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番外世界一
“喂, 容昀枢!醒醒,别睡了!重磅消息,你哥恋爱了?”
一道刻意压低却掩饰不住兴奋的声音, 把容昀枢从睡梦中拉了出来。
他抬起眼皮, 映入眼帘的是透过玻璃窗落下的夕阳。金色的光晕中,微尘在阳光中上下翻腾。
窗外传来了篮球击打在地面的声音, 还有断断续续的欢呼声。这是在学校教室?旁边穿着校服外套的人, 应该是他的同桌, 许章。
容昀枢觉得自己这一觉睡了很久,许多画面杂乱无章地闪过,大脑一片混沌。
他下意识问了一句, “什么哥?”
“你这是睡傻了?”许章夸张地睁大眼睛,用手肘轻轻顶了他一下, “沈时澜啊,还能有哪个哥?”
沈时澜,这几个字像是一把钥匙,彻底打开了他的记忆之门。
对, 这里是A大附中高三(一)班。他是容昀枢, 而沈时澜是他的哥哥。
没有血缘关系, 没上户口本的那种哥哥。
沈时澜的父亲是他爸爸的战友,转业回家后因为交通意外去世。他爸便把当时只有十岁的沈时澜接回家抚养, 那时的容昀枢才四岁。
容昀枢的父母平时工作繁忙, 可以说他几乎是沈时澜带着一起长大的。
这本来应该是一段感天动地的兄弟情深, 可惜容昀枢在十六岁那年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人是沈时澜,从那天起,容昀枢对沈时澜的感情就不一样了。他是个直接的性格,意识到的第一天, 就直接对沈时澜表达了喜欢。
沈时澜没有拒绝,只说他还未成年,不能接受这份感情。
从那天之后,沈时澜依旧像过往的十几年那样温柔地照顾他,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而今天是容昀枢十八岁的生日,他计划好了要在晚上再次向沈时澜表白。
怎么就突然传出了沈时澜恋爱的消息?他才不信。
“你听谁说的?”容昀枢摸出手机,打开置顶聊天框。
聊天框中是他发给沈时澜的生日计划。
[沈时澜,我放学后去找你,我们晚上去芙蓉山露营。]
沈时澜:[需要我准备什么吗?]
容昀枢:[不需要,我是成年人了,全部都准备好了!你带着自己来就行了。]
沈时澜:[好,我在学校后门等你,你放学后直接过来。]
容昀枢把手机塞进书包,确认沈时澜没什么奇怪的地方。朋友圈也没几条,怎么可能谈恋爱了。
许章挠了挠头,说:“隔壁班孙倩看见的啊,她昨天去学校找她姐,刚好看见沈哥和人在校园里约会呢。”
沈时澜是A大的研究生,当初也是为了方便照顾在A大附中读书的容昀枢,才在大学和考研都选了同一所大学。
A大附中就在A大对面,过一个天桥就到。
沈时澜在没课的时候,经常来给容昀枢送东西,不管是本班还是隔壁班的人,都认识他。
从小到大,只要是沈时澜答应他的事情,无论多难都会做到。
为什么偏偏是这最重要的一件……
不行,他必须去问清楚!
容昀枢猛地站起来,抓起书包,“怎么可能!我才不信。”
许章挠了挠头发,“沈哥他都25岁了,研究生都快毕业了,准备工作成家立业,谈个恋爱也正常吧。”
“他答应过我不谈恋爱的。”
许章打趣道:“嗐,在遇见真心喜欢的人之前,弟控都会这么对家里的弟弟说的啦,他已经够弟控的了,当然,你也很兄控。”
“周一见。”容昀枢只扔下这么一句话,就匆匆忙忙地冲出了教室。
他越跑越快,心急如焚,满脑子只想着冲到马路对面,找到沈时澜问个清楚。
明明答应过等他到十八岁的,为什么在履约的前夕反悔了?沈时澜从来没有这样过,他答应的任何一件事情都做到了。
他跑到走廊拐角的时候,猝不及防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唔!”
容昀枢感觉自己撞上一堵结实的肉墙,巨大的反作用力让他整个人向后一仰,失去重心,眼看着就要一屁股坐在地上。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结结实实摔个屁股墩的时候,那人一把扯住他的衣领,把他提溜了回去。
容昀枢的脖颈被衣领勒紧,带来轻微的窒息感。他呛咳一声,晕乎乎地抬起头。
撞入视线内的是几缕嚣张的银色刘海,还有那双带着几分错愕的眼睛。
这是……屈凌阳?
眼前的人同样穿着校服,拉链却没好好拉上,露出里面的白色T恤。头发的长度显然是精心计算过,堪堪压在校规的底线上。
屈凌阳是他的邻居,死对头,两人的缘分可以追溯到出生那一天。
他们出生在同一间病房,同一年同一月同一天,两个妈妈是闺蜜,买房子都买了同一个小区。
但是,容昀枢和屈凌阳八字不合,从能爬的时候就开始打架。
他看屈凌阳处处不顺眼,包括前额这几缕号称是少年白,实际上是偷偷漂出来银发。
“啧,”屈凌阳先开口,语调拖得老长,带着总是让容昀枢火大的调侃,“容昀枢,赶着去拯救世界啊?”
“屈凌阳!你放手!”
“放手?好啊。”屈凌阳挑起眉头,恶劣一笑,二话不说就放手了。
容昀枢后退几步,才勉强站稳身体,怒道:“屈凌阳,你有病啊?”
