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二个世界
周小满躺在床上, 浑身剧痛。
他颤抖着想去摸放在床头柜里的止痛剂，却只摸到空空如也的抽屉。
对，止痛剂已经用完了。
特制的止痛剂太贵, 应旭拼尽全力赚钱也只买到一支, 省着用还是用完了。
“应旭，应旭, 你在哪？”
周小满想让应旭过来, 就算只是陪着他, 也会让他好受一点。
可永远会第一时间出现的应旭没有出现。
他被放弃了吗？应旭也要放弃他了吗？
周小满挣扎着，整个人翻下了床。
一个人冲了进来，一把把他抱起来放回床上。
“你乱动什么？”
周小满模糊的视线中出现熟悉的脸, “应旭，你去哪里了？”
“我去给你找药, 啊，对。”应旭后知后觉地转身，对上靠在门口容昀枢的眼睛。
“……”他莫名有些心虚，摸了摸鼻子, “麻烦你看一下, 他这个状况。”
容昀枢走过去, 从箱子里取出针剂，二话不说地扎向周小满。
“你干什么！”应旭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打止痛药。”
应旭：“止痛药我买过, 不是这样的标识。”
容昀枢嗤笑一声, “你能买到什么好货, 这是针对骨骼晶化症的特效止痛药，一针能让他立马不痛。”
应旭还有些犹豫，又听容昀枢说了一句。
“就你们这一屋子的破烂，我能因为什么害他？”
“……”
眼前这个过分好看的富家少爷, 脾气很差，说话也一点都不好听，可应旭并不生气。
他甚至莫名有种感觉，这人就该是这样的脾气。
“还不松手？”
应旭悻悻松手，后退一步。
针剂注入，周小满痛苦的神色很快缓了下来，呼吸悠长，总算是睡了过去。
应旭弯腰，细心给周小满盖好被子，一转身却见人走了出去。
“诶，等等！”
容昀枢还没走出院门，就听到身后响起应旭的声音。
他转身，问：“怎么？要把我扣留下来免得我害周小满？”
“不，不是，你，我以后怎么找你。”应旭语无伦次地解释，“你救了小满的命，我总是要报答你的。”
容昀枢抱着手，半靠在门口，“我救了他的命，你来报恩？你们是什么关系？”
应旭摸了摸鼻子，沉默下来。
他应该说周小满是他的恋人，周小满告白了，他也接受了。他也决定要与一直照顾周小满，这就是恋人关系。
可不知道为什么，应旭说不出口。
“他，他是我的……恩人。他救过我的命。”
“恩人？”容昀枢忽然笑了一下，“应旭，你想办法启动了个人终端，就能找到我了。”
“为什么？你好像，很了解我？”
容昀枢：“当然是因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
应旭愣住了，隔了片刻才说：“我总觉得，在天枢城有一个很重要的人在等我，你知不知道是谁？”
“与其问我，你不如自己去找？谢衍声应该跟你说过了，想好没有，跟不跟我们走？走的话，就现在。”
应旭心里升起一阵欣喜，下意识上前一步，又撞到一旁的花盆。
对，周小满。他不能走，他得照顾周小满。
“可是，小满他现在这个情况，我要留下来照顾他。”
容昀枢：“一起带上就是了，顶多是难受点，到天枢城后就可以进治疗舱了。”
“不行，我不能冒这个险。小满的身体状况是最重要的，等小满好了，我再去天枢城找你好不好。”
容昀枢视线在他脸上停留几秒，忽然转头，“随你。”
说完，他也不管应旭的话没说完，直接离开。
应旭失魂落魄地追了几步，又颓然地停了下来。
许久，他才垮着肩膀回到院子里。
容昀枢随手带上院门，在关门的最后两秒，觉得应旭垂头丧气的样子，有点像条被赶出家门的流浪狗。
系统：[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容昀枢：[把人强行带走。］
系统：[不对吧，剧本里应旭是自己恢复记忆后找回去的，所以他才会把周小满带回去，你现在把人带回去的话，会崩人设吧？而且你之前不是一直不准备带人回去吗？］
容昀枢沿着狭窄的道路往外走。
[没办法，计划赶不上变化。应旭刚才否认了和周小满的关系，还说觉得天枢城有人在等他，那以“容昀枢”的性格，肯定得把人弄回去了。］
系统：[为什么？］
容昀枢：[如果他刚刚承认了周小满是恋人，在认知解离症的作用下，周小满会被我认知为应旭的恋人。那应旭守着他是应该的，我也能顺理成章地离开。］
系统：[那周小满怎么办？］
[带走呗，应旭的恩人，我当然得一起照顾。］
容昀枢停下来。
[现在最大的问题在于，怎么把人给带回去，我打不过应旭。］
他倒是可以用麻醉剂把人放倒。
但应旭是S级的晶核适配者，身体素质不是他这种弱鸡研究员能比的。
麻醉剂起效需要一定时间，万一在起效期间，被应旭一拳揍飞，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求助陆骁北。
花了钱的护卫，不用白不用。
容昀枢直接拨通了陆骁北的通讯。
“你在哪？”
陆骁北的声音传过来时，带着几分急切，“我从医疗室出来就没看到你了，南阳城不像天枢城那么安全。”
容昀枢：“停停停，你怎么跟我哥一样唠叨，我可不想再多一个爸。”
这句话意外有用，陆骁北立刻安静下来。
“我去接你。”
很好。
总算是恢复成那个沉默寡言的护卫了。
容昀枢这才继续说：“就之前每次看应旭的地方，你过来，有事要你帮忙。对了，把我房间里那个银色箱子带过来。”
没多久，一辆浮空车就停在了第九街的边缘地带。陆骁北跳下车，步伐匆匆就往里面走。
“陆骁北。”
陆骁北停下来，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容昀枢坐在一处废弃房子的屋顶上，低头看了过来。
此时正是太阳升起的时候，但南阳城笼罩在雾气之中，朦朦胧胧的，一切都看不真切。
城市的白晶供能系统自动打开了照明系统，远处中心区的摩天大楼闪烁着绚烂的霓虹灯。
第九区却几乎是暗淡的，只有他眼前的容昀枢色彩丰富，甚至比背景的霓虹灯更加绚烂。
“陆骁北？”
容昀枢又喊了一句。
底下站着的陆骁北却不知道在想什么，呆呆地没有动作。
算了。
反正这人木头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容昀枢手一撑，就从屋顶上往下跳。这点高度不算什么，他能跳上来自然能跳下去。
陆骁北却不知为什么，突然回过神来，往前走了几步。
容昀枢人已经在半空中，根本没法改变落点，一头就栽到了陆骁北身上。
“唔。”容昀枢捂着撞到发酸的鼻子抬头，“你杵在这干什么！”
他头晕脑胀的，陆骁北倒是像个柱子一样岿然不动。
没有反应。
容昀枢往后一退，却发现腰间被箍得很紧，紧到几乎有些窒息。
“陆骁北！”
他忍不住抬手，给揽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来了结结实实的一掌。
啪的一声。
陆骁北总算是回过神来，收回手，“抱歉。”
“发什么愣，箱子提上，跟我来。”
容昀枢也懒得废话，转身就走。
陆骁北低头，抬手轻轻在手臂上被拍得泛红的位置，摩挲片刻。
能不能按照这个印记纹身，永久地留在自己身上。
“喂。”
只是，被容昀枢看到的话，大概又要生气了。
陆骁北遗憾地放弃了这个想法。
“你把箱子里的麻醉剂拿出来。”容昀枢站在周小满家的院子外，随意制定了一个抓人计划。
“我去敲门，你上去就给他放倒，应旭是S级匹配者，麻醉剂起效可能要十几秒，给按住了。”
陆骁北：“你要强行带应旭走？”
“我既然在这里看到他了，当然要把人带回天枢城区。他可是我得未婚夫，不带回去，放在南阳城干嘛？”
陆骁北沉默片刻，“他愿意跟你回去吗？”
“他要是愿意的话，我还玩这一出干什么？好了，问那么多干什么。”
容昀枢直接上前一步，推开了门。
应旭居然还愣头愣脑地站在院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听到声响，一回头却看到刚刚离开的容昀枢站在门口。
“过来，有事情跟你说。”容昀枢笑眯眯地对应旭招手。
“……”应旭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仿佛灵魂出窍般，就这么愣愣地走了过去。
他笑得真好看。
应旭这么想，总觉得只要这个人愿意一直对他笑，要他做什么都可以。
“怎……”
应旭一句话没说完，就见容昀枢手一抬，掌心捏着的白色方形小盒子就盖在了他的脖子上。
嘶——
应旭只觉得一阵刺痛，下意识就要挣扎，却见后面又走出来一个佣兵打扮的男人。
容昀枢后退一步。
陆骁北上前，二话不说就把应旭按在了地上，动作之果断利落，完全不像是对曾经的团长。
直到视线渐渐朦胧，身体失去控制，应旭依旧死死盯着站在一旁的容昀枢。
为什么？这个男人又是谁？
意识将要消失之际，他满脑子只有这么一个想法。
***
应旭醒过来的时候，觉得头疼欲裂。
“醒了？”
有声音从旁边传来。
他艰难地转了转脑袋，看到有人弯腰下来，探了下他的额头。
他这是在哪里？这个人又是谁？
对。
想起来了，是……
“小云朵？”应旭喃喃喊了一句。
他的小云朵……
这只是在麻醉将醒未醒的一句胡话而已。
容昀枢却吓得往后大退一步。
[系统，应旭不会被我搞得提前恢复记忆了吧？］
系统：[恢复就恢复了吧，反正你都提前把人给带回去了。］
容昀枢：[这不一样，应旭要是在这个时间点恢复记忆，我的计划就全盘乱了。］
在之前的剧本中，应旭接受周小满的告白，第二天去给周小满抢药时，脑部遭受重击恢复记忆。
但周小满的身体拖慢了他回天枢城的脚步，三个月后，他才想办法回到了天枢城。
三个月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包括人的情感天平。
一个在眼前柔弱的恩人，另一个则是陌生的未婚夫，应旭的情感天平自然慢慢倾斜向周小满。
现在恢复记忆的话……
容昀枢想起曾经和应旭在一起时的相处状况，觉得会很麻烦。
他真有些慌了，疯狂回忆有没有什么药剂可以让人失去记忆一段时间的。
还真有。
他颈环里的清醒药剂，是由会造成短暂失忆的实验性Y型药剂和刺激脑神经的Q型药剂复配而成。
单独的Y型药剂尚在实验阶段，从一种和蓝晶共生的菌类中提取。这种菌类可以影响神经和大脑，让人失去一段时间的记忆。
他记得这次的交流访问项目中，有关于这种菌类的应用，那谢衍声的设备箱里肯定有带样品。
容昀枢转身就往外跑，拉开门的时候，他却整个人都僵住了。
谢衍声站在门口，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容昀枢了解谢衍声这人，他肯定听到了什么才会这么问。
稳住，人设还能救。
他一抬头，抓住谢衍声的手臂，“应旭他刚才叫我小云朵，他是不是想起来了？”
谢衍声垂下眼睛，视线落在容昀枢抓着他的手上。
看了片刻，容昀枢想起来这人的臭毛病来，正准备收手，却见谢衍声的手覆了上来，轻轻一握，像是安抚他。
“小昀，你知道的，麻醉刚醒来的时候，人的大脑是混乱的，说出来的话没有意义。”
“我不信。”
谢衍声顺势拉下容昀枢的手，带着人往外面走。
“你看，他现在还在昏迷中，我来守着，你守了一夜了，先回去休息。”
容昀枢正想找个理由去谢衍声那找东西，自然答应下来。
谢衍声看着容昀枢立刻的背影，这才转身进了医疗室，又顺手锁上了门。
他走到床前，确认了上面的数据。
与此同时，他手腕上的个人终端闪烁几下，再次发出警报。
[监测对象大脑活动水平处于较高水平……］
谢衍声微微弯腰，看着应旭的眼皮。
眼球活动频繁，快醒过来了。
