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中午。
裴景元被敲门声吵醒。
昨天剧组的戏份拍到凌晨才结束，累得随便吃两个包子，到家洗完澡倒头就睡。
“砰砰砰”
“小元子？”
黄理成拎着一个餐厅打包袋，在又是敲门又是打电话、打微信视频。
终于门被打开。
裴景元困得双眼打架，眯起眼眸看他：“你怎么来了？”
黄理成举高打包袋：“看到没！哥给你带的爱心午餐！”
裴景元浮夸地鞠大躬，拖长调子：“谢——谢——哥——”
他踩着拖鞋进去，歪着倒进沙发里，一条长腿搭在扶手上，困得发蒙。
黄理成合门进来，将外卖袋放在茶几上：“你手机放哪儿了？怎么给你打这么久没接到？”
“啊？！”
裴景元骤然惊醒，直挺挺地站起来冲去床边，“没电了。”
他一边翻找充电头一边嘟囔，“完了，万一有人找我呢？！我这……”
“是啊。万一昨天试镜的大导演找你。”
黄理成打开饭盒，“你要是因为这个错过一个角色……”
“别乌鸦嘴！”裴景元的确看到选角导演的未接来电。
他心中默念“干妈保佑我”，点击回拨。
电话接通。
裴景元解释了下自己的情况。
选角导演道：“没事儿，我也没这么急。导演开口定的你，不用担心。小裴啊，没想到你演这种角色挺顺手的。”
“我以前还没演过呢。”裴景元笑了下，“那就麻烦哥了。”
导演：“不麻烦。回头你过来签一下劳务合作协议。对了，我记得你有经纪人？昨天怎么没带你？”
裴景元：“对，我经纪人比较忙。”
导演没多问，反正小演员自己发邮件、跑剧组多了去。
结束通话后，裴景元对正在啃鸭脖的黄理成挑眉：“角色到手了。”
尽管不是他之前准备的那个。
可刷脸成功！
“恭喜！来吃饭吧。”
黄理成让开位置。
裴景元去漱口洗把脸，听黄理成碎碎念。
“你要不跟我一起起直播呗，好歹能搞点人气热度。”
黄理成拍完戏之后会拍短视频、固定直播两小时，“真有人看了我的直播来找我的。”
影视城每天那么多小演员，即便签约，公司也压根不会花时间精力资源。
得演员自己先熬出头，公司才能喂点小资源试试，不行还得继续自己熬。
裴景元坐下拆筷子：“饶了我，我直播说什么？尴尬。”
“就说拍戏的好玩事儿啊，什么都可以，总有人听的。而且你长得多好？你都不用调美颜。”
黄理成将啃完的鸭脖丢进垃圾桶，继续拿一个。
裴景元垂眸，长睫轻扇，没接话茬。
他那么想上戏，自然是研究过好多个演员的直播间。
最大的共性是直播要透露个人隐私。
他不希望自己说谎，又不能接受对一个完全看不见的网络粉丝去说自己的私生活，一丁点都不能接受。
甚至于别人问他为什么选择演员这条路。
他都不知如何作答。
裴景元喝两口汤润了润：“我社恐，直播不了一点。”
“得了吧！你骗鬼啊？要不你就把你喝的鸡汤，喂一喂粉丝。”
黄理成打趣，“不过粉丝肯定不爱听，你那些都太老了。”
裴景元咽下一口米饭，看向好友，淡笑：“总之，我很确定，我只适合在影视剧里扮演别人。直播，真不合适我。”
“行行。”黄理成退而求其次，“那回头我直播的时候，你过来露个脸呢？”
裴景元想都没想就爽快答应。
黄理成叹气
——是个好兄弟，但是傻。
吃过饭，两人一起前往《红颜祸水》剧组。
化妆间。
裴景元在化妆师的帮助下，处理发套。
执行导演进来，递给他一张新的时间表。
“小裴，你的几场戏，给你调整了时间。”
“嗯？”裴景元接过，“我剩下的戏份不多了吧？”
执行导演道：“对，预计是下周杀青。是导演的意思，说是看你晚上拍戏太累了。”
“我不累啊。”裴景元甚是惶恐。
他应该从来没有跟人抱怨过拍夜戏？
执行导演：“那我不清楚，导演是怎么说的。”
他压了压嗓音，“这样挺好，你拍完你的就回去，不用等太久。”
