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二个世界
旧城区在晶核辐射消除工作完成之后, 竟是又焕发出了生机。
念旧的居民搬了回来，不少窗户都亮起了昏黄的灯光。
容昀枢跟在谢衍声身后，停在故居前。
整整一排的二层小楼都已经修缮完毕, 那些破旧的墙重新粉刷。巷子内堆着的杂物清理出去, 就连死掉的那棵桃树，都重新焕发生机了。
“你说的稍微修缮, 是把这一排都修缮了？”
“总是要都修缮好了, 才能像以前那样。”
容昀枢推开院门, 走了进去。
“这棵桃树又是怎么回事？”
谢衍声停下来，说：“你记不记得在你出生前栽下的那棵桃树？”
“嗯，我以前最喜欢吃树上结的桃子了。”容昀枢有些出神, “可惜后来这片区域突发入侵，我的桃树也死了。”
他眨了眨眼, “其实当时匆忙搬走的时候，我偷偷把树上还剩的那几个桃子摘了带走。可惜，后来再也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桃子了。”
谢衍声：“我知道。”
“你知道？”
“因为我也带走了几颗桃子。”
“你不是不喜欢吃这些甜的东西吗？偷摘我桃子干嘛？”
谢衍声：“如果当初没有摘那几颗桃子，你也看不到这棵树了。”
“你的意思是, 这棵树是用之前的果核繁育出来的？”
“不, 是基因技术。只有在严格监控下, 才能复制出一模一样的桃树。”
容昀枢：“你平时工作那么忙，还大费周章搞这种技术？”
“如果不是和当初一模一样的树, 你大概也不会觉得桃子好吃吧。”
容昀枢绕着树转了一圈, 又抬头看着那些枝叶。
记忆慢慢复苏。
桃树在他出生那天种下, 四岁时他就开始日日爬这棵树，又从树上翻到隔壁谢衍声家中。
谢衍声早慧，从小就不大乐意和他们这些小屁孩一起玩。只有容昀枢，日日骚扰他, 就算被拒之门外，也会爬墙头找他玩。
一来二去的，谢衍声便成为了他的朋友。
“你居然连这些刻痕都复制下来了！”
容昀枢的手指拂过树干上的数道刻痕，一道道都是他的身高记录。
“你不会是胡乱划的吧？”
“我胡乱划的话，在十六岁前就不会比你矮了。”
“噗。”容昀枢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对这件事还真是有够耿耿于怀的。”
谢衍声的发育期较晚，直到十六岁，身高一直比容昀枢矮半个头。容昀枢最喜欢揉他的头发，细软又毛茸茸得像是幼猫。
“说起来，真是不公平，你凭什么能一年就超过我。”
十六岁过后，谢衍声就像春笋般长了起来，几乎每隔一段时间，身高就往上窜一截。
容昀枢的手指停留在十六岁那年的划痕上。
“那真是要谢谢小云朵给我这个机会了。”
“你这是在讽刺我？”容昀枢瞥他一眼。
谢衍声抬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没有，是我一直在偷偷努力，想要比你高，总是被你这样揉头发的话，遇上什么事情，你永远都想不起我。”
“哼。怪不得你从比我高之后，总是喜欢揉我的头发，这是报复性消费啊。”容昀枢说，“再说了，你之前矮矮瘦瘦，像个豆芽菜一样，碰上打架之类的麻烦，怎么能忍心叫上你啊。”
“总觉得，打架这种事，你一点也不适合参与。”
谢衍声：“不是因为那时候，遇到什么事你总是会第一时间想起应旭吗？包括在选择之后要走的路，也是。”
“呵，呵呵。”容昀枢干笑几声。
一说起进深渊研究所这事他就心虚，毕竟算是放了谢衍声的鸽子。
“说起来，这树干上怎么没有应旭的身高？”
谢衍声也没揭穿他这强行转移话题的小心思，而是顺着说：“我怎么会记得住他的身高。”
“你是说，这些刻痕，你都是凭借自己的记忆复原的？不是搬走的时候留下了照片？”
“嗯，每一道刻痕，每次我们在这里比身高的场景，我都记得很清楚。”
“我知道你记忆力好，甚至还能直接在大脑里将这些东西数据化记下来，但也不至于用在这种小事情上面吧？”
谢衍声抬手，撑在树干上，“对于我来说，关于你的一切都很重要，都不是小事情。”
“等，等等。”
容昀枢看着他越凑越近，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一个带着桃子香气的吻落在了他的唇瓣，正欲深入，却听到院门处传来声音。
“小昀。”
容昀枢下意识要推开谢衍声，却被抓住了手，按在心口。
“没事。”
谢衍声轻轻咬了一下他的唇瓣，才退开。
容昀枢这才后知后觉，他手里出现了一个成熟的桃子。
“尝一下和以前的桃子像不像？”
闻着手里熟悉的桃子香气，容昀枢顿时把接吻被应旭看到的尴尬抛之脑后。
“应旭，你来了啊，进来吧。”
扔下这么一句话，容昀枢急冲冲走进屋子里洗桃子去了。
应旭走过去，经过谢衍声身边的时候，停了下来。
“你是故意的。”
谢衍声转身，斜倚在桃树上，“是。和你当初一样。”
“……”
应旭愣在原地，总算是知道刚才那种错愕又愤怒之极的情绪是怎么回事。
谢衍声在一点点覆盖所有他和容昀枢之间的珍贵回忆。他要的不仅仅是容昀枢的现在和未来，甚至还要过去。
谢衍声轻轻笑了一下，也转身走了进去。
应旭整个人都慌了，他所倚仗的，能让容昀枢回心转意的东西无非是两人一起经历过的独一无二的回忆。
可现在，连这点回忆，谢衍声都不让他留下？
不对。
容昀枢因为认知解离症才会错认身份，但之前另一个人格在湖边告白的时候，只是一个吻，人就晕了。
容昀枢说那是颈环里的清醒药剂导致的。
为什么？
容昀枢明明和谢衍声接吻了，那个黑色的颈环却完全没有反应？
应旭用力闭了闭眼睛，还是跟了进去。他准备了那么久，不管如何，总是要尝试一次。
一推开门，应旭又愣了一下。
他仿佛穿越时光，回到多年以前。
容昀枢窝在沙发上啃桃子，转脸看过来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
“应旭？”
他起身，走过来，摊开手掌。
“我今天过生日，你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
“保密。”应旭说，“东西在我家，要去看看吗？”
“臭毛病。”容昀枢瞥他一眼，“带路吧。”
果然，他还是了解容昀枢的。容昀枢好奇心重，最喜欢未知的东西，就连送礼物也最喜欢出乎意料的新鲜东西。
谢衍声送他一株过去的桃树，他不会喜欢的。
应旭走了几步，却发现容昀枢没有跟上来。他转身，看见容昀枢啃完最后一口桃子，正弯腰在院子里的水龙头洗手。
“小昀？”
“啊，你先过去吧，我待会过去。”
“小昀，桃子苏打水，要吗？”
谢衍声恰好走出来，手里端着个透亮的玻璃杯。杯子里的液体澄澈透亮，里面冒着细密的气泡。
玻璃杯外侧凝结着点点水珠，一看就很解暑。
“喝，当然喝。”
苏打水刚端出来时，是口感最好的时候，多放几分钟，气泡跑了味道就没那么好了。
容昀枢当然选择桃子苏打水。
“应旭，你先过去，我待会去。”
“我……”
应旭还想说点什么，却见容昀枢的注意力已经彻底转移到了谢衍声身上。
算了。
以前也是这样。
谢衍声最喜欢做些小动作，把容昀枢从他身边引走。
但不管怎样，容昀枢在关键的时候，总是会选择他的。
应旭回到了隔壁的小院子。
这个院子相较于隔壁，要破败许多。
在确认容昀枢会回到这里过生日后，他就休了几天假，住在这里，把该修缮整理的地方都搞定。
只是毕竟时间短，他只堪堪整理出了一楼的客厅。
没关系。
咚——
院门被敲响。
来了。
应旭回过神来，快步走过去拉开门。
他兴奋的眼神在看到容昀枢手里端着的果盘时，愣住了。
“小昀，这是？”
容昀枢：“来你家蹭饭，当然得带点东西，不然也太没脸没皮了。”
应旭僵住了。
他想过被拒绝，想过容昀枢不搭理他，就是没想到他会带着礼物，像个客人一样上门。
可昨天，昨天容昀枢不是还接受了表白，两人甚至还在湖边接吻了，甜蜜得如同十年前那样。
游魂般，他走到了餐桌旁。
原来。
容昀枢接受的，只是十年前的应旭。
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几乎快要情绪失控。可对上容昀枢无辜的眼睛时，又觉得这股怒火根本不知道往哪里发泄。
这不是容昀枢的错。他本觉得是谢衍声的错，虎视眈眈那么多年，趁着他和容昀枢出现嫌隙的时候，丝毫不顾多年友情出手。
应旭也利用了认知解离症，让容昀枢接受了他，却又不是他。
他愤怒的对象，似乎只能是自己。
[蠢货，还是把身体给我吧。］
“不……”
应旭低声拒绝。
他不想落入昨天那样的境地，被关在黑色的空间内，旁观另一个他和容昀枢接吻。就算是另一个人格，也不要。
[这身体给你有什么用？当朋友请客吃饭啊？］
[你没发现小昀能一眼就分辨出来吗？］
不是
不会的……
可等应旭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再次回到了黑色房间内。
而操控他身体的，又变成了另一个人格。
“小昀！”
容昀枢抬头，真的是傻了。
他在脑中喃喃说道：[系统，这世界剧情真的没问题吗？怎么又切人格了？］
系统：[小世界稳定着呢，放心。］
[不对啊，应旭的人设都崩成这个样子了，切人格比切账号还顺。］
系统：[可能主角的人设并不影响剧情发展。］
容昀枢想起上一个世界，也是如此。
原作者给江琛的人设是稳重有责任心，不会做出格的事情。可后来，那个世界的江琛当众逃婚，扔下童书言一人在婚礼现场。
江琛可以说是崩人设了，任务依旧顺利完成。
[难道是因为小世界真实化之后，人设对这些剧情人物的影响不大。］
算了，不重要。
只要不影响任务进度就好。
“小云朵。”
应旭在他旁边坐下，夹起一筷子排骨。
“吃这个，你最爱的糖醋排骨。”
“嗯。”
容昀枢啃了一口，眉头一皱就放了回去。
“味道怪怪的。”
“怪吗？”应旭直接夹过他碗里的排骨，放进嘴里。他眉毛一下就皱了起来，胡乱嚼了几下吞进去。
“甜了点，手艺怎么退步成这样，没用的东西。”
“噗——”容昀枢忍不住笑出声来，“你骂起自己来还真是不留情。”
“那当然，让你不舒服了都得骂。”
两人打打闹闹，倒是把这一顿不算太合口味的饭吃完。
“好了。”
容昀枢起身，“饭吃得差不多了，我先回去了。”
“小昀。生日礼物。”
容昀枢停下来，“啊，我把这件事给忘了。我还以为这顿饭就是了呢。”
“不是，是这个。”
应旭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
盒子里的戒指是他按照以前和容昀枢订婚时的样式，复刻了一模一样的戒指。
容昀枢垂下眼睛，看了片刻，“不太合适吧。”
应旭一愣：“啊？为什么？”
“我们只是朋友而已，怎么能收戒指这么暧昧的东西。”
容昀枢没接，“好了，那顿饭就算你给我的生日礼物了。再见。”
他摆了摆手，开门离去。
应旭站在原地，怔怔看着门口许久，才颓然垂下肩膀。
意识里，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都说了让你把身体让给我，只要是你，就只能是他的朋友，就算是演，也没用的。］
