛进维多利亚港都没什么事儿。


    何天和讲究的是血性和效率,正好和她爸不谋而合,处理起这一类恶性案件,常常把证据交给警署的时候,已经报过一遍自己的仇。


    “您放心,我们一定合理合法合规的办好事情,不会乱来的。”


    朱律师跟她商谈完过车祸的事,象征性的吃了一点水果,准备告辞出门。


    “您等我的好消息吧。”


    朱律师走后,靳意竹从沙发上站起来,正想去找魏舒榆,便看见魏舒榆伸了个懒腰,从躺椅上站起来,顺手在玻璃房里剪下两支月季,推开玻璃门进来了。


    看见靳意竹,她还很诧异的问:“谈完了?”


    “谈完了,你不是都听见了吗?”


    靳意竹笑了起来,玻璃房和客厅之间没有刻意做隔音,她们刚刚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压低声音,魏舒榆要是听见了,也非常合理。


    “这是送给我的?”


    “不是,我才没那么无聊,从你的花园里摘花送你。”


    魏舒榆将那两支月季扔进玻璃花瓶,顿时给客厅增色不少。


    “我没仔细听,是荆盛华的事情有眉目了?”


    “对,等证据齐了,就能把他送进监狱。”


    靳意竹平淡的说,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即使靳盛华是她的父亲,她也没有对这件事产生什么感情。


    在她看来,自从靳盛华对何天和出手,已经不算是她的爸爸了……或者说更早一点,在这个人丝毫没有为她考虑,将她踢出集团的权力中心时,她就不应该把他当成爸爸了。


    “到时候,朱律师会跟我说的,这件事现在是她在跟进。”


    魏舒榆默默点了点头,她不知道可以说什么。


    在这件事前面,靳意竹的悲伤和痛苦都太大了,大到不论说什么,都像是一种冒犯的程度。


    她只能走到她的身边,伸手抱住她,抚过她的脊背,说:“好,等结果出来了,记得告诉我。”


    “好……诶?”


    靳意竹被她抱住,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魏舒榆好像在心疼她。


    在自己的事上,她保持着一种奇异的迟钝感,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在冷漠的世界里生存,但魏舒榆不一样,对于她的事情,即使是一点点,魏舒榆都会感到心痛。


    “魏舒榆……”


    她不是不解风情的人,不会在这种时候问你是不是在心疼我。


    她只是稍微用力,回抱住了魏舒榆,听着她的心跳。


    “怎么办,想到明天就要送你去机场,我好舍不得你。”


    靳意竹贴着她的耳朵,呼吸落在她的耳垂上,带起一阵热意。


    “我现在开始有点讨厌唐苏了。”


    “唐苏好冤,”魏舒榆笑起来,“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讨厌了。”


    “总要有个人背锅,”靳意竹理直气壮的说,“一想到又要好久见不到你,我就觉得很难受。”


    她现在已经习惯了和魏舒榆在一起的生活。


    晚上睡觉的时候,可以勾住魏舒榆的小指,早上醒来的时候,可以亲亲魏舒榆的额头,吃早餐的时候,可以和魏舒榆讨论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站在落地窗前的时候,可以和魏舒榆一起数着路面上开过的车……


    细小的、如同流水一般的幸福,已经不知不觉的侵入了她的生活,在她的心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说起来真的很奇怪,小时候看电视剧,总觉得爱情是轰轰烈烈的,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要那样的感情才够劲。”


    靳意竹喃喃道,语气里掠过一丝不可置信。


    “但现在却觉得,还是这样最好,想牵手的时候,就能牵到你的手,这样最好。”


    世人赞颂爱情,但爱情究竟是什么?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靳意竹对感情嗤之以鼻,认为那不过是激素和荷尔蒙的作用,缺少理性和思考,她宁可用金钱去换取理解,也不想交出自己的真心。


    但在维多利亚港的雨雾里,她看着魏舒榆的身影,像是看着一个谜题,想要去探索更多的可能。


    她想过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魏舒榆,为什么她在看见她的那一刻,就想着知道她的过去、现在和未来?那一刻吸引她的到底是什么?


    靳意竹从来不否认,在魏舒榆消失后的那半年,她除了想这个女人究竟去了哪里,同样也在思考,为什么自己一定要找到她。


    在无数理性和思考中,她逐渐意识到一件事。


    魏舒榆这个人,就是她要穷极一生去探索的谜题。


    “那是因为我们一起经历的已经足够多了。”


    魏舒榆看着自己的手心,淡淡的回答过她的问题:


    “我消失过,你也消失过,失去又重逢,我们交换过别人不知道的秘密,一起看过没有人看过的风景,甚至差点一起死掉……你当然会觉得不要什么轰轰烈烈最好了。”


    “是这样吗?”靳意竹莫名其妙的笑起来,倒在她的怀里,仰着脸看着她,“原来我们已经是这种关系了啊。”


    又来了,那种亮晶晶的、像是藏着无数希翼,比太阳还要耀眼的眼神。


    魏舒榆想伸手蒙住她的眼睛,不想被这双眼睛迷惑,但是在被靳意竹注视的时候,她又在想,要是能一直看着这双眼睛就好了。


    “什么关系?”她问。


    “就是这种生死与共的关系啊,”靳意竹笑容灿烂,“魏舒榆,你也很难再爱上别人了吧。”


    就当她自私好了,自私到要用生命做代价来留住她的心。


    在朝自己打下方向盘的那一刻,她确实是这样想的。


    如果这就是结束,我要你永远不能忘记我。


    那一刻,她就是那样想的。


    “我为什么要爱上别人?”


