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参考答案
无论从哪个方面去看，今天这场直播都没有翻车的可能。
事实证明，确实没有翻车，只是刹车失灵的同时油门失控，一路沿着不可预知的悬崖边缘狂奔而去，无从判断会在什么地方掉入深渊。
当正在顶楼会议室内陪同招待霍世禛的团队负责人看到直播画面里出现从未排演过，甚至从没有被提及过的问题时，差点整个人跪下去——如果不是坐在椅子上的话。
就算是这样，也整个人瘫软在座位上，想站起来鞠躬赔罪都提不起力气。
恭维讨好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惶恐的看着依旧半阖着眼，仿佛要被无聊的恭维念睡着的大少爷，祈祷他是真的睡着或者思绪早就放空，并没有听到直播画面里出现意料之外的，充满针对性的，或许可称之为带有恶意的质问话语。
或许是好消息？屏气凝神的等了一会儿后，霍世禛没任何动作改变，看起来是真被烦的直接放空大脑了。
唉，还真是头一次庆幸这些贵公子的敷衍态度啊。
不过几分钟，就有人过来请示直播要不要断掉——
眼瞅着直播中的两个人已经浑然忘我，问答内容一路朝着敏感尖锐的方向狂奔而去，就算是想为了这空前绝后的，不加任何限定词全方位破记录的热度继续直播下去，也顶不住来自官方的压力以及得罪霍氏的风险。
负责人最终还是拍板决定忍痛割爱，尽快在霍世禛回神过来之前掐掉直播。
但是在他走到门口去和站在门外的人讲说这件事，准备说停掉直播的时候，却突兀感觉后背一凉，一股莫名的压力迫使他硬着头皮回头，霍大少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抬眼看了过来。
棕红色的眼眸没有传递任何情绪，只是单纯的旁观——但直觉告诉他，如果他想要继续说出要直播暂停的话，那少爷就不一定还是单纯的旁观了。
漫长的一分钟后，负责人关上了会议室的门，折返回来，颇为讨好的说：
“哎呀，小秋他太不懂事了，少爷您不要和他一般见识，这就是他以往的风格，这次是习惯性自我发挥了，等直播结束一定好好说他，就是小林同学没经过这阵仗，怕吓到他，不然先停了这次直播，也是为了小林同学好，怕问的问题太过深奥他接不住，下次咱们好好商议了再来一次，一定让小秋他按台本走，不不，一定换个老师的主持人来，您看怎么样。”
霍世禛无声息收回目光，对他长篇大论的辩解不感兴趣：
“你连自己养出来的咬人疯狗都无法管教，还能判断得了林观棠是否可以接住话题么。”
这完全是不加任何掩饰的鄙夷，总负责人僵硬原地，感觉气血直冲脑门，他也不是没听说过霍大少爷毒舌的名头，只是没想到会如此不留情面。
然而还不算结束，在短暂的停顿后，霍世禛嘴角上扬，露出带有邪气的笑：
“这场直播，将会是你人生生涯中最巅峰的作品，也许是最后一场更说不一定，不应该祈祷它延续更长时间么。”
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先听一听忏悔的声音，然后勉为其难的说下不为例吗。
完全是不加掩饰的，直接跳过威胁警告下次一定的环节，来到天凉王破的最终结局啊。
但要怎么解释——
秋为期是他们团队的摇钱树，平时都是求着供着的，谁敢把他比喻成“疯狗”敢管教，这次能答应配合直播活动部不擅自行事，大家都快要喜极而泣——虽然还是预料之中的出了意外，这下可以去掉“快要”两个字，直接开哭了。
不过，负责人还是忍住了当场痛哭的冲动，发挥自己临场应变的能力，依靠自己资深的救场经验，很快想到应对的办法，但当他准备开口缓和气氛的时候，霍世禛却站了起来，朝他缓缓走过来。
在负责人以为霍大少爷已经怒不可遏准备对自己真人快打的时候，霍世禛却越过他朝门口方向走去——只是想出门而已。
怎么突然就要出去了？
负责人顺着他离去的方向朝门口看了看，又缓缓回头看向眼前大屏幕上的直播画面。
你来我往毫不相让的问答后，秋为期问出了一个问题：
“既然小林同学也很认同omega们一系列争取权益活动的正义性，那小林同学为什么要报考全O学院呢？”
这些活动最开始的重要目的之一，就是为了反抗将omega当做完全的alpha附属品而发起的抗议，与别称为新娘学院的全O学院可以说完全是两个极端。
不可能会有人在支持这些活动的同时主动申请加入全O学院，除非只是跟随潮流随便喊喊口号，若是其他人这样做也无可厚非，但今天这场直播后，无论主动还是被动，林观棠都已经算是一个公众人物，这种行为放在他的身上，那就只剩下伪善作秀的标签可言。
当然，他也可以选择说自己是有其他不得不为之的原因，本质上对全O学院的立校之本持有反对态度——但真的要这样说吗？
真的要为了维系网上的身份，而去得罪现实中的贵族豪门么。
无论是秋为期还是其他围观群众，都对林观棠出身35区的贫民身份了若指掌，他一无所有千里迢迢跑到全O学院上学，任谁去看，都会以为他的目的——至少最开始的目的，就是为了凭借S级omega的身份，抓住这仅有一次嫁入豪门的机会。
这样一来，林观棠就不能轻易的说出反对本校的话，不然岂不是得罪了全O学院身后的那些贵族，如何还能嫁入豪门——就算是他那位同样出身全O学院，如今活跃在争权一线的前辈，也是忍辱负重，在成功结束了全O学院的学习生涯，并且榜上豪门作为上升的台阶，最终稳定地位后才在大众层面上完全显露自己抗争的决心。
可不像是林观棠一样，还没站稳脚跟，甚至还没扎根就被迫在公众面前做二选一的选择题。
但他如果真说出什么讨好贵族支持全O学院的话，却无疑于与大众观念背道而驰，这一个问题的回答，足以抵消他前两个问题回答的好感度清零，没有人会去多想他有什么难言之隐，只会让今夜围观的群众仅对答案本身对他生出加倍的嘲讽。