他在门外，也听到了那声“小云朵”。
谢衍声皱眉。
他的确是计划把应旭带回天枢城，可计划中的应旭，是失忆的应旭。
谢衍声不会允许任何超脱计划的存在，尤其这个计划还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计划。
他等了整整十年，才等到这样的机会，不会允许任何人破坏。
谢衍声从口袋拿出一瓶蓝色药剂，毫不犹豫地加到了旁边的仪器中。
***
容昀枢一进客舱，就打开了谢衍声随身携带的设备箱。
他和谢衍声在红晶研发项目上拥有同样的权限，这套联通个人终端的设备，也同时对他们两人开放。
“奇怪。”
容昀枢一眼扫过去，却没看到那瓶蓝色药剂。
不应该啊。
以谢衍声的性格，怎么可能会不带样品过来？
难道在交流访问的时候，留给南阳城研究所了？
个人终端突然亮了起来。
容昀枢接起。
谢衍声：“小昀，过来一下，应旭醒了。”
容昀枢下意识问：“他想起来了吗？”
谢衍声：“很遗憾，刚刚应该只是大脑无意识下发出的声音，他还没有恢复记忆。”
容昀枢：“啊，这样啊。”
“放心，回去后到医疗部门做了系统检测后，就可以开始记忆重建治疗。”
谢衍声停顿一下，“不会很久的，他很快就会想起和你之间的回忆，毕竟在他心里，你是最重要的。”
“真的吗？”
“嗯，放心吧，想不起来的话，他也不能算是你的应旭了。”
容昀枢挂断电话，长吁一口气。
看来原作者的意志对小世界的影响还是不可小觑，剧情大体上的发展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应旭没有提前想起来，真是太好了。
运气不错。
容昀枢关上设备箱，起身回到医疗室。
才走到门口，他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巨响。
容昀枢一把推开门，看到谢衍声展开外骨骼，正要把应旭压在地上。
“怎么回事？谢衍声！”
或许是容昀枢突然出声影响到谢衍声，他被应旭猛地一把掀开，整个人倒飞出去狠狠地撞到了墙上。
容昀枢扑过去，问：“谢衍声，你还好吧？”
谢衍声唇色发白，咳了几下，“没事。”
谢衍声虽然也是晶核适配者，但毕竟是常年坐办公室的科学家，跟应旭这种一身蛮力的佣兵不能比。
再加上，应旭是他带回来的，如果谢衍声因为这事受伤，他会很过意不去。
容昀枢直接上手，仔细检查确认没事之后才放心下来。
“喂，你们……”
应旭走过来，伸手过去。
容昀枢下意识一把拍掉了他的手，扶着谢衍声走到一旁的治疗床上躺下。
“你下那么重的手干什么？”
容昀枢用仪器扫了一遍谢衍声全身，确认只有软组织挫伤才放心下来。
他直起身，转向应旭。
“所以，刚才发生了什么？”
谢衍声没有说话。
应旭却愤愤不平地说：“他违背我的意愿，把我直接带上浮空列车，小满怎么办？”
容昀枢盯着他，忽然笑了一声。
“你搞错了。”
“啊？”
“是我让陆骁北把你弄晕的，跟谢衍声没关系。至于周小满，在隔壁医疗室躺着呢。”
应旭张嘴，想说些什么，犹豫半天后，只说了一句。
“我能去看看他吗？”
容昀枢：“可以，但我觉得你应该先给谢衍声道歉。”
应旭虽然失忆了，性格倒是没什么改变，直接走到谢衍声面前，直接鞠躬道歉。
“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
谢衍声：“没事。你太在意隔壁那位周小满先生，关心则乱，下手一时之间没有分寸也很正常。”
“不是……”
应旭下意识出声，却被容昀枢一把拉了出去。
“行了，这么急着想看你的恩人，跟我来，没事别乱动手。”
谢衍声和应旭大概是性格犯冲，两人从小关系就不太好。但他们都爱和容昀枢玩，算是捏着鼻子成为好朋友。
容昀枢推开隔壁的门。
“喏，你的恩人，在里面好好待着呢。”
应旭一看到房间里的情况，就猛地冲了进去。
周小满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呼吸微弱，只有旁边的医疗仪器规律作响的滴滴声能显示他还活着。
“他，他怎么了？”
容昀枢跟着走进来，“他的遗传病是骨骼景化症，坐浮空列车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身体状况。”
应旭：“什么意思？”
“浮空列车从外壳到能源都是以蓝晶驱动，能量辐射比城市里常见的白晶能源高很多。”
容昀枢对上应旭单纯的眼睛，“简单来说，就是蓝晶能源会让他浑身剧痛，和晶化症发病差不多，所以我们给他用了长效麻醉。”
听到这里的时候，应旭脸色一下就变了。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我都说过了，过段时间等他状态稳定了，我会带人回天枢城的。”
周小满的身体状况，一直是应旭最在意的事情。
他把治好周小满看成自己的责任，日复一日的照顾中，甚至偏执到把周小满的身体状况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容昀枢：“怎么这么激动，他到底是你什么人？”
应旭一下就没声了，不知为什么，还有点害怕。
明明站在眼前的容昀枢长了一张过分好看的脸，肩膀瘦削，腰肢纤细，一看就是没什么力气的样子。
可他莫名发怵，像是某种从小锻炼出来的本能。
“嗯？”容昀枢又问。
“救命恩人。他救了我，我当然要关心他，你，你又凭什么不顾我的意见把我强行带……”
“带了就带了，你啰嗦那么多干什么？怎么？你暗恋你的恩人？这么紧张可不一般。”
容昀枢甩下这么一颗对于应旭来说如同炸弹般的话后，直接转身离开。
一关上门，系统就憋不住地开始连环发问。
[你怎么突然又点明他和周小满的关系啊？这不崩人设吗？］
容昀枢：[不一样，现在还算是小情侣之间的吃醋游戏。他快恢复记忆了，我必须在这几天内，坐实他和周小满之间的关系。］
周小满和应旭之间的关系很微妙，在原来的剧本中，除了那次告白，之后的相处得其实并没有什么暧昧。
但周小满的优先级在应旭心里却是最高的。
如果不趁着这几天，坐实周小满和应旭之间的恋人关系，后续的分手会变得很麻烦。
他关上门，留下应旭独自消化这个消息，又转身进了隔壁房间。
谢衍声已经完成一轮治疗，坐了起来。
“感觉怎么样？”
容昀枢拉了张凳子，坐在谢衍声旁边。
“还好，不影响工作。”谢衍声打开个人终端，又开始看工作信息。
容昀枢却没识趣离开，而是凑过去，“你有事没说。”
“没有。”
“切，你从小就这样，别扭得要死，有什么事情想跟我说的时候就假装忙，其实余光一直瞟我。”
“没有。”
“喏，又看我了，还说没有。”
谢衍声不吭声，一脸冷漠的样子，耳尖却悄悄红了起来。
容昀枢：“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你知道我的性格，不得到就答案会一直烦你的。”
谢衍声像是被威胁到了，叹了口气，关上个人终端。
“小昀，你确定要知道？听到之后，你或许不会很开心。”
容昀枢一愣。
他猜到了谢衍声要说什么，可谢衍声怎么会掺和到这事情里面来。
在容昀枢的记忆中，谢衍声这人完全是情感绝缘体，对这种事情根本就漠不关心。他会因为这个事情和应旭打起来？
容昀枢不信。
“我想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容昀枢说。
“应旭问我周小满的下落，我看他这么激动，就质问他和周小满的关系。那天，我也去了第九区找应旭。”
“我知道，应旭手上那张卡是你给的对吧。”
“嗯，既然在南阳城发现了，当然要把人带回去。”
“然后呢？”
“他和周小满，似乎是一对情侣。”谢衍声停顿一下，抬眼看向容昀枢，“所以，我刚刚问了他这件事。”
容昀枢沉默许久，才问：“那他，承认了吗？”
“他承认了，然后一直要求去看周小满，我拒绝了，接下来的事情，你已经看到了。”
容昀枢猛地起身，走了几步，又听到谢衍声在身后问了一句。
“你要去找应旭吗？”
“不然呢？”
“从理性的角度分析，在应旭失忆的情况下，你去找他没有意义。”谢衍声的话听起来有些残忍，“人的情感，很大一部分由记忆构成，在他的记忆中，恋人这个角色是周小满。”
“那我应该怎么办？”
“我观察过他的数据，记忆恢复应该就在这几天了，等他恢复记忆后，再谈这件事比较合适。”
“嗯，好。”
谢衍声走过来，安抚地拍了拍容昀枢的肩膀。
“没事的，小昀。应旭会很快恢复记忆的，毕竟，他曾经是那么的喜欢你。”
他停顿片刻，又说了一句。
“你的恋人，永远都把你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
第37章 第二个世界
接下来两天的旅程中, 容昀枢完全没能看见应旭。
浮空列车虽然很大，但不至于大到两人在整整三天都碰不上一面。
应旭在躲他。至于原因，并不重要。
容昀枢撑着脸看窗外的风景。
此时已经是黄昏时分, 夕阳海天交接处要落下, 海面平静，风景正好。
谢衍声在对面坐下, “周小满醒了。”
容昀枢眼睛都没抬一下, 懒洋洋地说, “差不多了，两天了也该适应浮空列车上的能量强度。”
“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安置他？”
谢衍声说话向来这么直接，只讲效率, 并不会考虑其他人情世故。
容昀枢：“周小满救了应旭，这个人情当然是要还的。”
“这是应旭欠下的人情。”
容昀枢嗤笑一声, “他？他有什么能力还？拼命接任务给周小满买高价止痛药，也就是多活几年而已。”
谢衍声：“以应旭对周小满的重视程度，他不一定会同意让周小满进入第三期实验。”
部分基因病患者不愿意参加治疗实验，大多是担心存在的风险。
“实验总是有风险的, 总比等死好。”
谢衍声：“应旭是保护欲很强的人, 这事不好说。”
容昀枢皱了皱眉, “算了，到时候看吧, 愿意参加第三期实验的人多着呢, 爱去不去。”
谢衍声一听就知道容昀枢生气了, 他没说话，打开个人终端点了几下。
过了片刻，送餐机器人走了过来。
[哥哥~不高兴的时候，来一杯桃子汽水吧~］
容昀枢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这稚嫩中还带着点奶味的声音，好像是五岁时候的他？
“谢衍声！你有病啊！怎么还把这段录音存着！你快给我删了！”
谢衍声低头笑出声，“我觉得挺可爱的，当时你见人就叫哥哥，见人就推销你最爱的桃子汽水。”
“不对，你这音频从哪来的？”
“我一直没删。”
“……”容昀枢无语，“不是，这不是十五年前我哥发给你的吗？你居然存了这么久？”
“关于你的视频和音频，我可不舍得删，都好好保存着，常看常新。”
“哼。”
谢衍声从机器人打开的舱门中，拿出桃子汽水推到容昀枢面前。
“喝吧。”
容昀枢喝完白桃汽水，心情也舒畅不少，抬头又看到应旭扶着周小满走了进来。
周小满长得只能算是干净舒服，营养不良和基因病让他整个人有种挥之不去的柔弱感。
他应该是刚醒来不久，还不能独立行走，大半个身体都靠在应旭身上。
应旭右手揽着周小满的肩膀，左手扶着他的手臂，小心翼翼地提醒，“马上就到了，再坚持……”
话没说完，他就看到餐厅中那个靠窗的位置，容昀枢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正盯着他看。
窗外夕阳的余晖洒落在他的侧脸，更显得那对眸子璀璨生辉。
应旭莫名不敢再看，移开视线，手上的力道也微微一松。
