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三个选项
不可否认，林观棠本人对于ABO人群分类，也有着一些长久以来约定俗成的刻板分类印象，但他又有着相当强大的包容心态，就算是看到超出认知外的事务，也能毫无障碍的接受对方的存在。
也因此，就算是在“A强大伟岸但狂躁粗暴，B刻苦耐劳但平平无奇，O仁慈良善但脆弱”这样似乎被大致定性的认知下，林观棠也从不认为，一个人的本性好坏，会和第一性别或者第二性别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又但是，潜移默化的集体影响似乎也强大的过分。
就像是现在一样，林观棠认为自己不过是说了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却叫听到这句话的助教老师颇有些意外，露出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他。
沉默许久，助教老师才收敛了脸上刻意讨好的表情，很是感慨的说：
“林同学，你果然和其他人不同，能够遇上你，真是幸运。”
林观棠露出无奈的神色：
“我只是做了我认为应该做的事情而已——实话说，我还担忧会被老师们责怪我多此一举，毕竟这也算是老师们的职责？应该不会因为我的举止，导致老师们因为没事做而失业被学校辞退吧。”
他说话的时候，表情很有些真情实感的担忧，但学校倒也没这么过分。
“这就多虑了，应聘的是助教又不是接靶员，而且——”
助教老师闻言轻笑起来，说：
“可没有什么人喜欢虐待自己，所以林同学做这件事情，是很让人很感激的——我是说所有的助教老师，其他的学生似乎也因为林同学不用移动靶就可以射中靶心的事情，而主动要求这样做，无论是想要向林同学学习，还是不愿败给你，总之，我们这些助教老师是真正获得好处的。”
林观棠点点头，放心的说：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
“嗯？”
林观棠朝助教老师眨了一下眼睛，兴致勃勃的说：
“趁着同学们还对我有些跟风的观望兴趣，我会坚持下去上弓箭课，希望能够让尽可能多的同学改变历代以来的习惯——让老师们能够轻松下来的同时，也让同学们能体会到亲手射中靶心的快乐，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不是吗？”
不，可不仅仅是一举两得啊。
那种长久以来都被理所当然的完全忽略，又再次受到重视的感觉，对他们这些beta而言，也是久违的惊喜待遇。
助教老师看着眼前自信满满的少年，死寂许久的心再次跳动起来，因为看到了某种期许已久的模糊希望——本以为S级的omega会有S级的高傲，就像是过往的许多S级omega一样——也不仅仅是O，而是S级的AO，他们稀少，因而尊贵，因而备受重视，因而眼高于顶。
无论主动被动，他们连同类AO都难以注意到，更遑论更底层更平庸的beta，就更像是如尘埃一样的存在了。
但本就是不同的人群，不同的存在，不同的世界，强求S级AO去关照毫不相干的beta人群，本身也是毫无道理的事情。
所以，才更显得林同学的认知是如此的稀缺珍贵。
身为备受瞩目的S级，能够看到beta的困窘，并且用他以为合适的方式，在不引发太大争议的前提下，在潜移默化间帮忙解决这种困窘，是十分难得的事情，不是么。
——过往也不是没有同学因为不忍或其他原因，为此发生抗议，但往往是一阵风波之后就不了了之，学校历来的传统不可能因为一两篇长篇大论的话就结束，广大同学也觉得这是小题大做，而老师们也早就习惯身为beta被忽略的事情，对此也从来不抱期待。
如同林同学这样，利用自己在同学中的影响力，并且以身作则，来带起同学们跟风的举止，轻而易举的，毫无任何波折的解决这桩留存已久的麻烦事，说是第一个人，也不算过分。
beta助教老师固然早就习惯这种被忽略的日常，但不代表着当他们被人注意到，并且帮他们改善劳苦的日常后，不会动容。
更何况，不仅仅是同校同学对林观棠十分关注，教职工也同样会讨论这个S级新生。
所以在林观棠主动帮忙改善助教老师的工作难度后，他的名声更在beta教职工之间流传起来，又连带着被谈论给各自的亲友，有着扩大影响的趋势。
但这些口耳相传的言论犹如暗夜中才开始生长的藤蔓幼苗，暂时还是影响微弱的存在。
尤其是林观棠本人，他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搜寻有关自己的事情，甚至帮助教老师改善工作环境这种事情，也只是暂时的占据了他一部分心神，在确定行之有效后，就不再过多思虑。
就算是被原文君告知有论坛和粉丝团这种事情，也只是惊讶一番，搜寻一番，并且思索能够利用这种关注度去做什么事情后，就把有限的时间投入到无限的课程中去了。
在林观棠成为“凌晨四点钟”的兼职服务生的第二周，他又新增了一门近身格斗课。
和O院安排以强身健体为主的体能训练课不同，近身格斗课是真正要提升他在面对危险时候的应急能力，同样在凌晨四点钟的秘密基地进行。
格斗课老师是一名叫做唐鸿云的omega——
一名切割了腺体的omega特工人员，因为目前是在休养期间，所以被请过来做林观棠的教练。
霍世禛告知林观棠的讯息只有这些——哦，还有就是这位唐老师很严厉冷酷，所以让他最好有会被训哭的心理准备。
林观棠一开始还有些不太相信，并且义正言辞的说他绝不可能会哭泣的，霍学长这是污蔑——主要是他天生乐天派，除却某些不可避免的生理性泪水外，遇到能让他哭泣的事件，迄今为止一只手也数得过来。
但一堂课下来不知道被摔了多少遍之后，林观棠彻底服气了。
如果不是室内铺着垫子，老师也很明显收敛力道，只怕他早已经是鼻青脸肿，不成人形——是说老师看起来也不是很魁梧，怎么会力道那么大，而且像鬼一样，林观棠还没找到他的方位，整个人就已经被挟制甚至摔倒在地。
林观棠倒是坚持着一直没流泪哭泣，但想放弃的想法不知道起起伏伏冒出来多少遍。
毕竟被单方面压倒性打击很难不让人产生负面情绪。
尤其一丝力气也没有，浑身冒汗的躺在垫子上，连起身的力气也没有，老师还站在一旁，看也不看他的状况，仍在冷酷的讲说他的缺点时，心中的痛苦与委屈，绝望与愤怒像是泉水一样止不住的冒出来。
他想说自己是一次上课，怎么可能就什么都做的完美到位；
又想说他已经努力尽力，怎么还说的他好像一无是处一样；
还想干脆放弃，大声喊我不干了要放弃之类的话。
但最后林观棠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沉默的看着训练室的天花板，短暂的休息后，深吸一口气，在老师的冷漠注视中从垫子上慢慢爬起来，咬牙切齿的继续训练。
课程结束后，老师意味深长的说：
“这只是一堂实验课，让你了解你的承受能力如何——我不会因为你和霍世禛有什么关系，就对你有什么宽待的地方，如果你受不了这种强度，那就最好提前和他说明趁早放弃，不要浪费你我的时间——不用来和我说你做不到，我厌烦听这种话，也厌烦看到学生露出消极颓废的表情。”
他说话的眼睛死死盯着林观棠，太过锋利的，带着些许轻蔑的注视，经常会让人心虚躲闪，但林观棠显然不在此列。
对上片刻后，林观棠开口说话。
“我也一样，对说不可能的话敬谢不敏。”
林观棠顶着湿漉漉的发丝，和满脸流淌的汗水，眼睛也似乎被汗水浸透一样透着水润的光泽，却又越发让冰蓝色的瞳孔透出水洗过后的澄明透亮，配合着坚决的心情所展露出来的神情，简直有些耀目的刺眼了：
“或许老师也不太了解我，我是越被人说不可能，越要尝试一番的人，激将法确实对我有用，但不代表我喜欢这种表达方式。”
“所以希望老师也不要再说此类的话，只需要根据我的情况来调整训练方案——这应该是霍学长告知老师的内容，负责教导我的功课而不是揣测我的信念，而我的答复就如我这堂的表现一样，我会全力以赴的配合。”
唐鸿云看着眼前分明已经是强弩之末，却还倔强着呛声的少年，挑了挑眉眼，终于确认霍世禛没说谎骗他，这确实是一个会给他惊喜的学生。
唐鸿云是历经不少辛苦才走到这一天的，没兴趣去陪霍大少爷玩逗小男友开心的无聊游戏，但霍世禛说他会得到一个让他倍感惊喜的学生，所以他还是来了。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和霍世禛打了一个赌注，他和霍世禛打一架，如果他输掉就会过来当林观棠的老师。
结果是不出预料的惨败。
霍世禛既没有忍让omega的习惯，也没有迁就伤患的想法，干脆利索的结束战斗后，就祝他教学愉快了。
现在，唐鸿云给了林观棠一个欣慰的笑容，和他说了“希望还有下次见面的机会，以及，希望见面后不要看到你倒退的水平”后，就告辞离去。
但等人走了之后，林观棠就立刻整张脸垮了下来，然后整个人向后一仰，像是一滩水一样瘫倒在垫子上——不想放弃是一回事，身体也确实是被训的到了极限感到痛不欲生，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过了许久，林观棠才恢复些生气，从垫子上爬起来，有气无力，半死不活的去冲水更衣，然后拖着步伐从训练基地离开。
回到店内后，丁锐泽将做好的饮品送到他的面前，笑眯眯的说：
“本来想做些食物给你吃，不过看你的状况，应该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所以暂且先喝点甜水缓解一下吧。”
林观棠咕噜噜的从吸管里汲取饮料能量，呆坐了好一会儿，才回复力气，又看上一脸幸灾乐祸的学长，开口问:
“学长在军校的时候，也会有这种程度的训练吗？”
无论是正常对外待客的地方，还是不对外的各个房间，都配备上了摄像头，所以上课内容丁锐泽是完全可以观看到的。
听到林观棠的问话，丁锐泽摇了摇手指，说：
“如果是这种强度的话，会让大家觉得无比幸福的。”
林观棠：……
俗话说得好，痛苦与快乐都是对比出来，林观棠被训的想哭固然煎熬，但当他看到群里面其他人的哀嚎时，又觉得自己的处境其实还挺好的。
毕竟目前来说，他每周的格斗课也只有那么两三节，其余时间全靠自觉，但群里其他人的高强度训练却是每天都有。
可惜群里只有一个从对比中获取自己也不是那么惨从而产生幸福感的林观棠，还有三个毫无人性的学长，所以他们的哀嚎最后都被无视掉了，甚至还被利用起来查漏补缺，有针对性的安排任务给他们做训练。
真是恶劣的学长。
群里几个人倒也不是没想过通过林观棠来进行曲线救国——鉴于邵轻柏已心情崩溃，短时间内很难坦然面对自己黑历史，甚至连打开和林观棠私聊界面的勇气都没有，田野人高马大精力无限，对训练乐在其中，简英莱对向外人求助视为耻辱……
所以实际上想通过林观棠去和霍世禛吹耳旁风，以达到减轻训练难度目的的人，只有闻天歌一个人而已。
结果当然是大写的失败。
林观棠倒是很有义气的去帮忙私聊霍世禛有关训练强度的问题，然后喜提“你很闲？”的评价，以及“既然这么闲，那就去做任务”的连带回应。