这几天因为两位主角一个忙着参加商务，另一个则得跑另一个剧组，的确经常延误时间。
等人离开，裴景元继续戴头套，看着新鲜出炉的安排，心里想：
老天爷知道他拍戏辛苦，终于来奖励他了？
正瞎琢磨。
裴景元接到之前参与拍摄的电视剧《逆风而行》的制作人电话。
这部电视剧上个月刚播完，他扮演男主的弟弟；
整个拍摄非常顺利，只是在后期制作时，他的绝大多数正脸戏份被“一剪没”，导致播出时只剩下侧脸和背影。
电话中，制作人表示：“小裴啊，真是抱歉。播出前剪辑掉你那么多戏份。”
裴景元与对方并不熟悉，上次“一剪没”的事情，也是公司去沟通。
“那您这次找我是？”
制作人道：“现在电视剧放完了。我们觉得你那部分戏演得非常好，准备将这部分制作成角色特辑放到平台上。所以跟你说一声。”
听着如此客气的话语，裴景元望向化妆镜中的自己，震惊无比。
这是疑似午餐中毒前的最终幻想时刻？
制作人：“我们也非常感谢你的参演。上次剪辑掉你那么多戏份，你也没有丝毫的意见。”
裴景元心中默默想：
你们当时给出的解释也符合合同条款，他有意见又能怎么做？
拿根麻绳吊死在剪辑室门口？
化妆师见他结束通话后，愣怔地看向镜子。
不论从什么角度看，裴景元头型和脸型都堪称完美，在现实中，比摄影机镜头更有冲击力。
化妆师没有提醒他，而是静静欣赏。
她接触过的演员多如过江之鲫，有信心裴景元会红，只是差点运气。
好一会儿，裴景元抬起胳膊对化妆师说：“姐，你掐我一下试试？”
“这是怎么了？”化妆师手里拿着粉刷，敲了下他的胳膊。
“有感觉啊。”
裴景元揉揉被敲的皮肤，满脸迷惑：既然不是梦，那这接二连三的好事，怎么会轮到他？
化妆师问：“发生什么事情？”
裴景元谨慎地摇了下头。
化妆结束，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他才摸出一根小米蕉，嗓音夹杂着些许激动：“呼~吃根胖胖蕉，庆祝下！”
-
聂家大宅附近的一家精品水果店。
聂慎远正陪着元宝在选水果。
小崽子一大早起来就喊着“胖胖蕉”，中午都不好好吃饭。
聂慎远这几天没去公司，都在家里办公，吃过饭就带着孩子出来挑水果。
他们的身后是家里的管家赵阿姨、两名保镖和一名私人助理。
赵阿姨虽然在聂家时间久，也的确没见过聂先生出门逛店。
其他几人更是诧异
——谁也没想过，聂先生竟然是这么宠孩子的家长。
水果超市的陈列考虑过美观度，色彩鲜艳的瓜果整齐地码放在框中，非常吸引三四岁的小朋友。
元宝在大爸臂弯间扭了扭，结果大爸毫无知觉，并没有放他下地。
他只能开口，语调软软地问：“大爸，在家里的时候，你不是说好了让元宝自己选的吗？”
聂慎远的确是打算放他落地。
可进来店里后，他放眼望去，水果柜台架棱角突出，万一小崽子走路不稳摔倒，就有可能碰伤。
他没多解释，只说：“你说你喜欢什么就行。”
一旁的赵阿姨也道：“对，小少爷指着，赵奶奶给你拿。”
元宝一听就不乐意，两只软糯的小手揣起，上半身远离大爸往后仰。
聂慎远搂紧怀里的小崽子：“听话。”
语气很是严肃。
元宝“呼~”的一声，扭头不看大爸。
虽然大爸抱他的动作熟练不少，可是——
元宝视线一转，顷刻间眉开眼笑，伸手往远处抓抓：“哇！胖~胖~蕉~”
聂慎远抱着他走过去。
柜台上分门别类地码放多个种类的香蕉，形态从长到短，表皮颜色从黄到青。
赵阿姨轻声道：“原来小少爷说的是小米蕉。”
元宝弯腰伸出手，做出要去抱香蕉的可爱动作。
“赵奶奶来拿。”
赵阿姨让跟来的助理帮忙，直接将整个柜的小米蕉都搬空。
聂慎远看元宝的眼睛一直盯着香蕉，指着一个最短最胖的香蕉让赵阿姨摘下来。
元宝接过后，两只小手捧起举高高：“哇哦~~”
聂慎远看小幼崽兴奋成这副模样，不禁低声打趣了一句：“小猴子。”