    魏舒榆静静的看着她,有那么一个瞬间,靳意竹怀疑自己被看穿了。


    “靳意竹,不要说傻话。”


    靳意竹笑意愈发浓重,抓住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笑眯眯的说:“为什么觉得我在说傻话?”


    语气温柔,问题却在试探,她要魏舒榆亲口告诉她为什么,要魏舒榆说出自己知道了多少,要魏舒榆告诉她,她对她的感情究竟知道多少。


    说她恶劣也好,说她坏心眼也罢,她的爱意就是这种东西,是炽热的锁链,是不会落下的太阳,是要魏舒榆承认、才会有意义的真心。


    “靳意竹,不要试探我。”


    魏舒榆也笑了起来,手上微微用力,挣脱靳意竹的桎梏,转而捏住她的下巴,掠夺感强烈的动作,语气却温柔。


    “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你就是想要做到极致,想要把一切能给我都给我,想要我知道世界上除了你,没有人能再对我这么好,想要我只看着你,想要我的心里只有你,想要我爱你,永远爱着你,只爱你一个,不论时间怎么变化,我都永远这样看着你,是不是?”


    她看着靳意竹,瞳孔在暖黄灯光下呈现出一点温柔的棕,不似平时冷清,仿佛被太阳照耀,染上了只属于她的色泽。


    靳意竹被她这样注视着,一点都不见慌张,反而更为坦然,露出一个胜券在握的笑容。


    “糟糕,”靳意竹说,“你怎么这么聪明啊。”


    “这件事,你在找上我的时候,不就已经知道了吗?”


    魏舒榆低下头,在她的唇上落下一个吻,似笑非笑的抱怨:


    “靳意竹,你真爱得寸进尺。”


    作者有话要说:


    拼尽全力未能在9月前完结……先给要上学的宝宝说声不好意思,等你们10月国庆假回来看包完结了的


    这章也会发小红包,还是在下章更新前发


    新的一个月新的营养液!么么!


    另外,因为快要完结了,希望宝贝们收藏一下我的作者专栏,下次开文更新有提醒。[菜狗]


    第117章


    魏舒榆从成田机场出来的时候,唐苏已经在等了。


    大概是因为公司运营顺利,作品又在展览上表现不错,多日不见,唐苏愈发意气风发。


    她头发微微带着卷度,穿着一套剪裁利落的浅灰色西装套装,内搭白色丝质衬衫,脚踩尖头高跟鞋,手腕上带着简约却闪着光的手表,整个人散发出一股干练、稳重而不失优雅的精英气质。


    远远看见魏舒榆,唐苏朝她挥挥手,顺理成章的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问道:“你一个人过来的?”


    “嗯,”魏舒榆应了一声,“靳意竹现在不方便坐飞机。”


    唐苏作为东京这边的负责人,对于她和靳意竹的基本状况是有所了解的,但不知道细节。


    只知道她们之前出了车祸,双双入院,对于她们的治疗流程是不清楚的。


    至于背后的原因……


    她有猜测,但是没有去验证过。


    她不是狮心的人,而是靳意竹为了东京分公司特意挖来的负责人,狮心集团弯弯绕绕的故事,她在入职之前有听说过,但除了总部对她们发难的那一次,她没有直接接触过狮心的人。


    集团内部传得沸沸扬扬的夺权论,她也只是知道个皮毛。


    “怎么是你亲自来接我?”


    唐苏审视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前,魏舒榆先开了口。


    “让司机过来就好了,多麻烦你。”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好不容易回来了,我当然得来接了,”唐苏笑眯眯的说,“让司机来接你,多没有诚意啊。”


    魏舒榆不动声色的勾起唇角,视线从她的身上扫过去,比她刚刚的眼神更为意味深长。


    “这些场面话就不用说了,你是想知道点细节吧。”


    唐苏替她拉开车门,让她在后座坐下,自己上了驾驶座。


    她开了一辆商务车过来,是公司的车,车内空间宽敞,真皮座椅柔软厚实,车窗经过处理,隔绝了外面喧嚣的噪音。空调温度恰到好处,淡淡的木质香氛混着一点清新的柑橘气息,让人很快安定下来。中控台的灯光低调而明亮,细节收拾得一丝不苟,带着商务风里难得的舒适感。


    “我是很想知道现在狮心的内部斗争到什么程度,”唐苏一边开车,一边毫不避讳的说,“你也知道,我们东京分公司算得上是独立于总部存在的,一切看靳意竹的脸色。”


    “你这么说,好像她是什么大魔王似的。”


    魏舒榆轻笑了一声,陷入柔软的座椅里,漫不经心的说:


    “你可以放心,她会赢的。”


    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来的话却万分笃定。


    唐苏被震慑了一瞬,从后视镜里,看着魏舒榆的脸。


    清秀精致、脂粉未施的一张脸,和她印象中一样漂亮。


    阳光透过车窗,落在她的脸上,映衬得魏舒榆的皮肤几近透明,与那冷淡的眼神放在一处,显出一种近乎非人类的美。


    唐苏恍惚了一下,以前她有这么冷么?