林观棠恍惚有种群里的人都是任务NPC的错觉——不然怎么一次两次都是这样，他真的只是说个话而已，结果就被塞了任务过来。
这次更是直接塞了三个任务给他，果然是大魔王，所以任务也一连三个的塞过来难度大幅度提高吗？
请不要把任务当成人情往来的一环啊。
林观棠甚至怀疑霍世禛是不是堆积了许多任务，不然怎么能一下子找出来三个给他。
但其实霍世禛说让林观棠去做任务的话，倒也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或者是惩罚什么的，而是基于他两周多训练后的结果，所做出的判断。
林观棠每一次的训练视频，包括训练计划等等所有相关资料，都会被统一发送到霍世禛的终端里，只不过他从来都只是大致看过一眼后就放置在一旁，并没有过问而已。
既然安排了专业的老师给林观棠，那就没有多余参与进去的必要。
至多是在林观棠找他聊天的时候，会谈论一两句相关的话题。
目前来讲，林观棠的格斗术还需精进，枪械课程的进程倒是出乎霍世禛的预料。
鉴于训练结果的呈现，以及林观棠本人对自己的射击水平也相当自信，所以霍世禛决定安排一些相关的任务给他来做真实场景下的训练。
【霍世禛】：既然你已经能瞄准目标，完成射击，那就去执行猎杀任务，相信你可以完成的很好。
林观棠：？
这两者中间是不是跨度有点大？！
虽然学长好像是说了什么夸奖鼓励他的话，但林观棠觉得其实也没必要这么信任。
“猎杀任务”听起来就颇具有血腥气息，林观棠还是个纯良无害的新晋大学生，对此还是稍微有那么一点犹豫的。
但如果直接说什么他做不到要拒绝的话，似乎也说不出口，最后林观棠决定先问一问任务内容是什么。
然后霍世禛发给了他三个选择，让他进行三选一。
选择一，是去射击一只发狂的大型犬，情报部资料显示是被作为实验体植入了某种新型A用信息素，但似乎出了意外，导致实验犬发狂变异，并且从实验室逃脱出来，目前已确定实验犬位置，计划将其驱赶到指定位置进行猎杀。
选项二，则是去射击某已经被标记的危险人物，会有其他人将其驱赶引诱到指定区域，然后由提前埋伏好的同伴进行射击。
选项三，是搜查工作，虽然资料显示要搜查的地方已经人去楼空，但并不能保证就真的没有人存在了。
选择项看起来都颇有危险性，而且失败后或许还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发生。
林观棠第一反应就是想问任务失败了怎么办。
但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他本能的觉得，这种任务还没开始就先考虑失败之类没底气的话霍学长应该是不喜欢听的，所以最后他还是就近询问了丁锐泽如果任务失败怎么办，会有什么糟糕状况发生。
丁锐泽倒是没所谓的讲：
“任务失败，那就是扣学分，写反思报告，以及针对性加练嘛，不过这些你都不用担心，毕竟你——”
丁锐泽本来想说，毕竟你是他的omega，分配任务给你也只是玩玩而已，怎么可能会真的惩罚你呢。
这种小情侣之间小情趣他已经完全看透——
虽然把军校任务来作为你们情侣情趣play之间的一环，多少有点不道德，不在意，不尊重军校，但霍世禛从来也没尊重在意过，普世道德观更不在他的束缚范围内，那没事了。
再说了，自己已经是毕业生，所以军校任务成为被用来讨小情人开心的工具，也和他没关系。
又但是，丁锐泽还记得自己爱情保镖的身份，于是话到嘴边，非常丝滑的变成了另外一个理由：
“毕竟你也不是军校生，扣学分这种事情威胁不到你。”
可是重点又不是这个。
对上学长很不在意的态度而且明显敷衍的回答，林观棠不得不说的更详细一些：
“我想问的是，如果任务失败的话，导致目标逃出生天会有什么后果，比如说让目标逃窜到人群中，会对普通民众产生很大的危害吗？会有生命危险吗？”
事情关系到民众危险，没有任务失败后的应急措施，林观棠不能去赌自己会否发生什么意外，导致有人因为他的失误受伤。
不过他多虑了。
丁锐泽露出更轻松的神色：
“这就更不需要担心，制定任务流程会考虑各方面因素，执行人本身实力也是其中之一，既然少爷给了你三个选项，那就代表他觉得你有这种实力，你和他关系匪浅，肯定不会故意安排一定会失败的任务给你的。”
林观棠“啊”了一声，露出不可置信的目光：
“为什么要故意安排注定会失败的任务？”
丁锐泽想了想，随口扯了几个理由说：
“让人认清自己的缺陷在哪里，做做样子故意放跑目标，然后用漏网小虾米去钓大鱼啊，或者单纯只是想整人而已，原因很多说不完的。”
林观棠：……
他有理由怀疑原因不是说不完而是不能说……你们军校还是水太深了。
“总而言之——”
丁锐泽咳了一声，最后总结：
“任务失败很常见，也必须要考虑各种意外引发的任务失败情况发生——就算是百分百成功的任务，备用计划也是必须要准备的一环。”
林观棠忍不住问：“霍学长也会任务失败，会安排备用计划吗？”
丁锐泽摇头又点头：
“至少我从来没听说过给他任务失败——倒是听到他因为任务完成的太好经常顺便收割不在任务范围内的目标被警告的传闻，至于备用计划，应该是有的，我接到过备用计划的任务，但结果是我和其他人打了一下午牌无事发生——靠，忽然想起来那次打牌有人欠我一百星元现在还没还呢！”
林观棠：……
林观棠看着行动力超强的学长在说完话之后，就立刻拿起终端讨要一百星元的动作无语凝噎。
十分钟后，丁锐泽心满意足的讨要回来对方欠他的一百星元后，才又慢悠悠的安慰林观棠说：
“总之，既然少爷他觉得你可以参与进去，你也想试试看，那就去一趟好了，我会全程辅助你完成任务，退一万步讲，就算是任务失败也不要紧，后面会有其他人负责追击和收尾的，放心，任务失败是很常见的事情，执行部可太擅长收尾工作了。”
话已至此，林观棠也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做出了决定。
第42章 诱杀疯犬
林观棠对于朝活人开枪还是有那么一点心理障碍的，第三个任务又看起来过于平平无奇——至少表面上是这样，于是权衡之下，林观棠最终选择了第一个任务。
恰逢周末，于是第二天一早，林观棠就出发前去目的地岩阴镇。
在出发前，提前换好了漆黑的作战服，头盔，护目镜，与面罩这些装备也必不可少，虽然他的任务是在固定的地点等候目标来临，然后开枪射击就好，没有和目标搏斗的机会，但谁也不能保证不会有任何意外发生。
林观棠换好全套装备，站在镜子前打量自己时，觉得好像被裹成了一个竖长的漆黑粽子，丁锐泽倒是不吝夸奖，讲说他平常阳光灿烂的乖乖仔模样，换上这一套装备后倒是也很英姿飒爽，神采奕奕，如果走在大街上，肯定会引起很多人的瞩目——虽然林观棠原本的样子就足够吸引人，但这二者是截然不同的吸引力。
虽然林观棠本人觉得他的话很没有说服力，因为换上同样的作战服之后，自己站在他身边，很明显缩小一圈，气势完全是掉了一截嘛。
不过，争论这种事情也太幼稚，所以林观棠也只是耸了耸肩，然后就准备出发。
岩阴镇是在帝都附近寄菏区治下的一处普通城镇，居民不多，年轻人很少，一路上能看到的建筑，也能看出来已经有不少年头。
林观棠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就是岩阴镇上一处废弃的二层楼阁，林观棠上了二楼，找到标注的地点后，才开了小组通讯器——本来这次任务就是小组合作任务，一半来说，小组成员应该先在军校内集合后再出发前往目的地。
但林观棠压根不是军校生，当然不可能和其他人一块出发——其实私自出发也不算是什么罕见的事情，任务都是提前派发过的，而且分配清晰，几乎不会再临时改变，如果真有什么要紧事来不及参与集体出发，那也无所谓。
所以没人对这一点提出质疑，他们所在意的地方是另外一点。
林观棠刚一打开联络器，耳机里就传来有关他身份的猜测，以及质疑声：
“凌晨是谁？没听过这个代号。”
“全校近万人你难道全都听过？管他呢，顾好你自己的任务就行了，考虑那么多干嘛。”
“喂喂，好歹是负责A点最关键的开枪部分，难道不应该找个枪法准的老手来吗，但印象里枪法好的没一个叫凌晨的，就算是新生里面的好苗子，也没叫这个代号的吧。”
“人家换代号了不行？又不禁止换代号。”
“不行我不放心，凌晨，说话，你到底是谁？透个底好让大家放心。”
凌晨是林观棠的代号——这是丁锐泽的提议，他毕竟不是中央军校的正式学生，和其他人一起组队出任务，如果用本名的话，难免会出现一些麻烦，想要清静一些的话，倒不如直接起个代号，反正军校任务并不禁止报代号，而且某些任务，还会强制性任务人员用代号相互称呼。
林观棠就用了“凌晨”这个代号。
果然真的有人来问他的来历，但既然特意起个代号来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当然不可能又来主动暴露真名，不然岂不是多此一举。
而且，林观棠还想起来原文君说过的一些有关他的八卦，是说不仅仅是在O院有名，似乎外校也有一些和他有关的流言，既是如此，那说不一定军校，乃至他们小组这几个人，就恰好有人听说过“O院林观棠”这个名字。
如果真是这样，相比于一个陌生的代号成员加入任务，一个O院的人参合进军校的任务，恐怕是更难让人接受的事情。
虽然也不是没可能，小组成员都很有包容心态，对安排一个O进来负责关键点也接受良好，但林观棠不可能赌一个连百分之五十都没有的可能。
但其他人都在等一个回答，身为同个小组成员，似乎就这么保持沉默不回答也不行。
林观棠稍加思索，便想出了一个绝佳的应对方法，那就是——
“如果真想知道答案，可以去问霍世禛我的真实姓名是什么。”
吵闹的小组语音内突兀响起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隔着耳机，又带着些许朦胧的缓和轻柔，冷淡疏远，又是还很青涩的语气，不出意外，应该是今年的新生学弟。
并且是一个性情冷淡，并不强势的学弟。
一般来说，学弟就是要乖乖听话，尤其是这样略显内向薄弱的学弟，更是处于底层的地位，但霍世禛的恶名又恰到好处的弥补了这一点，叫人都被林观棠说话的内容吓了一跳，一时间都噤声下来，还真不敢再说什么冒犯的话，不然他去找霍世禛告状可就惨了。
过了片刻，才有人非常自然的转换语气说：
“话又说回来，如果是霍大魔王推荐的人，那实力应该是不用质疑的——等等，我刚才说了什么……那个凌晨学弟——应该是学弟吧。”
林观棠默默感慨，霍学长的名声还真是好用啊——别管是怎么起作用的，总之是成功堵住了其他成员的质疑声，并且让原本有些针对性的苗头立刻转变为友好的态度交流。
林观棠应声：
“我是今年的新生。”
对方猜到了他大概率是新生学弟，但显然是想不到他所谓的新生是O院的新生而不是中央军校的新生，听到他的回复后，就咳了一声，颇有些讨好意味说：
“凌晨学弟，掐指一算学弟你应该是个心怀宽阔的好学弟，所以刚才学长不小心口误说霍学长是大魔王这件事情，你应该不会偷偷对他告密的对吧。”
没想到中央军校里竟然还有算命师这种古老行业传承人。
不过，这有什么好告密的……而且都是代号称呼，又是第一次合作，就算是想告状，也完全对不上号啊。