无解的谜题，两难的选择，或许直接说明真正的原因就是最好的答案。
——他就是无处可去，只有全O学院给他一次能够逃出35区的机会。
是帝国遗弃了35区，才让他这个不幸在35区长大的孤苦少年没有其他选择，不得不“误入歧途”。
这个答案不但更能引起网民们对他的怜悯，或许还能更引来一番谴责——比如秋为期非要对一个无辜少年苛刻至极，揭开他血淋淋的伤疤，再比如帝国对35区的政策疏忽……
只需要小小的发挥一下演技，露出可怜忧伤的表情，就能收获无数的怜悯与同情，将局势完全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但在林观棠准备开口的时候，霍世禛的声音通过耳机传到他的耳朵里：
“有关于这个问题，还有另外一个参考答案，你可以选择是否采纳，不必考虑以你现在的能力是否可以做到——如果你选择是，先前给予你一定会答应的承诺，也同样包括这个选择在内。”
低沉的，带有笑意的声音，将参考答案通过耳机送入大脑之中，因为太过震惊让林观棠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身体，大脑飞速旋转着去计算两个答案的得失之处。
霍世禛说出的参考答案，完全不掩饰他想要火上浇油的念头，或许说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恶趣味发挥也不过分。
林观棠冷静的想，为了稳妥起见，自己不应该被他蛊惑，陪着他继续把本就混乱的直播效果闹得更加难以收尾。
然而激动的，快速跳动的心，却已经提前替林观棠做出了选择。
怜悯的目光不是林观棠所真正想要的，富有挑战的道路，才是能够激发他乐趣的所在。
尽管那困难重重，甚至连前行的方向都没有，更没有回头路可走，但霍世禛已经提前给予他同行与承担后果的诺言，那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如同我会为了救一个人，而不惧一切潜入香雾别墅，最终将整个香雾别墅的罪恶都公之于众一样——”
拉长的语调，短暂的停顿，给予了所有人反应时间后，林观棠才用那双纯粹而坚定的眼眸看向秋为期，以及直面着他的镜头——
仿佛看向整个帝国的民众，缓缓地，语气坚定的说：
“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彻底改变这里。”
第77章 议论纷纷
——社交平台——
【不到一天涨粉百万，新一代顶流堂堂来袭！】
【那个秋为期和小林同学的直播回放真有人能一口气看完吗，每个问答都要暂停几分钟缓过来呼吸才敢接着看下去，这种快窒息的感觉谁懂……这两个人是尽兴了，完全没考虑观众的心脏】
【看直播的才更感觉分分钟要心肌梗塞，每时每刻都在担心两个人会恼羞成怒打起来，或者因为问答太犀利会被掐断，结果竟然互怼到最后，比预估的直播时间还长，简直奇迹啊，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完的，直播结束十几分钟才缓过神。】
【活久见！那个专门找茬的玫瑰议员竟然也特意发文夸小林同学说“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要知道他从来只会无差别嘲讽所有人！】
【又一个哗众取宠的网红，三个月之内必翻车，敢不敢赌？】
【对前辈说话这么不客气，太没有素质了，不知道天高地厚，靠长相卖卖颜值就行了，说这种大话不是等着将来被人翻旧账嘲吗】
【这么多年也没人敢说能彻底改变O院，就算是荆令玫都只能口头谴责，果然还是小孩子才能无所顾忌的讲出这种大话】
【小林同学是一年级新生吧，据说还是从35区好不容易出来，没必要这么苛责，我倒是觉得是可造之材，很期待能成长到什么地步】
【如果你喜欢颜值主播请关注小林同学喵，如果你喜欢口才主播请关注小林同学喵，如果你喜欢养成主播请关注小林同学……】、
【可喜可贺，小林同学终于开通账号，距离成为知名主播就差来一场主播啦！】
———O院论坛——
【直播谁还没看？！都快去看，海棠同学，真的好勇，已彻底沦陷】
【彻底改变一切，这完全是皇帝的气势！海棠同学我们膜拜膜拜你！】
【我看是装模作样哗众取宠的家伙，哼，不就是攀上了霍少爷的高枝就得意忘形，我看等霍大少爷玩腻了还敢这么嚣张吗】
【可能被霍大少爷抛弃了才敢这么说的，那位少爷不是传统派么，怎么可能会支持他直播里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大话，估计就是被甩了，所以想玩哗众取宠这一招，来重新吸引大少爷的视线，或者故意报复也说不一定吧。】
【别搞笑了，什么泥巴仔也敢说这些大话，自己不觉得好笑吗】
【这么看不起全O学院，当初干嘛来，干脆退学不就好了，或者帮你退也不是不行哦】
【望周知，海棠同学不像某些阴沟里的老鼠整天躲在终端后面在论坛上发疯攻击别人，你在这里骂他他也看不见】
【支持对海棠同学不满的人去找他真人快打，如果不怕被打死的话】
【这种事还轮得到海棠同学亲自出面？当我们后援会是摆设？】
……
——个人终端——
【老林】：好小子！怼得好，就是要让这些看不起咱们35区的帝都人好好地修理一顿，老爹决定今夜不醉不归为你庆祝！
【萨泽拉克】：真让人着迷啊小棠，激发我很大的灵感，准备为你进行一番新的创作，期待惊喜的到来吧[眨眼]
【原文君】：海棠你怎么一转眼又整了个大活啊！这下不仅仅是外面有更多人想找你，学校里也好多人对你不满，这两天你真的不要立刻来学校啊啊啊啊，会出事的！
【原文君】：不过你放心，我和星澜可是你的坚实后盾，你直播的内容星澜甚至反复看了好几遍呢！还有我们海棠同学后援团可也不是吃素的！最多三天就帮你清理干净学校的那群羡慕嫉妒恨的家伙。