“应旭哥？”周小满有些不解，抬头看了过来。
应旭回过神来，“我们坐那边去吧。”
“喂，应旭。”
应旭正准备带周小满去另一端的桌子坐下，却见容昀枢起身对他招了招手。
“坐这里。”
应旭下意识要过去，却又听周小满低声说，“我有点害怕。”
周小满从小就生活在第九区，几乎没离开过那边，身边都是熟悉的人，突然出现在陌生环境自然会害怕。
应旭又犹豫了。
“你们没有权限，个人终端点不了餐。”
听到容昀枢这样说，应旭总算是下定决心，走到那边坐下。
他停在座位面前时，原本坐在容昀枢对面的谢衍声站了起来。
“这位周小满先生，看起来需要你的照顾，我坐对面。”
谢衍声的话听起来合情合理，却莫名让应旭有点不高兴。
容昀枢往里面挪了一下，并不在意这种小事情。他随意在个人终端上点了点，菜单投影在桌面。
“吃什么，自己点吧。”
应旭扫了一眼，看到不少没在南阳城看过的食物。
他赚的钱大多数都用来给周小满买药了，剩下来的部分只能勉强维持生活。菜单上这些名字，他根本就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可不知道为什么，应旭很果断地选了菠萝古老肉和避风塘虾，他觉得容昀枢会喜欢吃这个菜。
周小满微微一愣，有些不安地问：“你知道这些菜是什么吗？会不会很贵？”
应旭：“……”
“没事，到天枢城后，应旭可以重新激活个人终端，账户里的钱还能用。”容昀枢又加了个菜。
“冷吃兔加麻加辣，南阳城应该没这菜，应旭你好久没吃过了吧？对了，这顿你请。”
应旭：“啊？”
“还有要加的吗？”容昀枢问谢衍声。
谢衍声：“可以了。”
容昀枢这才关闭个人终端，说：“我和谢衍声费这么大的功夫，才把你从南阳城带回去，请我们吃顿饭不过分吧？”
应旭看着他极其自然的态度，还有语气中掩盖不住的熟稔，又问了同样的问题。
“我们三个到底是什么关系？”
容昀枢没回答，那双漂亮的眼睛看过来时，应旭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你觉得是什么关系？”容昀枢问。
应旭沉默许久，喃喃道：“朋友？”
“行，那就是吧，我们三人同岁，小时候是邻居，从小玩到大，关系自然好。”
应旭感受到身边周小满轻微的颤抖平息下来，可他却不知道为什么，心底升起一阵茫然。
只是……朋友吗？
餐厅上菜速度很快，几人安静下来。
容昀枢垂着眼睛安静吃饭，却发现面前的碟子里多出来一只虾，还是剥好壳的。
他抬头，视线捕捉到应旭刚刚收回去的手。
“我，我就是看你一直没动这道菜，下意识就给你剥壳了。”
容昀枢：“我就不能是不喜欢这道菜吗？”
“对不起，我以为你是懒得剥壳。”
容昀枢笑了一下，没再说什么，夹起虾仁吃掉。
他才吃掉，应旭又剥了一个。两人就这么一个剥一个吃，默契异常。
直到谢衍声问了一句。
“周先生似乎没什么胃口？”
应旭这才回过神来，看向旁边的周小满。
周小满从头到尾都没怎么吃东西，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
“怎么了？还是多吃点吧，才有力气。”
应旭倒是没感觉到他的细腻情绪，很直接地提议。
“我……”
周小满一句话没说完，餐厅内忽然响起急促的警报声。
[检测到不明能源靠近，请所有安保人员到备战平台集合——］
谢衍声直接站起身，“小昀，这次不要再到备战平台去了，你要什么数据我会收集。”
“好。”
容昀枢看着谢衍声走出餐厅，又见应旭下意识起身。
“应旭，你去干什么？”
应旭：“我也去。”
“行了，你现在配的外骨骼等级太低，出去就是送菜，老实待着吧。”
应旭悻悻坐下，“那回去后，我什么时候能取回我的外骨骼？”
“哦？之前不是还很抵触回天枢城吗？怎么又迫不及待了。”
应旭：“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想等小满情况稳定一点。”
“呵。”
容昀枢嗤笑一声，没搭理他，而是打开个人终端，连接备战平台上的摄像头。
虚拟影像投影出远处海平面的影像，今天明明天气不错，无风，海平面却不知为何有些汹涌。
海面上方的海鸟也在不安地到处乱撞。
“怎么可能？”
应旭：“什么？”
“难道又是那只变异章鱼？”容昀枢手指翻飞，刷刷刷地开始记录数据。
深海生物频繁出现在海岸线，太不正常了。袭击应旭那次是意外，上次来路上也是意外，这次还是意外？
接二连三的意外，那便是有人捣鬼。
备战平台上的护卫队，已经纷纷变换形态，防止上次的情况再次发生。
能量波动越来越剧烈，巨大的触手刺破海平面突然出现。
“啊！”
周小满发出惊恐的尖叫，“那，那是什么！”
应旭却没有第一时间安抚他，而是怔怔看着巨大的章鱼触手，觉得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痛。
他头痛愈发剧烈，整个人失去行动的能力，蜷缩在地上捂着自己的头。
“应旭哥，你怎么了？”周小满慌乱地问。
就在此时，餐厅的门忽然打开了。
容昀枢转头，看见那个曾经聊过几句的青年军官走了进来。
“小胡？”
小胡点了点头，“嗯，陆教官说这里不太安全，让我保护你们转移。”
容昀枢没动，而是问：“外面是什么情况？”
“情况很复杂，袭击规模很大，列车有坠毁风险，得赶紧转移到避难层去。”
“这样啊。”容昀枢问，“我有点害怕，转移的路上会不会有风险。”
他一边在这东拉西扯，一边打开了个人终端。他的手在桌子底下，看不见操作面板，只能凭借熟悉度发了个求救信息出去。
“好了。”容昀枢站起来，走向小胡。
深海章鱼的出现很奇怪。
胡定安突然出现也很奇怪，但应旭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还蜷缩在椅子上，周小满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只能先虚与委蛇，不要触怒对方。
他走到小胡身边，距离两三步的时候，小胡手中寒光一闪。
与此同时，应旭忽然暴起，猛地扑了过来。
“唔。”
应旭把容昀枢往后一扯，一推，抬手挡住小胡下意识要挥下的匕首，一脚把人踹开。
血腥味弥漫开来，刀刃在应旭手臂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应旭哥！”周小满惊慌尖叫，“你的手。”
容昀枢则是顺着应旭那一推的力道，滚到一旁，藏在了桌子后面。他这种普通人体质，就别在两个适配者中间添乱了。
“周小满，过来。”他小声喊了一句。
然而，为时已晚。
周小满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慌乱之下，只想着要帮忙，根本就听不见容昀枢的话。
应旭毕竟曾经是S级的佣兵，暂时不能使用外骨骼，但小胡为了不引起外面人的注意，同样不能使用外骨骼。
两个晶核适配者单纯凭借着身体强度，打成一团。
小胡见短时间内无法突破应旭的防线，一转身就把慌乱中靠近的周小满扯了过来。
“放开他。”
小胡：“我的任务是带走容昀枢，你让开，我自然放人。”
容昀枢暗暗在桌子底下翻了个白眼。
[系统，这任务不愧是狗血小说改编的，世界线自我发挥也能搞出这种狗血二选一的剧情来啊。］
系统：[虽然小世界已经趋向于真实世界，但某些逻辑还是狗血小说的逻辑。］
应旭没吭声，悄悄寻找机会想要放倒小胡。
没想到，小胡根本就不给他这个机会，直接在周小满脖子上划了一刀。
刀口不深，但鲜血很快染红了刀刃。
周小满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眼中满是恐惧。
“应旭哥，救我，救我，你说过会保护我的”
“少给我拖延时间，我们要的是容昀枢，活的，这个人的话，我带走就只有死路一条。”
容昀枢躲在桌子底下，看到应旭投来了恳求的目光，还有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
“小满他，他受不了的。待会换的时候，我趁机……”
容昀枢冷笑一声，站了起来。
“行，交换吧。”
他摊开手，走到小胡身边。
小胡见他走来，抬手把周小满推出去的瞬间，还扬起刀刃要狠狠扎上周小满一刀。
容昀枢早就看穿了其中的伎俩，他为了拖住应旭，铁定会伤害周小满。
他抬手抓住要挥下的手臂，但对方力道实在太大，容昀枢的力道根本抵抗不住，只能勉强改变一下刀的走势。
容昀枢就势踢了周小满一脚，把人踢出了攻击范围。然而刀刃却在这纠缠中，向着他脖子上划了过来。
在这瞬间，一旁的窗户炸裂开，碎片飞溅，一道人影跃入。
谢衍声？
谢衍声的距离掌控得恰到好处，直接撞到了胡定安身上，顺势就握住了要划到容昀枢身上的刀刃。
容昀枢见状，抬手一扬，藏在手心的注射器用力扎入小胡裸露在外的脖子。
“唔——”
强效麻醉剂发挥作用只在几秒之内，很快，胡定安就带着一脸不可置信倒了下去。
“谢衍声！你没事吧！”
他转身捧着谢衍声的手，看着掌心那道狰狞的伤口。
皮肉翻卷，几乎能看到骨头。
容昀枢把人扶到旁边坐下，找了医疗箱就开始消毒缝合。
这时，应旭小心翼翼地走过来，问：“能帮忙处理一下小满的伤势吗？”
“简单划伤。”
容昀枢摸过一瓶止血喷雾，递了过去。
应旭伸手接的时候，小臂上血淋淋的伤口暴露在他眼前。
容昀枢的眼神落在他小臂上，正想说点什么，又听到谢衍声传来一声闷哼。
“唔。”
他的注意力一下就被拉开了，“啊，弄痛你了吗？我再轻点。”
谢衍声这样的性格，如果不是痛到极致，根本就不会发出任何声音。更何况，这人刚才还是为了他挡刀受伤。
容昀枢越想越愧疚，根本没时间关注另外两人的状况。
他看着仔细消毒完毕后，拿过一旁的缝合器，正要动手，又听到谢衍声轻轻发出一声。
“嘶——”
容昀枢下意识就吹了吹，如同小时候他受伤时，谢衍声为他处理伤口那样。
缝合的时候，他又仔细又小心，确定缝合得漂漂亮亮后才罢休。放下缝合器，容昀枢还是捧着谢衍声的手。
“怎么了？一直看着我的手。”
容昀枢：“你为什么要握住刀刃，你应该知道，那个角度我顶多就是受点伤。”
“既然我在，你就不应该受任何一点伤。”
容昀枢抬眼，对上谢衍声的眼睛后，整个人都愣住了。
许久，他垂眼，盯着谢衍声包扎好的伤口，低头在上面轻轻落下一吻。
[容昀枢！你当着应旭的面在做什么！你小心崩人设啊！］
容昀枢：[你以为我想吗，我犯病了啊，控制不住自己了。怎么回事，明明恋人身份的事件匹配没那么容易的……］
系统：[你要不还是治治病吧……］
和系统尖叫声同时响起的，还有应旭猛地起身撞翻医疗箱的声音。
容昀枢抬头，瞥了他一眼，问：“你怎么了？”
应旭一愣，慌忙收拾好地上的东西，“我，没事，刚刚没想到缝合器用在手臂上那么痛，反应过激了。”
“嗯。”容昀枢抬了抬下巴，“那边那瓶绿色的，是表皮型止痛剂，可以适量用一点。”
应旭伸手拿过止痛喷雾，却又不知为什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应旭哥？”
他回过神来，对上周小满担忧的眼神，“你伤口痛吗？我给你喷点？”
“不用，我自己来。”
***
夜。
浮空列车已经顺利进入天枢城管辖区域，相较于南阳温热潮湿的空气，夜风中多了几分凉意。
容昀枢坐在甲板上，看着远处开始出现的连绵青山。明天凌晨，列车就能到达天枢城。
他决定在这里混到天亮。
在认知解离症发作的情况下，和谢衍声在一个房间里太危险了。
陆骁北就算了，起码在回到天枢城后可以慢慢疏远。