林观棠失笑，又慢悠悠的说：
“我猜他应该知道大家背后怎么称呼他，所以学长大可放心，霍学长又不是记仇的人，不会因为被人起外号就迁怒报复的。”
不是才怪吧！
其他听到这句评价的小组成员，几乎不约而同的扭曲面容，霍大魔王岂止是记仇，简直是从不报隔夜仇，他知道自己的外号是一回事儿，被当着面说又是另外一回事儿，这不是主动送上门给他折腾的理由。
尤其是执行部的人，有多信赖霍世禛这个老大——现在应该说是前老大的能力，就有多惧怕他时不时的抽练，只有那几个对霍世禛很崇拜的亲信小弟，已经被PUA入味，觉得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什么的……
嘶——这么说的话，难道凌晨学弟也是因为对霍世禛非常崇拜，又因为枪法很好，所以还真被霍世禛看中，特意给了他这个表现自我的机会。
但根据过往经验，枪法好的人，大部分是进执行部的——
哇哦，这位小学弟不会还不知道霍世禛已经不是执行部老大，而且执行部大部分事务已经交由殷执优来管了吧，那这样的话，现在他的行为岂不是先帝退位了才表忠心的武将，是要被和先帝合不来的新帝炮灰的命啊！
但现在显然不是可怜学弟悲惨命运的时候。
耳机里传出另外一道带着祈求语调的声音：
“凌晨学弟，凌晨大佬，我是负责引诱最后把那疯狗引过来的梁伟，你既然负责开枪击杀目标，可一定要开枪开的准点，我可不想被发神经的疯狗咬屁股啊。”
对方说话的语调实在是搞怪，让林观棠忍不住笑了一声，又轻轻一咳，正经语气说：
“放心，保证完成任务，前提是梁学长你在跑到击杀点前，不要被猎物追到，那我可救不了你。”
轻轻地，朦胧的笑声像是毛茸茸的动物幼崽在耳边挠痒一样，叫小组里的其他人听得有些心神晃动。
一方面觉得小学弟声音太柔软，实在是不很符合中央军校一贯以来的硬朗风格，更不符合霍世禛的肃杀风格，疑惑他们之间到底是怎么产生联系，一方面又觉得小学弟的声音颇为悦耳，和军校格格不入，简直像是狂风骤雨中忽然吹来春风细雨一样，叫人不由自主的舒缓心情。
真是扰乱军心啊扰乱军心。
其他暂且不提，至少那名负责引目标入圈套的组员梁伟，再次开口，声音也像是被传染了一样放轻语调，颇有些矫揉造作的意味，听得其他人鸡皮疙瘩顿起：
“收到，合作愉快哦学弟。”
可惜林观棠并没隔空读心的特异功能，更没在意此人前后语气的转变，他说完话后就不再开口，而是专心检查自己携带的设备。
倒是跟在他的身边来做后续保障的丁锐泽，听他一点没犹豫的说保证完成任务的话，带着赞赏意味的轻笑：
“第一次出任务，你倒是很自信。”
“首先，这不是第一次任务，其次——”
林观棠一边拨弄着手中的枪支，瞄准下方的空地——那是目标被引进来之后的射杀位置，总是要找寻到最好的手感与射击方位才行。
一边回答丁锐泽的话：
“不自信可不行，别人都把命教我手里了，不允许我出现任何失误，如果我自己都不相信我自己能够射中目标，那怎么能确切保证自己一定能完成任务。”
丁锐泽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去打扰他的注意力——
林观棠没那么紧张，但丁锐泽却很有些提心吊胆，甚至比他自己第一次出任务时候还担忧更深，抛开自己要负责保障林观棠的安危不提，怎么说也是自己教出来的徒弟，第一次在其他人面前首秀训练结果，和导师带着学生去参加答辩的紧张场景也没差多少了。
不过，就像是某些时候，导师也会在学生面对刁难时可以挺身而出一样，他跟着来到这里，也能为林观棠兜底——在林观棠射击失误之后，他会进行补刀收尾的。
丁锐泽将枪支在手中转了一个圈，姿态上俨然比全阵以待的林观棠更松弛许多，看起来不像是参加任务，倒像是无关看客——林观棠如果不失误，那他跟过来这一趟，说是无关看客也没差。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而枯燥，然后当目标出现，一瞬间又要调动起来所有的精神和注意力，从耳朵里听到忽远忽近的犬吠声后，不等耳机里队员发出提示，林观棠整个人就已经完全进入状况，绷紧神经盯着入口。
不多时，就有一个同样穿着一身漆黑作战服的人飞快狂奔进来，甚至没超过十秒时间，伴随着震动心脏的犬吠声，一条通体漆黑，身形庞大有大半条人高，像是一座小山一样的恶犬就跟着跑了进来。
饶是已经看过资料，知晓这次要射杀的猎物是实验变异的产物，但真正一大只出现在眼前，还是让林观棠不由自主的震惊了一下——是真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庞大。
对比起来，引诱这条大型猛犬的学长梁伟，倒是显得渺小了。
梁伟跑到这座楼里之后就紧急刹车，转过身来拿着一只匕首正对着追过来的疯犬，虽然知道暗中有人正等着猎杀，却还是不敢放松心情——倒不如说，正是因为现在已经完全没退路可言，才更加紧张。
因为这条大狗虽然发疯无差别攻击，智商却好像还在线，躲藏在绝佳隐匿处，叫人完全没办法找机会射杀，只有将它从巢穴中引出，并且激怒他追逐过来，才能找机会动手。
这条疯犬大概是也意识到这个猎物再没地方可逃跑，于是也放缓脚步，来回踱步，和它的追击目标面对面对峙着。
但那其实甚至连一分钟的对峙时间都没有，疯犬就一个后撤步徘徊，然后躬起身体，怒吼一声，飞身而起，张开血盆大口，朝着目标扑去。
梁伟的大脑已经被救命刷屏，一边在脑内大喊学弟救命学弟怎么还不开枪，一边下意识去拔枪，但显然已经来不及，对方扑过来的速度太快，等他把枪拔出来，大概早就被先一步要死——虽然他穿着作战服，但在这么庞大的疯犬口下，恐怕也无济于事，就算不死也活不了多好。
而在他还没摸到枪的时候，就听见另外一道破空而尖锐的声音急速传来，下一刻他的眼前便绽放大片如瀑布一样的血花。
梁伟愣在原地，稍微迟钝了那么一下，才抬起头朝着子弹射击来的方向看去——
在翻滚的尘埃与荒芜的背景中，一身漆黑的人双手仍保持着握枪的姿态，仿佛不动如山。
但其实他的身形并不雄伟，在身边人的映衬下，甚至还有些轻薄。
可是就如同出鞘的薄剑一样，不会叫人去评判剑身的薄弱，反倒会因为其锐利的锋芒而心惊。
于是就算身侧之人身形高大，却也叫人把全部的视线重心放在他的身上，只是因为蒙着头脸，叫人暂时看不到他的相貌，想来应该也是同样锋芒毕露的面容才对吧。
梁伟倒是很想立刻跑上去见证他的真面部，但他一路跑过来实在是太累，危险解除后浑身放松下来，已经连一步路也不想走，只想瘫坐下去休息。
那只是一瞬间而已——
林观棠也不是真的一丁点都不担心自己会失误，但他一遍遍的告知自己失误的后果导致的不是他陷入危险，而是同伴有可能会没命时，心情便诡异的完全沉淀下来。
尤其当目标映入眼帘后，更是忘却了周围所有的存在，仿佛一切都化为虚无，只有那只疯犬的每一根毛发晃动，都清晰的映照在他的眼睛里，显现在他的脑海中。
于是在他确信找到那一瞬间的绝佳射击机会后，就没有任何迟疑的，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子弹从枪口破空而出，以绝对精准的角度直入跃起的庞大犬脑，将其要捕杀猎物的兴奋吼声，顷刻间转变为更为凄厉震耳的哀嚎。
那只疯狗睁着血红的眼睛，很不甘心的扭动涌动鲜血的脑袋，朝着林观棠的方向恶狠狠的看过来，凶恶目光几乎化作实体，要将林观棠撕碎。
但最终是它自己不甘倒地——只听见嘭的一声重重响起，就整个倒在地上，荡起一层的灰尘在阳光中飞舞，鲜红的血液随之流淌一地。
梁伟这才放松下来，朝着仍然死不瞑目的疯犬心脏处又补了一枪，确认目标彻底死亡，才整个人垮下来，就地坐下去休息，又抬起头看向林观棠所在的方向，然后朝他伸出一个大拇指。
同时在小组频道里同步开口，是很有些激动的语气：
“凌晨，你还真厉害，但下一次提前一点开枪也没关系，你要吓死我，还以为你被吓得不敢出手了。”
林观棠呼出一口气，甩了甩还在发麻的手腕，平稳心情回答：
“我不是说了吗？我会完成任务的，倒是学长好像很不信任我。”
“是学长的错，我现在可太信任你了。”
梁伟从善如流的认错，然后又很是激动的发出邀约：
“任务结束后加一下私聊，下次还组队来做任务吧！”
“喂喂，这次任务可还没有收尾呢，你们怎么就约下一次了，话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凌晨学弟的枪法真的很准吗？”
“岂止是准，简直是枪神再世！”
相关摄像还没回传，于是其他人只是通过耳机听梁伟去口头叙述——梁伟还在激动的心情中，对四舍五入来说，也是救了他一命的人，当然不吝赞扬，只是不可避免的出现一些夸张描述。
枪神在世什么的，也太夸张了吧。
林观棠露出无奈的表情，但他暂时又还没心情去说什么谦虚的话——虽然他说话的语气也很轻松，但实际上，林观棠其实手还在发抖，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平稳下来飞速跳动的心脏。
来这里之前，林观棠紧急加练了一番移动体射击的项目，但没有危险的训练，和真正置身其中去射杀凶猛猎物，又是不一样的感觉，尤其是看到真实的血花在眼前爆开的场景，更是叫林观棠有一种被刷新心境的感觉。
又有一种后知后觉的后怕——低头看向地面上躺在血泊里已经毫无生机的猎物，让林观棠产生一种“这真是被我打死的吗”的恍惚感。
丁锐泽看着他的动作，轻笑了一声，说：
“第一次动手难免紧张，事后紧张比开枪时候紧张已经表现的很好。”
林观棠扯了扯嘴角，叹气说：
“其实还是有些庆幸——没选择第二个任务。”
因为这一次面对着的是追着人跑的疯狗，那是叠加了情急之下想要救人的原始冲动，他才会开枪的那么迅速，他可不确定如果是面对着活生生的人，他是否会在开枪的中途出错。
又但是，或许该说想什么来什么——林观棠冒出这种庆幸想法不久，就从耳机里听到了有关第二个任务的消息。
因为任务完成，宣告结束，叫小组成员都轻松下来，开始闲聊起来——闲聊的中心，当然就是“凌晨学弟”的身份了。
“说的这么厉害，难道凌晨是今天四个S级新生的其中一个？”
“报告，四个S级都不在我们这次的任务小组内，而且射击水平和信息素等级评判好像没太大关系吧。”
“这么说的话，凌晨竟然是普通A吗？呵——我就知道，我们普通alpha在军校也不比那些S级差，莫欺少年穷！凌晨看好你逆袭起来，拳打S级学长学弟，脚踢执行部先帝新皇，成为中央军校真正的平民之王。”
林观棠：……
等等，现在还是任务中吧，你们就这么旁若无人的聊起来会不会太松弛了。
再说他这个当事人可还在场，就这么无视他本人意见脑补什么逆袭剧本真的好吗？而且也脑补的太夸张了。
如果他真是中央军校的学生，说这些话完全是在替他拉仇恨得罪人吧……总之还请你们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给我适可而止——
“适可而止吧。”
耳机里有人说出了林观棠的心声，但原因却不是同一个，而是——
“小心你们高兴的太过分，被B组的人看到殴打你们。”
“为什么要殴打我们，难道是——他们任务出错了所以才会恼羞成怒？”