【浦星澜】：文君应该告诉你了，尽管你直播说的那些话有些太过直白，但说的很好，这一周时间就暂且在外面休息，会帮你处理好学校里的一切的。
【丁锐泽】：已经通过考核，出发前去原上区，怎么样，要不要猜猜看我这次做了什么兼职。
……
一场直播而已，却好像是挑起了什么声势浩大的战争一样。
无论是私聊还是公共平台，几乎到处能看到有关于林观棠的讨论，好的坏的都有，也不乏各种极端言论，好在林观棠网瘾不大，至多看看推送消息和论坛而已，最后也只是挨个回复了一众亲友，就关闭了终端。
凌冽的冬日寒风在窗外呼啸而过，仿佛是那些想要找到他的人一样紧紧追随着，想趴上来从他身上获取热度。
但都被远远地抛在了后面。
在这场远离喧嚣，逃离追踪的道路上，只有一个人和他同行。
林观棠回头看着驾驶位，霍世禛一只手搭在方向盘，平静懒散的的动作神情，仿佛是在慢车道缓缓行驶一样。
实际上车速却已经快到了临界点，窗外寒风发出凄厉如猛兽的呼啸声，道路旁边的围栏也如流星坠落一样飞速划过，远处的草木更是一眨眼就倒退的消失无踪。
如果开窗探头出去，说不一定连带着整个人都会被刮飞出去——这是林观棠亲身体验过的，他们离开帝都的时候，车子还开着窗，后面跟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想来交谈的人。
在林观棠分辨出那群人到底是找他还是找霍世禛之前，霍世禛就直接发动车辆飞驰而去，七拐八拐把所有人甩掉之后，就驶入出城的高速通道后，速度更是惊人的快。
没超过半个小时，林观棠就受不了那像是夹扎着冰针一样迎面吹来的冬日寒风，将车窗关闭，顿时整个人都温暖安逸下来，只是静悄悄的又有些无聊。
然后在百无聊赖中打开终端，从无数的私聊与推送消息中，后知后觉得知直播引发了多么热烈的影响。
或许还有些后怕？
现在回想看看，其他的那些问答暂且不提，最后一个问题的答案，真是有够大言不惭，怎么就头脑发热采纳了霍世禛的建议了呢。
如果后续霍世禛打算当什么都没讲，留他一个人面对一切，那岂不是自己坑自己。
而且，实话说，林观棠虽然知全O学院的部分课程有些过时，但说什么要彻底改变的话，好像也没这个必要吧，而且不是已经开始慢慢的进行改变了么，还要怎么彻底改变呢。
至少林观棠目前没任何头绪可言，于是他决定去问说出这个参考答案的人：
“你要怎么做？”
霍世禛随口应了一声：
“做什么？”
林观棠：……
不会真打算这么快就当做什么也没讲吧！
林观棠盯着他看了几分钟，无奈的把话说的更详细一些：
“就是要怎么彻底改变全O学院的一切，难道不是你有什么相关的想法，才说出这个参考答案的么。”
然后他就看到霍世禛嘴角扬起一抹玩味的笑意，慢悠悠的说：
“直播问题的参考答案而已，既然直播已经结束，何必再想那么多。”
林观棠沉默的时间更久了。
如果不是现在还在车道上，很有一种想抓着霍世禛的肩膀摇晃的冲动——这算什么答案，直播结束了又不是人生结束了，既然夸下海口说会彻底改变一切，怎么能仅仅只是当做是单纯的直播问答而已。
就算是他自己想当做直播结束这件事情就算是过去了，那些观看直播的人也不可能觉得他只是单纯回答一个问题吧！
其他不说，仅仅是学院里的同学都已经因为他的话语引起一番混乱，如果他现在告诉大家他只是回答一个问题，不是真的要付诸行动做出彻底的改变，一定会被骂死的吧！
说不一定连带着好心帮他的同学们也会被嘲讽。
林观棠有些郁闷的鼓起口腔充气，将整个脸颊都撑得鼓鼓的，又将气息完全泄出去，没好气的说：
“这又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而是其他人会不会当真，说不一定还会因此得罪什么人，等我回去学校后，就要套麻袋打我泄愤了。”
反正也不会牵连到霍世禛身上。
只有O院论坛，或者军校论坛会提起来霍大少爷，大众层面上的公共平台，焦点可全在林观棠身上，完全没提到霍世禛的名字，甚至就算是O院，大概也没人能够想到这如同挑衅校方的话会是霍大少爷提议的。
霍世禛听到林观棠说出这种可怕猜测，竟然还笑的出来：
“那就等人出手。”
然后到时候再说是吧。
这算什么，明知道有危险还等着被动挨打？
会不会有点太冤，等等——
或许是自己想错了方向，这句话的意思不是等着被动挨打，而是等人上门，主动露出破绽。
片刻的思索之后，林观棠舒展了眉目，他看向霍世禛，眸光明亮，带着兴奋的语气说：
“我明白你什么意思了。”
霍世禛却只是勾了勾嘴角，并没有问他明白了什么，但林观棠确认他已经知晓自己猜到了什么，多余的话就不必再谈了，那需要等候时机的到来，才能印证自己的猜测，然后继续进行下一步的行动。
林观棠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容，暂时性的，彻底将相关的问题抛之脑后，看着前方飞速倒退的道路，充满期待，又不无担忧的说：
“我还是第一次来原上区，不过你来是参加宴会的，我不请自来，会不会不太礼貌？我应该不用跟着你去宴会上吧。”
看着越来越近的，标注着原上区的路牌，霍世禛的手指在方向盘上点了两三下，慢悠悠的说：
“就算是不去宴会，稍后到地方后也会有人来接，怎么，你打算中途跳车做落跑甜心？”
第78章 不速之客
原知信今年十五岁，是原氏最小的少爷，长相俊俏，性格也好，自小备受宠爱，因此被委以重任，跟随叔父去迎接那位从帝都过来的表哥。
虽然他认为自己被派来接人的主要原因是——
其他哥哥姐姐都已经是自由的成年人，可以提前一天跑路找不到人影，甚至连父母都以有要事在身一大早不见人影，徒留他一个未成年逃无可逃，接下这个烫手山芋。