虽然容昀枢考虑过要不要以谢衍声作为恋人身份的错认对象，可事后觉得还是最好不要。谢衍声是他的发小，又是工作伙伴，关系太复杂的话不是什么好事。
然而，他可以不回去，却挡不住谢衍声来找人。
“小昀。”
谢衍声在他身边坐下，“怎么不回房间？”
“不敢回去。”
谢衍声是个聪明人，知道他的认知解离症，也能从这段时间的异状分析出他可能复发了。
想到这里。
容昀枢决定索性坦白一点。
“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不敢回去。”
谢衍声抬手，似乎想要拍拍他的肩。
然而，容昀枢下意识侧脸，在他掌心蹭了一下。才蹭完，他又僵住了。
谢衍声轻声道：“没关系的，小昀，这不是你的问题，不用强行对抗。”
啊。
果然和聪明人交流就是方便，容昀枢的心理负担瞬间消失。
既然谢衍声知道他接下来干的事情都是因为生病，那就没问题了。
他顺势又蹭了蹭。
谢衍声的手心不算柔软，掌心有些许茧，蹭在脸上痒痒的。这种痒，又顺着脸颊到了心底。
嗯，他是我的恋人，恋人之间做什么都可以。
被压抑的冲动顺势释放，容昀枢腾地一下站起来。
谢衍声没动，眼中带着纵容的笑意。
仿佛受到鼓励一般，容昀枢又坐了下去，只是这次是侧坐在谢衍声的腿上。
“谢衍声……”
他慢慢凑近，就在快要贴上谢衍声唇的时候，一只手指轻轻抵住了他的唇。
“嘘。”
谢衍声按了按他的唇瓣，声音温柔，“有人来了。”
啊？
容昀枢眨了眨眼睛，一回头，看到应旭呆呆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个方向。
容昀枢皱了皱眉，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他很快又想起白天在餐厅发生的事情，应旭选择了周小满，周小满对于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应旭有自己的恋人，他也有。
恋人之间亲密，没有什么不对的。应旭大概就是来甲板上吹风，恰好碰上而已。
他很快就逻辑自洽，又转回头，靠在了谢衍声颈窝。
谢衍声垂下眼睛，抬手轻轻碰了碰容昀枢脖子上那个黑色颈环。
两人就这样静静的彼此依偎，仿佛把周遭的一切都隔绝在外。
应旭站在那里，迟迟没有迈步。
他知道自己应该离开，可身体却不听使唤，就那样呆呆看着。
不应该是这样的，抱着容昀枢的那个人不应该是谢衍声。
这不对。
可本来又应该是怎样的？
能这样把容昀枢彻底包裹在怀里，被他像只小猫般蹭着颈窝的人，不应该是谢衍声。
应该是……是他？
应旭只觉得太阳穴一阵抽痛，连着眼睛也开始阵阵发黑。
唔。
天旋地转之间，他似乎看到了幻觉。
幻想的画面中，他抱着容昀枢，他和容昀枢亲密地接吻，拥抱，做了一切恋人之间才能做的事情。
可在眼前的世界里，容昀枢为什么会被谢衍声抱着？
他脑中一片混乱，思维愈发模糊。
咚——
一声巨响。
容昀枢被吓了一跳，转头就看见应旭倒在了栏杆旁。刚才的那声巨响，估计是头撞在铁栏杆上发出的声音。
“啊，应旭他没事吧。”
容昀枢站起来，快步走过去把人翻了过来。
“怎么样？”谢衍声问。
“头上起了个大包。”容昀枢说，“把他弄到医疗室去检查一下吧，本来就失忆了，别撞出毛病来了。”
“这么关心他？”
“那当然了，好歹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一片黑暗中，应旭听到这样的只言片语。
谁是朋友？
他？
不对。他才不仅仅是容昀枢的朋友……
他，他是什么？
第38章 第二个世界
深夜。
容昀枢躺在床上, 拿了本书百无聊赖地翻着。
他和谢衍声把应旭送到医疗室，检查过后，发现人没有什么大问题。
可能是记忆在慢慢恢复的后遗症, 出现晕倒头痛这些症状都很正常。
对胡定安的审讯有了新发现, 谢衍声加班去了，容昀枢才放心回舱室躺着。
忽然,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容昀枢起身, 按下门口的通讯键, 却看到了应旭。
应旭怎么会突然出现？他不是晕过去了吗？
根据仪器分析，他的苏醒时间最迟也要到明天早上。
容昀枢忽然想起几天之前，应旭那句模糊的“小云朵”也是在麻醉快要醒来过后出现的。
难道头部遭受重击后, 恢复记忆了？
不合理啊，人类的大脑又不是什么出故障的古典仪器, 踹一脚坏再踹一脚好。
算了，先开门看看情况。
反正前期布局也差不多了，应旭提前恢复记忆也能应付。
没想到，一开门容昀枢就被抱了个满怀。
“唔。你。”
这个拥抱太紧, 紧到容昀枢甚至隐约闻到了些许血腥味。
“你的伤……”
话未说完, 他就觉得自己的肩膀似乎有点濡湿, “你哭什么？”
“没哭，谁说我哭了, 我就是有点想你。”
真想起来了？
出现在容昀枢脑子里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个。
“应旭？”
“……嗯, 我, 你等一下。别推开我。”
应旭的声音似乎还有点颤抖，却固执地把脸埋在容昀枢肩膀上。
“我觉得你再这么用力下去，伤口要裂开了。”
“裂开就再缝一次吧，随便。我怎么觉得我好久没见你了。”
“你们在干什么？”冷淡的声音响起。
容昀枢用力一推, 应旭这才松手，转身皱眉看向谢衍声。
“谢衍声？”应旭这才问了一句，“你怎么会在这里。”
谢衍声：“我住这间房。”
“你是小云朵的室友？你不是和他绝交了吗？”
“……”
容昀枢和谢衍声对视一眼，发现了事情的不对。
“应旭，你现在几岁？”
应旭：“我跟你一样，二十二岁啊，怎么了？”
“没事。”容昀枢使了个眼神给谢衍声。
人类的大脑是很玄妙的东西，应旭之前脑子受了重创，刚刚又在栏杆上重重磕了一下，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谢衍声会意，转身出门去医疗室那边看应旭的数据记录。
“他怎么走了？”应旭有些摸不着头脑。
容昀枢随口敷衍一句，“大概有紧急工作。”
“啧，怎么还跟以前一样，玩得好好的，突然脑子里有什么想法就半路跑回家去做实验。对了，这是什么地方？你怎么会和谢衍声成为室友啊？”
记忆倒退到几年前的应旭，又恢复了那副傻头傻脑的二哈样，拉着容昀枢问个没完没了。
容昀枢：“疗养院，你受伤后在这躺了一段时间。”
对于记忆错乱的人，暂时稳定情况是最合适的选择。
应旭一听就信了，直接凑过来抱着容昀枢。
“小云朵，我跟你说，我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什么梦？”容昀枢顺着问。
“梦到我去了另一个世界，怎么追着你跑，你都不理我，还总是气我。”
“怎么会呢？”容昀枢揉了揉他蓬松的头发，“你这么乖，我怎么舍得不理你。”
应旭甜甜蜜蜜地笑，又黏黏糊糊地问：“小云朵，我可以亲你吗？总觉得……”
他话没说完，红晕已经从脸颊蔓延到了脖子。只是这人看上去害羞，行动却很诚实。
应旭小心翼翼地凑过来，贴上了容昀枢的唇。他觉得很满足，醒过来后总觉得心里空掉的一大块终于在此刻被填满。
他的小云朵，他的容……
应旭正准备深入，却感觉脖子一阵刺痛，随后意识模糊就倒了下去。
“……”
容昀枢：“谢衍声，你怎么又把他给麻醉了？”
倒不是责怪，只是觉得有点奇怪。
谢衍声是个除了研究不太关注外界的人，这种淡漠感让他看起来没有任何攻击性。
可这几天，谢衍声攻击性好像有点强？
“唔，重死了，帮……”
容昀枢试图把压在身上的应旭掀开，话还没说完，就见谢衍声一把将人拎开放到旁边的床上。
“呼，都是搞研究的，怎么你的力气比我大这么多？就算你是晶核适配者也不至于啊。”容昀枢揉着手腕，有点不服气。
“你忘了我的爱好吗？天文摄影。”
“你这力气和天文摄影有什么关系？抗器材啊？””一部分。”谢衍声很轻地笑了一下，“另一部分是因为能拍出星云的地点，大多在悬崖峭壁上。”
“你是说野外攀岩？”
容昀枢眼睛一下就亮了，“谢衍声！你居然偷偷玩这么好玩的项目，我不管，下次你要带我去。”
“你确定，要在这个情况下讨论攀岩的事？”
容昀枢这才反应过来。
应旭还倒在一旁昏迷着，他居然莫名其妙开始跟谢衍声讨论起天文摄影和攀岩来了。
他摸了摸鼻子，“等回天枢城再说，对了，应旭他什么情况？”
谢衍声在个人终端上点了几下，“数据共享给你了，你看看就知道了。”
应旭的情况很正常，基本是因为记忆快要恢复，大脑皮层过于活跃才导致了今晚特殊情况的发生。
他短暂地失去这五年的记忆，只有五年前的记忆。
“明天他应该还是记不起来五年前的事，但两三天之内，就会彻底恢复记忆。”
谢衍声的分析很精准。
列车到达天枢城的时候，应旭再次醒了过来。醒过来的应旭，和南阳城的应旭是同一个。
只拥有这五年间的记忆。
到达天枢城后，容昀枢把周小满安顿在生物科技的医疗部门，准备在进行全面检查后开始晶化症的治疗。
“应旭哥，我有点怕。”
周小满第一次离开南阳城第九区，到了陌生的地方就如同雏鸟一般，半步都不想离开应旭。
应旭拍了拍他的肩，安抚道：“没事的，明天早上我就过来了，这些都是为了之后给你治病。”
周小满有些犹豫，低下头，“可我还是怕。”
应旭见状，开始思考在附近打地铺的可能性。
把周小满独自放在这个地方，他的确有点不放心。
毕竟在过去的五年，他和周小满几乎没有分开过，再加上周小满本来就是个胆小的性格……
“应旭，走了。”
应旭下意识回头，看见容昀枢站在门口对他招手。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就已经起身。
只是才起身，应旭就觉得衣角一紧。他低头，看见周小满死死攥住他的衣服。
“应旭哥，你能留下来吗？”
“我……”
容昀枢：“根据医疗部的要求，不能留下过夜的。应旭的宿舍就在附近，有什么问题可以立刻赶过来。”
周小满求助般的看向应旭，却见应旭连连点头，“对，小满你放心。”
他才回了一句，就见容昀枢已经走出门，连忙追了上去。
“我们去哪？”
“之前我们住的地方。”
“我，我们？”
应旭莫名觉得心跳有些加速，直到跟着容昀枢停在了附近一栋大楼的顶层。
“你以前住这里，掌纹还是你的，直接放上去就行。”
应旭愣愣问：“那，那你呢？”
“在你隔壁。”容昀枢摆了摆手，“你休息吧，我走了。”
应旭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这才转身走进房间。
他四处打量着陌生的房间，里面很干净，应该是有人定时打扫。
明明大脑告诉他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身体却很清楚每个家具的位置。
应旭走进厨房，抬手打开橱柜。
里面整整齐齐地摆着一套碗碟，奇怪的是，饭碗勺子和筷子都是一对一对的。
应旭又熟门熟路的走到卫生间，同样也看到了一对的牙刷。
整个房子里的痕迹，都表示曾经有两人共同居住，起码除了他以外，还有另一个人会常来。
应旭脑中莫名浮现出容昀枢的身影来。
他的视线扫过房间内的家具、装饰，也很自然地想象出了容昀枢窝在沙发上看电视、打游戏甚至理智气壮地指使他去做饭的场景。
应旭走进了房间，带着满心的期待。
然而，一进房间，应旭就呆住了。
为什么会没有？
这面墙壁上为什么会没有？
他有些慌乱地摸着眼前的那堵墙，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找什么。