“不，我不相信。”
应旭喃喃自语道。
就算身体里那个人格能得到容昀枢的青睐，可他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只能当一个旁观者。
应旭捏着戒指盒，走上二楼他曾经的房间。
二楼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家具，地板上满是灰尘。
应旭也浑然不在意，靠着窗户就坐在了窗台上。
他从楼下的树影缝隙之间，看到了容昀枢走进院子。
很久之前。
他总是这样看着。
容昀枢喜欢去谢衍声家做作业看书，这种活动，应旭无法参与进去，反而会因为打扰容昀枢看书被嫌烦。
试过几次后，他就不去谢衍声家里了。
反正，只要容昀枢从谢衍声家里回来，总是会第一时间上楼。
对面的房间会亮灯。
然后容昀枢会推开窗户，扔一颗小石子过来。接下来，他就可以跳过去了。
这是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小秘密。
应旭看到对面窗户的灯果然亮了起来。
他心跳得很快，砰砰砰，仿佛鼓膜都要被震破。
人影走到了窗前。
应旭默默握紧拳头，准备在第一时间回应。
刷的一下。
对面拉下了窗帘。
应旭愣住了。
看来是真的，只要是他，就不再会有任何机会。
[别挣扎了，你个废物弄脏了我的身体，我都没跟你计较。］
脏？
应旭想起此前发生的那些事情，那些本只独属于容昀枢的部分，的确在他的愚蠢中染上了另一个人的印记。
两人纯粹的感情，变成如今这个样子，的确可以说是脏了。
容昀枢本就是一个纯粹的人，爱的时候很纯粹，不爱了也很纯粹。他说过，他的应旭已经死了。
那他，或许真的应该如容昀枢认知中那样，不再出现。
他闭上眼睛，任凭自己永远沉入黑色意识空间。他明白这次进去，便不能再出现，却也任凭自己沉了进去。
我不配，不配再使用这曾经和容昀枢有着亲密联系的身体。
***
容昀枢推开院门的时候，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一楼的灯也关了。
这是因为他去隔壁应旭家吃饭，所以生气跑了？谢衍声应该不是这么小气的人，这又是闹哪一出？
他走进去，推开客厅的门。
整个客厅，在推门的瞬间，亮起如同星河般的光。
那些光屑浮动在空气中，围绕着，甚至随着容昀枢的动作舞动。
“这是，晶核碎屑？谢衍声，你研究出来了晶核分解技术？”
一声轻笑声从身后传来。
“小昀，这种时刻，你还提工作的话，未免有点太破坏氛围了。”
声音越来越近，容昀枢觉得有温热气息靠近，直到腰间一紧，落入熟悉的怀抱。
温热的吐息打在耳朵上，有些痒。他偏了偏头，“别凑在我耳朵边说话。”
谢衍声轻笑，又亲了亲他的耳朵尖。
“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你还记得这个课题啊。”
“这是我们曾经约定过的，进入深渊研究所之后，要共同做的第一个课题。”
少年总是喜欢畅想未来，容昀枢和谢衍声也不例外。他们在约定学习同一个专业，之后进入同一个教授的课题组时，就畅想过第一个课题——晶核分解技术。
晶核无比坚硬，如果能分解，将大大提升晶核的使用效率。
那时候，他们只提出了一个猜想。
没想到，谢衍声居然在这些年间，独自一人默默完成了这个实验。
“当然，这只是第一步，分解出来的碎屑，只有哄你开心的效果。”
谢衍声抬手，一片晶莹的晶核碎屑落在他掌心。翩然如蝴蝶一般。
“晶核共振现象。”
“嗯，我的小云朵真聪明。”
谢衍声的指尖在空中划过，那些浮动在空中的晶核碎屑流动起来，真如银河般。它们舞动着，环绕在容昀枢身边。
谢衍声向前走了几步，走上楼梯，又停下来。
他转身，伸手。
银色的晶核带轻轻绕在容昀枢的手腕，甚至还巧妙地系了一个蝴蝶结。
冰冰凉凉的，并没有什么实感。
容昀枢却不由自主地，跟着谢衍声的脚步，一步一步走上了二楼。
二楼的南侧，是他曾经的房间。
推开那扇熟悉的门，从床到书桌，再到靠着墙的书架，书架上的书，都和多年前一模一样。
容昀枢看着那软绵绵的床，顺着手腕上的银色晶核带，扑了上去。
“唔。”
谢衍声看着他，眼中含着笑意，然后走到了窗边。
“怎么了？”
“没事。”
谢衍声推开窗，对上对面应旭的眼睛。他安静地关好窗，拉下了窗帘。
“小昀。”
容昀枢躺在床上，看着那些星光般的晶核碎屑随着谢衍声的动静，慢慢升至天花板之上。
一幅星云图在天花板之上构建，旋转中变成一朵红色的玫瑰形状。
“NGC2337，玫瑰星云。”
容昀枢喃喃说道。
“你还记得。”
“我当然记得，以前最喜欢躺在你家屋顶看星星，后来也是你带我到郊外拍星云。”
生物异变之后，人类的生活相较于灾变之前艰难许多，关于宇宙的探索依旧停留在旧时代。
那些天文望远镜，那些行星相机，算是很复古的爱好。
天花板上的晶核碎屑，又开始变换形态，浮动着变换出了一个心形。
“IC1805，心脏星云。”
容昀枢看着那颗星光组成的星云，慢慢将玫瑰亲密地包裹在其中。
而躺在身边的谢衍声，也撑起身体，慢慢凑了过来。
记忆中那片萤火虫海，似乎慢慢被绚烂无比的星云覆盖。
容昀枢有些出神，似乎曾经和一个人，看过更真实的星云。
“谢衍声，我……好像……”
他心跳得很快，头有些痛，却被谢衍声轻轻抵住了嘴唇。
“嘘，没关系，跟着眼前的感觉走，不要想太多。”
眼前大片的红粉交织的光晕，模糊了视觉，他的听觉和触觉却变得愈发敏锐。
容昀枢能听到谢衍声急促凌乱的呼吸，明明他只是俯身下来，没有任何肌肤接触。谢衍声却很紧张，紧张到呼吸声都失了规律。
砰砰砰——
“这是什么声音？”容昀枢喃喃问。
“我的心跳声。”
“怎么可能，红晶治疗舱成功的时候，你的嘴角才上扬了几个像素点。拿到天枢城特别贡献奖的时候，你甚至都没有笑。”
“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我以为你生性就是这么冷静自持的人。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情绪稳定，没有太大起伏。”
“因为那些都不是你，我对所有事情都有把握。唯独面对你的时候，一切皆是未知。”
谢衍声的声音越来越低，“看见你时我很害怕。”
“害怕什么？”
容昀枢的话没说完，后续的字句被吞没在唇齿交缠之中。
晶核碎屑翻涌着，交织出更多汹涌的云雾和绚烂星云。
许久之后，才归于平静。
最后的记忆，停留在腕间轻轻一凉，还有一句温柔的话语。
“希望这星云，能一直陪伴你。”
第52章 第二个世界
生日那天的刺激, 似乎起到了反效果。
二十七岁的应旭不再出现，二十二岁的应旭占据了主导地位。
容昀枢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原因很简单。
这个人格出现的时间越长, 他在相处中越是按照以往的方式对待应旭。进度条就会不断缓慢上涨, 这种轻轻松松赚任务进度的事，不干白不干。
反正二十二岁的应旭还挺可爱的。
比如现在, 他满脸笑容冲过来的样子, 就挺治愈的。
“小昀小昀！”
“你来了！我不过休息了几天, 这群混蛋居然留了一堆文书工作给我。”
容昀枢拍了拍他的肩，转身说：“谢衍声，要不你帮应旭搞定一下文书工作？以你的速度, 半小时就行吧。”
应旭整个人僵住了，随后炸毛道：“谢衍声？你怎么会在这里！”
容昀枢：“这次我过来就是跟云鹰洽谈下次的研究材料收集工作啊, 谢衍声当然来。项目是我和他带队的。”
应旭垮下肩膀，却只能小声抱怨，“我才不要他帮忙。”
“好了。”谢衍声走过来，手搭在容昀枢的肩膀上, “别逗他了, 先工作。”
“喂！”应旭追上去, “谢衍声，你把手给我放下来, 谁让你乱搂小昀的肩了。”
谢衍声这才觉出些不对来, 上下扫了几眼应旭。
容昀枢凑到他耳边, 小声说了一句，“好像又犯病了，上次那个麻醉剂的事，是我俩的错。”
谢衍声收回视线, “嗯。”
系统：[任务进度，上涨1%，说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容昀枢：[我分析，那个二十七岁的应旭，虽然不再出现但却能看到发生的事情。我越接受这个二十二岁的应旭，越证明二十七岁的应旭不可能。任务进度自然一点点涨。］
穿过演武场的时候，容昀枢看到那里聚集着不少穿着校服的年轻人。
“这是什么？”
容昀枢看向应旭。
应旭愣了一下，挠了挠头发才迟疑着说：“啊，刚刚在那堆文书里看过了，好像是学校那边过来参观的学生。”
天枢城的晶核适配者觉醒之后，不管年龄都要进入特别学校培训，学会使用晶核，控制外骨骼之后，才能正式踏入各种工作岗位。
除了军方招募之外，各大佣兵团可以说是最佳求职方向。
特殊学校会组织到佣兵团参观，签订意向合同。
在那群学生中，有一张熟悉的脸。
“周小满？”
应旭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一个穿着学生制服的青年跑了过来。
“应旭哥！”
应旭迟疑着问：“你，哪位？”
“别逗我玩了，我是周小满啊。”
“周小满？就你啊。”
周小满愣住了，似乎不明白应旭怎么会用这种充满敌意眼神看着自己。
应旭皱了皱眉，似乎听到什么声音。
他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好了，你那边找你集合了。我还有事……小昀！”
短短几句对话的时间，容昀枢和谢衍声就走得不见人影。
“小昀！”
容昀枢看着跑过来的应旭，有些疑惑：“你过来干什么？”
“你都到云鹰来了，我当然得陪着你啊。”
“行吧。你好歹也是云鹰的团长，这些合作听听也好。”
“这些事情，你决定就好啊，你知道我最讨厌这些东西的。”
云鹰佣兵团是应旭十六岁的时候成立的，当时就是拉了学校里经常合作的几个适配者玩闹式地开始接任务。
没想到，应旭这小打小闹的佣兵团越做越大，短短两年就成为顶尖佣兵团。他根本应付不来各种交际和文书工作，容昀枢便时常来帮忙。
所以，二十二岁的应旭会理直气壮地说出这句话来。
“现在不一样了，我有自己的工作，你得自己学着处理。”
“啧，长大还真是件麻烦的事，反正你今天来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容昀枢也不和他纠缠，与其和他在这里纠结没有意义的事，不如让他跟着。
反正也不碍事。
K.Bio长期与云鹰佣兵团合作，这次洽谈基本只是走个形式，很快完成。但应旭缠着容昀枢，非要他在晚上尝尝自己的厨艺，看看是不是已经恢复了以往的水准。
“小昀，这个角度，看演武场角度最好了，身临其境。”
“嗯。这里是我设计的，我当然知道。”
容昀枢推开观察室后方一扇门，“这边还可以到下面去，距离更近。”
距离近了，下方的战斗更加清晰。