赵阿姨他们离得远没听见，元宝听得一清二楚。
他捧着香蕉扭来扭去：“对呀，元宝是小猴子，小爸是大猴子~”
聂慎远听见他提小爸，不免问道：“你小爸也爱吃这个？”
元宝骄傲地昂起下巴：“嗯哼~~~”
他想起什么似的，腾出一只手搭在大爸的肩膀上，“大爸，等我们找到小爸，一起来这里拿胖胖蕉好不好？”
聂慎远的嘴唇动了动，原本想指正孩子口中的“拿”，考虑到对方只有四十个月，便没有提及。
“嗯。”
元宝拨开香蕉皮，嗅嗅果香气，用力啃一口，发出奶呼呼的声音：“阿木~阿木~阿木~”
吃了两口之后，元宝发觉大爸抱着他没动。
既没有往前走，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元宝诧异地瞪大眼，眉心一蹙，分秒间绞尽脑汁，小心翼翼地问：“大爸，你也很想小爸了是不是？”
呜呜，肯定是他错怪大爸了。
大爸找不到小爸，一定心里也很难过的。
聂慎远看着表情瞬息万变的小圆脸，毅然转移话题：“还有什么别的要吃？”
元宝啃着甜糯的胖胖蕉，含含糊糊地说：“大爸没关系的，小爸也一定很想你~”
聂慎远果决地打断：“要吃猕猴桃吗？”
元宝沉浸在“哀伤”的氛围中，全然漠视大爸的话：“小爸要是看到大爸，一定会飞扑过来抱住的！大爸，你现在不要难过。”
聂慎远脑海中出现漂亮的男孩子扑向自己的画面，口中淡然问：“橙子？”
元宝歪头靠在大爸颈窝蹭蹭：“大爸！”
聂慎远怀疑这孩子可能遗传了裴景元的精湛演技。
“都不要？那我们回家。”
在“严厉”的催促中，元宝如手上的香蕉皮一般耷拉下来。“大爸~你到底什么时候可以找到小爸？元宝想和小爸抱抱嘛~”
聂慎远示意赵阿姨再采买点其他瓜果。
他则抱着孩子往外走，一名助理和一名保镖跟上。
上车后，聂慎远看着怀里抿香蕉的小猴子。
“你知不知道你小爸现在才二十二岁。”
“唔？”
元宝迷茫，所以呢？
那不也是元宝的小爸？
会有什么不同吗？
聂慎远倒也没有介意他听不懂话，耐着性子解释：“他没有比你大多少，刚成年。”
元宝奶萌的小脸满是迷惑，但看得出来在努力试图理解。
聂慎远：“我担心他知道自己突然有个小孩，会受到惊吓。”
“呜呜……元宝不要吓到小爸的啊~”
元宝忽而急切地摆摆手，“不要不要的~”
聂慎远：“他这两天比较忙，等过一天，我去会联系他，当面谈谈。”
话音刚落，一只小手揪住他的西装戗驳领，拽起。
元宝凶巴巴地“威胁”：“大爸不可以吓到小爸哦！不然……不然小爸会怕怕的啊！”
聂慎远垂眸看了下这“有力”的小手，伸手拉开。“小孩子讲话别动手。”
元宝压根没听见，突然想到别的什么，再次拽住领口，拉起！
他凶巴巴地道：“原来大爸已经找到小爸了！还不告诉元宝！”
聂慎远眼底闪过笑意。
——四十个月大的小崽子，倒是挺机灵。
元宝气得“啊呜”一大口，咬掉剩下的香蕉，嚼嚼咽下去，才说：“元宝现在就要看到小爸！”
聂慎远提醒他：“你刚才还说不希望你小爸害怕。”
“……”
元宝甩头，生气，“不管，我就要！”
聂慎远从他手里抽出香蕉皮，递给前排的助理处理。
“你给我一天时间。”
元宝：“不要！”
聂慎远把他放进安全座椅里：“你不是最信任我？”
元宝扭头：“是最信任原来的大爸哦~~”
聂慎远扣上几处安全带：“好了，这件事你得听我的安排。”
他压低声音道，“别突然出现，让你小爸为难。”
说完，揉乱小幼崽细软的头发。
元宝挥舞小手小脚，气到龇牙。
“明天，太阳公公下山前要是看不到小爸，我就……我就……我就去找警察姨姨~”
聂慎远听着语气稚嫩的“恫吓”，“嗯”了一声。
元宝刚好听见，连忙仰头观察大爸。
——难道明天真的可以看到小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