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第四个世界
凌家。
凌辰缩在床头旁边的地上, 双臂紧紧抱住自己，仿佛这样能抵御从骨子里泛出来的刺骨寒意。
在天台上看到那一幕后，他的精神图景就开始动荡不安, 耳边再次回荡着令人发狂的白噪音。
他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对劲。在边境星的那次发作, 他就隐约察觉到自己的负面情绪会引动精神图景混乱。
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嫉妒、委屈还有被抛弃的恐慌, 这些情绪像带着毒刺的藤蔓般死死缠绕着他。
凌辰打开个人终端, 颤抖着拨通了凌御的通讯。
[对不起, 您呼叫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他想起来了，凌御去了极其偏远的星球执行任务，甚至无法接通通讯。
哥哥不在身边, 就算是在身边，两人也不能回到从前那样亲密无间。
“啊！”
他起身猛地一挥手臂, 把床头柜上的装饰品扫落在地，发出刺耳的破裂声。
凌辰如同困兽一般，在房间内四处乱转，徒劳地发泄着怒火。
以往, 他只要在房间里弄出一点动静, 哥哥就会第一时间出现, 哪怕为了责备他，那也是关注。
是他们之间不可斩断的联结！
可现在, 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 房间的门始终紧闭着。
他沿着墙壁滑坐在地, 脸埋进膝盖，肩膀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哥哥……哥哥。”
凌辰的理智彻底下线，只想找到这个世界上和他有所联系的人，不管是谁都好。
哥哥？
一个念头忽然出现, 他还有一个……血缘上的哥哥。
凌辰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手忙脚乱地调出军校系统，拨通了容烨的通讯。
“哪位？”
凌辰的声音嘶哑得厉害，语无伦次地说：“我……是我，哥，你是我哥哥对不对。”
“你谁啊？我哪来的弟弟，我就小昀哥哥一个人。”容烨停顿一下，似乎认出了他的声音，语气瞬间冷了下来，“你是凌辰？你没有自己的哥哥吗？找我干什么？”
“小昀哥哥小昀哥哥！”凌辰被容烨这毫不避讳的亲密称呼刺激得口不择言，“你知不知道？你的小昀哥哥已经和兰斯深度结合了！”
“什么！”容烨的愤怒只持续了几秒钟，“你这种挑拨离间的话，我才不会信，有什么我会直接问小昀哥哥，他也会告诉我，不用你在这里胡说八道！”
说完，容烨毫不犹豫地挂断了通讯。
凌辰听着那阵忙音，怔怔看着黑暗一片的虚空，忽然觉得有些冷。
怎么会这么冷呢？对了，因为无论是收养他的哥哥，还是血缘上的哥哥，都抛弃了他。
他鬼使神差地又拨通了一个号码，仿佛在这绝望中，只有这个人能给他带来一丝希望。
“喂？”
容昀枢的声音响起的时候，凌辰竟是奇异地感觉到了安心。
“小昀……哥哥，你能来救我吗？”他复制了容烨的称呼，想要从中汲取一点温暖，“我好难受……”
“凌辰？”容昀枢的声音很平静，“你发一个定位给我，我会过去，不过，麻烦不要这么称呼我，不合适。”
为什么！凭什么！
凌辰明明觉得愤怒，却还是乖乖把自己的位置发了过去。他听着通讯挂断的声音，踉跄着冲出自己的房间，停在了容昀枢曾经住过的房间门前。
他想要在这里等待容昀枢的到来。
凌辰推了推门，却发现房间的门锁住了。
密码。
对，密码。
凌辰知道凌御所有常用的密码。
[密码错误——]
可是接连输入几个密码，都是错误的。
凌辰愈发焦躁，额头抵在门板上，脑中一片混乱。
忽然，一个他以为自己绝对不会记住的日子浮现在他的脑海。
容昀枢的生日。
他颤抖着手指，输入了那行数字。
滴——
门锁应声而开。
凌辰怔住了，心中有些酸涩。这是凌御的秘密，一个不愿意让他知道的，与容昀枢有关的秘密。
他用力闭了闭眼睛，推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内打扫得很干净，所有物品都维持着容昀枢离开时的状态，时间仿佛凝固了。
凌辰甚至出现了一种错觉，仿佛走进去，就能看到总是坐在书桌前的那个身影。
他拉开衣柜，在角落看到了那个洗得发白的书包。
不对。容昀枢离开的时候，明明把这个书包带走了，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凌辰拿起书包翻开，看到了内侧的手工痕迹。原来，这个书包是凌御特意定制的。
凌辰有些出神。
他没想到，哥哥竟然能记得如此清晰，书包上的每一处细节都一模一样。
连这个掉了的纽扣……
等等。
凌辰忽然愣住了。
他怎么会这么清楚地记得，容昀枢的书包上掉了个纽扣？
无数被忽略的画面瞬间涌入脑海。
他无数次故意找茬，抢走容昀枢的东西又扔掉，只为了看对方不知所措的表情。
他嘴上总是说着讨厌，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追随那个身影。
他讨厌容昀枢靠近哥哥，似乎不单单是因为怕容昀枢抢走哥哥……
原来，那不是单纯的讨厌和排斥，而是在意，是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吸引。
“我……喜欢他？”
凌辰意识到这个事实时，心中油然生出一股绝望来。
不久之前，他才意识到，容昀枢彻底放弃了他和凌御。而现在，他又发现了自己可笑的心意。
如此讽刺。
“呵，呵呵……”