    “开车注意安全。”


    后座上,魏舒榆淡淡的提醒:


    “看路,不要看我。”


    “哈哈,不好意思,这条路开习惯了,一下没注意。”


    唐苏随意扯了个借口,斟酌着问:


    “那靳意竹什么时候过来?公司里传言很多,要压住不容易,我已经尽力了。”


    最近这一年,公司的情况实在算不上稳定。


    先是总部空降监察组,在公司里小闹一阵,还没查出个结果来,又莫名其妙的消失了,比不出现还令人浮想联翩,接着是一系列的新闻,总裁和艺术总监表面上是合作伙伴,实际上却是恋人关系,总裁甚至为了她退婚,闹得香港满城风雨,小报杂志的狂欢还没结束,又是一系列豪门夺权大戏。


    纵使作品在各大展览上表现良好,连连斩获奖项,公司里也免不了人心惶惶。


    唐苏恩威并施,严压了一阵,又放出魏舒榆很快会回来的消息,总算是维持住了表面上的平静。


    “她么,要看情况,香港那边也很多事。”


    魏舒榆看向后视镜,端详着唐苏的脸,她看得出来,唐苏这段时间确实尽心尽力,已经快到承受压力的极限了。


    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放软了声音,温柔的说:


    “你这段时间辛苦了,没事的,我回来就行了,等会到公司,你先把这几个月的月报给我,然后通知他们开会。”


    唐苏应了一声,没有去问魏舒榆准备做什么。


    商务车在道路上飞驰,窗外的风景如同被风推着一样向后滑去,先是宽阔的机场高速,成排的路灯在玻璃上留下连绵的光影。天色骤然阴沉,厚重的云层低低压着,像是随时会倾泻下来,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沉闷的躁动。


    驶入市区后,车流骤然拥挤,鸣笛声和人群的喧闹交织在一起,更衬得车厢里安静得有些异常,仿佛正酝酿着一场无法避免的风暴。


    “直接去公司吗?”进入东京市区后,唐苏问道,“还是我先送你回港区?”


    “去公司啊,”魏舒榆摊开手心,似笑非笑的说,“靳意竹又不在,我这么早回去做什么?”


    唐苏被她呛了一下,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奇怪,不知道她是在点她之前一直问靳意竹的事,还是纯粹的秀一下恩爱,但魏舒榆从来不是那种会在工作场合表现出她和靳意竹有感情的人,唐苏又觉得,可能确实是在点她。


    又不好意思问,怕魏舒榆说自己只是随口一说,一口气堵在唐苏的喉咙里,有点怪怪的。


    唐苏开车进了公司,魏舒榆在办公室里看了两个小时报表,让她通知各部门来开会。


    等到会议的时候,唐苏总算明白,为什么魏舒榆说她回来就行了。


    这个女人双手抱臂,站在会议桌的最前方,冷眼扫过各部门的主管,眼神重点落在那几个不够安分的人身上,略带审视的目光,如有实质一般压下来,令人喘不过气。


    很奇怪,她没穿西装,不带有任何生意场上常见的凌厉特征,而是最典型的艺术家形象,一袭轻飘飘的长裙,素淡的眉眼,连妆容都淡得可以忽略不计,但被她注视的瞬间,总有种被看穿的错觉。


    等到会议室里变成一片寂静的时候,魏舒榆终于开口了,挨个点过他们的名字,将他们这几个月的数据一一说出来,本来心怀鬼胎、没少在公司里煽风点火的几个人脸色忽明忽暗,拿不准她的态度,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她表情平静,声音更平静,听不出喜怒,不带一丝情绪,仿佛不论发生什么,对她而言都只是一道流程。


    “公司最近是什么情况,我很清楚。”


    魏舒榆的视线压过他们,声音里带着冷笑的气味。


    “最终展之前,谁也别做不该做的事情,我不是那种会跟你们玩三角制衡的人,谁惹了事,谁就直接滚。”


    会议桌上,一群人面面相觑,连唐苏都抬起头来,看着魏舒榆,眼神里带着说不出的诧异。


    从认识魏舒榆的第一天起,魏舒榆就是以娇弱金丝雀的形象出现在她的面前的,公司的事情她一向不怎么插手,全部放手让她和靳意竹去决定,只在专业方面提出建议。


    说完之后,魏舒榆也没给他们发言的机会,仿佛只是来通知他们一般,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裙摆轻飘飘的,留下一道浅淡的影子。


    会议室里安静了几秒,又在瞬间炸开了锅。


    唐苏留神听了,此起彼伏的讨论声里,竟然没有人敢跟魏舒榆呛声,更没有人要去找魏舒榆理论,全是对如何自保的恐惧。


    会议桌漆黑的光泽倒映出凌乱的文件和紧绷的眉眼,仿佛将空气压得更沉。


    靠墙的绿植在空调风里轻轻摇曳,却带不来一丝生气,只衬得人心慌意乱。冷光灯安静地照着,像无声的注视,逼得每个人都觉得呼吸滞涩。


    暗流汹涌的气氛里,说话的声音慢慢低下去,主管们沉默的收拾起桌面上的资料,准备回去之后,给各自部门的人紧一紧精神。


    唐苏出了会议室,转过一条走廊,去办公室里找魏舒榆。


    她敲门的时候,魏舒榆正靠在宽大的转椅里,和靳意竹打视频电话,聊着两边各自的进展,听见唐苏敲门,她跟靳意竹说过一声,便放下手机,让唐苏进来。


    唐苏推门进来,眼神亮闪闪的,简直是称得上崇拜了。


    “你真把他们治住了!怎么做到的?”