“似乎是，敌人狡猾的采用了替身大法，任务执行人没做出正确选择，放跑了真正的目标任务，现在正在全城绝赞追踪中，据说往我们这边的任务点跑了，等一会儿应该就看到有人追过来。”
“真可怜，我保证看到的时候不会笑出声的，话说无论追不追的到，打底五千字检讨应该是已经在路上了吧。”
“或许应该庆幸大魔王已经不在执行部，不然加练也是不可避免的。”
“你以为逃得了？据说放跑真正目标的人员，另外一个原因是喝太多酒头脑发昏才导致判断失误，任务守则这种东西虽然在任务顺利完成的时候是废纸一张，但如果任务失败那就是酷刑大全，会被风纪部批判到死的，更何况现在风纪部是大魔王坐镇，以大魔王的手段，大概会让人当着他的面喝酒喝到吐死，这辈子看见酒精都要犯恶心。”
“听起来好像更倒霉了，幸好我们任务圆满完成，不然现在绝望等死的就是我们。”
“那果然还是庆幸凌晨枪法精准，才能让我们现在这么轻松。”
“膜拜凌晨大人！一枪致命救了我们所有人，我可不想写检讨，这玩意竟然还要系统查重……简直是世上最痛苦的事情没有之一！”
林观棠听着耳机里传来的交谈声，忍不住皱了皱眉。
在为耳机里大家起承转合夸他而感到喜悦之前，他先注意到另外的微妙之处——
他听到说逃跑的目标有可能跑到这边来时，还以为大家的反应会是要帮忙围截目标，怎么也想不到竟然都是在看热闹。
第43章 任务流程
听着耳机里传来其他人对另外一组成员任务失败近乎于幸灾乐祸的讨论声，林观棠还是没忍住开口发言：
“既然逃走的目标朝我们这边走来，我们不顺道帮忙把人逮捕吗？”
林观棠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很正常的问题，短暂的沉默后，耳边却传来一阵此起彼伏的笑声，好像他问了什么愚蠢的问题一样。
好在他在任务中的表现也算不错，教这些军校生笑过之后，还是很有耐心的来回应他的问话：
“凌晨学弟，你是第一次进行集体任务吗，没有人告诉你，别人的任务不要插手吗？”
“就是啊，小学弟，你可不要多管闲事，完成自己的任务就可以了，插手别人的任务项，成功了不一定会有学分拿，但失败了一定会被骂，说不定还要连坐受罚，学分挣起来可太不容易了。”
“果然还是新生，才会有这种担忧，等你习惯了就不会考虑这种多余的问题。”
……
坐在楼下地板上休息的梁伟，也抬起头看向站在二楼的人影，直接提高了声音对他说：
“凌晨学弟，你就不要担心那么多了，就算他们失败，也有安排的备用方案去善后，用不着咱们操心，虽然咱们是同一个大任务，但每个人要完成的任务可互相不干扰，完成自己的任务就可以结束收工，不用管其他人的任务完成的怎样。”
似乎是为了印证着一点，耳机里其他人已经开始陆陆续续说再见，然后就真的退出了小组，耳机里嘈杂的声响，在短短几分钟后，就几乎完全清静下来。
林观棠也没注意其他人的离去，他的所有注意力都在听到的这些话里面了。
这可真是又刷新林观棠的认知观，他以为既然是同一个小组团体，那怎么也该是整个任务全都结束后，才能算任务彻底结束，如果任务途中出现失误，其他人也该随机应变前去支援才对吧。
怎么会是眼前这样，彼此间冷漠果断的好像没任何联系一样。
林观棠有些不太相信的扭头看向丁锐泽，不等他开口说话，丁锐泽就心领神会一样点了点头，说：
“不是已经提前告诉过你，每次任务的制定都有收尾人员和备用方案，安排的有候场人员随时进行补救，用不着其他任务外的人多操心。”
“就像是现在，你击杀了这条疯狗，那就算你的任务完成，我们现在就可以收工回去，不用再想这条疯狗的尸体怎么办，那是其他被分配了清理现场人员要考虑的事情，这种收尾工作一般都是执行部的活，所以我才会和你说，执行部可太擅长收尾工作了。”
好吧，林观棠确实是有那么一点疑惑这么大的犬尸该怎么处理。
等等，这么说的话——
当时他第一次出任务的时候，司空学长说霍学长出现了，就不用担心抓到，可以安心回去——
是否也是因为他已经完成了采集血液这项任务，所以接下来阻拦追踪人员的收尾工作，就不是他需要担心的事情，有其他被安排了扫尾任务的人来处理。
只不过，当时负责扫尾工作的恰好是霍学长。
而且当时，霍学长也完全没想和自己见面交流的想法，直接就离开，也完全符合任务人员互不打扰的特征嘛。
不过，真的是恰巧吗？
虽然丁锐泽说扫尾接应这些工作的大部分都是执行部人员处理，霍学长以前是擅长收尾工作的执行部老大，那显然也肯定对这种扫尾工作应该早就得心应手，但以他的能力，过来帮自己一个新手扫尾，也太大材小用了吧。
所以，当时会是霍学长特意接了这个任务，来帮自己收尾的吗？
林观棠觉得这个猜测，很有些自鸣得意的嫌疑，但他一时间想不到其他的理由来解释霍学长的行为，所以再怎样告诉自己这样想太自恋，还是控制不住的认为这就是事情真相。
啊——现在可不是忆往昔的时候，而且那次任务也没什么好回忆的。
林观棠伸手按了按脑袋——准确的说，是伸出带着漆黑手套的手指按了脑袋上的同款黑色作战帽。
然后强迫自己将思绪从回忆中抽离出来，去思考眼下的状况。
楼下的梁伟任务完成无事可做，也已经休息的差不多，于是拍拍屁股起来，准备离开的时候，还是停了停，抬起头看着二楼上抬着手指按着眉心的学弟。
贴身的作战服更显得学弟腰细腿长，带着漆黑手套的修长手指抵在眉心一副沉思的模样，在赏心悦目之外，倒也很有些凌然的气场。
只是带着口罩与护目镜，叫人看不清真正的长相是什么，难免觉得遗憾，觉得好奇。
梁伟欣赏了片刻，才开口问他要不要一块离开——以往当然是任务完成就各回各家，不可能去多问别人接下来的行程是什么，但学弟还是什么都不懂的新生，又实力强横，还是被霍世禛看重的人，怎么想也前途无量，那当然是要打好关系。
退一万步来讲，仅仅是为了想知道学弟真正长什么样子，和学弟交个朋友，那停下来等一下也没什么。
可惜愿望注定落空。
“凌晨学弟，你要现在回去学校吗？我们可以一路走。”
梁伟忽然响起来的声音打断了林观棠的沉思，林观棠低头看向他，开口说话，却不是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提出另外一个疑问：
“学长，你刚才说，咱们是同一个大任务……难道是说，B组追踪嫌疑人的任务，和我们的任务是有关联的？”
梁伟啊了一声，没想到他会关注这个，想了想，才不确定的说：“似乎是，我也是之前听别人说过几句，好像军校这次派了三个任务小组来这里执行任务，这个地方又不是怎么大地方，应该都有关联，不过管那么多干什么，其他小组的任务，和我们又没关系。”
怎么可能没有关系。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林观棠就将这个任务和霍世禛告知他三选一任务中的第二个选择项联系起来。
如果这两个任务实际上是同一个系列任务，那是不是也可以推论，其实这三个选择项都是同一个大任务中的不同分支。
如果将三个选项放在同一种境况下，那整个任务的大概轮廓，林观棠感觉自己已经能够猜测的差不多了。
既然如此，他就更不想就这么离开了。
他朝梁伟说自己还有其他事情，不能和他一块离开，让他先走之后，就扭头看向站在一旁的丁锐泽，兴致勃勃的说：
“既然都是同一个大任务内，那也算是同伴，同伴任务出现失误，我们去帮忙拦截一下，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
“那可说不准。”
丁锐泽听着林观棠语气里跃跃欲试的口吻，叹了一口气——虽然猜到第一次在实战中用枪击杀猎物，会让林观棠神经兴奋，情绪激动——就像是他刚才开过枪之后控制不住手抖一样。
但他可没猜到在那片刻的后怕之后，林观棠会兴奋到想要去参与其他的任务里面。
看来成功完成任务还是有弊端的，会助长莫名的自信心，进而去多管闲事。
但直白的说不可以这么做也太扫兴，丁锐泽说不出口，于是只能迂回的解释说：
“其他部门暂且不论，执行部的任务安排——在霍世禛接手之后，就是完全的系统化，不允许出现任何私下交换代替，否则后果自负，一旦任务失败，那所有牵连方都会一视同仁的受到惩罚——当然你不是军校生，不用考虑这一点。”
“我要告诉你的是，整个任务流程犹如各个零件精密结合之后所组成的完整器械，每个人只需要考虑好自己的任务部分能够圆满完成就好，至于出现了失误怎么办，就像是器械零件会生锈或卡顿，当然会有对应的备选方式替换应对，如果没必要的把握，妄自去参与别人的任务，就像是一个零件强行插入另外一个零件中，说不一定会导致整个器械全都报废。”
言外之意，是在警告他，如果擅自行事，打乱了其他人的任务安排，有可能会导致整个任务垮掉——这当然是夸张的说法，但既然是想要把人劝退，那当然是后果怎么可怕怎么说了。
果然听完他的劝说之后，林观棠的情绪落下不少，声音也有些低落：
“学长这样说，是想劝我现在就提交任务，然后回去，不要多余干扰别人的任务，造成什么困扰吗。”
丁锐泽嗯了一声点头，无视了他言语中的失望，狠心的说：
“就是这样。”
无论是出于老师的立场，还是出于自己是受雇来保障林观棠安全的打工人立场，他都不希望林观棠有任何多余的波折出现。
只不过，林观棠显然是被挑起了兴奋的情绪，看起来并不想就这么离开。
他来回走了两三步路，喃喃自语：
“但如果我去帮忙的话，应该也不算是干扰任务——毕竟他们的任务本来就已经出现失误，现在肯定是要启用备用计划，让待命人员去执行任务——虽然说被安排到任务里面本身就应该把时间空出来，但怎么说是因为别人的失误而让自己被迫执行任务，肯定心里不太乐意。”
“既然如此，如果我去帮他们提前截停任务目标，让他们可以提前结束任务，怎么也是好事一桩，如果截停失败，那也不耽误他们继续任务，也谈不上增加他们的困扰——毕竟谁也不知道目标人物会跑到什么方位，中间会出现各种意外，我的参与，也只不过是其中一个意外而已。”
说来说去，还是想参与到第二个任务里面去嘛。
丁锐泽幽幽的开口说：
“棠啊，怎么感觉你好像被打通了什么腹黑属性，你这不是承认自己是要去给他们增加任务难度么。”
“有吗？我明明是想去帮忙，让大家早点结束任务啊。”
林观棠很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无辜起来，但丁锐泽已经看穿他的真实想法，并且很明白他说这么一大段话，就是说给自己听，想要自己同意他的这种期望——
可是丁锐泽早就习惯执行部的任务习惯，对林观棠这种想要去支援其他组任务的念头，一时间还是无法感同身受，而且——
“我们可不知道任务全貌，你知道该怎么支援吗？”
这才是最重要的问题，林观棠甚至连本组的任务全貌都不了解，对B组任务更是一无所知，就算想去支援也是两眼一抹黑。
不过没关系，他们两个人不知道任务全貌，有人知道。
林观棠收拾好东西，就走向一旁的楼梯，隔着两层台阶向下跳着走，几步间就到了一楼——梁伟见凌晨不打算多搭理自己，兴致勃勃的和他身边的人交谈，于是早就遗憾离场。
所以现在原地只剩下一具早就凉透的大型犬尸。
林观棠打开终端，照着犬只的尸体拍了一张照片，提交了这次任务结束的报告后，就点开了霍世禛的私聊。