应旭几乎翻遍了整个房间，却依旧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他在找什么呢？
应旭。
他似乎听到有人在叫自己。他跟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一道白光闪过。
应旭下意识露出个笑容来，“小云朵，给我看……”
然而，眼前没有人，他只是不小心碰到了射灯开关。
容昀枢并不在那里。
对了，容昀枢，小云朵，他的小云朵。
应旭想起来了。
他知道自己在找什么。
是照片。
容昀枢喜欢玩一款名叫“拍立得”的玩具，这种玩具是根据灾变纪元之前的历史资料仿制而成。
可以拍照，但不是很清晰。
容昀枢总是用拍立得袭击应旭，白光闪过之后，会留下各种表情奇怪的照片。
这个房间曾经贴满了照片。
他的照片呢？容昀枢呢？
应旭反应过来，他已经回到了天枢城，是容昀枢把他带回来的。
而此时此刻，容昀枢就在一墙之隔的地方。
想到这里，应旭脑子只剩下一个想法，他要去找容昀枢。
***
叮咚——
“小云朵，我想起来了。”
应旭走进来，二话不说一把抱住了容昀枢。
容昀枢抬手拥住他，“你真的想起来了？”
“嗯，我好想你。”
小情侣久别重逢，互相看对方怎么都看不够。
容昀枢站得腿都酸了，才推了一把应旭，“行了，过去坐下，累死了。”
“啊，是我太激动了。”
应旭一把抱起容昀枢，自己在沙发坐下，却把容昀枢放到了腿上。
“诶，你这大腿太膈了，把我放下来。”
应旭有点委屈，“你以前不是最喜欢这个姿势了吗？”
容昀枢嗤笑一声，“也不看看你现在是什么身板，白斩鸡。”
“什么！”应旭如遭雷击，下意识扯开衣领看了一眼，又讷讷道，“好像胸围是小了不少。”
容昀枢的说法其实有点夸张。
这五年来，应旭常年干体力活，维持着劲瘦有力的身形，只是营养不够，才导致肌肉维度比几年前缩水不少。
“小云朵，我会去练的，你可千万别嫌弃我啊。”
容昀枢抬手掐了一把，“快点恢复手感，看在你吃了那么多苦的份上，给你点时间。”
应旭耳尖一红，黏黏糊糊地凑了过来，“小云朵，这一次要求别那么高了好吗，我刚刚洗干净了，洗得特别干净。”
容昀枢轻声笑了一下，抬手在应旭的耳垂上揉了揉。
这是一个暗示的动作。
应旭眼睛一亮，正要亲上容昀枢嘴唇的时候，他的个人终端响了起来。
这是一个强制接通的通讯，只有设置了特别关心的联络人才会如此。
周小满的声音直接响起。
“应旭哥，我，我还是很害怕，你能过来一趟吗？”
火热的氛围立刻冷了下来。
应旭浑身冰凉，他才想起来周小满的存在。
他才恢复记忆，脑子里全是容昀枢，只想着快点见到容昀枢，抱一抱他。
久别重逢，应旭整个人都陷入了一场绚丽的幻梦之中，迷迷瞪瞪地来找人，直到现在还激动得有点手脚发软。
周小满的来电让他彻底清醒过来，自云端落入现实。
“小……”一开口，应旭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沙哑得可怕，“小满，怎么了？我明天再去看你，好吗？”
说完这句话，他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容昀枢。好在容昀枢只是略带疑惑的看过来，并没有生气。
看来，容昀枢什么都不知道。
“应旭哥，我刚刚做了个噩梦，梦到我的骨头变成了晶核，突破皮肤刺了出来……”
一听到事关周小满的遗传病，应旭下意识就说：“我马上过去。等我。”
“好。”
容昀枢听完全程电话，一句话都没。
应旭把他抱起来，小心放到沙发上，“小昀，你先休息，我过去看看好吗？”
容昀枢就这么定定看着他，没说话。
应旭莫名又有些心虚，抬手抓了抓头发。
“我，你知道的，周小满救了我的命，我得去看看。”
容昀枢上下扫了他一眼，“本来就傻，这次回来后更傻了？”
“啊？”应旭倒不生气，只是看不明白容昀枢在想什么。
从小他就不太能猜中容昀枢的心思，每次猜中都有种中了头奖的快乐。再后来，他只要看到容昀枢开心，自己就会开心起来。
容昀枢从他腿上下来，走到门口，穿好外套，“走吧。”
应旭愣愣问：“去哪？”
“去周小满那边。”容昀枢瞥他一眼，“周小满现在在公司医疗部那边，你有权限进去吗？”
“哦，对。”
**
医疗部。
容昀枢才打开门，就见里面冲出来一个人，二话不说抱住了门口的应旭。
“应旭哥，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
应旭却浑身僵硬，抬起手拍了拍周小满的肩，“小，小满，要不我们先进去再说？”
周小满这才从惊恐中略微冷静下来，抬头又看到站在应旭身边的容昀枢。
“啊。”他一下子就跳开了，脸涨得通红，“我，我，我实在太害怕了。”
容昀枢只是皱着眉，盯着周小满没说话。
“怎，怎么了？”周小满小声说，“我真的害怕，你看，我的手臂……”
他撩起衣袖，手臂的皮肤上隐约出现晶核相似的纹路，这是晶化症进展到中期的标志。
应旭一看就急了。
这五年来，他见过太多因为晶化症绝望等死的人。一开始是疼痛，然后是皮肤下出现晶核类似的纹路，最后则是骨骼变成晶核，一簇一簇刺破皮肤长出来。
最后，人变得扭曲变形，只能躺在床上无法动弹，直到晶化抵达大脑，才在痛苦中终于死去。
他一把抱起周小满，走进病房小心翼翼地把人放下。
应旭给周小满盖好被子，从旁边拿了水杯，细心又温柔地喂到周小满嘴边。
“你别乱动了，我去给你拿毛巾擦擦脸……”
应旭一转身，这才意识到容昀枢站在身后，看到了全程。
他愣了一下，又摸了摸鼻子，总觉得脑子还是不太够用。
容昀枢：“想问什么？”
应旭：“啊，哦，对。之前不是说可以让小满参与晶化症研究项目？小满他同意的。”
容昀枢拍了他一下，“你给我打住，红晶医疗舱项目还在研发阶段，既然是研究，就存在风险，所以需要本人同意。”
周小满：“应旭哥同意，我就同……”
“这事情没这么简单，你们俩都听我说。”
容昀枢打开个人终端，“反正来都来了，就把明天的一部分准备工作提前到现在。”
“红晶医疗舱项目名为曙光计划，属于天枢城深渊研究所和新枢纽生物科技公司的合作研究项目，是红晶能源民用化的一部分，于八年前由深渊研究所完成理论验证工作，基础理论是利用红晶再生特性逆转晶化症。”
“第一阶段临床实验为安全性验证，志愿者均为晶化症晚期患者，预期寿命不超过三个月。实验结束后，全部患者发病时的疼痛等级由九级下降为三级，99%的患者寿命延长至一到三年……”
容昀枢随口就是一连串的实验数据报了出来。红晶民用化项目是天枢城的重点项目，尤其是红晶医疗舱项目，无数被晶化病困扰的患者都无比关注。
为此，新枢纽生物会定期在媒体上发布实验进展和数据。
这些都是公开的，但应旭和周小满不了解。
“等等，小云朵，你就饶了我吧，你知道我一听这些数据就一个头两个大，直接说重点部分吧。”
“你不听，不代表别人不听。”容昀枢看向周小满，“现在实验已经推进到第三阶段普适性验证，第三阶段第一期已经完成，中期患者的晶化程度均有很大程度的缓解。”
周小满愣了愣，“我，我也听不懂这些数据。”
“那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周小满抬头，眼睛中全是对于生的渴望，“能治好吗，彻底的治好。”
容昀枢：“现在还没有完全治愈案例。”
应旭又插了一句，“那参加实验的话，会有风险吗？”
“有。”容昀枢说，“在目前已经进行的临床实验中，有百分之一的患者，病程加快，目前原因尚未排查出来。”
“病程加快是什么意思？”周小满问。
“寿命比预期缩短，但无法确认和红晶能源是否强相关，毕竟在晶化症的病程中，病程突然加重也并非罕见。”
周小满求助般的看了一眼应旭，他无法下定决心。他想治病，可如果自己是那不幸的百分之一，那不是活的时间更短了？
“应旭哥，我没办法决定，你，你帮我决定好不好？”
应旭看向容昀枢，问：“小昀，给我们几天时间考虑一下好吗？”
容昀枢：“第三期实验名单明天就需要确定，实验组那么多人，不可能为了等一个人停摆。”
周小满一听这话，更急了。
他从小生活在南阳城，从来没有离开过，甚至连第九区都很少离开。
从混乱的南阳城到井然有序如同只在梦境中存在的天枢城，眼花缭乱的各种信息，本就对周小满的世界观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此时，他又面临着对自己生命的重大抉择。
周小满看着眼前那个叫容昀枢，漂亮得不真实的青年。他不明白，这个掌握着自己生命的人，为什么会那么冷漠。
为什么要把所有残酷的事实告诉自己。
周小满整个人都崩溃了，瞪圆了眼睛，泪珠一滴滴滚了下来。他本来就瘦，显得眼睛大得过分，哭起来很是可怜。
容昀枢面无表情，维持着严谨研究员人设，但还是忍不住在心里问了一句。
[系统，他怎么突然哭了？］
系统：[我就是个AI，你都看不明白我能明白什么？］
[你把之前的剧本和作者续写的剧情再给我看看？上一次童书言就出了岔子，差点扰乱我的计划，这次得谨慎点。］
[传输中，传输完毕。］
容昀枢几眼浏览完剧本和作者续写，确认无论在哪个版本中，周小满都是一个“野草”般的少年。
这里的野草并非贬义，而是说他性格坚韧，拥有野草般的生命力。
他虽然从小因为晶化症被父母遗弃，但自己挣扎着长大了，还长得善良热心。这才会在海边把生死不知的应旭捡了回去。
应旭恢复记忆后，也是周小满主动退出这段三角关系，不让应旭有半分为难。
[不对啊，野草般的周小满，听到红晶治疗舱有治愈晶化症的可能性，难道不是应该一口答应下来吗？］
系统小声说了一句。
[谁让你刚刚把数据包括失败案例讲得那么详细，吓到周小满了吧，周小满参与红晶治疗舱会影响到最终结局……］
[我当然知道啊。但身为首席研究员，我做不出违反职业道德的事，必须把所有风险都告诉参加实验的患者。］
容昀枢：“周小满，所有风险和实验流程我都已经全部告知，你决定了吗？参加还是不参加？”
周小满小声说：“我，我真的不知道，能不能让应旭哥帮我决定，他见识的东西更多，我相信他。”
“我说过，参与医疗舱实验需要完全出于本人意愿，”容昀枢瞥了一眼应旭，“周小满，你为什么一直让应旭帮你决定？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应旭本来脑子里乱得很，心里想着怎么劝周小满接受实验，突然听到这个问题，整个人都傻了。
这不是容昀枢第一次问这个问题。
上一次他是怎么回答的？对，他说周小满是自己的恩人，本能地逃避了自己默认周小满表白这个事实。
快阻止，阻止周小满说出来。
可周小满已经开口。
“我和应旭哥是恋人，他同意的话，我就同意。”
第39章 第二个世界
应旭如坠冰窟, 他甚至不敢看容昀枢一眼。他无法想象容昀枢听到这句话后会怎样做。
但他了解容昀枢，知道他的脾气，知道自己现在只能等待审判。
“恋人？”容昀枢语气没有什么波澜, “可应旭是我的未婚夫, 我和他在十八岁那年就订婚了。”
“啊？”周小满求助般的看向应旭。
应旭：“小满，对不起, 那个时候, 我我没有记忆, 而且怕刺激到你，才没有拒绝。可我只喜欢容昀枢。”
如此残酷的一句话。
周小满却只是垂着头，沉默许久后说了一句。
“嗯, 我知道了，本来你就是没有拒绝我而已, 就当那是一个意外吧。”
周小满轻声说，“容先生，应旭哥一直都像哥哥那样照顾我，从来没做过越界的事情, 我想, 我想我也只是因为依赖, 混淆了对哥哥的感情。”
容昀枢笑了一下，“行了, 把事情说清楚就够了, 不要搞得世界末日一样。”