此时是前来参观的学生在下方进行实战演练，初步进行考核和双向选择。
看着看着，容昀枢又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周小满手里拿着晶源手枪，躲在树后，频频射击。后方追着他的是丛林野兔变异A型，仅仅是牙齿和跳跃能力出现变异。
属于所有佣兵在野外狩猎中的初级课程。
只需要沉心静气，手稳，掌握一定的技巧就能猎杀。连容昀枢这种普通人，也曾经用防身用热武器杀过丛林野兔。
但周小满似乎很紧张，端着枪的手一直在微微颤抖。在这种时刻，轻微的颤抖都会影响射击准度。
晶核带出的能量波动划过空气，却只能擦着那只野兔的耳朵而过，带来一阵皮毛灼烧的焦臭味。
野兔被接连不断的攻击惹怒，暴起向着周小满就一脚踹了过去。
这兔子体型很大，准头不佳的话正好趁着扑过来的空隙可以直接射击要害。但周小满却不知为什么，没有选择开枪，而是滚向一旁。
容昀枢：“应旭，不下去帮忙吗？”
“帮忙？这不是考核吗，为什么要帮忙？”
“他不适合当佣兵，先不说实力，在这种情况下无法冷静判断形势，本能反应也不够快，很危险。”
应旭摸了摸下巴，“其实，当时给他报的好像是晶核应用专业，不知道怎么会转到实战专业去。不过也不关我的事……”
话未说完，下方传来一声痛呼。
周小满被丛林野兔整个踹飞，恰好滚到了两人正下方。
“真菜。”应旭说了一句。
他声音不小，恰好被周小满听到。
周小满抬头，一愣，又很快喊了一句。
“应旭哥，救我。”
“……”
应旭沉默几秒，才说：“要是放弃的话，你可以按下个人终端的按钮，自然会有考核官出现，把你带出场地。”
周小满：“可那样我的实战结果就不及格了，没法进云鹰了。”
“你这是要我帮你作弊？那可不行。”
“我，啊，它又来了。太可怕了。”
应旭一脸莫名其妙，说：“丛林野兔是吃素的，它顶多踹你几下就跑了，没必要叫得这么惨。”
说完这句，他又对容昀枢说：“小昀，这种太无聊了。我们去吃饭吧。”
周小满看着应旭离开的背影，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是应旭说会一直照顾他啊，是应旭说发生危险会第一时间出现。
难道因为他病好了，这些承诺就不作数了吗？
***
“应旭哥！”
才吃完饭，应旭就在佣兵驻地大楼门口被拦住了。
容昀枢本想拉着谢衍声走人，却被应旭扯着衣角死活留了下来。
“放手，别把我衣服搞破了。”
容昀枢今天本来就穿了个很有设计感的破洞T恤，被应旭一扯，差点连肩膀也露出来。
应旭委屈收手，“哦，你陪我一下嘛，这个人好莫名其妙。”
“应旭哥，你这是怎么回事？不记得我了？”
应旭看了一眼容昀枢，见他没有表示，只能疯狂转动脑子，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坦白。
“对啊，我不记得了，我脑子出问题了，现在我脑子里只有二十二年的记忆。”
“怎么会这样？”
应旭耸了耸肩，“谁知道呢，大概是几年前，没有得到有效治疗留下的后遗症吧，容易失忆。”
周小满：“可是五年前，是我在南阳城救了你啊，你答应过我，会一直照顾我的。”
“等等，虽然我很多事情不记得了，但也不是傻子。我记得你现在病已经好了，还觉醒了，应该不需要别人照顾了吧。”
他停顿一下：“你都二十几岁了，该独立了吧。至于救命之恩，我应该是帮你治了病，还给你安排好了之后的生活，这还不够还的吗？”
“可，可是你怎么能这么算？”
“不然怎么算？”应旭天生的微笑唇始终带着点笑意。
他没有生气，只是很真诚地问：“难道你救我，就是为了一辈子缠着我？”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就是不忍心看有人在我面前死去。”
“那不就得了，你救我，我也帮你治好了病，都康复了应该不需要别人照顾了。”
应旭一摊手，“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应旭没再搭理他，追着容昀枢的背影走了。
只留下周小满呆立在原地。
未来的生活，似乎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周小满从救下应旭那一刻起，构建的所有关于未来的想象都和应旭有关。
他告白，应旭接受了。后来应旭说他有未婚夫，周小满主动退出。他并不伤心，因为应旭答应会一直陪着他照顾他。
在之后他每一次需要的时候，应旭也是这样做的。
可是，这一次应旭似乎要彻底抛下他了。
未来没有应旭的存在，他恢复健康的身体，觉醒成为晶核适配者，又有什么意义？
如果能够再救应旭一次，是不是就能恢复到曾经在南阳城的日子。他要得不多，什么健康的身体，什么觉醒成为晶核适配者，都不重要。
只要，有应旭在。
***
天枢城。
大量浮空车在城市上方的备战平台停靠，穿着制服的军方人员穿行其中。
容昀枢才从电梯下来，就见谢衍声走了过来。
“小昀。”
“嗯，我自己过去。”
这又是一次政府方和众多民间企业的合作项目。
不久之前，有人在第八卫星城东南方向的山脉中，发现了一株巨型变异榕树。
榕树独木成林，植物系相较于动物系变异生物，不会主动攻击人类，危险性很低。
像这样红晶级别的变异榕树，是第一次发现。
根据发现这株榕树的佣兵在外围的初步探查，地下的资源远比地面更为丰富。
榕树的根系发达，几乎每条根系都演变出相应的晶核，探查完毕之后，对此处晶核资源做出估算，就可以绘制出相应资源图。
深渊研究所进行理论分析之后，此处就能作为一处可持续发展的晶核矿源。
这处资源太过巨大，单单政府方的资源也不够彻底开发。于是天枢城政府对公众公开招标，广招各行各业的企业参与到项目中来。
新枢纽生物科技公司便是其中一家中标企业。
第一阶段的工作，是前期测绘开发。而容昀枢，则是作为K.Bio公司的专家小组成员参与其中。
他走了几步，又被谢衍声拉住了手。
“急什么。”
容昀枢看到不远处，那些穿着灰蓝色制服的深渊研究所研究员频频向这边张望。
从脸上的表情就能看出，这些表面严谨的研究员，在吃瓜。
“我听说，你在研究所可是人人畏惧的谢魔头？”
谢衍声：“你听谁说的。”
“谁不知道，谢博士为人严谨，做起研究来更是六亲不认的。唔——”
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了他额头，随后又是鼻尖，在堪堪要落在唇上的时候，容昀枢连忙捂住了谢衍声的唇。
“你干什么？”
“没干什么，就是刚刚看你说话，唇角翘起的样子，想亲。”
“……”
“好了，我那边的工作差不多完成了，一些细节他们自己掌握就好。我陪你过去。”
谢衍声牵着容昀枢，把他带到分配的浮空车前。
一辆浮空车可以乘坐四人，门打开的时候，里面已经坐着一个穿着制服，全副武装的军方人员。
“我先走了。”
谢衍声把他的行李放上浮空车，“到达目的地后，第一时间联系我。”
谢衍声主导整个项目，得坐镇于上方的大型浮空车，掌控全局。
“嗯。”
容昀枢上车之后，觉得有些不对。以谢衍声的性格，怎么走得这么轻易。
居然什么话都没说就走了？
容昀枢的视线，落在了旁边男人的身上。
这个男人有些奇怪。
明明在车上，还戴着武装面罩，不闷吗？而且，黑色作战服覆盖下的身材，似乎也有些熟悉。
他的目光如有实质，看得男人似乎有些不自在，默默侧了侧身体。
“……”
容昀枢眼睛一转，转身去拿设备箱，却一失手，整个人向下栽了下去。
他腰间一紧，有人把他拦腰抱住，单手就把他拎了起来。
“陆骁北！”
陆骁北低笑一声，按下武装面罩。
“你怎么在这？”
“特别行动小队的任务，我出现也不奇怪。”
容昀枢：“呵，你现在可是特别行动部总队长，你猜我信不信？”
“谢衍声把我分配到这个行动小组的，任务是负责这一小组的安全。”
“啊？K.Bio聘请了云鹰佣兵团的佣兵执行护卫工作，倒是不用这种特殊对待。”
陆骁北：“你知道云鹰安排的人是谁吗？”
“谁？”
说曹操，曹操到。
“小昀。”
容昀枢转身，看着全副武装的应旭站在外面。
应旭看起来沉默了许多。
他脸颊比之前瘦削了些，身材却还是很符合容昀枢的要求。看来这段时间的训练量很大。
容昀枢：“是你啊，你前段时间不是受伤了吗？怎么还出任务。”
从红晶治疗舱出来后，应旭不知为何，疯狂四处接任务，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他去的地方都是危险性极高的未知区域，甚至还去过几次海域。
“伤不重，这么重要的任务，我当然要来。”
应旭的视线，落在揽着容昀枢腰间的手臂，定了一下。
在这段时间，应旭慢慢占据主导权，可以随意查阅另一个应旭的记忆。
虽然恶心，他还是强忍着翻阅完这五年他未曾参与的过去。
应旭看懂了谢衍声的计划。
为什么谢衍声会和陆骁北相处和谐，因为他们都是觊觎容昀枢的后来者。对于他们来说，他才是最大的敌人。
谢衍声大多数时间都要待在研究室，而容昀枢性格跳脱，最喜欢跟着去野外冒险。
无论是谢衍声还是陆骁北，都无法单独占据认知解离症里关于恋人的每一条事件。他们只能合作。
可如今因为那个蠢货，他也无法再坦然地缠着容昀枢。应旭想了许久，还是觉得应该先做一些补救。
首先便是找一颗金色晶核赔给容昀枢，这株巨大的变异榕树就是应旭发现的。他将情报上报给天枢城政府，换得金色晶核的优先申请权。
至于拿到金色晶核之后的事，就以后再想了。
“发什么愣？上车走人了。”
容昀枢抬手在应旭眼前晃了晃。
“啊，来了！”
***
庞大的车队用了一天时间到达第八号卫星镇，驻扎在镇上一晚，适应完毕后，各小队有条不紊地开启了考察工作。
容昀枢所在的小组，负责东南区域，沿着边缘绘制根须脉络。
这是一个细致的工作，不会太危险，但需要耐心。
在云鹰佣兵团的成员中，容昀枢甚至还看到了周小满。他穿着实习生的制服，应该是跟着过来积累经验的。
他很乐意在这种时刻看到周小满。
毕竟，野外环境加上应旭和周小满，就代表着他的任务进度条能再次向前推进。两个小说主角在场，就算是安全的测绘工作，也会发生意外。
在勘测到第321个点位的时候，容昀枢发现了一条不同寻常的根茎。
半夜。
容昀枢睁开眼睛。
他觉得睡袋下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错觉吧。难道是做梦了？
他环顾四周，什么都没有看见。狭窄的帐篷内，除去旁边的设备箱之外，就只放得下一个睡袋。
二十四小时恒温睡袋，白晶供能，不用担心野外失温。
容昀枢闭上眼睛，却又觉得自己呼吸声似乎有些太重。
不对劲。
太安静了。
安静到有些不正常。
虽说这是巨大榕树形成的树林，但在其中共生不少鸟类和其他藤蔓植物。晚上更是虫鸣阵阵，如同交响乐团在演奏。
他猛地睁开眼睛。
掀开帐篷后，容昀枢看见营地中空无一人。
他默默推回去，从设备箱里拿出一罐喷雾，对着自己的脸就来了一下。
薄荷味弥漫在帐篷之内，提神醒脑。
很快，容昀枢总算是听到了各种声响。