    唐苏拉开她面前的转椅,从鼻子里嗤了一声,显然是对他们烦到了极致,说:


    “那几个人真是麻烦,看在他们业绩不错的份上,我给他们几分薄面,他们倒好,给我在公司里煽风点火,带着自己部门的人不配合工作,就差结党营私,计谋篡位了。”


    “篡什么位?狮心总部在香港,他们相当于冷宫里的妃子,能保住自己的位置已经不错了。”


    魏舒榆难得多出几分耐心,将报表又推到唐苏面前,笑意还是冷的,说:


    “你在他们眼里,还是个有理智的管理者,需要向靳意竹汇报工作,有桎梏就会有软肋。”


    “我不一样,本来以为我只是个疯子艺术家,还在庆幸我不插手公司的事,没整天拿艺术界的那一套来折磨他们呢,现在发现我是老板的小情.人,大概快被吓死了吧。”


    魏舒榆毫不避讳的开着自己的玩笑,语气冰凉,手指点了点那几份报表,说:


    “现在就去招这几个人的替岗,等人到位了,一个个把他们换下去。”


    “真换啊?”唐苏惊了一下,说,“这个级别的人,招聘成本和后续的培养成本都不低,要不我们再考虑考虑?”


    “我说过了,我不是那种喜欢玩三角制衡的人,你要是喜欢,可以去问靳意竹的意见。”


    魏舒榆一抬下巴,示意她去看办公室墙上的公司名称。


    “我们这种搞艺术的公司,还是纯粹一点比较好,他们没有这份心思的人,做不好是正常的。”


    她的语气很淡,只是在陈述一个纯粹的事实。


    唐苏愣了一个瞬间,像是重新认识了魏舒榆一般,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她。


    “这么说,你是真的打算做大做强,把我们公司送上世界艺术的顶端了?”


    唐苏笑了起来,捏着那几份资料,准备带回办公室去,又问道:


    “这是你和靳意竹商量的结果?”


    “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


    魏舒榆唇角勾起一个笑容,带着点微不可闻的恶趣味,轻声对唐苏说:


    “你也知道,这个公司本来就是为了我开的,这么点事情,还不用去问她的意见。”


    唐苏被她那种意味深长、似笑非笑的眼神勾得头皮发麻,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双手抱住自己的肩膀,说:“我明白了,我懂了,请你不要这样说话了,我害怕。”


    “这就害怕了?”


    魏舒榆又笑了一声,说:


    “我还以为你胆子很大呢。”


    唐苏落荒而逃,帮她把门给关上:“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们谈恋爱了。”


    关门的声音刚一落下,魏舒榆的手机里传来一声轻笑。


    “魏舒榆,怎么一到外面,就去欺负小朋友?”


    “谁欺负小朋友了?唐苏比我还大两岁。”


    魏舒榆将手机重新立起来,对屏幕里的人轻抬下巴,露出一个猫似的笑容。


    “怎么,对我的做法有意见?”


    “没有,本来就是你的公司,你全权决定。”


    靳意竹心情很好,笑意比盛夏阳光更灿烂,曼声道:


    “魏舒榆,我还挺喜欢你这副样子的。”


    “恃宠生娇,狐假虎威,让你这个昏君爽到了是吧?”


    魏舒榆声音凉凉的,笑容却妩媚,轻轻舔了一下自己的唇角,平白无故多出几分狐狸似的味道。


    “靳意竹,我刚走几个小时啊,又开始想我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你?”


    靳意竹的呼吸快了一拍,定定的看着屏幕另一边的人,恨不得现在就飞到她的身边,将她抱在怀里亲一亲。


    “好可怕,快把我心里的监控拆掉。”


    “我刚出机场就给我打电话,不是掐着时间来的么?”魏舒榆抬起眼,对她笑道,“让你多等了两个小时,就这么不舍得我,唐苏来了都不肯挂,难道真是为了听公司的近况?”


    “不可以吗?”靳意竹无辜的说,“你也知道,我在病房里都要看文件。”


    “嗯,要是真的那么关心,你可以直接打电话给唐苏。”


    魏舒榆伸出手指,在屏幕前晃了晃,似乎是准备一听见她的答案,就把电话挂掉。


    “要不要我给你们让个线路?”


    “不要,我也没那么关心公司。”


    靳意竹一看她玩真的,连忙阻止她,声音低下去,语调却温柔:


    “就是想你了,不可以吗?我一秒钟见不到你都会想你,你又不是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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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8章


    展览季悄无声息的滑向末尾,唐苏天天捧着一堆邀请函,送到魏舒榆的办公室,让她挑想去哪个。


    魏舒榆让她把邀请函放着,她会仔细看看,等看过之后,再给她答复。


    “真的吗?真的会看吗?你不会等我一走,就随机从里面抽两封吧?”