应旭抬手就抱住了容昀枢, “小云朵，你最好了。我刚刚快吓死了，怕你不要我了……”
他抬手拍了一下应旭，“先松开。”
“不要, 我腿软。”
“我想过了，我愿意参加。”周小满开口说了一句。
应旭一听这事，整个人又正经起来。他站直身体，问：“小满，你想清楚了？”
周小满点头，“嗯，我总是要学会照顾自己的，现在这样的身体，没办法……”
应旭打断了周小满的话，“瞎说什么呢？我说过，会一直照顾你的，不管你的病能不能痊愈。”
“这样不太好，应旭哥，你有自己的生活。”
“瞎说什么呢，你救了我的命，照顾你就是我的责任。”
“嗯。”
周小满从应旭的承诺中，总算是得到参与治疗的勇气。
“容先生，我同意参加。”
“好。签署同意书需要天枢城的个人终端，我看你也没有南阳城个人终端，可以直接植入。我让人送过来。”
几分钟后，普通型个人终端芯片就送到了病房。
周小满看着容昀枢手中那颗只有米粒大小的芯片，小声问：“会不会痛？”
“不会的，就像蚂蚁咬一样。”
周小满发病以来，对于疼痛过于敏感，应旭已经习惯了随时随地像哄小孩一样哄他。
“……”周小满似乎还是有些犹豫。
应旭从容昀枢手中拿过芯片，“要不我帮你植入，痛的话你就掐我……”
一句话说完，应旭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看向身后的容昀枢。
这是小时候他常用来哄容昀枢的话，大概是说习惯了，即使在失忆的时候，也本能般的说出来哄周小满。
好在容昀枢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似乎完全不在意这点小事情。
不愧是他最完美的小云朵，不会因为这种小事情生气。
应旭见容昀枢没有不满，放下心来，又转头问周小满，“可以吗？”
周小满点头，“你帮我植入就行，不用掐你。”
“好。”
然后，两人一起看向了容昀枢。
“看我干什么？”容昀枢从认知解离症带来的恍惚中回过神来。
应旭：“这个芯片怎么用？我记得要划开皮肤植入？小昀你在旁边指导我怎么弄好不好。”
“破皮植入版那是以前的老款了，这是最新版的，你放在他手腕的地方，芯片会自行找最合适的地方。”
“……”
应旭按照容昀枢所说，把芯片放了上去。
全程不超过三秒，连血都没有出，芯片植入完成。
“……”应旭愣了一下，总觉得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了，应旭，你教下他怎么加联系人，我把同意书发过去。”
个人终端的使用很人性化，只是周小满从未接触过，花了点时间才把应旭加上。
“这个特别关注是什么功能？”周小满眼睛发亮，对于个人终端的一切都很感兴趣。
他随手一按，直接就把联系人里唯一的人应旭设置成了特别关注。
特别关注的设定，需要对方同意。应旭的终端很快响起“滴滴”提示声。
“小满……”应旭想说什么，却听周小满又说了一句。
“我看提示说特别关注可以在紧急情况下联络对方，这样实验的时候有什么问题就能第一时间通知应旭哥你了，对吗？”
应旭拒绝的话说不出口，毕竟周小满的理由让他无法拒绝。给周小满治病是他的责任，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嗯，对。”
应旭同意了把周小满设置为特别关注的申请，通过之后，他看着特别关注上并排的两个名字，有些出神。
“哦，对了。”容昀枢开口。
“小昀，怎么了？”应旭起身，下意识就想去安抚容昀枢，却听他说。
“会操作了就把我加上吧，我把同意书发给你。”
周小满在协议上留下掌纹扫描，签订了同意书。
“好了，我们先走了。”
关门之后，容昀枢走了几步，发现应旭没跟上来，又转身问，“怎么了？”
应旭：“小昀，你现在要回去吗？”
“怎么？”
“我是在想，反正来都来了，我看小满心思好像挺重，干脆留下来开解他。”
容昀枢摆了摆手，“你去吧，我也没准备回去，刚好去把周小满的数据录入一下，他现在的身体情况，还需要进行一系列前期治疗，每个患者的方案都不一样，我得加班搞出来。”
“啊，麻烦你了。”应旭下意识说了一句。
容昀枢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问：“你在因为周小满的事情对我道谢？”
“对啊。”应旭的回答倒是坦然，“你帮他那么大的忙，当然得道谢。”
他站起来，蹭到容昀枢身边，悄悄勾了下他的小指。
“我陪你去实验室？”
“你去干嘛？”
“送你啊，不管什么距离，都得送，像以前一样。”应旭说得理直气壮。
容昀枢笑了一下，“好啊。”
才走到门口，身后又传来哐当一声。
应旭下意识回头，就看见周小满从床上探出身去捞地上的一把水果刀。
“小满，你干什么！”
应旭几步走过去，把人拎回床上。
“我就是想削个苹果吃。”周小满垂着头，小声说了一句。
“你坐着别乱动。”
应旭捡起水果刀，从床头柜拿过一只苹果，削好皮又习惯性地做了个小兔子造型，才放进碗里递给周小满。
容昀枢就这么靠在门旁边，看着应旭事无巨细地照顾着周小满。
他眼神有些飘忽，在回忆的旋涡中，那些曾经发生过的事件又开始浮现。
小时候，他生病的时候，应旭也是这么照顾他的。
生病的容昀枢，更加挑食，连平日里喜欢吃的水果都不乐意吃。
应旭急得抓耳挠腮，后来在网上学了怎么做小兔子造型，才骗得容昀枢吃了好几块。
为了练习把苹果削成兔子模样，应旭吃了一肚子失败品，之后一年都不乐意再碰这种水果。
可现在的应旭，怎么会变成这样呢？他想起童年时种在院子里那棵桃树，记忆中的桃子水分充足。只需要轻轻一咬，甜蜜的汁水就能从舌尖甜到心底。
后来桃树没了，容昀枢找过同样的品种，却再也没吃到过同样的味道。即使有着相同的外表，却也不是当初的桃子。
眼前的应旭，真的是回忆中属于他的应旭吗？
容昀枢眼神有些恍惚，脖子上的黑色颈环却忽然亮了起来。
唔——
他皱眉，见房间里的应旭没有注意到，甩下一句话转身离开。
“应旭，实验室那边有急事，我先过去了。”
他才走进电梯，个人终端的屏幕就自动打开，整个屏幕疯狂闪烁，红色的警告框跳了出来。
[用户001，您的大脑波动数据产生异常，根据您的既往病史，请立刻到医疗部接受相关治疗。］
容昀枢抬手关闭了提示框。
谁要去治病啊，好不容易把认知解离症给刺激复发了，怎么可能去治病。
只是刚才那一幕，好像刺激得有点狠了，触发了黑色颈环的报警机制。
[系统，黑进个人终端，把这条警告信息截了，别发到容曜那边去。］
要是让容曜知道了，以他姐的雷厉风行，肯定当场就要来抓人直接绑到医疗部去了。
容昀枢其实还挺怵容曜的，毕竟曾经在这个世界当了二十几年的弟弟，有种本能的被压制感。
叮——
电梯到达，容昀枢迅速走进休息室，反手关好房门才放心倒在了床上。
压抑的情绪汹涌而来，清醒药剂注入。他眼前一黑，陷入短暂的昏迷中。
几分钟后，容昀枢醒了过来。
[系统，屏蔽了吗？］
[搞定，说起来你刚才是怎么回事？也没什么亲密接触，怎么就被注入清醒药剂了？］
容昀枢：[别本末倒置啊，清醒药剂注入的判定是激素和脑电波的数据剧烈变化，亲密接触只是会引起变化的条件之一。］
[啊，那刚才你是因为看到应旭对周小满的照顾才犯病的？］
容昀枢：[仔细分析的话，是身份割裂。我似乎……不觉得失忆前后的应旭是同一个人。］
系统若有所思。
[根据我这段时间的进修，这就是“记忆中的白月光突然就烂掉了”？］
[嚯，你个小东西懂得还不少？不知道是不是认知解离症的原因，我好像是彻底认为过去的应旭，和现在的应旭是两个不一样的人。］
系统听不懂，但系统关心宿主。
[那怎么办，要不要治治病？现在积分充足，可以兑换“包治百病”哦。］
[不用。这病留着还有用，我能认为失忆前后的应旭是两个不同的人，就更好了。］
[为什么？］
[因为过去的应旭已经死了啊，谁又能争得过死去的白月光呢？］
容昀枢感叹一句，闭上眼睛，决定好好睡一觉再说。
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容昀枢洗漱完毕，吃了条营养剂，准备上班。
才一打开门，他却看见一个人就这么直直杵在门口。
“谢衍声？你在这里干什么？”
谢衍声垂眸，看了眼他脖子上的黑色颈环。
“看，看什么？”
容昀枢才刚被颈环扎了一针，脖子处敏感得很。他甚至觉得谢衍声的目光如有实质，让人后颈发痒。
谢衍声抬手，在颈环上碰了一下。
容昀枢整个人都炸毛了，抬手就把他的手打掉，“别乱碰。”
“……”
又恢复了吗？谢衍声收回手。
容昀枢见谢衍声没再说话，也懒得搭理他，直接出门。
谢衍声又抬手就拦住他，“颈环上的链路还亮着，是不是报警了？我带你去检查。”
“我不要。”
容昀枢直接拒绝。他知道和谢衍声说话，没什么好弯弯绕的，直接了当效率最高。
万万没想到，谢衍声的回应更加直接了当。他一弯腰一用力，就把容昀枢整个人都扛在了肩上。
容昀枢的视线陡然一变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直到被扛着走进电梯门，他才用力锤了一把谢衍声。
“谢衍声！你干什么！”
“我知道你不愿意，也没办法说服你，这是最简单的说服办法。”
容昀枢看着电梯镜面反射出来的冷静表情，一股怒火直冲心头。
“你这叫说服吗！你这叫绑架！”
谢衍声却忽然笑了一下，“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你先记着账，连同你欠我的那二十几次一起。”
一提起这事，容昀枢顿时没了气势，只能小声哔哔。
“跟你去检查可以，但你别告诉我姐我哥。”
谢衍声：“可以，但待会你得听我的。”
“好吧，放我下来。”
“不行，你中途落跑的事情不是没有干过。”
容昀枢扭了几下，“你肩膀硌得我痛死了！”
谢衍声差点被他这突如起来的动作带得松手，下意识抬手就轻轻拍了一下，“别乱动。”
“唔——”
这一掌，恰好落在了容昀枢臀线处，偏偏他这里有点敏感，毫无防备下发出了不太适合的声音。
“……”
他觉得谢衍声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僵硬了，从别扭的角度还能看到谢衍声整个脖子连同耳朵都红了。
谢衍声本来皮肤就白，这一红起来，感觉整个人快要烧起来了。
容昀枢有点担心他会不会化掉，毕竟大多数时间这个人像是冰做一样。
“喂，要不你放我下来？”他小声提议。
“闭嘴。”谢衍声吐出两个字。
只是他声音有些嘶哑，听起来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好在，电梯很快再次返回医疗部。
电梯门打开，外面传来一个不可置信的声音。
“谢衍声？小昀？”
是应旭。
容昀枢扭着身体勉强去看，只能看到应旭手里提着一个袋子。
“你在这干什么？”谢衍声问，根本没有任何解释的意思。
一边问，他还一边坦然走出电梯。
“喂！谢衍声，都到了你还想干什么！”
“谢衍声，你扛着小昀干什么？”
谢衍声的脚步停了下来，扫了应旭一眼，“你想起来了？”
“是，你把小昀放下来。”
“他刚刚实验的时候，脚受伤了，我带他去治疗一下。”
谢衍声不愧是谢衍声，张嘴就是瞎话。
不过容昀枢瞬间就反应过来谢衍声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他答应过自己，不要把认知解离症的事情说出去。与其想一堆借口应付应旭，不如就眼前情况撒一个最简单的谎。
反正应旭是个佣兵，对于各种实验意外导致的损伤并不了解。
容昀枢点头，“刚刚做实验的时候，出了点小意外。”