【海棠】：实验犬不受控制潜逃，实验人员预知这处实验基地会被发现，所以在被发现前就把所有东西全都转移走，原地只剩下一座空楼，但在搜查过程中，发现还有实验人员逗留在这里，所以除却要抓到逃跑的疯狗之外，还要派人搜查逗留在这里的实验人员，以及实验基地是否还有什么有用线索残留，有关今天这场三个小组同时行动的任务全貌，我猜的有错吗？
三分钟后，霍世禛的回复才缓缓来到。
【霍学长】：脑补和你无关的事情，是你打发时间的爱好？
【海棠】：怎么和我无关，我也参与了这项任务，当然希望整个任务都可以圆满完成，既然学长之前让我三选一，那就是代表着学长觉得我有能力三个任务都可以完成，现在第二个任务其他人去做出现失误，那我去支援的话，应该也不算是不自量力，就是我现在不了解，所以想请学长把完整的任务计划发我一份，应该可以发吧。
【霍学长】：我似乎没说过你猜对会有奖励之类的话。
这么说的意思是……有希望！
林观棠眼前一亮，低落的情绪又瞬间被拉了起来。
【海棠】：现在可以有！
【海棠】：就当做是我猜对的奖励，学长把这次任务的所有资料都发给我一份吧，让我看看到底能不能帮忙，如果我真找不到可以插手的地方，我就撤退，不会耽误别人的任务进度的。
【霍学长】：一般说这种话的人，最后往往都会搞出一堆烂摊子出来。
【海棠】：QAQ
【海棠】：那是别人，你不能因为别人的失误就否定我的尝试，我这一次第一个任务完成的很好啊，你看照片，我打的很准的。
【海棠】:[图片][视频]
【海棠】：所以就给我这个机会吧，如果我真出错，以后再不提这种要求，拜托了学长，就让我试这一次吧！
霍世禛看着林观棠源源不断发来的消息，大有一种他不同意会继续耗下去的迹象，于是难得有一种自己也会出现失误的感觉——是没想到林观棠这么喜欢多管闲事。
不过——
就这样吧。
本来就是破例让林观棠参与任务里来的，破例一次和破例两次也没差别了。
任务被牵连失败对霍世禛而言不算是什么大麻烦，相比起来，他更不想让林观棠继续发这些无聊的废话消息干扰自己。
当然，另外一个原因是，这项任务的总负责人又不是他，就算失败的很彻底也和他没关系。
找个为林观棠参与进去开脱的理由对他而言更不是什么难题——
不如说，身为风纪部部长，霍世禛很乐意任务失败后，惩罚任务中的每个人，尤其是总负责人。
所以最后霍世禛还是满足了林观棠的愿望。
【霍学长】：同意下系统诃息的连接请求，它会把你想要的资料都传给你，如果你真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那就试试看。
【霍学长】：另，如果因为你的原因，导致任务失败，被其他人抓住埋怨质问，不要提你是我塞进去的关系户。
林观棠：……
那完了，他开口和其他人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用霍世禛来当借口堵住别人的质疑。
林观棠有些心虚，一时间有点想不出来很好的回应理由，毕竟林观棠也不是很擅长撒谎的人。
经过三秒钟的思考后，林观棠决定无视他说的这句话，就当做什么也没看到——
反正霍世禛也经常聊着聊着就不回消息，所以他突然没有回应，应该也很能理解，对吧。
而且，如果他援救成功，那当然就没什么担忧了。
林观棠退出私聊后，没过几秒钟，终端屏幕上就弹出一条消息出来。
【凌晨同学，你好，系统[诃息]请求连接终端，请选择是否同意。】
林观棠点了同意，接着就弹出一大堆有关系统的设置，比如展现形式，语音包选择什么的，林观棠着急查看任务资料，通通选择了默认项。
【凌晨同学，你好，很高兴认识你，已将你过往任务记录全部转移至中央军校任务资料库，已为您的终端添加任务保障层，接下来所有任务相关，你都可以通过本系统进行相关交接。】
【凌晨同学，你好，经授权同意，编号为[GH-YY-000023]的相关任务资料已尽数发送给你，任务地图已为你开通查阅权限，并更新为当前所需版本，请注意查收。】
林观棠打开了详细的任务资料——
和他猜测的内容差不多，整个事件全貌，就是那条被他击杀的大型疯犬突然出现害人，经过查验发现携带着过量A类信息素，经过一番探寻后，发现临近山林中的某个别墅，其实是一处非法信息素研究基地，只是查到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而且楼阁内充满了过量的不明信息素，又察觉到附近有人在观看。
在掌握了充足的线索之后，就兵分三路，决定在今天发起全面的清理任务。
林观棠打开系统发来的任务地图，地图上用不同颜色的圆点标注了各个任务点，以及移动中的任务人员。
大致来说，重要任务点是用绿色五角星进行标注，正常进行中的任务人员则是用绿色圆点标注，备用待命的任务点是橙色五角星，而待命的任务人员则是橙色圆点。
至于被标注的任务对象，则是红色图案进行标注。
就如眼前这张任务地图上，代表着可疑人员的红色圆点正在朝着林观棠所在的任务方向逃窜过来，另外还有另外两个暗红色的圆点停在其他两个方位没动，应该是抓到的替身。
至于其他几个暗掉的绿点，就是己方任务点已结束的标记了。
林观棠将地图来回放大缩小，思索几个橙色任务点之间的距离，以及自己要在哪里出现，才能在不扰乱其他人行动的前提下，找到最佳射击地点。
最后他的手指点在一处不怎么显眼的临街楼层，开口说：
“这个弯道……如果是我的话，一定会稍微停下脚步试探，假设目标会选择跑过来从这条道上经过，也确实这样做，那么这里应该也算隐蔽，可以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射击到他，学长觉得呢？”
林观棠的手指在地图上一处弯道和弯道附近的某个不起眼建筑之间切换，配合着讲出自己的猜测——他有八成把握确定这就是自己的最佳插入点，但到底经验不足，还需要更有经验的人来再次确认一遍。
事到如今，再说什么反对的话也没用了，况且——
丁锐泽还真被林观棠这样积极活跃的态度，勾起了些许过往在学校里执行任务的场景出来。
丁锐泽看了一眼地图，来回拉了一下，略作思索，才给出自己的意见：
“其实不是最佳射击点和抓捕点，所以才在另外一个更合适的地方安排了相关人员待命，不过以你的水准，射中也并不是难事，但你要考虑的是——”
“以我们现在的位置，现在就要立刻跑过去，否则不一定能赶得上。”
“而且，还有另外一件事，如果你真把他射中之后，没有相应的配合人员及时将其逮捕，他在知晓自己已经逃不掉的前提下，是有可能会自杀的——如果他掌握了什么重要资料的话。”
这一点，林观棠倒是不担心。
确认自己选择的射击点没问题后，林观棠就抬起头看向丁锐泽——为了表示自己真挚的邀请，他甚至还把护目镜拉了下来，然后目光直视着眼前之人，发出邀约说：
“老师不就是我的最佳配合人员吗？”
“如何阻止目标人员自杀，对老师这样拥有资深任务经验的优秀执行部人员来说，应该也完全不在话下吧。”
丁锐泽：……
虽然被学生兼雇主夸奖被信任是一件高兴事，而且还是第一次听有人喊自己老师，还是一名很有潜力的学生，心情更加愉快，很有一种苦尽甘来种下的种子结出果实的喜悦感。
但想想看对方这么乖巧的喊自己老师，其实是想要忽悠自己参与任务多干事，就又完全高兴不起来了。
又但是，对上学生充满期待的目光，也完全无法说出什么拒绝的话出来。
糖衣炮弹果然威力不容小觑——丁锐泽一边在心中感慨，一边点头。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虽然是带有无奈的点头，但既然点头同意了，林观棠眼睛便立刻弯起，然后很是自信满满的说：
“那现在就出发前去目的地支援吧。”
第44章 突发情形
截停逃窜目标的过程，比林观棠想象中还要容易一些。
或许是因为——不仅仅是计划制定者认为林观棠找到的伏击点不算最佳，就连目标也觉得以中央军校的水准，不会放弃附近更好的伏击点来选择不适合的地方。
总而言之，在目标人物——系统对比资料库所得出的结论，名字叫做王坚石，几年前从某知名生物科技公司辞职后，就再无任职履历更新。
到达林观棠先前所标注过的拐弯处时，王坚石如预料一样放缓了脚步，注意力放在防备附近更适合的绝佳射击点时，反倒是露出一个巨大的破绽给林观棠。
然后就被林观棠找到机会，接连两声枪响，一枪打在了王坚石拿着武器的手腕上，一枪打在他的小腿肚上。
王坚石手中的枪支哐当一声落在地上，随后他整个人也跪倒在地上。
随后，一道黑色的影子悄无声息的靠近，在王坚石挣扎着准备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到了他的身边，控制住了他的双手与脖颈，然后——
然后，王坚石惶恐抬头，和黑暗中压制住他的人影对视……
长久而安静的对视……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停滞。
被枪声惊到，且看到目标人物被打中之后几分钟内，附近伏击的人也戒备着出现，确认开枪人员是己方后，才放心的走到目标附近，打开光源确认目标。
——倒也不是没人对林观棠这个突然出现的，不在备选方案与待命组内的人员好奇，但显然还是地上两个人更吸引注意力。
只见周围一片昏暗，明亮灯光照耀的中心处，一身军校作战服的人低头怀抱着被追击的目标，他们一个低头垂首，一个抬头仰目，就这样旁若无人的对视着，看起来颇有些缠绵悱恻，爱恨交织。
林观棠看着丁锐泽和目标人员在地上深情对视，心中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
他们沉默对视的场景太过诡异，让他很难不去联想一些“见面了才发现自己的射杀目标竟然是自己曾经爱人”之类的狗血故事情节。
虽然丁锐泽才二十多岁，地上的人看起来怎么也有三四十岁，从年龄上来看似乎不太匹配，而且目标人物相貌平平留着一撮胡须，委实和丁锐泽并没有什么恋人相——
但忘年恋也不是什么罕见事情。
又但是，在一切真相未知前，还是不要妄自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林观棠走到了人群前，视线来回在地上两个人之间打转，试探着开口问：
“老师，你是认识他吗？”
丁锐泽抬头看向他，倒是很干脆的否认：
“不认识。”
林观棠放心下来，但又觉得更疑惑不解：
“既然不认识，那你们这是……在对视什么？”
丁锐泽哎呀一声，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这不是没带装备，想直接信息素压制让他不要乱动，但突然想起来我忘记打过抑制剂，没办法用这招，在想替代的控制办法。”
林观棠：……
在场其他人：……
你想办法就想办法，一定要搞得这么暧昧吗？！
大家都已经做好要对友军开枪的心理准备了好么，真是浪费感情。
一众围观群众纷纷露出无语表情，就连被丁锐泽压制在地上的王坚石也面容扭曲，觉得这人有病，想要挣扎着开口说话，结果嘴巴只是动了一下，甚至还没来得及张口，就感觉下巴猛地一痛——
是直接被卸掉下巴脱臼，疼痛直冲天灵盖，瞬间让他眼泪与口水齐流，哀嚎声不断。