    唐苏站着不肯走,眼里闪着不相信的光,跟她说:


    “最后这两周的展览都很重要,虽然去哪个是没有差别,但是……”


    “唐总,我确实是不管这些事,但也没到要随机抽选的地步,”魏舒榆脸上浮起一个笑,“你现在是不是有点草木皆兵了?”


    “嗯,”唐苏大方的点头,“好不容易抓回来,总不能让你又跑了,你是主创,这个季度都没露面,你知道他们有多少疑问吗?”


    “知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吗?”魏舒榆淡淡的说,“没事的,我知道轻重缓急。”


    她拉开办公桌的抽屉,从里面扯出两本宣传册,推到唐苏面前,笑道:“比起琢磨我准备去哪个展,不如先帮我把这个给公关部。”


    唐苏将册子拿起来,随意翻了翻,内页华服珠宝,闪瞎人眼,好几个位置折了角,做好了标记。


    “这是?”唐苏问。


    “展览上要穿的裙子,”魏舒榆说,“去吧,借不到裙子我不去。”


    唐苏倒抽一口凉气:“要是实在借不到,让靳总给你买吧?”


    “买来的哪有借来的好看,”魏舒榆摇摇头,“努力一下,谁能穿上当季最新的裙子谁就赢了,主创的裙子,公司实力的象征。”


    唐苏点点头,时尚圈的路数,她不是不懂,只是魏舒榆圈出来的那几款,实在是有点困难。


    等唐苏出了办公室,魏舒榆便将邀请函码成一摞,开始一封封的翻看,先把名声不好的扔掉,再将邀请函分成几个级别,从优先级最高的那一叠开始看。


    正当她看得入迷,靳意竹的电话打过来了。


    “怎么了?”魏舒榆接起来,漫不经心的问,“现在是上班时间。”


    “嗯,所以我们只谈公事?”


    靳意竹的声音里带着笑,听起来心情很好。


    “可惜啊,我们家族企业不分公事私事。”


    “……”


    魏舒榆将手里的邀请函放下,去看手机屏幕里那张意气风发的脸,问:


    “有好消息要告诉我?”


    “怎么停下了?继续做啊,”靳意竹托着下巴,认真的看着她,“你刚刚的样子很好看。”


    “……请你不要说这么有歧义的话,”魏舒榆小声说,“我只是在看邀请函而已。”


    “很有歧义吗?”靳意竹笑得更坏心眼一点,“魏舒榆,你在想什么啊?”


    “你到底要说什么?”


    “诶诶,不关不关,”靳意竹见好就收,直白的说,“警署今天把我爸抓了,四十八小时后准备提讯,我把我妈关起来了,她保释不了他。”


    魏舒榆恍惚了一瞬,平时,靳意竹说起这两个人,一向是说靳盛华和何婉若,但形势逆转,他们真的被她捏在了手里时,她反而神色轻松,叫着他们爸妈,语气与嘲笑无异,连叙述都变得粗鲁。


    仿佛在这样的叙述中,言语会化作利刃,撕开他们的血肉,要他们正视她的伤口。


    “恭喜你,”魏舒榆声音很轻,表情却认真,“靳意竹,恭喜你。”


    “谢谢你。”


    靳意竹难得跟她道谢,不是客套,更不代表疏离。


    三年以来,和魏舒榆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如同看不见的锁链,将她留在了这个世界上,她是真心在感谢魏舒榆,与温柔的爱意混杂在一起,注视着魏舒榆,仿佛要透过时间和空间,与她在每一秒空隙中拥抱。


    “魏舒榆,谢谢你。”


    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做不到这一切,我看不清自己的心,不明白自己的欲.望。


    我无法正视我失去的,对世界抱持虚假的幻想,我沉溺于幕间的糖果,不去看舞台上究竟有什么。


    任由华服美酒麻痹的感官里,靳意竹以为自己什么也不想要,但没有办法不去看雨雾里的那双眼睛。


    想要留住这双眼睛,她需要付出什么?魏舒榆要的不是钱,不是名,她什么都不想要,在清淡的雾气之间,她除了将心袒露在她的面前,还能用什么留住她?


    现在,她得到想要的一切,盛名在外,但她只想坠入那片雾气,牵住魏舒榆的手。


    “他留在狮心的人,这段时间已经被我清走了,现在公司里干净了很多。”


    靳意竹三言两语,说完公司的事。


    靳盛华被扣押,证据确凿,后续的提讯和审议不过是顺着流程走,以他对靳意竹和何天和做出的事,后半生大概只能在监狱里度过,加之何婉若的离婚程序已经走完,被女儿送进监狱后,他会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


    “董事会里支持他的那几个人,一贯会见风使舵,之后有机会,我再把他们清走,世界就清净了。”


    魏舒榆静静的听着,等她说完,跟她聊几句展览的事情,终于忍不住问:“昨天去复查了吗?医生怎么说?”


    “去了啊,”靳意竹的唇角又勾起来,笑意藏都藏不住,“怎么,不是说不聊私事吗?”