其实原知信不太明白为什么家里人对这位表哥如此害怕，准确的说，在几天前，他都不知道还有一个叫做霍世禛的表哥，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嫁到霍氏的姑姑。
当时是一家人正在吃晚饭，几个哥哥姐姐日常互相阴阳怪气，父母日常装糊涂，他也日常的安静吃饭，然后一向稳重的管家很不正常的跑了进来，拿着一份邀请函，说帝都回信说会来参加寿宴。
老爷子八十大寿的寿宴，可谓是重要至极，平素再怎么脱不开身，只要不是想彻底与原氏决裂或者世界末日，都得回来参与宴会才行。
原知信很清楚这一点，父母果然也用谴责的目光看向慌张的管家，很不满意的说：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有必要这么慌乱？你是家里的老人了，怎么像是小年轻一样不稳重。”
“是霍少爷要来。”
管家战战兢兢的说，连声音都低了一个度。
那是谁？
原知信歪头茫然的看了一眼管家，想了一圈也没想到有什么人能对上号，不过原氏各种乱七八糟的亲戚友人多如江海，出现不认识的人，想趁着老爷子寿宴过来巴结一番也不是什么罕见事。
当他低头准备继续吃饭时，耳边就响起一阵尖锐的爆鸣声：
“谁要来？！那个银发魔王？！”
原知信再次抬头 ，看向目瞪口呆一脸惊恐的二姐，欲言又止。
昨天晚上大哥原知仁回来，还特意告诫他不要大喊大叫，也不要沉溺小说漫画那些幻想世界里，尤其不能带入到现实世界，那会非常幼稚可笑。
但现在看看他二姐的状况比他严重多了。
一定会被大哥骂的更惨。
果然，大哥放下了筷子，拿起旁边的餐巾纸擦拭嘴边，动作一如既往的稳重，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原知信感觉他的手有些颤抖——
难道是被二姐气的手抖？
在原知信的猜测中，大哥开口说话：
“我认输，这次寿宴我确实无力完美承办，只能尽我所能，城东那块地你们谁想要随意拿去，前提是——负责招待好霍大少爷。”
原知信：……
这么快就认输了吗？！
那刚才吵那么激烈做什么。
这次爷爷的八十大寿是交给大哥全权承办，得到的报酬是城东某块地区全交付给大哥经营——
原知信对这些事情还不太了解，只能从大人们的只言片语间了解到，似乎那块地非常不错，而且同时交给大哥的还有其他很重要的东西，但其他人不满意，认为这是对大哥的偏心。
刚才大家全程都是围绕着“老爷子的寿宴你行你上”“寿宴和地皮是两回事”这两件事进行的激烈讨论。
现在大哥既然慷慨奉献，表示他可以无偿承办寿宴，并且不打算要那块地了，那么其他兄弟姐妹应该欢欣雀跃，谢谢大哥——
……应该是这样吧？
原知信看着所有人都放下碗筷，大哥说完这句话就起身离开，速度比往常快了很多。
紧接着是大姐原知意也优雅起身：
“突然想起来，我这个年纪还是约会培养感情比较重要，毕竟老爷子也很期待我能早日结婚，事业可以暂且放放，正所谓风浪越大鱼越贵，小理小智，你们正是需要面对风浪锻炼自己的时候，那块地交给你们去发展了，顺便招待好大表哥，祝你们好运。”
然后是双胞胎的二哥二姐，从来没有默契的二人这一刻竟然奇异的心有心有灵犀，对视一眼后，就齐齐看向主位上的父母：
“我们还小，还没到发展自己事业的时候。”
“总之需要多学习，我们学习去了！”
说完就溜。
只剩下原氏夫妇二人愁眉苦脸，然后将目光投向仍在镇定吃饭的原知信，变得欣慰起来——
关键时候，才知道到底哪个孩子能挑起重任啊。
原知信：？
总之这顿饭结束后，他得到了一块地以及一个接待客人的任务。
只是招待一个亲戚，多简单啊。
简单到了……
所有人都前所未有的认真忙碌起来，忙碌到了让原知信有种原家要破产的紧张地步。
最后只有一个一向无所事事的叔叔原明书，因为平常太闲了临时找不到可以忙碌的事业，于是被指定过来和他一块去接人。
这位叔叔一向混迹各个娱乐场所，是个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穿戴也总是花里胡哨的，这次竟然也难得把一大堆多余的装饰卸了下去，态度前所未有的严肃。
这让原本不觉得有什么的原知信也忍不住跟着紧张起来。
途中，叔叔告知了原知信事情原委，寄去帝都霍氏的请帖原本是邀请原知信的大姑姑原明礼的，但一如往常许多年都是回复没空回来一样，这一次大家也都以为这位大姑姑不会回来。
确实是没有回来。
但她的儿子来了。
原知信也差不多从叔叔口中了解这位素未谋面的大表哥有多恐怖。
其他暂且不提，这位表哥他亲祖父的寿宴，据说每次有他出场，寿宴现场都会变成一场真人版的狼人杀，没有人能够笑着从寿宴上离开。
同样是举办寿宴，谁知道这位表哥会不会也搞得所有人都下不来台——
不是亲祖父的话，应该会稍微收敛点。
总不能收回霍大少爷手中的请帖，不许他过来。
事已至此，大家也只能寄希望与玄学，希望这位银发魔王会突然对做哑巴感兴趣。
下午两点左右，有车驶入庭院。
原知信跟着叔叔从别墅客厅走出院子里迎接。
从驾驶位的车门处出来了一个人。
一身黑色衣物，只有银白的长发在风中飞舞，瞳色是少见的棕红，抬眼看过来的时候，目光仿佛一潭死水，并没在意迎接的人。
这个大概就是他那位出身霍氏的大表哥了。
毕竟一头银发是真的很显眼，眼神也真的很可怕，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很好相处的人。
原知信在心里暗戳戳的想着，有点明白为什么大家都不想过来接风。
原明书其实也没见过霍世禛几次面，但每次见面，都有一种面对死神的感觉。
不过今天霍世禛的杀气倒是减弱不少，只是眼神仍然冷淡的目中无人。
但这不能改变原明书因为跑路太慢而被迫前来招待这位魔王的悲壮心情。
庭院内的气氛也一如他的心情，充满肃杀和死寂。
负责打扫庭院的一应人员也早就很有眼色的藏起来不见，生怕被传说中不好伺候的魔王抓住大骂一顿。