“陆骁北。”
他只轻轻喊了一声。
很快，有人掀开帐篷，低头看过来。
“怎么了？”
“我觉得帐篷底下有东西。”
一个虚无缥缈的猜测，陆骁北却立刻打开了露营灯，开始全面检查。
这一检查，果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帐篷内，用来给探测设备提供能源的白晶不见了。
“我立刻通知其他人，检查一下。”
很快，各个帐篷都有晶核丢失。
从日落之前的资源清点，到现在不过短短几个小时。
况且营地内安排的守夜和定时巡逻，不可能会有人摸到营地内偷走这么大量的晶核。
除非是变异生物，但集群行动的变异生物，再怎么悄无声息，也不可能瞒过守夜人的眼睛。
“在地下。”容昀枢判断。
“嗯。”
容昀枢皱眉。
如果是地下的话，那事情会变得很麻烦。
无法追踪，还能随时袭击营地。这神秘变异生物看起来对人类没有敌意，即便迷惑了所有人，也没有伤害任何一人。
但它把营地里的晶核都吞噬干净，还是必须把它找出来。
容昀枢拨通了谢衍声的通讯，对面很快接起。
“小昀？”
“谢衍声，营地内出现不明变异生物，初步推测为变异榕树的根须部分……”
“好的。我立刻过来。”
很快，谢衍声带着设备和部分军方护卫队落在营地边缘。
众人开了一个简短的作战会议。
“蓝晶屏障发生器，用于浮空列车上防止变异生物袭击的。我做了便携版本。”
容昀枢打开设备箱，拿出几个约莫手掌大小的屏障发生器。
“在这几个点，地下约莫二十厘米处反方向放置发生器，可向下产生一个半球形的蓝晶屏障，将这不明生物困在其中。”
谢衍声：“我已经将地下投影共享到小组个人终端，届时听频道统一指挥。”
分配好各组成员后，众人迅速按照定位到了各点位，等着不明生物的出现。
第53章 第二个世界
营地中央清理出一块空地, 堆放着谢衍声带过来的白晶。
白晶散发着幽幽白光，能量波动经由扩大发生器扩散到更远的地方。
没过多久，树林深处便有了动静。
“各小组注意, 有异常能源波动向营地方向来了。”
谢衍声一声令下, “陆骁北，从十二点方向, 约莫五百米处, 开始挖掘。”
“是。”
各小组按照谢衍声的指令, 用外骨骼挖掘驱赶，总算把不明生物的真身逼了出来。
那是一段水缸粗细的根须，在地下腾挪转移的时候像是一条巨蛇。根须外表覆盖着能量流转的晶化层, 其间甚至可看见隐约流转的金光。
它有恃无恐，自地底出现后, 直扑中间空地处，扑向那堆白晶就开始吞噬。
容昀枢：“奇怪，这段根须竟然可以完全离开本体活动，这棵变异榕树的等级, 或许比推测中还要高。”
陆骁北：“你是说, 金晶级？”
应旭：“抓住它就知道了。”
谢衍声：“进包围圈了, 准备，听我倒计时, 3、2、1——按键。”
点点蓝色光晕亮起, 每一点都代表一个蓝晶屏障发生器启动。
那段长约十米的根须, 本在疯狂吞噬白晶，却在蓝晶屏障启动的瞬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它左右晃动几下，随即一头扎进土里。
谢衍声：“我已将变异根须的预计路线发到你们的个人终端，按照计划瓮中捉鳖。”
“A级以下适配者, 按照我传输的点位，不要进入战圈。”
“东南方向，加强能源输入。”
“八点钟方向，那边可能会有来支援的根茎，不要放进来。”
周小满听着耳机里的调度，偷偷看向埋在土里的屏障发生器。
如果他再一次救了应旭的话，是不是能找回曾经的幸福？
应旭因为他的救命之恩，照顾了他五年，甚至在恢复记忆后也把他放在第一位。现在应旭不理他，是因为应旭觉得治好了他的病，还清了恩情。
周小满下定了决心。
只要再救应旭一次，他就能再次回到那段最美好的时光中去。他不要向前走，不要开始新的生活。
只想永远停留在那段幸福得如同幻梦一般的生活中。
“十一点钟方向，应旭，把它逼出来。”
“第六小组，十一点方向，有大量变异根须在地底活动，前往拦截。”
应旭手中巨剑，猛地插入地下。
他手臂上的红晶能源瞬间达到最大输出功率，手臂上的金色链路萦绕着红色光晕。那些流动的光泽顺着链路游走至巨剑之中，爆发出巨大的破坏力。
一道黑影从地下窜了出来。
“应旭，正面拦截；陆骁北，空中警戒。”
陆骁北背负巨大机械羽翼，浮在空中。
应旭则是扬起巨剑，拦下变异藤蔓当头攻击。
就在此时，周小满手里的枪对准了埋在下方的屏障发生器，他闭上眼睛，手却从来没有这么稳过。
砰——
蓝晶发生器闪动几下，黯淡下去。
与此同时，从身后袭来的根须，向着正在全力抵挡的应旭背心刺了过去。
“应旭哥！小心。”
周小满猛地扑了过去，想要为应旭挡下这致命一击。
“！”
这是怎么回事……
周小满的视野中，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似乎都像是慢动作。
应旭竟然完全不顾身前的变异根须，也没躲避身后的偷袭根须。应旭生生转过身来，一把挥开了他。
再然后，应旭的前胸后背都被变异根须刺中，整个人被串起来挂在半空中。
“应旭哥！”
周小满尖叫一声，却发现自己腰间一紧，低头时已经有一道手腕粗细的根茎圈着他的腰迅速要将他拖入地下。
“救命！应旭哥！”
他下意识喊了一句。
此时应旭几乎已经完全失去行动能力，根本没有精力关注其他。他挣扎着，抬起左手，外骨骼转换成加农炮形态，对着前方的根茎就是一炮。
[看吧。这就是周小满，好了，你可以把身体还给我了。］
应旭的手慢慢垂下。
几分钟前，他忽然又获得了身体的掌控权。
那个夺走他身体的人格，反复提醒他注意周小满。于是，他看到了周小满毁掉蓝晶发生器，看到周小满冲过来试图挡住偷袭的根须。
他觉得恶心，恶心周小满也恶心自己。
他挥开了扑过来的周小满，早该如此。
可惜，覆水难收，破镜难圆。他不想再出现，却又听另一个人格说了一句。
[你要消失也不要是现在，说不定还有好戏看呢，小云朵受过那么多委屈，你可不能这么轻易消失，该放你出来的时候，我还是会放你出来的。］
[好。］
与此同时，陆骁北的支援也到了，长刀过处，身后的数条根茎被纷纷斩断。
应旭从空中直直坠下，好在陆骁北动作也够快，一个俯冲，拎着应旭身后的外骨骼就把人救了下来。
“唔——”
周小满半个人被拖入地下。
此时才有行动小队的人发现了他，冲过来开展救援。
只是根茎在地下，力道太大，扯着他左手的佣兵力气不够，只能大喊一句。
“快来帮忙！”
又一人冲过来，扯着周小满右手拼命往上拔。
“痛，好痛。”
络腮胡佣兵瞪他一眼，“命都快没了，喊什么痛！根须扯着你哪里？是腿的话要不把腿砍了？”
“不不不不，不行，它绑在我腰上。”
“啧。”
在这僵持中，周小满忽然觉得那根须猛地扎进了他的皮肤，那支撑着他身体的能量开始向外倾斜。
他脸色越来越苍白，眼皮也忍不住要合上。
不行，不能睡。
应旭还生死不明，他要赶紧到应旭身边去。那些年发病时的剧痛他都熬了过来，这点算什么。
周小满拼命鼓励着自己，却还是无法抵抗地陷入一片黑暗。
***
浮空舰艇，医疗室。
容昀枢推门走进房间，看到谢衍声正好完成最后一项检测。
“应旭情况怎么样？”
“生命体征稳定，但伤势太重，还在深度昏迷中。”
容昀枢在屏幕上点了几下，“他这个情况，必须进红晶治疗舱。”
“是，损伤太严重，如果不进红晶治疗舱，可能会影响到实力。”
容昀枢：“嗯，那就进。”
“那我现在联系应旭父母。”谢衍声说，“我们只是他的朋友，不能为他做进入第三阶段实验的决定。”
容昀枢微微一愣，才意识到他刚才居然直接给应旭做决定了。
“啊，对，应旭只是我的朋友，我不能给他做决定。”
话未说完，旁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小云朵……”
容昀枢猛地转身，“应旭？你怎么醒了？”
刚才的数据分明显示，应旭因为遭遇重创，导致昏迷。怎么会忽然醒过来？
“小云朵，我这是怎么了？”
这是第二人格？
那受到重创，陷入昏迷的意识是第一人格？容昀枢是真搞不明白应旭这两个人格之间切换的机制究竟怎么回事。
他只能默默在脑海中问了一句。
[系统，任务进度怎么样了？］
[其实刚才我就想恭喜你了，不过怕打扰你的情绪，任务进度99%，胜利就在眼前！］
其实，容昀枢对99%这个数字有点应激，看来最后的1%还是落在了应旭的第二人格身上。
“你刚才受伤了。”
容昀枢继续说：“普通治疗手段可以治好，但会影响到你的晶核匹配度，治愈之后，会从红晶级别的匹配者降为蓝晶。”
应旭愣愣问：“那怎么办？”
他不能降级。他还要为容昀枢去找金晶，弥补那个蠢货犯下的错误。
谢衍声：“红晶治疗舱，治愈你伤势的几率为98%。”
应旭不想搭理他，可谢绿茶说的事情很重要，便还是压制着不爽问了一句。
“那还有2%呢？”
“红晶治疗舱内能量波动极大，不能保证没有伤势加重的可能性。以你现在的伤势，可能会熬不过治疗过程，导致死亡。”
应旭毫不犹豫地说：“治吧，我还以为多严重，大不了就是一个死。”
他没有说，他知道红晶治疗舱对于容昀枢的重要性，
从他父母因为晶化症去世之后，容昀枢的目标就是研制出可以治愈晶化症也可以用在晶核适配者身上的治疗舱，他很乐意能为容昀枢的研究做点小贡献。
“你决定了？”容昀枢问。
应旭：“嗯，我从小就运气好，赌一把而已。”
“好。”
容昀枢从旁边拿过一柄窄薄的手术刀，走向应旭。
应旭想躲，却发现自己浑身绑着绷带，根本动弹不得。
他只能看着容昀枢拿起他的手，又看见刀刃越来越近，还是忍不住可怜巴巴地问了一句。
“小昀，你这是要捅我一刀吗？”
“……，我捅你干什么？”
“我惹你生气了嘛，都可以的，我不在意。”
容昀枢没好气地说：“别在这种时候发挥你的想象力。我就是给你取个人终端的芯片而已。”
“为什么？”
“你手臂里的芯片是老式的，可能会在治疗舱内发生不良反应，得暂时给你取出，治好之后再植入新的芯片。”
“哦，好。”
容昀枢从旁边拿过涂抹式麻醉剂，局部麻醉后，手腕一动，挑开应旭的皮肤。
取下芯片后，应旭忽然说了一句。
“小昀，帮我把里面的数据先转到你的个人终端里。”
“嗯？”
“里面好多珍贵录像的。”
容昀枢一阵无语。
他知道应旭说的是什么东西。应旭的个人终端内存满了他的视频，从四五岁一直到二十岁。
还有两人这么多年的通讯记录，也全部都保存得好好的。
个人终端芯片三五年就更新迭代，应旭换了数次芯片，这些视频和通讯记录都保存得好好的，从未丢失。
“什么东西，这么重要。”
谢衍声忽然问了一句。
应旭挑了下眉，又感觉伤口一阵抽痛。
“嘶——”他呲牙咧嘴，还是坚持笑得露出虎牙。
“那可是我和小云朵珍贵的回忆。”
“嗯，可以分享一份给我吗？”
“谢衍声，你有病吧，我和小昀的回忆为什么要分享给你？”
谢衍声：“也好，毕竟你之后也只能……”
他话没说完，容昀枢忽然出声。
“这一段记录是怎么回事？”
转移的时候，个人终端里有一段加密记录，要求输入管理密码才能打开。而时间刚好是几年前，应旭在昏迷失踪的那段时间。
谢衍声：“个人终端的应急机制，能源耗尽之前会启动紧急录像功能。这段录像，你没看过吗？”