丁锐泽无视了他的嚎叫声，伸出带着手套的手指在他口齿内熟练的摸了一圈，确认嘴巴牙齿里没藏什么会一咬就碎的药物，才又熟练的帮他把脱臼的下巴按上。
那又是一阵疼痛传来。
短短不超过一分钟的时间，王坚石的口水已经流了一大片，张了张嘴，发现可以说话了，第一反应就是对着丁锐泽破口大骂：
“你神经病啊，你们中央军校果然都是暴力狂，什么都不问就虐待俘虏，我要找律师曝光你们这种恶劣行径！”
丁锐泽噫了一声，不紧不慢的纠正他的说辞：
“首先我现在不是军校生，其次我可不是虐待你，而是拯救你啊大叔——服毒自尽其实挺难受的，你要相信医药部的实力，就算你服的是立刻死掉的毒药，医药部也会本着仁慈救人的心态，拼尽全力把你的灵魂救回来一点先感受下洗胃抢救的痛苦再彻底死掉。”
王坚石：……
王坚石愣了一下，随后很快听出来他是什么意思——竟然是在检查自己是不是想寻死……于是露出更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丁锐泽气极反笑：
“你觉得我要服毒自杀？你到底哪里看出来我要自杀！”
哪里都很像啊——丁锐泽认真的说：
“大叔你一脸算计的快速张嘴，生怕晚一步就会错过什么的样子，不就是想在被发现之前，咬破藏在嘴里的毒药自尽吗。”
他张嘴是想说话！
白白受了一顿下巴脱臼之苦的王坚石简直要被这人气死，他可是还有很想看的场面没看到，怎么会和那些胆子小到一被抓就吓自尽的蠢货一样想去死。
王坚石懒得理这个眼神不好且暴力的军校编外人员，视线在旁边围观的人群中转了一圈，最后落在正对着的那道颇有些单薄的人影身上——
他已经完全确认，就是这个明显比其他人单薄一圈的小鬼，藏在本不该有人伏击的暗处打了他两枪。
这小鬼到底会不会伏击，旁边不到一百米就是最佳埋伏点，非要选那种刁钻的拐角开枪，不会是在军校被排斥了所以故意为难他安排那种地方，增加他的任务难度吧。
王坚石不无恶意的揣测中央军校的用心，又打量着眼前这个对着他拍照确认目标已落网的小鬼。
虽然还带着面罩叫人看不清他的面容，但那一双露出来的冰蓝眼睛中，却跳跃着不加掩饰的，任务已完成的轻松神色。
王坚石朝他喊道：
“小鬼，你是不是觉得抓住我很得意？”
林观棠打开系统，对比他的信息确认身份，又查看任务地图，看着地图上有关B组任务的所有标记都暗淡下去……
确认B组任务已完成后，林观棠就好奇的顺手去查看系统的其他功能，听到这句话，抬眼朝他瞄了一眼，随口道：
“怎么也算是我出手来抓住你完成了任务，难道我不该得意？”
然后他就听到王坚石一阵哈哈大笑：
“得意好啊，就是这样……就是想看看你们在感觉自己已经成功完成任务，得意洋洋的时候，结果却发现任务是彻底失败的表情反差起来，该有多么美妙。”
林观棠：……
这句话的意思是——
“难道你还能跑得了？”
林观棠再次抬头看向他，甚至再次对他的身份验证了一遍，确认身份无误，不存在抓错目标的可能，那难道是准备上演一场大逃杀？
不可能吧。
且不说手脚都被打伤走也走不了，周围这么多人看着，除非有飞天遁地的本事——那只要不是一秒消失，也会被打穿几个窟窿。
林观棠怀疑的看向他：
“这么多人围观还能让你跑到，怎么，你还兼职做会瞬移空间的魔法师？”
王坚石哼哼两声，没有正面回答他，反而另外问了他一个问题：
“小鬼，你知道什么东西能完全填满一间黑暗的房间吗？”
这问题也太简单了，在35区是用来逗小孩的脑筋急转弯，随便想想答案就出来了。
但就是太简单了且毫无关系，在这种时候问出来才更加诡异。
林观棠暂且还不明白他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只能一边在心中戒备，一边仍以随意的态度抛出一个回答：
“火光咯。”
王坚石笑了一下，说：
“你的心中是不是在得意的想，这么简单的问题也能问的出来，让你不用动脑子就能得到答案。”
林观棠感到无奈了，明明是他自己问出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却还要怪别人不动脑子，不觉得太没理了吗。
林观棠不想开口回答这个问题，但对方却哈哈大笑，自言自语的说：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的表情，得意吧，为你的正确答案得意吧，就是这种得意的表情转变为惊恐的神色……就是在你觉得找到了正确的答案后却发现是巨大的失败选择，以为点燃了正确答案的火光，结果却发现那是焚烧你自己生命的选择，那种最惊恐的神色，才有意思！ ”
神经病吧。
不仅仅是林观棠，是围观所有人心中，都不约而同冒出相同的感慨，觉得这人恐怕是想装疯卖傻蒙混过关，想借着精神病发作的名义逃脱对他的审判。
但……总觉得不太对劲。
林观棠久久的盯着他了一会儿，忽然神色一变，转身就朝着山林的方向疯狂奔跑起来。
徒留其他人愣在原地面面相觑，还没搞明白这个陌生的同学为什么突然跑起来。
倒是王坚石看着那道身影跑远的方向，整个人都激动的疯狂颤抖起来，就连说话都带着颤抖的语调：
“果然是个聪明的小鬼……不过，呵呵……跑吧，跑得越快，越能提前亲眼见证到真相所带来的极致痛苦呵呵呵呵……”
他又看向周围一群还在状况外的军校生，笑的更加放肆嘲讽：
“一群白痴，蠢货，你们一群人加起来还没一个小鬼聪明，哈——那就继续在这里等待吧，等待着那点亮夜色的烟火升空，会照亮你们每一张愚蠢又可笑的脸。”
……
在林观棠跑出去几步的时候，丁锐泽也跟着追了上去，问他是猜到了什么内容，打算做什么。
林观棠却已经没心情回答他的问题，一边朝着C组的任务地跑过去，一边惊慌失措的对系统大喊：
“诃息！请问你能不能——不，是请你现在立刻帮我连接C组负责人或者这场任务总负责人的通话，我有很紧要的事情要告诉他，事关整个C组人员的性命！”
【收到，已为你链接本次任务总策划人兼C组负责人[Y]私聊通讯，可在滴——的一声后直接讲话。】
听见耳机里传来滴的一声后，不等对面的人开口问他是谁，林观棠就抢先一步将自己猜测的内容焦急的说了出来：
“学长！我是C组成员代号凌晨，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请让C组成员尽快从废弃实验楼撤退！如果无事发生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但现在请你赶快让人撤退出来，现在实验楼里是不是很暗，实验楼内的气体不对劲，之前的报告也提到实验楼里有不明信息素，那可能不是信息素，而是某种气体，如果有明火照耀——不，或许是如果有能提高温度，或者有强光照射，那些气体很有可能就会产生爆炸或者——！”
轰隆——！
或者……发生什么有害人体的变化……
林观棠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一阵剧烈的爆炸声在前方响起，剧烈的爆炸声将他的耳朵震得要碎掉，脚下的山石泥土也跟着晃动。
晚了……吗……
林观棠猛地停下脚步，近乎瞠目欲裂的看着前方不到千米的距离，一股股烟火挟裹着各种碎屑冲天而起。
那爆炸声好像在他的心脏里炸开了一样，让他大脑一片空白，听不到周围任何声响，看不到周围的环境，整个人都愣在原地，僵硬的像是干枯的草木，连眨眼都忘记。
唯有瞪大的，冰蓝色的瞳孔倒影着熊熊燃烧的火焰与翻飞的碎屑。
恍惚之间，林观棠好似看到有恶魔失神在空中对他狞笑，嘲弄他迟钝的反应和无用的提醒。
不知过去多久，远处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渐渐消散而去。
在分明周围时不时有各种细微的虫鸣鸟叫声响起，却仍让林观棠觉得无比死寂的寂静中，耳机里传来一道冷淡且散漫的声音：
“听你的语气，得出这个结论，似乎是你自己推测出来，而不是通过系统提醒？”
林观棠呆滞了片刻，才蓦然惊醒过来，意识到人没死——至少和通话的人还活着，于是连忙开口问：
“学长，C组的人他们……”
“全都活着，你不是在和鬼魂讲话。”
林观棠：……
这种时候，就不要开这种笑话了啊。
林观棠一时间真是不知道是要哭还是笑，最后全都归于巨大的庆幸，人全都活着，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太过短暂时间内大悲大喜，心神大动，让林观棠找回神志的时候，才后知后觉感觉到心跳快的疼痛。
待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林观棠才重新找回了自己所有的神思，想了想，还是选择继续往目的地走去。
一旁，丁锐泽跟着他一块继续往山林里走，又恍然大悟的说：
“我说你突然跑什么，你意识到刚才那人说的话有不对劲的地方了。”
林观棠点了点头，有气无力的开口说话——即是为了回答丁锐泽，也是为了告知耳机里另外一个人自己怎么推测出来的。
“是他故意提示我的，充满黑暗的房屋就是指的实验楼，至于那句‘……以为点燃了正确答案的火光，结果却发现那是焚烧你自己生命的选择……’，指的或许就是，在黑暗的实验楼里会选择开灯照明，但开灯照明又会引起类似焚烧的反应……”
“我想起来之前的报告里又写了有不明信息素……所以才猜测说不一定不是信息素，而是会和火或者光发生什么反应的气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进入黑暗的实验楼，就会下意识开灯照明——再灭掉所有的光，让进入其中的人不得不点火照明，那结果会是……”
结果就会是自己点亮了通往毁灭自己的火焰。
说话之间，他们已经到了山路尽头，能够更清楚看到山谷里的那处仍在冒火飞灰的实验楼，以及不远处三三两两旁观的人影。
耳机里也传出来系统的警告声：
【警告！前方五百米建筑楼检测有遇光遇火易燃易爆气体，切勿携带明火进入楼体，非任务人员不可进入警戒线内。】
【警告！前方五百米危险建筑楼已引爆，请谨慎靠近。】
……
林观棠查看系统给出的警告，忽然有些面红耳赤——因为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也许是自己太多虑……很明显系统已经早他一步得知此处危险，并且提醒人员撤退了。
于是又想起来自己刚才不顾一切的叫喊，更让他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蠢事一样，走着走着就停下脚步，不再继续前行。
其一他已经走到了警戒线附近，其二……既然都没事儿，他一个人也不认识，突然跑过来也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啊，总不能说是为了一个大家都早就知道的事情跑过来的吧。
“情报部报告的确实是某种人造信息素，只是在任务执行前，又被人暗中替换掉了异味气息而已。”
刚才和林观棠通话的声音再次响起，却不是从耳机里面传来，而是从附近某个地方直接发出被他听到。