在万籁俱寂中，突兀一声小小的抽气声打破了死寂的氛围。
几个人顺着声音来源看去——这才发现，并不是霍世禛一个人来的。
副驾驶的车门处出现一道人影，有些踉跄的下车，然后跺了跺脚，开口说话，声音也带着些仿若撒娇一样的抱怨：
“早知道这么远，就不跟着来了，我脚好麻。”
是一名青春靓丽的美少年。
穿着红白菱形方格交错的针织马甲，底衬着白色衬衣，发丝被风吹得凌乱蓬松，抬头看过来的时候，正脸更是让人有会心一击的惊艳。
和霍世禛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感觉，甚至不像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一个如沉寂肃杀的寒夜，一个似璀璨明媚的日光，本不该有任何交汇才对，言语之间却有着旁人所没有的亲近。
竟然让霍大少爷亲自开车带着过来吗！——
原明书看着这位自然而然朝着霍世禛撒娇的美少年瞳孔地震。
完全没想到会有人能和霍世禛建立起什么亲密联系，而且还能被带过来参加外祖父的寿宴……关系可见非同一般。
等等过几天不会就接到霍大少爷的结婚请帖吧。
但霍大少爷一向深居简出，当年他回到霍家都没举办什么迎接宴会，说不一定就算真结婚也不会告知任何人，甚至低调到了有下一代也会隐瞒起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原明书天马行空的想着，虽然主动这次招待会让自己身心受创，但还真没白来。
此刻他有种吃到大瓜的震惊和兴奋感。
至于原知信么，只觉得这两个人站在一起，像是什么空无一物的荒原中，竟然会有一株生长旺盛的花树一样，有种怪异的和谐，让他感慨造物主是如此的奇异。
林观棠及时的收住了埋怨的声音，和眼前两个人对视了片刻，心中有种社死的淡淡绝望。
因为车程太远，后半段他几乎是全程睡着，醒来只感觉脚麻，下意识和霍世禛来说当下感受，结果完全忘记霍世禛说过下车就会有人接的事情。
然后抬起头就对上两双望过来的眼睛——尤其年长一些的人，眼神看起来颇为震惊。
茫然对视片刻，才想起来这两个人应该是霍世禛说过会来接应的人，于是他又看向霍世禛，眼神示意——不打算介绍一下或者开口说点什么吗？
总不能就这么干站着对视，难道见面之后先进行一番眼神交流，是原上区的礼仪？
好在并没有让林观棠误会太久，对面自称是原明书的人就绽放客气的笑容，主动开口说话打破尴尬的氛围，迎接他们进入屋内。
当然少不了互相介绍。
从一开始对上正脸的时候，原知信就感觉跟在霍表哥身边的这位美少年有些眼熟，只是想不起来哪里见过，在他做过自我介绍后，原知信终于想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个人了。
就是那个最近很火的网红小林同学啊。
原知信的班级里很多同学都很喜欢这位小林同学，理由各式各样，但讨论最多的还是小林同学的容貌。
其实还是不太上镜的。
叔叔和表哥你来我往进行尴尬的客套交流时，原知信也打量着小林同学的一举一动，觉得又和直播视频里的形象完全不同。
跟在表哥身边的这位林观棠，看起来很是乖顺可爱，温和无害。
直播视频里的那个小林同学，却有着锋芒毕露的自信与势在必得的气势。
尤其是说出“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彻底改变这里”那句话的时候，冰蓝眼瞳像是幽蓝的火与精粹的刀刃，要把整个全O学院燃烧殆尽，要将腐朽的根系全都斩断。
虽然听起来也很让人为之激动兴奋，但那是不切实际的梦想。
怎么说呢，网上很多人都因为一场直播，而将小林同学当做什么新的意见领袖一样，对他十分追捧。
但从原知信所接触的人来看，要么对所谓的小林同学完全不了解，要么不以为意的笑笑了事，要么，就是觉得小林同学是在哗众取宠。
就算真有对小林同学上心的人，也对小林同学的未来感到非常悲观。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众将他捧上神坛，在发现他绝不可能做到这一点，一切不过是夸夸其谈后，只会把他踩入泥坑。
但是，小林同学真的做不到么。
不见得吧。
毕竟网上可从没有人说过，小林同学和霍大少爷还有什么关系。
第79章 接风洗尘
霍大少爷真是越来越像正常人了。
以前在帝都霍氏每次见到他，都会被他当做装饰品无视掉。
如果企图和他搭话，那就等同自动签署了什么考验心脏的契约，将听到各种不重复的毒舌言论。
现在竟然也会和正常人一样客套交流，虽然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敷衍。
在交谈过程中，原明书的想法从惶恐变得欣慰。
他又欣慰的看向坐在霍世禛旁边沙发上，正在和原知信交头接耳谈论兴起的年轻人。
或许不久之后就可以改口称为霍夫人？
这么一看，爱情确实是滋润心灵的灵丹妙药，就连毒舌机器人也能蜕变为机器人。
然后由衷的发出感慨：
“真没想到，霍大少爷也有动心的一天，本来还想着在琉璃之馆为你接风，既然是带着家眷前来，那就改去原纵怎么样？”
为了满足原小少爷对“小林同学”的好奇心，而耐心和他交谈，但也时刻关注着另外一边谈话内容的林观棠：……
林观棠已经习惯被误会和霍世禛的关系。
在一开始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解释，时至今日，有关这件事已经缠绕为一团乱麻，想解释也找不到起点，而且强行解释的话——
他又确实和霍世禛之间的距离超越一般朋友关系，想要撇清关系，也找不到更合适的说法进行替代，而且恐怕很容易被误会是欲盖弥彰的谎言，那就更不妙了。