应旭一听就急了，想往电梯里挤。
谢衍声却直接扛着人走出电梯。
“谢衍声，你去哪？”
“带人去治疗室，不然呢？”
应旭这才意识到自己关心则乱，又跟着走出来，“把小昀给我吧，我抱他过去，你这样扛着他他不舒服。”
谢衍声：“我想你应该没有空余的手了。”
应旭两只手都提着东西，大包小包的，看起来是给周小满准备的各种生活用品。
“要不你帮个忙提一下？”
“我不帮别人拿东西。”
谢衍声的拒绝更加干脆利落。
容昀枢忽然开口，“应旭，你那些东西是给周小满的吧？”
“啊，对。一些生活用品，怕他不习惯就给他准备了。”
“那你不送过去？”容昀枢指了指应旭身后，“周小满出来了。”
原来，应旭不知不觉追着容昀枢两人走过了头。他回头，看见周小满站在门口，一脸茫然地看着这个方向。
周小满一夜没睡，脸色苍白，眼睛还肿着，整个人看起来可怜兮兮的。他似乎没有预料到应旭突然回头，吓了一跳，一个踉跄差点栽倒。
“小满，你怎么出来了？”应旭走过去，扶住了周小满。
“我就是听到外面有点吵。”
“嗯。你先进去。”
应旭把袋子放在地上，转身就要去追谢衍声和容昀枢。
然而，谢衍声走得太快，应旭转过一个弯，就发现自己被挡在第二道玻璃门之外。
里面是另一个区域，他没有权限进入，只能呆呆站在门外，看着那两人慢慢离开他的视线。
**
检查结果出来得很快，谢衍声扫了几眼，直接下了结论。
“你的认知解离症完全复发，大脑数据处于一个很高水平的认知混乱中。”
容昀枢：“我知道啊。”
“可能？你需要接受定期治疗。”
“我哪有时间，现在红晶医疗舱项目正好进入第三期关键时间，反正这破病又不影响工作，无所谓啦。”
谢衍声没有说话，就这么看着容昀枢。
对视片刻，容昀枢有点心虚，“真的不影响的，我保证，再说了，不是还有清醒药剂吗，原始药剂还是从你那边来的，没有副作用你清楚得很。”
“根据你这颈环上的记录，清醒药剂注入过两次。上一次是什么时候？”
容昀枢：“你明知故问。”
“浮空列车上那次？”
“对啊，你看清醒剂效果不是挺好的吗，除了短时间的症状外，都很清醒。我保证一定不会乱来。”
谢衍声皱眉，没有直接拒绝，而是说：“你保证？认知解离症本来就稀有，出现什么样的症状无法确认，我不能放任你处于这种不确定的境地。”
有戏。
容昀枢眼睛一转，想起以前对付谢衍声的方法来。
谢衍声这个人虽然表面上循规蹈矩，实际是骨子里是有点小叛逆的。
学生时代偶尔也会在容昀枢的蛊惑下做出些叛逆的事来，比如偷偷溜出防护罩的区域探险。
但要说服谢衍声同意，必须遵守一个原则，那就是谢衍声需要保持对全程行动的控制。
他必须成为能托底的那个人。
“这样，我对你开放所有权限，你可以随时调取我的身体状况数据。”容昀枢说，“反正接下来一段时间，你主要重心在这边，我俩几乎每天都在一起工作。”
“所以？”
容昀枢笑了一下，“万一真出了什么问题，这不还有你吗？”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谢衍声脸上的表情如同冰雪初融，眉目舒展。
容昀枢眼睛一亮，问：“你答应了？那我俩从现在开始是同盟了，你可不能告诉任何人。”
“好，这个同盟协定，需要再加一条，把我加到特别关注里去。”
容昀枢一愣，“啊？为什么？”
“不然，你想紧急联络的时候，电话打到应旭那里去？”
“对哦，我把这事忘了。”
个人终端的联系人中，除了特别设定的那一个号码外，会默认特别关注为紧急联络人，而容昀枢设定的紧急联络人是容曜。
认知解离症这件事是绝对不能让容曜知道的。
容昀枢打开个人终端，刷刷点了几下。他看着特别关注上出现的谢衍声，眼神又有些恍惚。
系统突然出声。
[你怎么了？不是才注射了清醒剂吗？怎么感觉又来了？］
[没事，认知解离症是这样的，任何细节都可能诱发认知错误。］
系统：[不是，就设置了一个特别关注而已。］
[我曾经和应旭约定过，特别关注里只有彼此。不过，他现在特别关注里多了一个周小满，我这里又加了个谢衍声。恋人的角色，开始分摊到其他人身上去了。］
系统一听就警觉起来。
[等等，我发现个不对的地方。你第一次身份错认，是陆骁北；第二次，是谢衍声，你这不相当于，有两个男朋友了吗？］
容昀枢：[不，加上还没被彻底踢出去的应旭，是三个。］
[三个，那怎么办？］
[顺其自然吧，认知解离症这个东西，把恋人分摊到一个人还是两个人身上，都一样。］
系统听到这里，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想了半天问了一句。
[这个世界的道德标准允许同时交往几个男朋友吗？你可别忘了，叙事管理局员工守则要求员工在执行任务时遵守小世界本土规则和基本道德准则。］
[没事，只要我有病，就不会违反规则。毕竟对于一个脑子有点问题的病人来说，采用的道德标准当然也不一样。］
系统：[这么说，倒也是符合逻辑的。］
容昀枢和系统探讨完合理性后，更加觉得接下来的举动没有任何问题。
他理直气壮地说：“公平起见，你也得把我放在特别关注里。”
谢衍声却只是起身，说了一句，“走吧，上班了。”
“喂，谢衍声，你又这样！不行，你必须得设。”
容昀枢快步赶上去，然后听到谢衍声轻声说了一句。
“我的特别关注一直是你。”
第40章 第二个世界
接下来两个月, 容昀枢的生活像是恢复了正常，如同五年之前。
他和谢衍声继续钻研红晶民用化项目，应旭也回到了云鹰佣兵团。
云鹰佣兵团这五年在陆骁北的经营下规模翻了几倍, 从以往的天枢城前十强变成了稳坐头把交椅的佣兵团。
应旭回来后, 不少人认为两人会在权力交接上产生冲突。结果，陆骁北毫不犹豫地把团长的位置还给了应旭。
他似乎并不在意这些, 依旧退回到副团长的位置, 把团里所有事务交回给应旭。
唯一不同的地方, 大概就是陆骁北依旧是容昀枢的贴身护卫。不过这段时间，陆骁北很忙，经常不在工作岗位。
但不管再忙, 他每天都会过来报道。
“陆骁北，我这段时间一直就在公司和家两点一线的, 连酒吧都没去过了，你真不用天天来报到了。”
容昀枢看着端着个餐盘在他对面坐下的陆骁北，有些无奈。
他现在虽然对陆骁北并不抗拒，但受到认知解离症的影响, 身份错认时不时会出现。
再加上还有谢衍声和应旭, 关系简直乱成一锅粥。
容昀枢觉得, 分手这件事，有一个助力就够了。男人多了, 挺麻烦的。
只要把护卫合同解除了, 他和陆骁北就没什么交集了。认知解离症带来的角色错位自然会慢慢消除。
“护卫合同规定, 需要二十四小时待在你身边，前段时间因为应旭回来工作交接的事情，我已经算是违反合同了。”
陆骁北停顿片刻，在个人终端上点了几下。
叮——
容昀枢这边响了一下。
他打开一看, 莫名其妙地问：“陆骁北，你转钱给我干什么？”
“违约金。”
“你是准备付了违约金解除合同？那倒也不用，这次去南阳城你已经履行合同……”
“不是。”陆骁北说，“合同继续履行，这笔违约金是因为我这段时间没有履职。”
容昀枢又觉得脑子里传来一阵熟悉的头痛。
陆骁北这个人，哪里都好，就是固执得像块千年铁木。
“你这违约金比合同报酬还多，你这是贴钱干活啊？”
“嗯，不重要。”
陆骁北停顿片刻，又解释道：“上次胡定安，就是在浮空列车上绑架你的那个人，我最近在查这件事。”
“不是说，天枢城有关部门在查这事情吗？”
“嗯，但有些事情，官方不好出面，尤其涉及到黑佣兵，我对那些地方更熟悉。”
“这样的话，你不如把护卫任务转给应旭，专心查这事情，反正应旭也经常往这边跑。”
陆骁北皱眉，问：“应旭经常往这里跑？找你吗？”
“不是啊，”容昀枢说，“我忙得恨不得一分钟掰成两半花，哪有时间搭理他。”
“那他过来干什么？”
“周小满下周就要进实验室了，他那小身板不多补补怕副作用明显，应旭忙着给他补身体呢。”容昀枢吃了口菜，“啧，食堂这菜越做越难吃了。”
“周小满……”
陆骁北似乎有些犹豫。
“怎么？有话直说。”
“前几天，应旭带周小满去了一趟云鹰。”
“嗯，应旭跟我说过，周小满现在是他弟弟，又救过他的命，应旭多照顾他也是应该的。”
陆骁北：“你不觉得，应旭和周小满之间……”
“什么？”
看着容昀枢满脸无辜的看过来，陆骁北又觉得自己似乎不应该说接下来的话。
在南阳城的时候，他私下打听了一些消息。
在那些知情人的口中，应旭和周小满之间的相处，与其说是兄弟，不如说是恋人。
容昀枢知道这些事情吗？直接告诉容昀枢的话，会不会让他伤心？
“诶，应旭。”
容昀枢忽然招了招手。
陆骁北转头，看到应旭端着餐盘走了过来。
“你今天不是说去云鹰吗？怎么又过来了？”
应旭：“嗯，小满吃不惯这里的菜，他过两天不是要进实验室了吗，听说只能吃营养剂了，我就给他带了点天枢城的特色小吃。”
陆骁北微微皱眉，看向容昀枢。
他似乎有点出神，眼神恍惚，却奇怪地没有任何生气的样子。
“小昀？”应旭抬手晃了晃，“怎么了？”
“没事。好几天没出公司了，有点无聊。”
应旭：“刚好，明天我带你出去玩，记不记得之前我们经常去的那个湖，我前两天去探过路了，开始有萤火虫出现了。”
天枢城外不远的山上有一片峰顶湖，是容昀枢和应旭定情的地方。
每年夏天的这个时候，在湖边的芦苇丛间能看到大片的萤火虫。这些轻微异变的萤火虫，没有攻击性，只异变出各种色彩。在短短一周的□□季过去之后，它们会大批死亡消失。
峰顶湖曾经是容昀枢最喜欢的地方，应旭失踪后，他再也没有去过。
“好。”
“不行。”陆骁北皱眉，“我这周需要参加天枢军方组织的红晶外骨骼集中测试，没法保护你。”
应旭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陆哥，我和小昀是去约会啊。”
“根据护卫合同上的条款，容昀枢离开天枢城的时候，我必须跟在他身边。”
“行了，应旭现在已经正式回到云鹰了，合同上说了特殊情况可以临时换人，暂时换应旭吧。”
这一次的约会，容昀枢是必须要去的。
在原来的剧本中，有这一场剧情的出现。
应旭带他去峰顶湖约会，但中途周小满因实验强烈排异反应晕倒，应旭作为他的紧急联络人被临时叫走。
容昀枢不能错过这个继续刺激认知解离症的机会。
应旭的恋人身份中，最重要的其中一个锚点是峰顶湖。
在他们定情的地方，应旭和容昀枢之间是彻底排他的，不会允许有第三个人进入其中。
而周小满把人叫走，则是打破了这种排他性。一个一个锚定解除，应旭在“容昀枢”眼中也会慢慢从“恋人”身份剔除。
这种分手，甚至不需要容昀枢提出来，也不需要应旭同意，就能成为既定事实。
容昀枢：“应旭回来这么久，我和他都没时间约会，天天上班总得放松一下。”
陆骁北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好了，我吃完，先走了。”
应旭正要跟上去，却听陆骁北说了一句，“团长，有点事跟你说一下。”
“什么？”
“如果容昀枢坚持要离开天枢城的话，记住要寸步不离，绝对不能放他独自一人。”
应旭心中有些不太舒服。
容昀枢是他的未婚夫，可陆骁北却在告诉他该怎么保护自己的未婚夫？
“我当然会寸步不离，以前去天枢城周边的时候，我都把小昀保护得好好的。”
陆骁北听了这句略带挑衅的话，却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
他只是继续冷静说道：“上次在浮空列车上想要绑架容昀枢的胡定安，只能确定他和黑佣兵有关。”
“黑佣兵？”
“容昀枢负责的红晶民用化项目，代表着巨大的利益，天枢城内能做到压制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但如果有其他城市的势力参与进来，情况会很复杂。”