    “可是你听起来好忙,我怕对你恢复不好。”


    魏舒榆的声音小下去,显出一点底气不足。


    “我很担心你。”


    “明明就这么关心我,还说什么上班时间,”靳意竹的声音软下去,“放心啦,我有定期去复查,结果都不错,如果有问题,我会跟你说的,我不是那种会一个人默默哭的类型。”


    “这话听起来好奇怪,”魏舒榆说,“谁默默哭了?”


    “你啊,”靳意竹温柔的笑笑,“你就是那种类型。”


    魏舒榆不说话了,事实如此,她没法反驳,但也不愿意承认,只好装作没听见。


    “对了,你打算去哪几场展览,现在决定了么?”


    她不说话了,靳意竹便从善如流的换个话题,不会真正让她为难。


    “现在已经是最后一期了吧?”


    “还没定,刚刚你打过来的时候,我看的就是邀请函。”


    说起工作,魏舒榆从那种微微的羞耻感里将自己解放出来,从办公桌上拿起那一叠邀请函,在靳意竹眼前晃了晃。


    “你有什么感兴趣的么?可以指定我去。”


    她拿着邀请函,一张一张的在靳意竹面前过掉,间或介绍一两句主办方的背景和参展的作品。


    靳意竹听过五六份后,对她做了个暂停的手势,魏舒榆停下来,对她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我没有什么必须要你去的,你可以挑你喜欢的去,”靳意竹温声说,“狮心在这方面没什么造诣,你是完全自由的,不需要参考我的意见,不过作为你的恋人,我希望你能告诉我最后你决定去哪一场。”


    “原来不是老板在问我啊,”魏舒榆嘀咕一句,“我还是太有职业素养了。”


    “不好意思啊,我没什么职业素养,喜欢在上班时间搞办公室恋情。”


    靳意竹笑了一声,忽然朝着镜头凑过来,她今天大概是去开会了,妆容精致,发丝从脸颊旁垂落下来,更衬得那张脸艳光四射,叫人移不开眼睛。


    “魏舒榆,你不会说我职权骚扰吧?”


    “先谈恋爱后进公司不构成职权骚扰,麻烦你收敛一下你的恶趣味。”


    魏舒榆瞥了她一眼,淡淡的说:


    “而且我跟你是平级,要说也是唐苏说我们结党营私孤立她,影响公司平衡。”


    “……什么结党营私我们是谈恋爱!进了我们这妻妻店她还没有一点心理准备吗?我先说好我反对她加入我们,我是保守派我不搞开放式婚姻。”


    靳意竹一叠声说完,看见魏舒榆的笑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又被魏舒榆摆了一道。


    “哇,你又耍我,魏舒榆,你是不是觉得我们隔着海我亲不到你?”


    “你亲不亲得到我跟我耍不耍你有关系吗?”魏舒榆笑得更勾人一点,简直称得上是故意使坏了,“靳意竹,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如果我能亲到你,现在你就会被我亲得喘不过气,然后从脸一直红到耳垂,慢慢倒在我怀里变得软绵绵的……”


    靳意竹压低了声音,几乎是气音的语调里,尾音拖得有点长,划出几分暧.昧。


    “没关系吗?变成这样的话你还能耍我吗?”


    “我会换种方式耍你。”


    魏舒榆下意识摸过空调遥控器,将室温调低两度。


    她说得平淡,好似不为所动,耳后却有点微微发烫,总觉得空调效果不够好。


    “你不是很清楚吗?我也不是什么纯情派。”


    “这话配上你那副冷冰冰的样子真是杀伤力十足。”


    靳意竹先避开了她的视线,瞥见魏舒榆有点得意的小表情,又觉得心跳再多一拍。


    “魏舒榆。”


    她叫一声她的名字,很轻的声音,却无限缱绻缠.绵。


    “我好想你。”


    “嗯……我也很想你。”


    魏舒榆托着下巴,朝她露出一个纯情无辜的笑。


    “挂了吧,晚上我再打给你。”


    靳意竹的办公室里色调很冷,黑白相间的桌椅利落分明,像刻意隔绝情绪的界限。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风,吹过了角落里的绿植,枝叶轻轻摇晃,在这冰冷的室内里平添一丝细碎的柔意,像不小心泄露出的旖旎心思。


    靳意竹咬住了下唇,问她:“有什么事情,非得要晚上才能说?”


    “不是想我了么?”


    魏舒榆微微后仰,陷入宽大转椅,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指尖掠过唇角,愈发显得笑意清纯。


    “可以说点成年人才能说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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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9章


    水晶吊灯的光影落在彩窗玻璃上,勾勒出惠比寿的夜。


    展览季的最后一场晚宴,末尾将揭晓本季度最有份量的几个奖项,随后便是整整半年的点映会,获奖影片将在亚洲轮番放映,成为新锐导演们走向商业市场的前奏曲。


    高挑的穹顶垂下层叠的水晶灯,像散开的流光,把整个大厅映得亮如白昼。


    红毯延伸到中央,小巧圆桌围绕着舞台摆开,桌面上点缀着玫瑰与香槟,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香水气息和酒精的凉意。裙裾摇曳之间,交织着笑声、杯盏轻碰的脆响与相机快门的声响,光影与人影交错间,映出一派华丽与喧嚣。