总之，他扪心自问，对他而言这种误会倒也不是什么很困扰的事情，并且相比起来，总觉得还是霍世禛吃亏更多。
既然霍大少爷都没撇清关系的打算，那他暂且也按兵不动好了。
不过琉璃之馆和原纵是什么地方，有什么区别？
林观棠思索这个问题的时候，旁边适时地有声音响起来为他解释：
“原纵是我们原上区最大的商场，也是最有名的餐厅，是我们家开的，至于琉璃之馆嘛，和原纵都在兰叶街，不过琉璃之馆是我这个年纪不能涉足的区域，据说有很多漂亮的哥哥姐姐做服务生，我没有去过所以不知道里面具体有什么，只是好奇才问过人了解一下。”
林观棠：……
这不是说的很清楚了么，这才是欲盖弥彰的谎言吧。
林观棠目光深邃地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少年，企图眼神谴责说出这段话的未成年——甚至是今年下半年才升入初中的原知信同学。
但原小少爷眨眼卖萌，装作自己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他身为初次见面的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不过没关系。
虽然林观棠没资格，原身为他的叔叔，还是有资格教训他的。
不等他这个外来人开口讲话，原明书就一揽胳膊把原知信的脑袋夹在腋下，恶狠狠的说：
“你这小子，哪个不长眼的在你面前说琉璃之馆，那是你该好奇的地方吗？”
原知信扒着小叔的胳膊，据理力争：
“可是小叔你就经常去啊……啊咳咳，我要被掐死了，快放开——小林同学救救我！”
然后脑袋就被更重力的敲了一下：
“没大没小！就算是叫也该叫小林哥哥，太失礼了。”
原知信趁机挣脱了小叔的怀抱，坐到了另外一边的沙发上，又小声的说：
“其实我觉得，小叔你当着客人的面打我也不是什么很有礼貌的行为。”
“你是真欠教训了！”
还真是感情好。
林观棠看着眼前两个人打闹的场景，忍不住嘴角跟着挂上笑意，就算只是旁观，也由衷觉得这种亲情美满的场面很是温馨。
但当他侧目看向霍世禛时，发现他脸上只有无动于衷的平静，以及说不上是觉得无聊还是厌烦这种场景的神色。
于是林观棠嘴角的笑意也渐渐收敛。
叔侄两个人的打闹很快结束，继续刚才的话题，想要邀请他们两个共进晚餐，但被直接拒绝。
“没兴趣，接风的目的已经达到，你们可以离开了。”
霍世禛直接下了逐客令：
“其他人也全都带走，顺便告知任何人都不必再来拜访，我想——应该也没人想来拜访。”
短暂的停顿后，霍世禛微微一笑，语气说不上是警告还是嘲讽，总之是让人感觉瘆得慌。
原明书也确实已经言语贫瘠，既然接风的任务已经完成，那确实是赶紧离开这里比较好。
但是——
好不容易有接近霍大少爷的机会，而且霍大少爷在爱情滋润后，性格好像也变的好了不少，这样的话……那似乎也不是不能套套近乎。
原明书想到这里，就忍不住试探着询问：
“没兴趣指的是琉璃之馆，还是原纵？那对什么地方感兴趣？说来听听，我都可以陪同前去。”
“全部。”
霍世禛的目光终于聚焦他的面容上，在他开口问下一个问题前，又加上了几个字作为补充：
“包括你。”
原明书：……
短短五个字，伤害那么大。
他还是第一次被嫌弃到这种地步。
收回上面的评价，霍大少爷还是那个霍大少爷，毒舌没朋友啊。
也不知道小林同学是怎么能和他谈上的，虽然霍大少爷出身名门，长相也很不错，但这种性格，只有超级忍人才能受得了吧。
原明书不由朝林观棠投去同情的目光——
这么活泼可爱的美少年落在霍世禛，真是可惜。
唉，以他多年经验，和脾气不好的人相处起来，可是很废美貌的，说不一定下一次见面，这位林同学就会像是失去水份的鲜花，变成干巴巴怨气十足的苍老模样了。
林观棠：？
为什么用这种目光看他，被毒舌的人好像是你才对。
林观棠都还没同情他“得到否定的回答后见好就收不就行了，为什么要想不开继续追问下去”，怎么反倒对自己露出好像是怜悯的目光。
但并没有得到解答的机会。
原明书意识到霍世禛还是那个毒舌无比人性淡薄的霍世禛后，就立刻打消了想和他套近乎的念头，快速的带着原知信，以及一众被派来收拾屋子的人员离开。
不过几分钟，整个诺大的别墅只剩下林观棠和霍世禛两个人。
他们离开后不久，别墅的灯光忽然全都暗了下去，几秒钟后又再次明亮。
黑暗中霍世禛仿佛不受困扰一样，继续朝冰柜的方向走去，林观棠仍旧坐在沙发上——
他倒是想去找找看哪里出故障，甚至想趁着他们还没走远，再叫回来那些人里面看看谁会修电路……
就是前脚才说不需要人留下来后脚就有麻烦找上门，有些自打脸就是了。
但还没等他起身，灯光就又亮了起来。
嗯……
这个场景，怎么觉得有点眼熟呢。
林观棠四下望了望，并没有什么闪烁的灯光，仰头看着头顶的吊灯，也明亮的十分稳定。
但还是有点担心的说：
“难道是线路出故障了？要不要找人过来修？”
霍世禛从冰柜里取出冰块，随手倒入玻璃杯内，随口回答：
“不需要，只是系统被接管后必要的重启。”
话音落下后，一旁的柜子就自动拉开柜门，滑出一个圆筒形状，带着双臂的机器人，自动朝着客厅滚动过来。
先是伸出机械臂，收拾桌面上的垃圾，接着又去清扫地面上的脚印灰尘。
原本平整的桌案，竟然也从中间开裂，伸出几只来回弯曲的触手，灵活的将杯子卷起把残渣倒掉，清洗杯子，最后杯子归位复原，触手也再次缩了回去，桌案合上，重新拼凑为平整的平面。
林观棠旁观全程，疑惑得到解答——
他刚才还在想把服务人员也都送走，那要怎么打理这么大的庭院，现在来看，倒是自己多虑。
林观棠又将目光投向霍世禛，看着他将一杯冰水一饮而尽，又低头看了一眼桌子上丝毫没动的茶水——已经被机器人清理过了。
现在可是寒冷的冬天。
帝都本身已经处于帝国的偏北区域，原上区又比帝都更往北一点，此时此刻的帝都勉强还能用微寒形容，原上区的天气已经是真正的寒冬了。