应旭挠了挠头发，“我哪记得这事。不过密码的话，应该是小昀的生日。我所有密码都是这个。”
容昀枢输入他的生日，果然解开了。
视频自动播放出来。
先是一阵规律的海浪声，随后，应旭似乎被人翻动，屏幕中出现了周小满的脸。他一脸焦急，连声喊了几句。
[你还好吧？你怎么样了？］
应旭早已昏迷过去，自然毫无回应。
[你……］
周小满还准备说些什么，忽然响起急促的警报声。
[嘟嘟嘟——能源告急，请按下紧急求助按钮——请按下紧急求助按钮——］
没有回应。
[经检验，宿体生命体征急速下降，请立刻按下紧急求助按钮——］
[宿体脑电波有异，请立刻按下紧急求助按钮，否则将可能对大脑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
周小满终于动了，他伸手过来，按了一下。
警报声戛然而止，几秒过后，个人终端因为能源耗尽，视频也就此中断。
“这是……”
应旭整个人都抖了起来，他额前冒出冷汗，脖子处暴起青筋，似乎沉浸在巨大的痛苦中。
容昀枢上前一步，“要不要给你打一针麻醉？”
他话音才落，应旭再次睁开眼睛，整个人就变得不一样了。
那种像是小狗一样亮晶晶的眼神彻底消失，只余下灰暗和颓然。
“怎么会这样。”应旭双眼无神，看着天花板。
他不敢相信自己究竟看到了什么。
这段时间，虽然因为周小满的存在，导致他和容昀枢的关系几乎无法挽回。但周小满是他的救命恩人，在他的价值观内无法做出彻底不管周小满的决定。
可现在，一切都和他认知中的不一样。
救命之恩，是强加给他的？周小满本来可以按下紧急求助按钮，发送定位。云鹰佣兵团本就在那附近有驻地，跟着定位，就能把人救回来。
可周小满却不知道为什么，关闭了个人终端……
容昀枢见他脸色灰败，一副被打击狠了的样子。
还是走上前去问了一句，“应旭，你还好吧？”
很平淡的一句话，应旭眼中却有了些许光芒。
他想抓住容昀枢的手，却发现此时的自己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这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似乎也没有能力抓住。
“小昀，你能原谅我吗？”
应旭还是嘶哑着嗓子问了一句。
容昀枢却只是疑惑地问：“你也没做错什么啊，为什么要我原谅？”
应旭愣住了。
是啊，他似乎没有做错什么事。
他只是一直想着要报恩，可是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容昀枢不认为他有错的话，那他不是连改正之后挽回的机会都没有了。
“好了。你也别多想了，说不定当初周小满不会操作按错了键。而且不管他按没按那个键，都是你的救命恩人，这个事实改变不了。”
容昀枢又拍了拍他的肩，如同一个好哥们般劝诫了几句。
说完，他还回头问了一句：“你说对吧？谢衍声？”
“嗯，别多想，养好精神，准备进治疗舱了。”
“谢衍声，你会不会说话啊，这么冰冷无情的。”
应旭却只无能为力地闭上了眼睛，说：“好，进治疗舱吧。”
把应旭送进治疗舱之后，容昀枢和谢衍声走出医疗室，就见穿着白大褂的随军医生走上前来。
“谢博士，已经检查完毕，伤员基本伤势都不重，以适配者的体质可以自然痊愈，只是有一个人情况有些复杂。”
“什么情况？”
“他表面看起来没有受伤，但人却昏迷不醒，与晶核共鸣的能力似乎也消失了。我们检测过后，他似乎倒退成为了普通人。”
谢衍声：“还有这种情况出现？有没有记录，战斗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现在我们正准备去调阅战斗档案，方便进行后续治疗。”
“我们一起去。”
监控室内，保存了所有营地中的微型记录无人机拍摄的战斗录像。这些录像一般情况下只做存档使用，在需要的时候才会调阅。
容昀枢和谢衍声推开门的时候，陆骁北也在监控室内，除此之外，还有几个云鹰佣兵团的骨干成员。
“陆骁北，你怎么在这？你的伤包扎好了？”
“嗯，不碍事，轻伤。”陆骁北说，“刚才我的副手说，回收的蓝晶屏障发生器有一台损坏了。”
容昀枢：“便携型发生器只是我的实验品，性能不算太稳定，如果不是这次事出紧急，我也不会拿出来用，坏了也正常。”
“不，从痕迹分析，是人为损坏。”
“人为？”
陆骁北把手里的便携式发生器递给容昀枢，“你看，这里的弹道痕迹，明显是云鹰佣兵团配发的□□。”
各大佣兵团的制式武器，都会根据常用的战术进行专业化改造，弹道痕迹和能量波动都是独一无二的。
陆骁北在云鹰佣兵团待了好几年，自然是一眼就认出了独属于云鹰□□的痕迹。
“我们怀疑云鹰佣兵团内潜入了别家佣兵团的人，搞不正当竞争，故意暗害团长。”
“就是，不然以团长的实力，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我觉得，说不定是黑佣兵搞的鬼。前段时间，团长一直在抓小动作很多的那几个黑佣兵，说不定是他们找人趁机报复。”
陆骁北打断他们的议论，“好了，具体情况看一下战斗记录就知道了。”
他虽然已经离开了云鹰，积威还在，众人立刻安静下来。
“小昀，能看出这个发生器的位置吗？”
“嗯，这些发生器上面有编号的，我看一下。”
他看了一眼编号，又打开地图看了一眼。
“嗯，没错了，这个发生器的位置就在当时应旭和变异根须战斗的位置。在这里。”
容昀枢指出位置后，谢衍声很快在记录中找到当时的战斗录像。
那时夜色正深，只能看到一道人影慢慢靠近蓝晶屏障发生器附近，却看不清脸。只见那人蹲在发生器附近许久，都没有动静。
“这人是谁啊？”
“看不出来。”
“看身形挺瘦弱的，我们佣兵团有这号人？”
“就我们那魔鬼训练强度，再弱鸡的进来操练几年也壮实了。”
“说起来，最近不是来了一批实习生吗？难道是实习生？”
就在此时，那人握紧手中的枪，对准发生器开了一枪。
白晶能源亮起的时候，他的脸也完全暴露在摄像头之中。
“周小满？”
容昀枢愣住了。
怎么会是周小满？周小满这是疯了吗，居然想要应旭的命？
容昀枢：[系统，这什么情况？周小满的设定不是对应旭痴心一片，爱得死去活来，就算做小，啊呸，就算以弟弟的身份被照顾也愿意吗？他怎么会想弄死应旭，崩人设了吧？］
系统只干巴巴的说了一句。
[根据小世界数据流反馈，符合逻辑，周小满的行为，可能是人物真实化导致。］
[真实化，上次童书言你也说是真实化，到底什么是真实化？］
系统：[大概像是你做的那些设定，讲究一个做事情要符合逻辑。］
容昀枢若有所思，想了片刻恍然大悟。
[我明白了，周小满不是想弄死应旭，也不是因爱生恨，而是为了再救应旭一命？］
系统听傻了。
[什么意思？］
[周小满觉得那五年来，应旭对于他无微不至地照顾是因为救命之恩。应旭后来不搭理他是因为还清了救命之恩，他的想法就是再救应旭一次。应旭就会回到他身边，］
系统：[不是，他，他有病吧？周小满也不是傻子，应该很清楚应旭根本不喜欢他啊。］
[大概是觉得被应旭照顾太舒服了吧。］
系统：[……，人类真是难以理解。］
[其实这么想来，周小满表现出来倒是符合原作者安排的结局。即使在结局里，他也没有要求应旭跟他在一起。］
[也是哦，结局是“容昀枢”主动退出。］
[周小满乞求一个来世，只是想要应旭基于愧疚和责任的照顾。］
“周小满这是要干什么？”
录像继续播放，所有人都看见了周小满扑过去要帮应旭挡下致命一击却被毫不留情踢开的一幕。
众人面面相觑，完全不理解这人的目的是什么。
最终，陆骁北做出决定。
“按照制度，我方需将周小满移交军方调查局，请云鹰方面予以配合。”
第54章 第二个世界（完）
一天之后, 浮空舰艇回到天枢城。
应旭在昏迷中直接被送入了K.Bio医疗部，进行红晶治疗舱的第三期第三阶段实验。
而周小满，则被陆骁北押解送往天枢城军方调查部门。
这次的勘测项目, 是天枢城政府主导的项目, 对将来天枢城的能源持续供给极为重要。
前段时间，西美城蠢蠢欲动, 想要绑架天枢城的科学家, 也和这个项目有一定关系。
深渊研究所的研究员安全等级太高, 一旦出事，会遭到天枢城的对等报复。像容昀枢这种和深渊研究所关系密切的研究员，就成为了优先绑架的对象。
此前, 天枢城军方已经将西美城埋藏的势力一一清理完毕，这才启动了变异槐树的勘测工作。
没想到, 周小满在这节骨眼，闹出这么个事情来。
天枢城军方自然不会轻轻放过，以事件的敏感程度来说，周小满大概会被从头到尾, 甚至往上三代都会被调查得清清楚楚。
容昀枢的权限, 自然是没法接触到周小满；唯一有权限的谢衍声, 也只透露了些无关保密条款的消息。
周小满失去了使用晶核的能力，再次成为普通人。
算了。
这些事和容昀枢其实关系不大。
他关心的, 只有那迟迟未能完成的1%进度条。
好在这次进度条没有出现倒退现象。
[小昀啊, 你准备像上次一样, 什么都不做了吗？你不怕应旭醒过来之后，知道他受伤是周小满导致的，悔不当初又来求复合？］
容昀枢：[这倒不会，应旭不是这样的人。］
系统：[那这卡住的1%进度条是怎么回事？］
[大概是因为应旭还抱有最后一丝希望吧？］
系统：[都到这地步了, 他还不死心啊？这么自信？］
[不，他是对和“容昀枢”之间的回忆自信。］
[你的意思是，他愿意把身体让给第二人格，来换取复合的机会？不会吧，你不是说这两个人格估计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系统结巴几句，似乎总算在资料库里找到合适的词语形容。
[人格被关在意识内的时候，还能感知到外面发生的事情。那应旭这不是ntr爱好者吗？待在自己的身体内，看着另一个人用自己的身体nrt自己，还有谢衍声和陆骁北，啧啧啧，这也太乱了。］
容昀枢：[你这是转行搞吐槽了吗？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看你是数据库喂得太杂了。不过，这的确是个问题，想要这1%的进度，还是得从我身上着手。］
[你身上？］
[嗯，治病。］
虽说认知解离症是罕见病，至今为止也没有治愈的病例。但容昀枢基本已经搞清楚了发病的原因，和大脑遭受红晶辐射后导致病变有关。
既然是晶核能源导致的病变，红晶治疗舱就可以治疗。
他决定自己参加红晶治疗舱上市前的最后一期临床实验。
只是，现在只能按部就班地生活，等着两个小说主角醒来。
整整两个月，容昀枢都过着平静如水的生活。
白天上班，晚上回家，有空的时候和谢衍声约会，像任何热恋中的小情侣一样。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谢衍声进入深渊研究所的时候，他身边还是有一个恋人。
陆骁北。
容昀枢不知道这两人私底下达成了什么奇怪协议，两人之间的时间居然恰到好处地错开了。
谢衍声回深渊研究所述职的时间，恰好是陆骁北的休假时间。
容昀枢甚至有种错觉，自己像是一个等着妃子上门侍寝的皇帝。