    晚宴正式开始前是一场谈话会,来宾们在展板和红毯前闲聊拍照,相熟的人互相打着招呼,说笑之间,又将朋友们互相介绍,一来二去,大家都能说上一两句,不至于尴尬。


    刚进大厅,魏舒榆便在展板前看见几张熟悉面孔,她带着唐苏走过去,将唐苏介绍给她们,唐苏递上自己的名片,再请她们多多关照。


    “展览季都快结束了,一直没看见你,还以为你不来了。”


    冉静手上端着香槟酒杯,装模作样的晃来晃去,她不会喝酒,又不想太格格不入,只好在这里做样子,看见魏舒榆来了,伸手去挽她的手臂。


    “真的好久没见你了,报纸上写什么的都有,真是吓死我了。”


    “没事的,现在都解决了,前段时间没空,我上周才到东京。”


    魏舒榆心里一暖,笑容都真心几分,冉静是她在东京的第一个朋友,也可以称得上是唯一一个朋友。


    之前一起在研究室上课,下课去画廊打工的日子,现在想起来恍若隔世,但也是她的人生中难得平静的时光。


    “你最近怎么样?”


    “还不错,入围了几个小奖,我已经很满足了。”


    冉静笑道,言语之间满是兴奋,和魏舒榆不同,她是真正的新人,今年是她第一次参展,看什么都新鲜,更别说真的有入围了,光是听见自己的名字,她都觉得太激动了。


    “可惜要获奖才能参加点映,要是我的片子也能在大屏幕上放……哇真是一想就爽死了。”


    说罢,她看向魏舒榆,闪着一双星星眼:“等会要给我签名啊,真羡慕你,第一年就拿这么多奖。”


    “这是我在东京参展的第一年,又不是我参展的第一年,”魏舒榆说,“明年啊,明年我等你给我签名。”


    “要不是周老师带我来,今年我都进不来最终展……哎,拿奖到底是什么滋味,他们一念你名字,唐苏就站起来,我都魂穿她。”


    冉静一边说,一边朝着唐苏的方向看过去,问:


    “你不用过去吗?”


    “我已经介绍到位了,公司的事情,让唐苏去谈就好了,”魏舒榆解释道,“反正我也不擅长这个。”


    唐苏八面玲珑,长袖善舞,她刚将她介绍给那些人,她便借着由头,自然的跟他们攀谈起来,现在那边气氛正是火热,一群人言笑晏晏,聊得不亦乐乎。


    她还是更适合跟朋友聊聊天,等着晚宴开场。


    展览季的晚宴,说是晚宴,更像是颁奖典礼。


    等到正式开场后,会有主持人过来,舞台后的大屏幕上,也会放映获奖作品的代表性片段,以供众人欣赏。


    魏舒榆和冉静聊过一会,正好看见周老师过来,又一起过去,跟老师再聊一会儿。


    间或不断有朋友过来,跟她们打招呼,祝贺魏舒榆,恭喜她转型成功,第一次参展就大有斩获,以后一定前途无量云云。


    魏舒榆笑着应了,言辞之间滴水不漏,时不时与人碰杯,浅尝一口杯中酒。


    热闹浮华之间,水晶灯闪烁的辉光偶尔落入她的眼中,晃出一点熟悉的恍惚,那一个瞬间,魏舒榆还以为自己回到了上海,正站在当代艺术馆空旷的大厅里,看着人群来来去去,为她的画驻足,或是欣赏,或是不屑,而她只是看着,任由难言的孤独将她笼罩。


    在那种孤独攀升而上,要将她缠住的时候,她想起靳意竹。


    这个时候,靳意竹在做什么?


    “我出去透透气。”


    魏舒榆突兀的放下酒杯,和周老师冉静打个招呼,向着露台走去。


    “很快回来。”


    露台上装点着娇艳欲滴的蔷薇,紫阳花点缀其中,与爬山虎一起,勾勒出东京人心目中的夏天。


    栏杆外的夜色沉沉,远处的高楼像星海一样闪烁,灯火在薄雾里一闪一灭。近处却清凉安静,微风带着雨后湿润的气息,拂过花叶,溢出一点潮润的芬芳。耳边似乎还能听见大厅传来的笑声,但在这里,一切仿佛隔了一层水幕,声音都变得朦胧而遥远。


    “靳意竹?”


    电话响过三声,魏舒榆听见对面人清浅的呼吸声,抢在她开口之前,魏舒榆飞快的说:


    “我好想你。”


    靳意竹的呼吸停顿了一拍,连心跳都更快几分。


    她看向舷窗外漆黑的夜幕,湾流在半山停机坪上划出一道浅淡的影子,四周的声音仿佛消失了,她的耳边只剩下魏舒榆的声音。


    她在说她好想她。


    靳意竹心尖发烫,她那清冷似月的恋人,终于坠.落在她的手心,向她倾诉相思。


    “魏舒榆。”


    万米高空中,靳意竹的声音有点失真,被不甚清晰的空中网络压缩后,变成有点低哑的撩拨。


    “你太犯规了。”


    “我有吗?我只是说想你而已,”魏舒榆笑道,“你开完会了吗?”


    全面接管狮心后,靳意竹的日程表上密密麻麻,全是各种会议,今天排了两个董事会,一直开到下午,没有消停的趋势,在靳意竹频频看表、气压越来越低的暗示下,终于有人识趣的提出了休会讨论,否则,她不保证自己会不会直接终止会议。


    “刚结束,”靳意竹笑眯眯的说,“你那边顺利吗?”