林观棠扭头朝声音源头处看去，见三四步远的一颗大树下，一个同样一身作战服的高大男人正倚着树干，没带面罩帽子眼镜之类的头面防护。
于是叫林观棠能看清他的面容，样貌冷峻，眉眼锋利，有着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总觉得好像是在哪里见过。
林观棠观察的更仔细一些，但天色已晚，也没有更多细节辨认，只能看到他的嘴角叼着一只烟，说话的时候神情淡漠，仿佛在说什么事不关己的事情。
也有可能是真的不在意——谁会在爆炸现场优哉游哉的抽烟啊，还真不怕炸到自己身上。
林观棠静静站在原地，听他继续往下说：
“第一个人进入场景中的人，在察觉楼房内气味不对，系统发起警告时，就已经退出楼房，提交系统检测分析报告，然后采用新的应对办法，往楼房内填充冷气，将危险值降低在安全范围内，我才带队携带冷凝光管进入其中进行探查。”
说到这里，他才抬眼看向林观棠，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说：
“或许应该感谢霍世禛，为了让所有执行部的人都深刻记住——无论事前情报有多准确无误，到达现场之后仍需小心谨慎，发现任何异常情况，都必须先行上报请求系统判定异常因由，确认无危险再行动作这条准则，他在执行部的时候，可是针对这一点，发起过数不清的突发演练。”
为什么突然对他提起来霍世禛？
林观棠视线挪移了一下，看到周围不少人都望过来，甚至之前在山下的B组成员，也好像被爆炸声吸引跑了过来。
似乎什么也不回应不太好，林观棠想了想，才歉意的笑了一下，说：
“原来如此，既然学长们都安排好了，是我想的太多，还请学长不要怪我大呼小叫的打扰。”
“不，你也不必为自己没帮上忙而生出什么不好的情绪，我说这些不是要怪你。”
眼前之人弹了弹烟灰，又缓缓地说道：
“是想说，你已经足够机智且行动力迅速，能够胜任更多任务，甚至让你来负责任务策划也不错，但在那之前，你有想跳槽的想法吗？”
哎？
什么跳槽——
林观棠没有多想，下意识的说：
“我在轻食店兼职挺好的，跳槽去哪？”
说完之后，林观棠立刻后悔——这就更八竿子打不着了吧！
果然，他话音刚落，眼前的人就笑了一声，说：
“我是问你是打算跟着霍世禛去风纪部混，还是来执行部——你跟着他，就要舍弃你多余的好奇心与责任心，不然之后会有更多的惊喜等着你。
“他可是最讨厌任务中有人自以为是的擅作主张，而且喜欢遮遮掩掩，任何任务都不会主动告知你全貌，就像是今天一样，C组的任务异常情况他早就知道，但并没有告诉你，所以你知道这里会爆炸，是通过嫌犯诱导推论而出，而不是被系统提前告知。”
是，是这样吗，霍学长他早就知道了吗？
是故意不告诉自己，还是觉得没必要告诉呢。
林观棠呆了呆，一时间竟然无法做出回应，也没他开口的机会——因为有人过来找对方谈话。
周围其实也有几个人的视线若有似无的落在林观棠身上，似乎是疑惑他的身份，但并没有人主动过来找林观棠讲话。
在无事可做的片刻间，林观棠想了想，还是打开了终端，决定直接去问霍世禛。
【海棠】：学长早就知道C组的任务会出现爆炸吗？为什么不提醒我QAQ，让我虚惊一场，看到爆炸的时候，心跳都要停掉，以为真的会无辜死掉很多人。
【霍学长】：为什么提醒你？无论你原先所在A组，还是后续选择的B组，任务范围距离C组任务点最近距离也有一千米，炸不到你身上。
【海棠】：我又不是担心这个，是觉得既然我参与这个任务，不应该知道任务的全貌吗
【霍学长】：任务详情就在系统的相关任务索引里，是你没去看，而且，你确定你真的想知道全部的任务详情么？
这是什么意思？
林观棠略微想了那么一下，然后干脆直接打开系统界面去找答案。
点了好几个选项之后，林观棠才终于打开全部的任务详情汇总，然后他就看到密密麻麻目测恐怕有好几万字的内容详解……
看的林观棠有点晕字。
丁锐泽感觉林观棠终端里显露出来的界面有那么一点熟悉，下意识瞄了一眼，在看到满屏幕的字迹后，立刻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仿佛是看到什么可怕的脏东西一样，扭曲着表情，语速飞快的说：
“快关掉快关掉，看到这个界面我就很痛苦，想起来那些年在执行部被逼着写任务汇总的痛苦回忆了，棠啊，你幸好不是军校生任务没出错，不然每失误一次，下一次任务时都要提交不少于千字的任务前中后流程细节报告啊！”
林观棠：……
阿这——
林观棠又感觉自己能理解霍学长的想法了，这么多字的任务详情，真的很难全部告知给任务执行员去听，只能让人想看的话自己去翻。
并且，他觉得自己也有点理解为什么其他军校生只顾自己的任务，不愿意多管闲事……
因为多管闲事的下场，仅仅是写报告，就已经让人痛不欲生了。
第45章 新的邀约
一时无事可做，林观棠只能把视线继续投放在眼前这个代号为【Y】的任务负责人身上。
——说起来，Y这个代号，好像也在哪里见过一样。
林观棠借着灯火，仔细打量着眼前人的长相，在记忆中无数张人脸划过之后，最后停留在脑海中的是一张合照。
悄悄从终端里翻出来照片对比确认之后，林观棠终于想起来他是谁了。
群聊里那个除了最开始发言，之后就从未再说过话的高冷学长——殷执优。
甚至“殷执优”这个名字，还是在某次私聊的时候，司空学长告知给他的，还特别强调说，如非必要最好不要去找这位名叫殷执优的学长聊天，因为他比霍世禛说话还要让人难以忍受。
——
但也还好吧。
林观棠回想刚才他们简短的谈话内容，殷学长也很耐心的和自己解释了很多东西，虽然态度颇为冷漠散漫，就算说话带笑，也颇有调侃的不在意感觉。
但或许人就是这种冷漠随意的性格呢，总不能要求人人说话都热情备至才好。
至少目前为止，林观棠没感觉除太过冷漠不好接触外，有其他难以忍受的地方，也没霍学长那种时不时来一句的毒舌发言。
说起来，霍学长也是高冷疏远那一挂的长相，这么一想两个人的眉眼颇有些相似之处——但也可能是因为深邃飞扬的长眼与线条分明的面部轮廓，本来就是生人勿近的面相标配。
而且细分起来还是很不相同的，至少从外貌上看，殷执优的漆黑发色与棕灰眼睛在帝国属于随处可见的大众向分类，霍世禛那犹如为他披上一层恶魔邪气的银色长发与棕红色瞳孔就太不寻常，除非是特意去染白头发，带上美瞳，或者干脆定制假发，毕竟真人能留那么长的头发也很少。
等等——不会真是带的假发和美瞳吧。
那也太行为艺术了。
林观棠略微想了想那种场景——
比如和人打架的时候，被人拽住头发，以为抓住软肋，结果头发其实是一种陷阱！长长的头发被拽下去之后露出来的是很短的碎发或者干脆是寸头。
或者每天起来都要先扒着眼眶带美瞳的场景……
林观棠在心中噫了一声，连忙摇了摇头，把这种超出承受范围的想象从脑子里晃出去。
然后继续去做二者之间的区分。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两个人是完全不同的性格，殷执优在熟人面前应该还是挺爱笑的，就像现在他和别人谈话的时候，嘴角挂着散漫的笑意，并不像是霍世禛那样面无表情，就算是笑，也总是带着嘲讽轻蔑的意味。
于是如果同样是来自陌生人的第一眼印象，殷执优大概是觉得生人勿近中又带有可以信任的安全感，霍世禛嘛……大概会让人觉得多看一眼就要被他灭口了。
但真正接触之后，其实霍世禛也没那么可怕，虽然总喜欢说些毒舌的话，爱已读不回……倒也不会因为不耐烦把人拉黑，而且有必要回答的问题，或者需要提醒的地方，也会细致讲解。
甚至某方面来说，他并不是什么事情都撒手不管的那种高冷淡漠，反而很有些事无巨细的操心。
或许这也算是一种铁汉柔情？
得出这种结论让林观棠有些想笑，甚至想看霍学长听到这种评价后会是什么反应……但最终也只是在脑海里想想而已，如果当着霍世禛的面去说，大概率是会又被毒舌一番。
林观棠叹了一口气，将放空的神思收回，神情聚焦在眼前后，就发现殷执优已经和别人谈完话，正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见他回神过来，才开口接着说刚才的话题：
“想好了吗，你的答案和选择。”
什么？
林观棠眨了一下眼睛，脑子转了一圈，才回想起来刚才他们被打断的话题，好像是说要不要从轻食物店跳槽……不是！
林观棠将轻食店从脑子里剔除，联系了一下前后谈话内容，猜测殷执优真正想说的，应该是问他要不要从跟着霍世禛出任务，变成跟着他出任务。
紧接着殷执优说出来的话，验证了林观棠的猜测：
“风纪部不适合你，执行部的任务也已经和他无关，所以，你的选择是什么，我对你提出这种邀请，原因是——”
殷执优顿了一下，在因为被爆炸声吸引过来的B组同学已经到达附近，原本就在附近的C组成员，也因为他们之间的谈话而被吸引视线的瞩目中——
慢悠悠说出后半句话：
“跟着霍世禛只会被他玩弄你的感情，跟着我至少不会对你隐瞒秘密。”
林观棠：……！
围观群众：！！！
等等等等……林观棠觉得自己大脑有点晕眩，刚才是谁在说话，那种可怕说辞，应该不是眼前这个走高冷路线的学长发出来的声音吧。
在周围一阵阵此起彼伏的抽气声，甚至是被吓得原地摔倒的背景音中，林观棠虽然也觉得大脑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但他还是很坚强的试图去分析殷执优到底是在说什么内容。
如果他理解没错的话，这句话的完整含义应该是——
（霍世禛布置任务只会告知个人任务相关，不会告知全貌），（所以）跟着霍世禛（去执行各项任务，如果单纯做任务还好，但如果喜欢顾全大局，考虑太多，一旦发生诸如今天的状况，那就会因为不了解任务全貌而惊慌失措，但实际上霍世禛又早做安排——只是无关人员他没开口解释的习惯，所以在最后发现是虚惊一场时候，难免）只会（感觉好像是)被他玩弄你的感情（，是故意对实情隐瞒不讲，想要看人出丑一样），跟着我至少不会对你隐瞒（任务相关的）秘密。
不要随随便便忽略关键信息啊，而且还忽略这么多！
学长你难道没发现周围人的目光，因为你奇怪的发言变得非常诡异了吗。
林观棠伸手扶额，眼角余光看到围观群众一部分的神情是“不明所以大受震撼没想到你们是这种复杂的情感纠葛”，另外一部分则是“同病相怜的怜悯目光以及又是这样老大你放过新人不要再发表这种炸裂的感言了”
恍惚之间，林观棠渐渐明白了为什么司空学长会特地和他强调说，如非必要最好不要去找殷执优聊天之内的话了，殷学长他说话倒是不毒舌，但很诡异很容易让人误会啊！
明明只是一个很普通的问话，林观棠却有一种自己处于两难境地需要艰难抉择的痛苦感。
眼下这种情形，林观棠很难说出同意的话来火上浇油，把场面变得更诡异——
毕竟他是早就说过他来这里和霍世禛有关，结果晚上就说要改换旗帜跟着殷执优混了，且不说会让人误会他水性杨花太过善变朝三暮四，也会对霍世禛的名声有损吧。
但如果拒绝……众目睽睽之下，如果拒绝的话说的不够圆满，岂不是也让殷学长难堪？
况且殷执优说的也没错，风纪部顾名思义不就是去抓军校纪律相关的么，那怎么也轮不着他这个外校人员参与进去，选择去跟霍世禛混完全没任何意义。
话又说过来，一定要选择一个部门吗？