他终于后知后觉想起来一个问题——
“这种时节喝冰水，真的能受得了吗？”
霍世禛对视上他充满探究的神色，又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语气平静的回复：
“习惯就好。”
这种习惯到底有什么好的，而且一个富贵公子，为什么会养成这种仿佛苦行僧一样的习惯。
林观棠非常不理解，他在35区那种地方长大，也绝不可能在冬天连一口热水都喝不上，完全是一种自虐行为。
想想看霍世禛冰凉的体温，怀疑他体温那么低就是喝冰水喝的。
——也可能是吃冷食吃的。
注意力被吸引到这方面来，晚上吃饭的时候，林观棠就格外注意这一点。
色香味俱全的丰盛餐食，霍世禛竟然从头到尾都没吃一口。
“你一天没吃饭，不饿吗？”
在林观棠的催促和盯着看的目光注视下，霍世禛才动筷吃了一点，但也都是冷品，甚至是素食——
竟然还是素食主义者吗？完全看不出来啊。
或者是吃素的佛教徒？
林观棠怀疑的看向霍世禛，稍微联想了一下霍世禛去寺庙的场景……总觉得不是去烧香拜佛，而是去杀人的。
这个念头很快被林观棠划掉了，毕竟他从头至尾没从霍世禛这里见到过任何与佛教徒有关的物品。
而且最重要的是——
佛教徒需要把头发剃干净才行，但是——
林观棠看着霍世禛漫长的银白发丝，想了想他剃光头的场面……这种事情绝对不可以发生！
林观棠不假思索立刻把这种可怕的念头从脑海中踢了出去。
总之快速把两种可能性排除掉后，林观棠又陷入了谜题之中。
所以为什么会养成这种仿佛自虐的习惯，而且连饭都不吃，又是怎么维持这种体格和战斗力的。
想的太过深入，让林观棠停止进食专注思索，只有目光下意识的跟着霍世禛的手指转动。
在别人看起来，他的表现，就完全是连自己吃饭也顾不上，只一味在意霍世禛能不能好好吃饭。
——等伴侣吃完饭，自己再吃什么的……现在是真的很少有这种过分传统的omega了。
更何况他们好像还没结婚，甚至连订婚都没有吧，还是瞒着外界已经隐婚了？
不过，还真是没想到，当着公众的面，言辞铿锵发表宣言称要彻底改变O院状态的小林同学，私底下竟然比其他任何omega都要恪守已经可称之为糟粕的规矩啊。
但想想看表里不一的人也常常见到就是了。
同行共进晚餐的另外一人将林观棠的举措尽收眼底，然后开口调侃道：
“小林同学还真是对你很上心，是准备记住你爱吃什么，然后回去复刻做给你吃么。”
林观棠：……
谢邀，虽然让他做饭来作为霍世禛对他照顾良多的报酬也不是不行，但问题是——
他甚至还认不全这些菜肴都是什么食材组成，复刻是绝没有可能的。
第80章 请客吃饭
原知仁是家族长子长孙，分化为A级alpha，自小各方面表现优异，毕业后接手家族事务，一切经营也稳中有涨，前途无限。
这样的他，放在其他任何一家名门，继承家主之位，都顺理成章，毋庸置疑。
但放在原氏，却有一个最大的不确定性。
他正式参与家族事务决策相关的第一年末，前去老宅找老爷子拜年，一连串的勉励之词后，老爷子告知他想要继承家主之位，就必须要先做到一件事。
那就是取得大姑姑儿子霍世禛的信任。
代表家主身份的信物和攸关霍世禛生命的秘密物品被放在同一个盒子中，如果他无法取得霍世禛的信任，那就绝不可能将这个盒子交付给他。
原知仁倒是知道有位大姑姑嫁去霍氏，但多年以来从没见过这位大姑姑回来，寥寥几次回信也都是旁人代劳书写，长辈们在必要的时候，也会例行往霍氏发去请帖，但从来没期待会得到什么回应，平常时候也从没有谈论过有关这位大姑姑的事宜。
他还以为是以前发生过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导致姑姑怨恨本家，本家也对姑姑不满，才会让双方都对彼此不闻不问。
怎么也想不到暗中还有如此紧密的联系。
可惜此事攸关家族传承，叫原知仁就算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无法大张旗鼓的去进行了解。
况且，对比起来探寻那些陈年往事，他关心的重点仍在如何取得霍世禛的信任上。
起初，原知仁也很头疼，甚至怀疑这是爷爷不看好他，在故意针对他，所以才故意提出这么一个刁钻的继承条件。
毕竟霍世禛的名声已经不是不好，而是非常难搞。
但几次来往帝都，一番试探接触下来，倒是让他自认为也算摸清了霍世禛的脾气。
简单来说，想要亲近霍世禛很难，想要取得他的信任倒是容易。
只要坦诚以待，不自作主张揣测他的好恶，并为此擅自替他行事就可以了。
时至今日，经过几次三番的来往试探，他和霍世禛之间的关系，勉勉强强也能用一句普通朋友来形容。
但原知仁不打算让其他人知晓这一点。
毕竟，按照爷爷的原话，谁能取得霍世禛的信任，谁都可以得到家主信物，继承家主之位。
这一点可不拘身份地位，只要是原氏血脉都算在其中。
虽然原知仁对这条规矩感觉非常荒谬——
且不说他们原氏的家事为何要看霍氏的态度，难道一个傻子取了霍世禛的信任，也让一个傻子来做原氏的家主么。
但谁让爷爷才是掌握原氏权柄的人，他有再多不满，为了得到家主之位，也只能隐忍照做，而且决不能透露给其他人知晓，他的兄弟姐妹，连带着其他旁支可没几个傻子，如果知晓有这么一条能够成为家主的捷径，那必然闻风而来。
所以，当着其他人的面对霍世禛做出避而远之的态度后，原知仁私下又递上请帖，特意在原纵顶楼设宴为霍世禛接风洗尘。
只是没想到霍世禛还带着一个人前来赴约。
还是近期在网络上很有热度的小林同学。
小林同学私下性情倒是没直播中那样有攻击性，甚至颇为柔顺，静静地跟随在霍世禛身边，从头至尾并没过多参与他们的谈话中，只是一心一意的关注霍世禛的胃口。
这让原知仁很轻易产生小林同学是有意讨好逢迎霍世禛的念头，但若说是单方面的过分倒贴，好像也不太准确。