    “很顺利,在等开场,刚有人过来暗示我了,今年的新锐影片估计是我的吧。”


    魏舒榆打了个哈欠,看向渺远的星空,东京光污染太严重,星星淡得几乎看不见,反倒是东京塔的光芒隐约可见。


    “后面就是巡展了,我可以一直待在香港,点映会的时候飞一下就好了。”


    香港地理位置优越,去哪里都方便,文娱方面的资源更是亚洲首列。


    更何况,还可以和靳意竹一直待在一起。


    “真的吗?”


    靳意竹声音里的雀跃压都压不住,没头没尾的说:


    “我好想你。”


    想快点见到你。


    想现在就飞到你的身边,和你一起看星星。


    湾流宽大的机舱里,两个化妆师正在靳意竹的脸上工作,服装师准备好了与魏舒榆相配的礼服裙,连首饰都精心挑选过,以便让靳意竹一到东京,就可以立即去会场。


    “……靳意竹,”魏舒榆忽然察觉到了什么,问,“你在哪里?”


    “呃……这个嘛。”


    靳意竹顿了一下,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笑着说:


    “你猜猜?”


    她的日程表太满,分不出来东京的行程,今天的董事会上有几项重要议程,没办法推掉,能够提前结束,立马从香港飞过来,已经是她精心计划的结果。


    行程不确定,她没有提前跟魏舒榆说,怕万一来不了,会让魏舒榆失望。


    但她也没办法跟魏舒榆说谎,即使已经在飞机上了,还是说自己在家,只是为了给她惊喜。


    那样的惊喜,不如说是惊吓。靳意竹很确定,魏舒榆不会喜欢。


    “这个谜题真是有零个难度呢。”


    魏舒榆无奈的说,笑意却从她的眼角眉梢漾开,怎么都收不住。


    “你是不是过来了?”


    “秘密,”靳意竹得意的笑笑,“你等会就知道了。”


    她不这么说还好,她一说,魏舒榆几乎已经确定了。


    靳意竹真的过来了,或许会在晚宴的某个时刻忽然出现,牵住她的手。


    露台上的风仿佛都被染上了甜意,电话里,靳意竹声线温柔,微微下落的尾音如同钩子,令魏舒榆几乎想一直这样听下去,将一切抛在脑后。


    可惜时间不允许,晚宴正式开始前,她挂断电话,回到了宴会厅。


    “怎么出去一趟,看起来心情好了很多啊?”


    宴会厅里的灯光已经暗了下来,冉静见她过来,小声的问她:


    “外面风景很好吗?他们快开始了,不知道致谢词要说多久。”


    “还不错,风吹起来很舒服。”


    魏舒榆压住自己的唇角,不想让别人窥探到自己的心思。


    “他们把露台装饰得很漂亮。”


    闲聊的时候,主持人已经上了舞台,旁边是主办方的代表,在主持人的烘托下,开始讲起本次展览的前世今生,往年出过什么好影片,哪位现在正在好莱坞正当红的导演就是在这个展上出道的,哪位艺术家又曾经在展览上崭露头角,渐渐走向世界。


    漫长的致辞里,魏舒榆不由自主的走神,想象着万米高空中,靳意竹正在从什么地方掠过,她从舷窗里往下看的时候,是否能看见惠比寿小小的灯光?


    她会从那微不可见的光芒里,想到自己吗?


    “要开始宣布奖项了,”冉静忽然小声说道,打断了她的思绪,“你猜第一个奖是谁的?”


    魏舒榆强行将自己的思绪拉回来,说了几个名字。


    冉静看出她的心思不在这里,宽慰道:“别紧张,你肯定会有的。”


    魏舒榆对她笑笑,不好说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她知道她会将奖项收入囊中,毕竟,她从一开始,就是冲着那个奖项去的,她为了今晚站在聚光灯下,曾在无数个夜晚失去睡眠,端着咖啡杯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她考虑了每一个细枝末节,将一切精心打磨,却又在初具雏形时一次次推翻设想,再去找到真正要表达的事物。


    真正努力之后,人是会有感知的。


    魏舒榆很清楚结果是什么,她现在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来得及吗?


    靳意竹可以看见她站在那盏灯下,对她露出笑容吗?


    她能够和她共享,她实现小小梦想的瞬间吗?


    不知道她会过来还好,一旦知道了,真是……


    期待犹如藤蔓,从每一个细胞里滋生出来,缠住她的心脏,攀上她的手腕,令宴会厅里闪闪发光的水晶灯失去色泽,令她的思绪从现实中抽离,全然放在了万米高空之中,思念着还未出现在这里的人。


    未曾开口的期翼,无法诉说的隐秘心思,在魏舒榆的心里悄然发酵,让她不得不承认——


    她想跟靳意竹共享荣耀、梦想、人生与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真的要正文完结啦宝贝们,之后还有番外,番外目前是暂定纯甜热恋小甜饼,会视大家的期待程度,看看要不要写婚后生活或是IF线


    IF线想写无挂件ABO,主要是想写标记和发/情/期(。)我有恶趣味我承认,但退一万步说没人觉得她俩很适合ABO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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