那应该先和司空学长说一下吧，毕竟林观棠接手的第一份任务就是情报部。
而且，霍世禛在让他做任务三选一的时候，好像也没特意强调要他转部门什么的，那转换一下表达方式，是否也是表示，他既然不是中央军校的学生，所以只要有合适的机会，那无论哪个部门的任务都可以参与一下。
司空学长也没提过他只能待在情报部之类的话。
林观棠越想越觉得自己没想错，他应该什么任务都能去做。
于是，林观棠在短短几分钟时间内经历了好一番头脑风暴，做出了无数种假设——该如何回答，如何选择，以及之后该怎么办……
最终，他想到了一个（应该）谁也不会得罪的回答。
“我以为——”
林观棠抬眼看向殷执优，缓缓地说：
“我不会被拘束在一个地方。”
在远处纷纷扬扬的火光与碎屑中，在地面上被缴获的实验动物叽叽喳喳声中，在附近影影绰绰的山林草木映衬中，在周遭林林总总的军校生围观注目中——
寂寂无名的新生无所畏惧的与素有威名的前辈四目直视对望着。
纵然等级平庸，来历平凡，家世平常，身姿单薄，却已经有不甘居于人下的勇气，与挑衅军校历来传承的决心。
无边无际的夜幕映衬之下，唯有那双明亮的蓝色眼眸熠熠生光。
【前线速报，军校两大人尽皆知的S级，竟然先后全都折在新生身上，现在是·见证历史の时刻！】
【拒绝两个部门老大伸出的橄榄枝，宣称要成为不受部门束缚的自由派，新生发表自由宣言的背后，是否是因为他的目标不仅仅是两个部门，而是全校所有部门的臣服……】
【冒死拍摄照片——点击就看最强新生向军校两大S级王牌前辈的宣战场景！】
【一穿三任务一鸣惊人的神秘新生，究竟会屈服于仍在暗中掌控一切的魔王，还是向明面上已经执掌执行部的新帝低头，又或者真的能够创造历史，成为史上第一个征服军校所有部门的史上最强新生，情报部将持续为您进行后续情报播报……】
【这不是三个人的故事吗，为什么照片上只有两个人？而且新生到底长什么样子都看不清，只能看出来眼睛好像是蓝色，这也太糊了，请问是拿门锁拍的照片吗】
【所以标题是——“神秘新生”和“暗中掌控一切的魔王”】
【某H姓与某Y姓S级，至今仍然单身的原因竟是他们全是A性恋！】
【严肃讨论：从某H某Y谈起，S级是否更容易产生同性恋，对alpha产生征服欲并将其误解为爱情……】
【别人不敢质疑的传统我来质疑，别人不敢做出的选择我来选择，凌晨同学的逆袭生涯从此刻开始，点击链接1投资成为凌晨大帝原始股东，点击链接2下注赌凌晨同学能否在期末考时积分榜破历史记录，点击链接3可接底价为十万星币的悬赏找出凌晨究竟是哪位勇士的马甲，点击链接4可友情追加悬赏奖励不设上限……】
【——远离投资诈骗，识破赌博陷阱，拒绝赏金诱惑，楼上已禁言封号屏蔽链接，请勿再发表类似不良言论——】
……
中央军校之中，在这次任务之后，由此渐渐流传起有关凌晨的各种流言传说，他是相貌来历真实姓名都被遮掩的神秘新生，是和两大著名性冷淡S级有着不明感情纠葛的顶级魅魔，是立下推翻中央军校沿袭已久制度誓言的逆袭龙傲天……
是周一闹钟响了之后，在床上痛苦扭曲身躯，不想睁眼起床的林观棠。
一整天神经都处于紧绷之中，又到处奔跑，体力消耗也非常巨大，甚至连情绪也是在大起大落中变换，导致的后果就是浑身酸痛，四肢躯壳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一样没有知觉，但稍微动一下又感觉痛苦非常。
林观棠几乎是在梦游中完成每日晨跑，进入教室里的时候，也全程都闭着眼睛听原文君在耳边说话：
“截止上周末晚24点，我们海棠后援会加入人数已经突破九百人，破千指日可待！”
“开心吗？我们学校在校生全加起来也勉强才有一万人，也就是说现在有十分之一的同学都是海棠你的粉丝！”
……后援会又是什么东西啊。
林观棠努力抬了抬眼皮，以为自己已经睁大眼睛，但实际上仍是半眯着眼，疲累的连多思考一下都不能，有气无力的顺口说：
“看热闹的说不一定都要占一半了。”
“气氛组也很可爱嘛，而且能成为气氛组，就有很大可能会转变为粉丝啊，你怎么一点也不高兴？难道是周末送外卖累到了吗？”
原文君看着林观棠整个人几乎是摊在椅子上，平常总是闪闪发光的眼睛也半闭不睁的，让人怀疑他下一秒就要睡着，再联想一番林观棠每天都急匆匆的去兼职的情形，不难想象林观棠这么疲惫的原因，肯定是被店面老板过分压榨，于是立刻就义愤填膺的说：
“那家店看起来气氛轻松，没想到对店员这么苛刻，不说平常的课后兼职，整个周末竟然都要你在外面送外卖，也太辛苦，简直是看你脾气好，所以压榨你的劳动力嘛，而且虽然夏天差不多算是过去，但中午一两点的太阳也还很热啊，竟然还不让你回来休息，真没人性，本来想着你在他们店兼职，作为好友要多去关照才行，结果竟然这么对待你，我决定以后再也不去他们家吃饭了。”
林观棠：……
那倒也没那么没人性——不，是辛苦在不同地方。
随着一叠声的“老师来了”提醒声音响起，林观棠也坐直了身体，打了一个哈欠，然后喝下一大口冰水，感觉清醒许多之后，才笑着安抚被自己脑补的剧情气得不轻，甚至打算去找店面老板算账替他讨个公道的原文君：
“其实还好，只是才去没多久，还不适应所以才觉得幸苦，我如果真觉得无法承受，会主动拒绝多余的任务——额，多余的加班要求的，不要为我的事情影响心情了。”
原文君便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大概是觉得他真的太好欺负，但已经开始上课——老师又很严厉，于是也只能把不满的心情咽下去，但不代表就真的打算就这么放下。
三天之后，原文君郑重其事的对林观棠讲：
“这周末请假吧，不去店里干活送外卖了，和我一起去参加茶话会！”
林观棠对茶话会并没太多了解，但见她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也还是配合着问了一句：
“什么茶话会？”
“以爱情故事为主题的茶话会啊，就是谈谈喜欢什么样的爱情故事，想要找什么样的对象之类的。”
说起来这个，准备充分的原文君带着恰到好处的期待说：
“去的时候，需要稍微装扮一下，穿搭上与自己想要讲述的故事有关的衣物或者装饰品之类，这样就可以在茶话会上举例详谈，如果能找到和自己有相同趣味的对象，那就可以借由这些东西来交谈下去，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意思，也让你很感兴趣？！”
也不能说一点兴趣没被调动起来，只是……林观棠完全没任何印象深刻的爱情故事。
准确的说，他倒是也会为听过或者看过的一些爱情故事而感动，或者生出什么很深的感慨，但也仅止步于看客的身份，并不代表他想要类似的爱情。
而且林观棠单身到现在，原因之一就是他还没对谁产生过有关爱情的联想，甚至对于爱情本身，也并没有目标明确的向往方向。
所以这种茶话会，似乎并不适合他去参与。
但林观棠最终还是选择参加了。
因为他从原文君口中得知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宴会参与度也是全O学院评比期末优秀学生的标准之一。
甚至在教学官网有专门的宴会页面，包涵近期将有哪些宴会即将开启，宴会规模大小，宴会主题，参与标准，注意事项全都罗列的清清楚楚。
只有通过官网报名参加，然后带着学校发送的邀请函到达现场，并且在宴会中停留时长超过宴会预算总时长的百分之八十，才算完成一次宴会参与。
林观棠倒也不是对此一无所知，在开学之前，就曾经听说O院学生需要参与很多宴会，但他对参加宴会兴致缺缺，也不是强制性一定要参加，所以就算在官网看到相关讯息也都无视过去，从没认真点进去看过。
只以为那是给有需要的同学所准备的东西——
严格来说也没任何欺骗性言行，学院确实是不强制学生参加这些大大小小各种形式的宴会，就算一个不参加也不影响正常毕业所需学分，但它和奖学金挂钩啊！
年度优秀学生奖学金一万星币——五万星币不等，或许对其他人来讲可有可无，但对林观棠来说，却是很大一笔钱财了，想想看其他科目都完成很好，结果因为这一项考核太差而导致和年度评比失之交臂，就觉得很不甘心，总有一种平白无故丢失一笔钱财的感觉。
特意腾出时间，详细的查看过宴会相关的页面后，林观棠在为那些五花八门的宴会类别叹为观止的同时，又有那么一些懊恼——
因为他在浏览到与同乡宴有关的宴会目录时，忽然想起来他数天前参与的那场宴会，是直接过去了宴会举办地，完全没想着来看学校有没有记录，如果也记录在册，那岂不是白白浪费。
虽然那种小宴会的评分占比很低，但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林观棠只能无奈遗恨三分钟。
然后就开始研究起来周末要去参与的茶话会——
当然，在茶话会时间到来之前，林观棠还需要先请假周末的训练。
丁锐泽倒是很好说话，甚至很贴心的询问他要参与的宴会是什么，在哪里举行之类的，预祝他能够玩得愉快。
教授格斗的唐老师就有些难搞定，看向他的目光透着失望的神色，但最终也还是同意了他的要求，不过前提是，他不能拒绝下周的特殊训练。
林观棠追问了一句什么特殊训练，唐老师也只是简单的说：“你不是照亮35区黯淡长夜的蓝色星辰么，那从现在开始，也开始朝着照亮帝都晦暗地带的蓝色星辰迈步吧”。
林观棠：……
林观棠一时间不知道该羞耻于被人当面叫夸张外号，还是该疑惑这句话的真正意思到底是什么。
总之一切等到下周就能揭晓了。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就是告知诸位学长，在此期间没空接任务——这一点倒是非常便捷，只需要在系统内挂上【请假中】或者【任务中】的标识，就可以主动拒绝系统派发的任务，或者其他人发过来的任务邀请。
说起来这个，林观棠以为除了群聊里的几个人，中央军校应该没人认识自己才对，但却有很多人对他发起好友申请，以及一大堆任务邀请。
任务相关，大部分都被系统以不同的理由筛选拒绝掉了，少部分通关筛选的，林观棠也没时间去接受邀请，日常训练就已经占据了大部分时间，周末他又要去参加茶话会，所以只能选择拒绝，况且他上一周是真的很累，这周并不想继续高强度去接任务。
至于好友——如果是一两个人想要加好友的话，林观棠说不定也会通过，但一下子涌现出那么多人，林观棠本能觉得不对劲，想了想决定先当做没看到。
因为系统是霍世禛传给林观棠的，所以林观棠还是去找霍世禛问了一下这是什么原因，究竟是真的有人想和自己交朋友，还是系统出了bug。
然后就得到了“如果想让你的所有秘密都被公之于众，那可以试试看全部同意。”的答复。
所以这些一窝蜂来加自己好友，想要和自己共享任务的人，竟然是为了接近他，然后趁机挖他的秘密吗？林观棠不认为这么多人全都是为了这个目的而来，但就算其中只有几个不怀好意，隐藏在这样大批量的好友申请里，林观棠也没那个自信可以全都及时的甄别出来。
于是林观棠最终还是选择了全部拒绝，顺便直接让系统关闭了好友申请与陌生人任务邀请这两项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