“小昀？”
容昀枢回过神来，看着坐在对面的陆骁北一脸担心地看着他。
咦……
他刚才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这都只是认知解离症的症状而已。
毕竟他真正接受的其实只有谢衍声，和陆骁北在一起的时候，相处模式很亲密，但却不会有任何亲密接触。
陆骁北似乎也知道这个规则，再情意缱绻的时候都能戛然而止。因此，容昀枢倒也不排斥陆骁北的出现。
不必被扎清醒剂的话，倒也无所谓。
“啊，没事，你刚才说什么？”
陆骁北：“周小满的事情，已经调查完了。”
“嗯？这事能说吗？”
“调查完毕，他和外部势力没有关系。”陆骁北解释道，“不过在这次的勘测任务中，不管出于什么动机，他的确是做出了破坏行为，可能会处以监禁。”
“可能？”
陆骁北点头：“他的行为没有造成严重后果，如果当事人谅解，再处以罚款，或许会从轻处置。”
“这事，跟我说也没什么用，应旭才是那个倒霉蛋。说起来，应旭这几天差不多可以出结果了，到时候问下他的意见吧。”
话音才落，容昀枢的个人终端就响了起来。
他接起，对面是他的助手。
“首席，你让我特别关注的患者应旭，指标合格，可以苏醒。”
“好，我现在过去。”
容昀枢和陆骁北到达医疗室门外的时候，助手已经完成所有准备工作。
“首席，你复核过后，就可以解除深度沉睡状态，让他醒过来了。”
晶核适配者的体质和普通人不同，可以承受更大的晶核能源，采取的治疗手段也不一样。
这段时间，应旭除了短暂的几次清醒外，都待在红晶治疗舱内。
容昀枢确认完毕，按下了按钮。
很快，治疗舱上的绿色指示灯亮了起来。
舱门打开，应旭坐了起来。
他眨了眨眼睛，似乎还有点不太清醒。
是哪个应旭？
二十二岁的？这单纯像小狗一样的眼神。
容昀枢没说话。
他在等着应旭说话，才能采取相应的措施。
“小昀？谢谢你。”他停顿片刻，“周小满他怎么样了？”
哟。
有些出乎意料。
容昀枢本来以为，醒过来的会是二十二岁的应旭。
毕竟在两个人格的博弈中，二十七岁的应旭可是被他全心全意对待五年的周小满捅了一刀，遭遇如此大的打击之后。
按道理来说会产生逃避心理。
难道是为了真爱？经历生死关头后觉醒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真是太好了。
或许只需要让应旭和周小满见一面，互诉衷肠，应旭再救一次周小满，有情人终成眷属。
他的任务就完成了。
“应旭，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脑子里想法转了几圈，容昀枢脸上没露出分毫，问了一句。
“嗯，感觉还行，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你不用急着出院，刚从治疗舱出来，大脑和身体重新建立联系需要一段时间，转到普通病房观察一天，就可以了。”
容昀枢停顿一下。
“对了，陆骁北，明天可以带应旭去见周小满吗？”
陆骁北：“可以，我待会回去提一个申请流程。”
容昀枢本来还等着应旭问为什么见周小满需要申请，却半天没听到他吭声。
看来才从治疗舱中出来，意识不太清醒。
“你先休息，我还有工作，先走了。”
门关上之后，应旭才开始颤抖。
他脸色扭曲，正在和身体里那个人格对抗。
[让我出去，蠢货，你就会惹小昀生气！］
“这是我的身体，等我做完该做的事情，就会让给你。”
[切，我才不相信你，你一醒过来就问那个周小满，没看小昀都生气了吗？］
“他没有生气，如果他还会对我生气，我也不会心甘情愿把身体给你。”
[呸，这身体本来就是我的，要不是因为我受伤沉睡，你能鸠占鹊巢？］
“我……”
应旭想反驳，却又陷入那种深刻的自我怀疑中。
如果他真的是身体的主人，那些和容昀枢经历的过去，都是他亲身经历过的。他又怎么会想过要放弃。
就算那时他没有记忆，也不应该会有这样的念头。
难道他真的只是鸠占鹊巢的……
不对，他不是应旭的话，他又是谁？
他呢喃着说：“起码，我……活着过了那五年，才见到了小昀。”
[我还没怪你把我的身体弄脏了呢！害我都没有立场骂谢绿茶了。］
应旭只觉得脑子里像是被刀尖搅和着，剧痛无比。
体内那个人格不安分，抢夺着身体的主控权，应旭却始终坚持着，要等到第二天。
他还有事情没做，必须做完，才能回到他该去的地方。
第二天。
容昀枢如约带着应旭去了军方调查部门的羁押所，全程应旭都沉默得有些不对劲。
他没问周小满的情况，安静得可怕，像是一个毫无存在感的游魂。
“陆骁北。”
陆骁北早早等在停车场，浮空车一落下就走了过来。
他递给两人通行证，“在个人终端上读取数据，就能获得临时权限，跟我来吧。”
周小满已经被证明和外部势力无关，看守等级不像之前那么高。羁押位置位于外围，三人很快就到了会见室。
很快，周小满被带了进来。
一月不见，他又恢复成初见时那副苍白瘦弱的样子。
受伤之后，周小满就被转至调查所。调查所的医疗条件自然远不如K.Bio，只能保命，不会再有额外的营养补充计划。
“应旭哥……”
应旭这才抬头，看了周小满一眼。
他问：“周小满，你想见我，有什么事？”
周小满：“我就是想知道你有没有恢复，那天你受了那么重的伤。都怪我。”
“怪你什么？”应旭忽然打断了他的话。
周小满愣住了，“怪我没有帮你挡住那一下。”
应旭忽然笑了，“不，你挡住了，是我推开了你。”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再欠你一次救命之恩，过去的事情已经发生，我再说什么后悔被你救未免太过无耻。但未来我不想和你再产生任何联系。”
应旭起身，准备离开。
“应旭哥！能不能看在之前我救过你，最后再帮我一次？”
应旭垂下眼睛，看向周小满。
“你能不能替我担保，这样我才能在天枢城留下来……”
“不能。”应旭打断了他的话，“周小满，你知道在营地里会有监控设备录下战斗记录的吗？”
说完，他转身离开，再没有回头。
离开的时候，容昀枢低声问陆骁北。
“应旭拒绝担保的话，周小满会怎么样？”
陆骁北：“监禁结束后，被遣返回南阳城。”
“好吧。”
容昀枢并不关心周小满的未来，他关心的只有他的任务。
应旭和周小满的会见，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他以为周小满的现状会引发应旭的保护欲和照顾欲，毕竟之前遇到任何事情，应旭都会因为周小满的弱势选择他。
没想到，在这次见面的时候，应旭完全不一样了，他彻底和周小满决裂了。
容昀枢：[系统，我的任务进度条怎么样了，没有倒退吧？］
[还卡在99%，没有倒退迹象。］
容昀枢：[这任务真是越做越奇怪，应旭和周小满似乎已经完全没有在一起的可能了，进度条和小世界能量运转倒是挺稳定的。］
系统：[上一个世界不也一样吗，童书言最后也没能和江琛结婚啊。］
[那起码走到了婚礼这一步，不过现在看来，原作者的结局对小世界的顺利运转影响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系统：[言之有理。］
[那之后的任务，我可以更加放开手脚了。］
系统：[放心，我会帮你监控好异常数据及时发出警告的，放开手去做吧。不过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容昀枢：[周小满这里没用的话，看来还是得我来，本来不想遭这个罪的。］
[啊？］
[planB，治病。］
***
几月后，红晶治疗舱第三阶段第三期实验正式开始。
这段时间内，应旭没有再出现过，周小满被判了五年监禁。小说中的主角似乎在容昀枢的生活中消失了。
而容昀枢完成任务的最大阻碍，竟然不是应旭，而是他的姐姐容曜。
“我不会同意的。”
容曜一掌拍在了饭桌上，震得桌上的餐具都跳了起来。
“姐，悠着点悠着点，这都是我淘来的绝版餐具。”
容曜横他一眼，“少跟我嬉皮笑脸，你最好给我彻底打消进治疗舱的想法。”
容昀枢：“姐，这个项目从头到尾都是我跟的，那些报告和数据你也都看过，很安全的，真的。”
“不行，认知解离症本来就没见过几例，连发病原理都不算明确，我不能冒这个风险。”
容昀枢：“哪有什么风险，顶多是1%的不良反应，再说了，我从小运气就好，赌一把必赢。”
“胡闹！”容曜瞪他一眼，“1%的几率也不行。”
容昀枢垂下头，偷偷在桌子底下踢了容晟一脚。
如果说容曜能听进谁的意见，容晟能算是为数不多的几人中的一个。
“哥，之前说好了的。”
容昀枢低声说。
在回家吃饭之前，他已经偷偷和容晟达成协议，要一起说服容曜同意他参与治疗舱实验。
“小昀，我觉得，大姐说得有道理。”
什么！他哥居然临阵叛逃？
容昀枢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容晟。
容晟：“你之前可没跟我说过这百分之一的风险。”
“……”
容昀枢垂下头来，又换了个方向扯了扯谢衍声的手。
还好。
他从来不会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容晟靠不住，他还有另一个能说服容曜的人。
谢衍声。
谢衍声会意，正准备开口，就听容曜说了一句。
“小谢，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和小昀是什么关系，谈恋爱的男人，智商都能下降不少，你不用开口了。从小我就看出来，小昀说东你不敢往西的，现在得偿所愿了更加是这样。”
谢衍声沉默几秒，还是开口说：“其实，倒不是没有办法可以让这百分之一的几率也不存在。”
还是谢衍声靠得住。
容昀枢眼睛一下就亮了，“什么办法？”
“金晶。”谢衍声说，“以金晶作为治疗舱能源，即使发生意外，也可以不对身体产生不良影响。”
“你说得简单，仅有的两颗金晶，一颗在深渊研究所做理论研究，另一颗在公司作为后续民用化项目的基础，怎么可能用在我一个人身上。”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走了进来，竟是许久不见的应旭。
他眼睛很亮，穿着战斗服，手臂上缠着纱布，一看就是刚做完任务回来。
“小昀！”
应旭几步走过来，随后从包里掏出来一个小型屏蔽盒。
“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
“我这段时间，去了几趟海里，发现不少金晶级别的变异生物。”
应旭解释道：“数据已经共享到天枢城官方地图，这是我在勘测数据时遇到的变异水母，里面有一颗金色晶核。不算太大，官方就允许我留下了。”
“我不能要，这是你冒了大风险拿回来的。”
“小云朵。”应旭一听这话，肩膀就垮了下来，“你为什么不收我东西，你真的这么讨厌我吗？”
他看着应旭可怜巴巴的样子，眼神又有些恍惚，“好。谢谢。”
容昀枢不会收二十七岁的应旭的贵重礼物，但不会拒绝二十二岁的应旭。