凌辰抱着那个书包，像是抱着自己可笑的心意，瘫倒在地面上，发出比哭更难听的笑声。
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中，他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靠近。
是梦吧。
只有在梦里，那个人才会再次出现在这里，才会垂目专注地看向他。
也好，哪怕是梦，他也满足了。
“凌辰？”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响起，却让凌辰生出最后一丝力气来。他猛地伸手，死死攥住了那只手，像是绝望中的最后一根浮木。
容昀枢微微皱眉，就着这个别扭的姿势，探入了精神触手。
凌辰的状况比想象中还要糟糕，他的精神图景基底层正在瓦解。明明不久之前，那些基底层的隐患已经去除。
怎么会这样？算了，原因不重要。凌辰是这本小说的男主之一，不能让他就这么死去。
只能试试不久之前领悟的新方法了。
容昀枢凝神静气，引导着自己的精神触手，慢慢解构凌辰的精神图景，让其回归最原始的能量状态。
不破不立。
复杂的解构完成后，他又以自己S级向导的精神力为引，重新构筑起一个稳定的精神图景基底。
这个过程，其实已经和哨兵觉醒的过程一般无二。
容昀枢睁开眼睛，长吁一口气，能量引导已经完成一半，按照这个流程走下去，就能彻底解决凌辰的问题了。
只是，他还不能继续，必须等待关键人物的登场。
算算时间，凌御应该差不多要回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门被一把推开。
“小辰！容昀枢？”
凌御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口，一看就是匆忙赶来。他目光扫过房间的景象，看见凌辰在地上已经彻底失去意识。
更让他几乎魂飞魄散的是，他几乎感知不到凌辰身上的精神力波动。
“你在干什么！”凌御目眦欲裂，上前就想要拉开容昀枢。
容昀枢蓦地转头，那双总是含着朦胧春水般的眼睛，此刻却锐利得仿佛结了冰。
“凌上将，我在为凌辰疏导，请不要干扰我的工作。”
凌御被他眼中从未有过的冷冽震慑，动作下意识一顿。
“到底是什么治疗，会导致他的精神图景彻底消失？”凌御的声音，因为紧张带上了几分紧绷。
他再次上前，攥住了容昀枢的手腕。
容昀枢正在治疗的紧要关头，根本没时间和凌御啰嗦。他的精神触手凝聚成尖锐的匕首状，照着凌御的精神屏障就刺了过去。
“唔——”
凌御脑中一痛，闷哼一声，松手后退几步。
这是，向导具有攻击性的精神力？
他从来没有见过容昀枢这副样子。那个总是对他柔软顺从，捧出一颗真心的少年，真的是彻底消失了。
凌御用力闭了闭眼睛，压下心底的剧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容向导，不是我不信任你，但对于哨兵来说，精神图景消失等同于死亡，现在我完全感知不到凌辰的精神图景，我必须确认他的安全！”
容昀枢收回精神力，淡淡说道：“疏导已经差不多了，如果凌上将不信任的话，最后一步可以由您来完成。”
“我？”凌御疑惑地问，“我不是向导，做不了疏导的工作。”
“我记得在我没有能力为凌辰疏导时，他犯病都是由您为他缓解症状，利用精神图景同频，可以引导他混乱的精神力回归正常，您只需要按照当时的方法就可以。”
系统忽然开口，问了一句。
[小昀，你这是准备干什么？明明凌辰的治疗已经完成了，为什么要让凌御给他引导？]
容昀枢：[系统，这个小世界的结局是凌御和凌辰在一起了，那我不得推他们一把。]
[什么意思？]
[既然现在凌辰的精神图景可以重构，又有塞缪尔的例子在前，那让他觉醒成为向导也是可操作的，至于为什么让凌御参与进来，当然是让他们成为匹配度高达99%的天作之合。]
凌御听他这么说，虽然心里还有些疑惑，但看着容昀枢冷静的眼神，还是相信了他的说法。
他按照容昀枢的指示，在凌辰身边跪坐下来。
“伸手，抱着他，像之前那样，展开你的精神屏障，把他笼罩在里面。”
容昀枢一个指令，凌御一个动作。
凌御伸手抱住凌辰，竟然清晰地看到了凌辰的精神图景。
那是一片寂静的虚无，还有规则流转的能量基底。
容昀枢的声音再次响起。
“敞开你的精神屏障，你们是彼此最重要的存在，应该完全信任彼此。”
不是这样的。
凌御的心底否认着，可却还是身不由己地按照容昀枢的指令，敞开了自己的精神图景。
那片广袤的草原，包裹住了凌辰。虚无之中，点点微光亮起，像是感知到了凌御精神图景的牵引，慢慢旋转汇聚。
凌御能清晰的感觉到，凌辰的精神力在重塑，变得温顺充满眷恋。
不知过了多久，虚无中最后一点光芒稳定下来，凌辰再次完成了他的觉醒过程。
凌御正准备停止引导，却感知到一种强大的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这是？”
他猛地睁开眼睛，声音惊恐到几乎变调。
然而，凌御却看见了容昀枢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恭喜，凌辰先生再次觉醒，成为了一名向导，从你和他的精神波动契合程度推测，你们的匹配度应该在99%。”
“不。不会的。”
凌御想要挣扎，却无力抵抗来自哨兵基因的本能。他只能绝望地看着容昀枢起身，走出房间。
“容昀枢！”凌御厉声道，“你不能走！”
容昀枢却只是礼貌地点了点头，“抱歉，这种情况，不适合有第三人在场。”
说完，他体贴地关上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