首先，在关心霍世禛胃口超过自己饮食之外，小林同学的一举一动，倒也没什么能够称之为卑微的地方；
其次霍世禛对小林同学的在意程度，也一而再的超出原知仁的预估——
过往寥寥几次会面，霍世禛都是独来独往，事情聊完就走，不会多耽误一分钟时间，也不会吃别人准备的饮食。
今天这次会面，竟然也耐心久坐，配合聊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很明显是为了留给小林同学品尝美食的充裕时间。
并且，竟然也很给面子，来吃外面的食物，怎么不让原知仁对他们的关系好奇。
甚至有了全新的想法，觉得从霍世禛这方面已经无望再让关系更进一步，但从小林同学这方面下手，说不一定更能拉进关系。
既然想到这里，原知仁便转而将话题传到了小林同学身上，调侃着说：
“小林同学还真是对你很上心，是准备记住你爱吃的东西，然后回去做给你吃么。”
霍世禛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直白：
“没这个必要。”
原知仁便笑着说：
“如果真有这种想法，也没必要拒绝嘛，你说呢，小林同学。”
这有什么好说的。
林观棠虽然会做饭，但他过往做饭的目的是为了饱腹，并不觉得自己的厨艺有多么好。
霍世禛都不需要，他也没必要上赶着献丑。
不过，在这种场合，说出这种话也有些不太好的样子，就算是为了东道主的面子——
林观棠想了想，还是很客气配合的回应:
“这么说的话，听说原纵是原氏的产业，原公子可以推荐菜谱给我吗？”
原知仁微笑着摇摇头：
“可惜，食谱是原纵的立根之本，一般情况下，不能轻易传授给外人。”
林观棠：……
既然不打算传授，干嘛提起来这一茬，总不能是为了炫耀吧。
但在他面前又有什么炫耀的必要。
就像是对蚂蚁炫耀大象的力量一样，等级太过悬殊，就毫无意义可言。
林观棠听到这个回答后，顿时就失去了兴趣。
还好他本来也不是真心想要，所以也没任何失望的想法，更没想继续追问“不一般的情况是什么”的念头，只是敷衍的回答：
“那还真是遗憾。”
然后就无话可说了。
原知仁却有话要讲。
他本来就是有目的性的将话题引到这上面来，怎么可能就此熄火。
“不过，其实也没必要太失望，毕竟——”
原知仁淡定的忽视掉林观棠毫无失望可言的神色，看了一眼仍然无动于衷的霍世禛，笑眯眯的说：
“世禛日常更习惯服用营养剂维持生态体征，对口腹之欲并没那么看重，所以就算你不会做饭也没关系。”
为了拉进关系，原知仁不介意透露一些霍世禛不为外人所知的习性给小林同学，顺便看看霍世禛对小林同学的在意程度到底如何——
如果很在意的话，应该并不反感自己的做法，说不一定也早就把这件事告诉给小林同学了。
反而言之，如果对小林同学并没那么喜爱，那或许会连带着厌恶擅自透露秘密的自己，将对自己的信任清零。
这是一个有些危险的赌注。
但应该是他赌赢了。
霍世禛并没什么多余的表示，脸色也丝毫未变，仿佛谈论的是与他无关的消息。
倒是小林同学脸上有明显的震惊，看来还不了解这一点。
但好像也没察觉出来自己特意透露这件事，是想要卖他一个人情——
小林同学听到这句话后，是直接抬头望向霍世禛的面容，等他自己的回答。
看起来，完全是没想到要先感激自己这个透露秘密的人。
原知仁坐在一旁，看着眼神交流的两个人，真是很久没体会到这种毫无存在感的心情了。
上一次还是和霍世禛不熟的时候，就算是带着笑意站在他面前，也会被他完全无视掉。
现在好多了，现在如果在路上偶遇，好歹还会眼神示意一下。
这么一想，在无视其他人这方面，这两个人还真是天生一对。
原知仁啧了一声，简单对此做了一番总结后，就开始思索要如何和小林同学拉近关系。
另外一边，林观棠是真被原大少爷的说辞惊到了。
靠营养剂……活吗？
林观棠意外的看向霍世禛，见他只是神情更厌烦了一点，倒是没否定这一点。
这就更让林观棠想不通，怎么会有富人家的孩子靠营养剂过活，他们35区都有现成的饭吃。
剔除尝鲜，应急等各种场景，若叫林观棠去想在现实生活中，什么情况下，才会让一个正常人日常靠营养剂过活——
那或许还要追溯到百年前的末世时期。
在天气忽冷忽热，物资紧缺，食物难以供给的末世时代，民众们只能靠浓缩管饱又易于储存的营养剂过活。
但随着新纪元的开启，各方面复苏重构，自然饮食也逐渐恢复富足，不再依靠营养剂。
如果是末世的话——
林观棠的目光落在霍世禛那一头银白的长发上，脑子里又不由自主回想各种有关他的事宜。
习惯营养剂与冰水，一头全白的长发，异于常人的冰凉体温，被隐瞒起来的身体状况与身世秘密，对omega不感兴趣，甚至是对ABO第二性征分类都一视同仁的无视……
种种线索汇总起来，导向一个结论。
霍世禛的真正身份难道说其实是——
长生种！
而且是那种传说中因为某种意外获得了长生，本身不想长生但又死不了，所以充满厌世感，对死亡不在意甚至向往的长生种。
理论上来讲，这个猜测应该是无稽之谈，但林观棠越想却越觉得这有可能是事情真相——
假设了这个前提，再进行倒推，发现能够更流畅的串联一切。
甚至还能联系起来伊甸园的长生理念，虽然霍世禛说起他们的理念中没包括长生这两个字，但当初阿帕守濒死之际所喊出的话语，可是确确实实提到了永生这两个字。
说不一定就是察觉到了霍世禛的长生秘密，才让那些人对长生深信不疑，并对此趋之若鹜，想要复刻长生的希望。
林观棠又想起来更久之前，霍世禛还曾经问过他一百岁以上的人是不是都该去死，这么一想，就更细思极恐了。
等等，这样说的话——
自己岂不是要和一个一百多岁，甚至更大年纪的人谈祖孙恋？！
林观棠的目光顿时无限凝重。
他已经来不及继续为霍世禛有可能是活着的长生种震惊，先忧虑起来自己的感情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