“小昀，我真是太高兴了！”
果然是二十二岁的应旭，送礼物就是单纯的送礼物，没有其他目的。
“一开始，我以为是你对我的补偿。”
“补偿？”应旭愣了一下。
容昀枢：“之前，你想要把金晶给周小满，我以为你是为了这件事给我的补偿。”
他停顿一下。
“我不需要补偿，但礼物我会接受。”
应旭忽然脸色惨白，猛地掐住自己的手臂，就地蹲了下去。
“应旭？你怎么了？”容昀枢问。
应旭却只是勉强抬手摆了摆，示意容昀枢自己没事，随后用尽全部意志力抵抗着体内那个人的垂死挣扎。
[如果是我的话，小昀连礼物都不愿意接受了吗？］
[从我抢回身体到现在你通过我的眼睛看到了一切，你应该清楚吧，如果不是我，小云朵连你的礼物都不会接受的，他从来都没把你当成恋人过。］
[我，我也是应旭，小昀接受过我，我只是做错了。］
[呸！一个会丢下小云朵去救其他人的货色，怎么可能是应旭，你就是个小偷！现在一切都结束了，你可以消失了，你的存在，除了膈应小昀外，没有任何意义。］
是啊。
他的存在，没有任何意义。
“应旭”垂下头，彻底放弃了这具身体的主导权，甘愿被关在意识深处。反正，他也只是个因为偷来的记忆，爱上容昀枢的小偷。
他本就不该存在，彻底消失才是最好的结局。
“应旭？”容昀枢见应旭许久没有动静，拍了拍他的肩。
应旭再抬头的时候，笑得露出虎牙，“小昀，你想要的东西，我都会帮你拿来的，有了金晶，你的病是不是就能治好了？”
容昀枢微微一愣，“你为什么那么想我治好病？”
难道是还没准备放弃？想着等他的认知解离症治好后，还能再求复合？如果是这样的话，容昀枢并不想横生枝节。
没想到，应旭只是笑着说了一句。
“因为是你想做的事情。”
***
经过谢衍声的详细理论验证，容曜总算是同意容昀枢参加最后一阶段的实验。
实验一切顺利。
容昀枢能清楚地感知到，大脑中的病灶被移除。那些混乱的记忆，消失的短暂记忆，还有身份错认时的情绪，一点点涌了上来。
第一次犯病的时候，他直接摸了陆骁北；第二次犯病的时候，他又亲了谢衍声……
容昀枢睁开眼睛，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好丢人啊，系统救命啊！我居然真的干了这些事情！］
系统：[我早说你给自己加的这些设定容易出事情吧，不过，好在这个任务快完成了。］
容昀枢：[……，嘿嘿。］
系统：[我怎么有种不详的预感。］
[算了，之后的任务之后再说，先面对现实再说。］
治疗舱的盖子打开，容昀枢坐了起来。
意识才恢复不久，视线有些模糊，他抬手轻轻揉了揉眼睛，才慢慢看清楚眼前的一切。
这一看清楚，他恨不得倒下再睡过去算了。
为什么三个人都在？谢衍声、陆骁北和应旭，都在。
应旭：“小昀，你应该知道，我是你的应旭，那个脏了的应旭跟我才没有什么关系，他只是个偷了我记忆的小偷。现在他再也不会出现了。”
陆骁北：“你选择谁，都可以。”
谢衍声没有说话，只是带着笑看着他。
容昀枢愣了片刻，“我和谢衍声在一起的时候，并没有被注射清醒药剂，那就不是在认知解离症的影响下导致的身份错认。”
谢衍声眼中爆出惊人的光彩，他上前一步，对容昀枢伸出了手。
容昀枢把掌心放上去的时候，却听系统响起的提示声。
[恭喜叙事维护员001号，任务完成，是否确认脱离？］
[脱离。］
[检验到有随身物品，星云手链，是否带走？］
[是。］
第55章 第三个世界
晨光熹微。
龙首岩上方的金色光晕缓缓波动, 其间涌动着远古莽荒气息。此处是坠龙渊秘境的入口处，各大门派都在此设立驻地，方便及时支援。
秘境开放多日, 已临近关闭, 此时不少弟子已从秘境中退出，在驻地打坐恢复。
容昀枢睁开眼睛, 意识尚未完全清明, 就觉得很痛。
这种痛觉, 渗透在每一寸肌肤血管中。
这是什么情况？
他有些茫然，尝试动了动身体想站起来，却觉得提不起一丝力气。
“唔——”
容昀枢吐出一丝很轻微的痛呼。
很快, 他闻到一缕香气，很淡, 但萦绕在鼻尖时竟然缓解了莫名其妙的剧痛。
容昀枢下意识拿过那朵花，塞进嘴里，一入口，这花便化成一股清甜的水沿着喉咙就滚了下去。
把他折磨得无法思考的痛楚消失, 他总算能看清眼前的状况。
刚才的好心人是谁？
容昀枢转头看了看, 发现身边竟然没人。
距离一丈开外的地方, 站着个高大的陌生男人，怀中抱着一把长刀, 眉目深邃, 头发半束, 身着暗红色窄袖束腰劲装。
很英俊一张脸，就是看起来浑身煞气，不太好惹。
容昀枢盯着他看了片刻，却见那人走了过来。
“有事？”
容昀枢：“方才那朵花, 是你给我的？”
“空灵花，可修补经脉神魂。”
“多谢。”容昀枢犹豫一下，心想他虽然还没想起这世界的基本情况，谨慎点总是不会错的。
这空灵花一听就是珍贵的东西，不能乱欠人情。
“多谢这位道友解我燃眉之急，之后我再还你同样的空灵花可好？”
“好。”
那人伸手过来，掌心是一枚传音符。
“啊？”
“交换神识印记，方便之后联络。”
容昀枢下意识点头，凭借身体本能掐了个法诀，在传音符上留下神识印记。
“你的。”
“我的？为何？”
“公平交换，此后你也可通过传音符找我。”
此人说得太过理所当然，容昀枢竟是莫名从袖中摸出传音符，递了过去。
“在下宿洛川。”
宿洛川抬指一点，在容昀枢的传音符上留下了神识印记。
***
顾万霄身着代表天衍剑宗的玄色宽袖袍，立于半空中，风势愈急，下摆纹绣的银色七峰连环剑印翻滚着。
他神色平淡，并指如剑，万千银丝般的剑芒自浮于身后的本命剑长风流转而出。万剑阵流转间，刺破一切自秘境中心逃逸出来的罡风。
坠龙谷是远古龙族陨落的地方，核心埋骨之地的灵气混合煞气而成的罡风，一旦逃逸到外界，会造成不可估计的后果。
每次坠龙谷秘境开启，各门派都会派合道期长老守在秘境入口，接应弟子并消弭自中心逃逸而出的罡风。
顾万霄看了一眼天衍剑宗的方向，“时间或许差不多了，可以发出回归令。”
百草谷长老谷清玄指间捏着一片树叶化作的小鸟，“回归令已经顺利发出。”
“嗯。”
顾万霄又看了一眼驻地方向。
谷清玄顺着他看着的方向看过去，问：“可是有何不妥？”
“八荒殿宿殿主，可是你好友？”
谷清玄：“是，可是有事要寻他？”
“可否问一下，他为何不在八荒殿驻地修整？”
谷清玄一愣，视线落在下方。
天衍剑宗的剑修和八荒殿的刀修皆是战斗狂，向来关系不佳，几乎是碰面就会打上几架。
为了避免多生事端，两个门派的驻地一南一北，在不同方向。
只是宿洛川却不知为何，在天衍剑宗驻地边缘待着，甚至还在和天衍剑宗的人交谈。
等等，那个穿着曙色外袍的人，似乎是顾万霄的道侣？
谷清玄看着两人交谈几句，宿洛川又拿出传音符，递了过去。
两人在交换神识印记？怪不得以顾万霄的冷淡性子，也忍不住问上一句了。
“劳烦顾道君支撑片刻，我去去就来。”
“如果可以，请谷道君唤宿殿主前来交接，我已离开道侣有一日之久，需回去安抚一二。”
“好说。”
谷清玄转身之时，嘴角才抑制不住地弯了起来。
她倒是没想到，表面上看起来如高岭之花般的天衍剑宗顾万霄，竟将自己道侣看得这般紧。
谷清玄落下时，宿洛川已经回到此前的位置，依旧抱着刀靠在石壁上。
她走到宿洛川身边，又瞟了一眼天衍剑宗方向。
看清楚那人的瞬间，谷清玄倒是有些理解顾万霄为何会把道侣看得这般紧了。
那些天衍剑宗的弟子，看似在修整打坐，实则眼神控制不住地往同一个方向瞟。
谷清玄曾多次听过顾万霄和他道侣的传言，他的道侣名为容昀枢。
容昀枢修为和顾万霄相差甚远，但顾万霄将他护得眼珠子似的，除去太过危险的秘境，几乎都是寸步不离地带着。
她垂眼，看向老友。她的道侣是宿洛川的同门，自身也同宿洛川相识多年，也一同经历过多个秘境。
宿洛川稳重可靠，在任何秘境中都是同伴最坚实的后盾。
只是没想到，他喜欢的竟是这个类型？看上去软绵绵，大概看到宿洛川总是有些凶狠脸，会被吓哭的样子。
“何事？”宿洛川眼睛依旧闭着。
谷清玄道：“有人托我来问，为何在此处修整？”
“安静。”
“……”
谷清玄看了一眼八荒殿那些吵吵闹闹，随心所欲的弟子，觉得宿洛川的回应倒是有几分道理。
天衍剑宗的剑修们，的确安静许多。
“还有事？”宿洛川又开口了。
谷清玄：“秘境已临近关闭，宿道君，你进去接应众家弟子如何？”
八荒殿的宿洛川是刀修，招式大开大合，破坏性强，比她更适合做断后工作。更何况，他再继续打坐下去，也不知那顾万霄会不会亲自过来。
“顾道君所修御剑术，更适合接应弟子。”宿洛川直接拒绝，抱着长刀起身，“我可接替顾道君撑开秘境入口。”
他为人向来我行我素，不懂人情世故，完全没有听出谷清玄话中之意。
谷清玄见状，只能说得更加直白：“顾道君似乎有些担心他的道侣。”
“此处很安全。”
“之前，你不是最喜到秘境中断后吗，嫌这支撑入口平淡无趣。”
宿洛川是个战斗狂人，喜欢大开大合的战斗，而非支撑秘境入口这类无趣的事务。
“坠龙谷而已。”
宿洛川随口一答，视线却又瞟了旁边一眼。
谷清玄顺着他视线望去，见落点是天衍剑宗的驻地，倒也见怪不怪。
“我看，你是想离某人近一点吧？”
宿洛川没吭声。
谷清玄也不气馁，继续追问。她平日里除了炼丹修炼也没其他爱好，就爱听点这方面的闲闻趣事。
“天衍剑宗的？”
她本以为不会从宿洛川这个锯嘴葫芦那里得到答案，却听到一声。
“嗯。”
“他已有道侣。”
谷清玄隐晦地提醒一句。
宿洛川和顾万霄皆是两大宗门的主要战力，如这两人发生冲突，很麻烦。
这一次，宿洛川没再搭理她，而是长刀一横，化作一道流光飞向入口处，接替顾万霄的位置斩断当头袭来的一段罡风。
顾万霄御剑而回，落在天衍剑宗的驻地，停在容昀枢面前，弯腰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
砰——
忽然，秘境深处传来一声巨响，流转的灵气变得暴烈。宿洛川第一时间感知到灵气变动，手腕一翻，刀锋暴涨十数丈。
巨大的长刀虚影如同山岳般，扛住忽然暴涨的秘境入口。刀意冲霄而起，发出金铁铮鸣，与隐隐出现的上古龙威对抗。
坠龙谷是上古龙族的埋骨之地，偶尔出现龙威并不奇怪。可此时的龙威，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大。
“这是怎么了？”
下方众门派弟子间开始有了动静。
“好强的威压。”
“发生了什么？”
“不会有人得了血脉传承吧？”
“怎么可能，龙族血脉早在几千年前就断了传承，这坠龙谷的传承不可能现世。”
“可上方动静实在太大，不会有危险吧。”
唔——
容昀枢闭目打坐，完全无暇顾及突然出现的灵力波动。
不知道为什么，吃完那朵花后，痛楚只暂停片刻，很快又卷土重来。他试图调息缓解疼痛，却没有太好效果。
嗯？
疼痛感忽然消失，容昀枢感觉到肩膀被人轻轻碰了碰，下意识睁眼，看到了眼前的人。
他穿着一身玄色道袍，黑色长发用玉冠整齐束起，身后背着一柄长剑。他肤色如寒玉，目若点漆，垂目看来时带着几分淡漠疏离。
只是，在容昀枢看向他时，却又如春雪初融，整个人都柔和下来。
“昀枢？”
这是怎么回事？这人一靠近他就不痛了?