三天后，天枢郊外峰顶湖。
“这里居然开通了浮空轨道？”
应旭从轨道站走下来，看得目瞪口呆。
轨道站的外面，浮着数个全息影像屏，轮番播放着各类广告。
[峰顶湖，告白圣地，助力你的爱情之路。］
[One Love钻戒，一生一次的爱。］
……
容昀枢：“不然你以为呢，跨城市的浮空轨道建设之前，总是要进行城市内的试点的。在这里设一个站台，是我提议的。”
应旭牵着他的手，两人走出站台。
月光流泻而下，琉璃般的湖面铺陈在眼前，湖水清澈得能几乎能看清十几米下的晶化岩石层。
环湖绿道上铺着一条特殊培育的晶化苔，在夜色中泛着幽幽的白色光晕，提供天然的照明。
“这次的萤火虫季比以前早了几天，估计还没几个人知道，不然这边是谈恋爱的小情侣。”
容昀枢指着岸边那些座位，“座位取材都是倒伏的铁皮杉，不影响湖边原生态的美，以前我们就只能坐在树干上看萤火虫。”
“你怎么那么熟悉这边的设施？”
“因为设计图是我画的，从在这里设置一个轻轨站，到湖边这些设置，都是我设计的。”
应旭：“我知道，都是我们走过的路。不过你为什么会选择开发这里，之前不是约定这里是我们的秘密基地吗？”
容昀枢牵着应旭在长椅坐下，“我已经五年没来这里看过萤火虫了，那段时间甚至有点迷茫，不敢来，又不想这里的风景真的就那样沉寂下去。”
“小云朵，是我的错。”应旭眼睛很亮，情绪却有些低落。
他习惯性地靠着容昀枢，低头蹭着容昀枢的锁骨。
“你的错？”
“嗯，要是当初我能再强一点，就不会受伤失忆，也不会让你独自一人过这五年了。”
“对啊，都怪你。”容昀枢抬手，用力揉乱了应旭的头发。
“那我认罚，你说罚什么都可以。”
“喂！应旭，快看。”
容昀枢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
“小云朵……”
应旭有些不舍得起身，却被容昀枢用力一推。
“萤火虫来了。”
数以万计的萤火虫自湖对面的林间升起，远远地像是连接上天空的星河。遵循着基因中的古老韵律，它们在湖面上飞舞聚散，交织成一片绚丽的星光。
应旭怔怔看了许久，“小昀，五年没来看萤火虫，你不觉得遗憾吗？”
“不想自己一个人来，不行吗？”容昀枢瞥他一眼。
应旭凑过去，亲了下他的脸，“我知道的，我都知道，我以后，每年都陪你来看这片萤火虫，不会再缺席了。”
“嗯。”
容昀枢的语气软和下来，应旭的唇顺着脸侧游移唇角。
就在此时。
容昀枢的个人终端忽然响了起来。
他一动，应旭就抱着他黏糊地说：“别接，待会再回过去。”
“嗯。”
容昀枢才答应，个人终端却自动接通了。
“小昀，你现在在哪？”
谢衍声的声音响起。
“啊？”容昀枢一把推开靠在自己身上的应旭，“在峰顶湖这边。”
谢衍声：“峰顶湖？你快回家，黑佣兵那边的悬赏还没解除，我记得陆骁北去参加新型外骨骼的封闭测试。”
“没事，应旭陪着我呢，好了，约会呢，再联络啊。”
容昀枢毫不在意地挂断通讯，然后对上应旭委屈巴巴的眼睛，像被踹了一脚的小狗。
“怎么了。”容昀枢抬手掐了一下他的脸颊。
应旭：“你怎么把谢衍声设成特别关注了？”
啊。
把这事给忘了。认知解离症还不适合让应旭知道。这人藏不住话，被他知道就等于被容曜知道。
徒增麻烦。
容昀枢笑了一下，“对啊，怎么了？”
应旭下意识说：“我们不是曾经说好，特别关注只有……”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
他自己的特别关注名单里，也不仅仅有容昀枢一人。虽然事出无奈，可他似乎也没有了质问的立场。
容昀枢凑过来，亲了他一下，“别在这结结巴巴了，继续吧。”
应旭被他一亲，脑子又像是一团浆糊，迷迷糊糊就忘了谢衍声的事情。他一把把容昀枢抱到自己腿上坐着，又想要继续刚才被打断的事情。
“小云朵，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接吻，就是在这里……”
话没说完。
应旭的个人终端忽然响了起来。
“你好，请问是周小满先生的家属应旭吗？我这边是新枢纽生物科技公司医疗部，周小满先生在刚才的适应性训练中忽然发病，现在处于应激状态。”
“什么？他还好吗？”
“属于晶化症病程中不可避免的疼痛症状，只是他抗拒我们的靠近，无法为他注射止痛针。因为周小满先生一直在喊您的名字，所以我们联系了您。”
伴随着护士解释的声音，应旭还听到周小满断断续续的呻吟声。
“好痛，应旭哥，我好痛。”
应旭一听就急了，“小昀，我必须立刻赶过去。”
容昀枢坐起来，“晚上的浮空轻轨班次没有那么频繁，最近一班在半小时之后。”
“等不及了，我可以用外骨骼先回去。”应旭说完这句话，又意识到外骨骼只能让他一人回去。
“小昀，我必须赶回去，你能不能待会自己回去啊？”
容昀枢摆了摆手，“行了，去吧，我在这坐会儿看看风景。”
应旭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来。
“你千万别离开防护罩的范围啊。”
峰顶湖被笼罩在巨大的蓝晶屏蔽罩内，危险的变异生物无法入内，没有身份认证的人也无法入内。
“知道了，别啰嗦了，走吧。”
容昀枢看着应旭的身影消失在空中，倒也没动。
系统：[你不准备出防护罩吗？］
容昀枢：[我出去干嘛？跟自己过不去啊？］
[你不是要刺激认知解离症吗，恋人抛下你选择周小满，你却因此受伤，这多好的桥段。］
容昀枢嗤笑一声。
[系统，你更新一下你的数据库吧，你真的很土。认知解离症这个东西，在我不是应旭的第一选择时，就已经够刺激了。］
系统：[进度果然涨了，30%了。］
[再来几次，应该差不多了，这次的任务还挺简单的，按照作者的前期剧情设置，如果不是给容昀枢安排一个不缺爱所以乐意把爱分享给别人的人设，早就分手了。］
容昀枢躺着独自看了会萤火虫，回到了轻轨站乘坐轻轨。轨道列车上的乘客只有他一人。
就在轨道列车靠近城市边缘的时候，轨道车忽然发出剧烈的摩擦声响，陡然停了下来。
容昀枢一跃而起，冲到前方设备处连上仪表盘。
“啧。”
情况不对劲，不是操作系统的故障，而是被人从外面强行断掉了能源供给。
人为的，目标就是他。
容昀枢很快做出判断。
他不能坐以待毙，继续待在这个地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迅速打开车厢前方的应急舱，把应急背包好。这是一个背包式的仿生速降伞，用于浮空轻轨发生意外时紧急脱身。
打开车门之后，凛冽的风扑在脸颊上，有些刺痛。车厢停在天枢城边缘位置，下方几乎没有什么光线，一片昏暗。
看不清下方环境，用速降伞风险很大。
容昀枢点开个人终端，发现信号已经被屏蔽。
很好。
他已经能完全确定这次袭击就是针对他而来，不用推测都知道和胡定安后面的势力有关。
容昀枢拿出战术手电筒，想大概了解下方的地形。就在此时，他看到远处有轮廓巨大的不明飞行器靠近。
那是……货运型浮空车？
这是准备直接把整节车厢吊走？怪不得会把他一个人困在半空中，原来对方打的是这个主意。
不能再等了。
容昀枢毫不犹豫，向着下方未知的黑暗就跳了下去。
唔——
距离近了，容昀枢才发现下面是一片茂密的森林。
运气这么差？速降伞最容易出事的地形就这么被他抽中了。
也是，这帮袭击他的黑佣兵搞了这么大的动静，又怎么会让他轻易凭借速降伞逃脱。
这样的话，距离这里三十米远的那处最适合安全降落的平地上，肯定有埋伏在等着他。
容昀枢操纵速降伞，果断向着森林里一头扎了进去。
扎进森林后没几秒，速降伞被锋利的铁皮杉划破，他的下坠速度陡然加快。
[系统，准备给我开疼痛屏蔽。］
这个距离摔下去，死是不会死，但应该会遭点罪。
就在此时，忽然一个巨大的黑影穿透遮天蔽日的树叶向着容昀枢飞来，巨大的机械翅膀上泛着金红交织的光晕。
“容昀枢。抓住。”
谢衍声？
容昀枢在听到声音的第一时间，就伸出了手。
他落入一个熟悉又陌生的怀抱，谢衍声用力揽住了他的腰。
两人猛地往下又坠了一段，机械羽翼上链路上的光晕频繁闪烁起来。
“谢衍声！外骨骼承受不住两人的重量，这个距离你放手，死不了人的。”
“闭嘴。”
谢衍声只甩下这么一句话。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容昀枢感觉到自己重重砸在了一个柔软的垫子上。
剧烈的冲击感让他花了几秒钟才恢复视线，清明的瞬间看到自己似乎被紧紧包裹着。
机械羽翼呈现出一个蛋壳姿态，把容昀枢整个人都护在了里面。
那他的身下是……
“谢衍声？你还好吧。”
摔下去的瞬间，谢衍声垫在他身下承受了全部冲击力。这种高度摔下来，就算谢衍声是晶核适配者，恐怕也伤得不轻。
“晕了？”
容昀枢抬手就摸进谢衍声的外套，根据他对谢衍声的了解，这人出现在这里，肯定是做了准备的。
比如注射型肾上腺素和便携式缝合器。
那些黑佣兵肯定没那么容易放弃，必须快点让人谢衍声清醒过来。
找到了。
容昀枢二话不说，照着谢衍声颈部扎了进去。
扎完之后，他的手也没急着离开，顺着就解开谢衍声的衣服，检查有没有大的开放型伤口，方便马上消毒缝合。
他心无旁骛，检查得细致，从胸口到腰腹，倒是没注意到谢衍声的呼吸有些不对劲。
直到容昀枢的手继续往下，他的手腕被猛地抓住。
“小昀，别摸了。”
“你醒了？”容昀枢一喜，又骂了一句，“什么叫别乱摸，我在检查有没有伤口。”
谢衍声半坐起来，收起外骨骼翅膀，“伤在右手，骨折，不用缝合。走吧。”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容昀枢弯腰，扶起谢衍声。
“现在怎么办？”
谢衍声：“先看看我们的坐标，发个信号，然后找条路回去。”
“附近不是没有信号吗？”
“我的个人终端是深渊研究所特别版，直连卫星，不受影响。”
容昀枢眼睛一亮，“这个有没有计划做民用版？”
谢衍声无奈地笑了一下，“还不行。这个时候，你还满脑子工作。”
“那不是跟你学的吗？”
容昀枢一边嘀咕，手上动作也不慢，辅助谢衍声打开3D地图，发出了定位信号。
深渊研究所的每一位研究人员的紧急求助信号都直连军方特别行动小队，更别说是谢衍声这种级别的研究员。
很快，军方的浮空车出现在空中。
十分钟后，容昀枢和谢衍声都被送到了K.Bio的医疗部。
谢衍声的右手骨折，好在内脏和大脑没有受伤，顶多三天就能恢复。而容昀枢，则是因为磁场混乱导致头痛发烧，被谢衍声压着做了个全身检查。
“走，我带你去打个退烧针和晶核辐射消解针。”
“我不要打消解针，一挂水就得一两个小时，无聊死了。”
“乖，我陪着你。”
“谢衍声，你好烦啊。”
容昀枢虽然在抱怨，却还是乖乖地被谢衍声带到输液室，按在了沙发上开始打针。
谢衍声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弯腰，双手撑在了沙发扶手上。
“小昀，从刚才开始，你的情绪就不太对劲，是因为应旭吗？”
容昀枢几乎被整个人笼罩，有些不自在地问：“关他什么事？”
“他应该在你身边的，不是吗？可在这么危险的时候，应旭去哪里了？”
容昀枢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抬手推了一把谢衍声。
没想到，谢衍声竟然顺势坐在了他脚边，抬头看向他。
“告诉我，在你遇到危险的时候，应旭去哪里了，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