都怪不靠谱的主脑，让他回来做任务也不能指定小世界，一切随机。根据官方解释，哪个小世界情况危急，就会投放到哪里。
只是这一次着实有些离谱了，他根本没时间读剧本，就被体内的痛楚折磨得无法思考。
好在多年的任务生涯，容昀枢养成任何意外都能第一时间绷住表情的习惯。
[系统，这人是谁？］
[天衍剑宗，顾万霄。］
“顾万霄？”容昀枢顺势说道。
顾万霄很轻的笑了下，“怎么，这次出来太过无聊，连我都不记得了？”
“没有，我有点累。”
顾万霄在他旁边坐下，“好，你休息，我陪着你。”
容昀枢顺势闭上眼睛，装作开始调息。
他还没有想起剧情，说多了容易崩人设。
系统配合得很好，迅速把剧本和作者续写的剧情传了过来。
他总算知道自己回到了那本小说。
这是一本批皮修仙的恋爱小说，名为《问心》。名义上是一本双主角的小说，实际上主角是顾万霄。
小说设定此界修士汲取天地灵气，修炼己身，追寻长生和飞升上界。比较特殊的设定在于，这个世界的修士，核心瓶颈都在“寻道”。
每个修士必须找到并践行属于自己的“道”，才能突破境界壁垒。
顾万霄是天资卓绝的剑修，指引他寻找属于他的“道”的人，是他的师兄。
在前半本小说中，师兄只能算是个活在众人话语和回忆中的配角。绝对的主角是顾万霄，次一点的主角是顾万霄的道侣“容昀枢”。
这是一对地位极为悬殊的道侣。
顾万霄外出历练时，猎杀了一只妖兽，从被妖兽祸害的村庄中带回唯一的幸存者容昀枢。
作为修士，从外带回凡人也不罕见。
只是，顾万霄之前救下的凡人，都在测试过修行天赋后，或者送往外门作杂役弟子，或是留下了从外门弟子开始修炼。
唯独“容昀枢”，他带回了御剑峰。顾万霄对“容昀枢”的偏爱有目共睹，像容昀枢这种修行天赋不佳的人，要是没有顾万霄的额外照拂，连内门都进不了。
然而，数年过去，顾万霄又如同被迷了心智般和迟迟没有突破问道境的容昀枢结为道侣。
之后，便是各种顾万霄对容昀枢的宠爱，延续寿命提升修为的天材地宝如同流水般送给了容昀枢。
直到顾万霄的师兄归来。
原作者坑了。
剧情编织部根据文案和部分剧情，安排了顾万霄和容昀枢的甜宠结局，基本就是恩爱到结局。
容昀枢回忆完剧本，又对系统说：[把原作者填坑的结局发给我看看？］
[好。］
剧本传输完毕，容昀枢几眼看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这种沉默，连系统都觉得有些不安。
[小昀，你这是怎么了？这么震惊的吗？一点都不像你了。］
容昀枢：[也不是震惊，就是有点如鲠在喉？不上不下的感觉。］
[啊？这怎么了？］
[怎么说呢，这种被喂屎感，还不上不下如鲠在喉，有点太刺激了。］
原作者的这个坑填得很是敷衍，几乎是把大纲原封不动地发布出来。剧情走向倒是和剧情编织部的推测大体一致，只是增加了几个重点剧情。
师兄归来，顾万霄为调查当初诡剑峰一案同师兄进入某秘境，归来后却双双生了心魔。之后，顾万霄为除心魔，选择和师兄一同进入三生秘境。
进入三生秘境之前，他和容昀枢解除了道侣契约，并承诺心魔除去之后，两人再度结缘。
顾万霄履行了承诺，去除心魔突破到渡劫境后平安归来，再次和容昀枢结为道侣，两人恩爱如初继续生活。
后半部分的大纲放完后，作者又详细写了一个番外。
番外中，容昀枢因寿元已尽老死，顾万霄飞升上界。
在接引金光中，他看到了师兄站在登仙阶的尽头，含笑看着他。
故事结束在一句“师兄，多年不见，别来无恙。”中，带给容昀枢的却是悠长的回味。
系统：[之前我还没来得及看番外，这么看来，Yue，我觉得我以后看到好久不见这几个字都要应激了。］
[就是这种感觉。明明看起来很甜很完美很幸福，可就让人觉得如鲠在喉。］
[不过，按照作者的结局，和编织部的结局不是一致的吗？把我送过来干什么？出错了吧？］
系统：[根据数据反馈，原作者意识中，番外才是真结局。但小世界能量循环无法等到顾万霄飞升那一天，所以，必须提前促成分手事实，才能确保小世界不崩塌。］
[好，行吧，主脑总是有理的。］
容昀枢叹气。
***
秘境深处。
几名弟子正疯狂逃窜，后方追着一条双首巨蛇。
“这蛇是疯了吗，怎么追着我们不放！”
“不就摘了一颗蛇灵果吗，都还给它了，怎么还不依不饶的。”
“我看着妖兽本就不太对劲，动手之前我已经确定此时就是它的冬眠期，怎会突然醒来。”
身着蓝袍，手持观星仪的天机阁弟子，连连掐诀。
“不对不对，太奇怪了。”
“你可别在这个时刻掉书袋了，快想个法子，不然我们几个都得折在这鸟地方。老子核心地带没进去，在这安全区域翻船，说出去丢死人了！”
八荒殿的体修硬生生抗下巨蛇尾巴一击，右臂骨骼断裂，却也只是抬起左手，抹去唇边血渍。
“这个方向！”
阵修随手扔出一个阵盘，虽说只能阻碍这巨蛇顷刻，倒也给了众人夺路而逃的时间。
“格老子的，你到底靠不靠谱！”额
天机阁弟子道：“不靠谱也只能信我了，我算到这个方向会有贵人相助，千万要灵啊！”
众人的脚步一下就停住了，眼前是高耸的悬崖，上方笼罩着一片迷雾。迷雾中滚动着的闷雷和煞气告诉他们，此处乃是通往埋骨之地的道路。
“完蛋。”
“大不了一个死字，老子拼着身死道消，也要和这破蛇同归于尽。”
蓦地，迷雾之中，出现一道凌厉剑光。
一玄衣少年手持长剑破空而来，剑意冲天。只见这突然出现的剑修，年纪不过十七八岁，身着天衍剑宗核心弟子标志性的窄袖束腰劲装。
他生得色若春华，黑发束成高高的马尾，此时还在微微晃动。他一张俊脸上满是杀气，剑意之中，也是令人胆寒的杀意和毁灭之意。
少年剑光掠过之时，双首巨蛇左边头颅中间，竟是出现一道裂缝，随即血柱冲天，巨蛇发出凄厉嚎叫。
少年的剑势未停，一个急转，另一颗头颅也就此落地。
“多谢这位道友救命之恩。”
少年自血雾之中现身，白皙脸颊上尚有一道血痕淌下。他手腕一抖，剑身轻震，滞留在剑刃上的蛇血纷纷弹落地面。
“好说。顺手而已。”他抬手，随意擦拭掉脸颊上的血渍，又掐了个拂尘诀。
身后双头巨蛇尸体堪堪倒下，少年却已收剑入鞘，神情冷淡，仿佛刚才不过是顺手斩断一根树枝。
天机阁弟子拱手道：“多谢道友，在下天机阁杜立，请问道友贵姓？”
“在下天衍剑宗御剑峰，叶昭明。”
空中泛起阵阵涟漪，众人抬头一看，只见灵气涌动，天空也变得不太稳定。
“秘境快关闭了。叶道友，不如结伴前往秘境入口？”
叶昭明：“不必，我还有……”
话未说完，他们却见身后迷雾涌动着，低低的龙吟声响起。
灰色迷雾间，涌动缠绕着金色光晕，慢慢有鹿角自云层中显现。
“不好，快跑！”
坠龙谷中，最危险的并非是各种妖兽和煞气，而是在埋骨地之内，偶尔会出现的煞气化龙。
***
自坠龙谷核心地带埋骨地传来的异变，很快被入口处各大门派长老感知。
天机阁的长老手持星盘，道：“埋骨地有异动，似有龙煞现世。”
龙煞乃是埋骨地的龙族尸骨遗留下的煞气和龙骨化灵形成，一旦出世，便会屠戮整个秘境之中的所有生灵。
能进入坠龙谷历练的弟子，皆是各门派最有天赋的核心弟子，代表门派的未来。门派长老会在秘境入口压阵，就是为了防止此等意外出现。
虽说合道期长老深入秘境深处会导致秘境提前关闭，但危机时刻，众长老也顾不上太多，纷纷化作一道流光进入秘境。
顾万霄起身，却被容昀枢一把拉住衣袖。
“昀枢，秘境内危险。”
容昀枢：“我不怕，走吧，你我是道侣，有你在我就不会受任何伤害。以你的性格，肯定不是简单的把弟子带出来就算了，反正我要跟着你。”
顾万霄把手递给他，容昀枢会意，将掌心放了上去。
两人一剑，御剑向着埋骨地而去。
不多时，他们已到埋骨地附近。
那些如同坟头封土般的灰白雾气，躁动不安，时不时化作龙形袭击尚未逃离的修士。
刀光过处，龙煞所化的雾气被斩断，救下巨口之下一名弟子。
宿洛川横刀而立，目光却落在顾万霄剑光出现的位置。他见顾万霄把人护在身后，手中本命剑出现，随即身后出现庞大剑阵。
他回身，立于一旁，同顾万霄一同开始压制龙煞。
两人皆是合道境后期修为，加之谷青玄在旁掠阵，很快将弟子转移。一场危机尚未成型就消弭无踪。
顾万霄挥出一剑，再度斩下一道龙煞，却在此时，那龙煞之中，冒出一阵黑烟。
“邪修！”
顾万霄毫不犹豫，追着邪修身形而去。
那邪修见无法摆脱剑阵围剿，回身立于空中，手中万魂幡猎猎作响，期间阴风阵阵，不知吞噬了多少无辜生命。
宿洛川自另一方向追来，手中长刀一扬，便将那万魂幡削去一片。
邪修心疼得面色扭曲，手腕一翻，出现一面小镜子，对着宿洛川一照。
“嚯，心中执念竟是……”
他视线向着另一个方向一瞟，“啧啧啧，玩得挺花，想不想我帮你一把，我可知道不少合欢派秘法，保你能抱得佳人……”
一句话没说完，又是一阵剑气掠过。
邪修猛地往后一仰，额前长发都被切掉数缕。
“啧，最烦你们这些八荒殿的刀修体修了，头脑简单。”
他也不恋战，化作黑烟向着另一个方向遁去。
宿洛川本欲继续追，却见身后又有弟子出现，只得回身斩落龙煞，助那些弟子脱身。
顾万霄却毫不犹豫，跟在邪修身后追去。
邪修逃出去没多远，又被剑气拦住。
他也不多言，再次拿着那柄镜子一照，随后微微一愣。
他手中万魂幡一扬，期间有黑色雾气覆于他身上，瞬息过后，竟是完全变了副样貌。
“师弟，许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