“你这大少爷怎么那么难伺候,不是你要我放手的吗?放手了你又不乐意了。”
容昀枢瞪他一眼,“谁要你伺候了,滚一边去,好狗不挡道知道吗?”
屈凌阳非但没让开,反而上前一步,借着身高优势微微俯视他,嘴角勾起恶劣的笑。
“路是你开的?我爱站哪儿站哪儿,倒是你,横冲直撞的,撞了人连句道歉都没有?”
换任何一个同学在这里,容昀枢的第一句话都是道歉。但屈凌阳不行,他深知这人是什么德行,道歉只会让屈凌阳得寸进尺。
“谁让你突然出现的?”容昀枢揉了揉发红的额头,没心思和屈凌阳纠缠,“懒得理你,让开。”
他脚步一转,试图从屈凌阳身边绕过去,却被对方手臂一伸,再次挡住了去路。
容昀枢太熟悉这人的路子了,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一矮身就钻过去继续往前走。
屈凌阳看着他这浑身是刺的样子,嗤笑一声,眼中闪过些复杂的情绪,还是不依不挠地追了上去。
“嘿,我说你吃炸药了?”
屈凌阳看着容昀枢的侧脸,还有额头上因为撞击留下的一点红,莫名不敢再看。
“关你屁事。”
容昀枢步伐匆匆,走出校门,又上了天桥。
“喂,等等。”
屈凌阳一把抓住容昀枢的手臂,“你又去找沈时澜?”
容昀枢皱眉,“不然呢?我去A大还能干嘛?”
屈凌阳忽然笑了,笑得莫名其妙,还露出了两颗尖尖的虎牙。
容昀枢下意识后退半步。
他和屈凌阳关系不好,但却很了解这死对头。一旦屈凌阳露出这个表情,心里就没憋什么好屁。
“我陪你去啊。”
屈凌阳不顾容昀枢满脸抗拒,转手搭上容昀枢的肩膀,一副哥两好的样子。
“走吧,干嘛不动?”
容昀枢疑惑地看他一眼,“你又想干什么坏事?”
“小云朵啊,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俩这么多年的情分,陪你去找沈时澜还不好?”
容昀枢嗤笑一声,抖了一下肩膀想要甩掉上面的手,“切,我信你才有鬼了。”
话虽然这么说,他却拗不不过屈凌阳的蛮力,半推半就地被这家伙勾着肩膀穿过了天桥。
夕阳给天桥的栏杆镀上了一层金色,桥下车流如织,A大熟悉的后门就在眼前。
容昀枢的心跳莫名快了几分,或许是因为奔跑的余韵,或许是因为心中升起的一丝恐慌。
还没彻底走下天桥,屈凌阳搭在他肩上的手忽然紧了紧。
“干什么?”容昀枢问。
屈凌阳抬了抬下巴,示意容昀枢看向小吃街的方向,“喂,你看,那不是沈时澜吗?”
容昀枢的脚步猛地顿住,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顺着屈凌阳所指方向看了过去。
他的视线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看到了那道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果然是沈时澜。落日的余晖温柔地笼罩在沈时澜身上,将他挺拔的身形勾勒出一圈柔和的光边。
这个时间点的小吃街上人很多,沈时澜却依旧格外显眼。
容昀枢心里松了一口气,看来他还记得自己的喜好。
什么谈恋爱,都是无稽之谈。
容昀枢很喜欢吃这一家的炸串,但这家店人气很旺,这个时间点更是排队高峰。
沈时澜便总是会提前排队买好,容昀枢一过来就可以吃到。
他脚步一转,就要像往常那样,快步走过去接过打包好的炸串。容昀枢甚至能想象出,沈时澜微微低头,带着宠溺笑容把炸串递给他的样子。
容昀枢从醒来后,胸腔里那股焦灼感总算平复下来。
然而,下一秒,他的笑容彻底凝固在脸上。
只见沈时澜转身,把手里刚拿到的炸串,递给了身后的那个戴着眼镜的女生。
女生仰头看着沈时澜,脸上带着羞涩温柔的笑意,说了句什么。
她说话的时候,沈时澜嘴角也含着笑意,微微弯腰凑过去听,随后又点了点头。
两人之间流淌着旁人无法插足的默契和亲近。
容昀枢却觉得身边的一切都凝固了。
周遭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无论是车流的噪音还是学生们的谈笑声,通通消失不见。
他只觉得连血液都仿佛停止了流动,整个世界在眼前无声地褪色。
难道,许章说的是真的?
“喂,容昀枢!回魂了,发什么愣啊?昨天熬夜做题了?”
身边的声音,让容昀枢回过神来。
他愣愣转头,对上屈凌阳那欠揍的脸。
“你很烦。”
容昀枢本能地吐槽了一句,却觉得四肢迅速回温,整个人也回到这活色生香的世界中来。
“怎么不打招呼……欸!”屈凌阳抬起另一只手臂,正准备吸引沈时澜的注意力,却被容昀枢一把拉下。
“谁要跟他打招呼!”
屈凌阳眨了眨眼,随后勾起一丝了然的笑意,“怎么你这是吃醋……”
他话未说完,就被容昀枢打断,“你乱说什么?”
“吃醋沈时澜把炸串给了别人呗,这有什么,”屈凌阳耸了耸肩,“大不了我去排队给你买嘛,炸串才值几个钱?”
或许是因为屈凌阳这惯常的插科打诨,容昀枢心底的那点酸涩倒是奇异地被冲淡了不少。
他再次往下方看过去,然而,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沈时澜和那个女生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人群中,仿佛刚才的一幕不过是个幻觉。
容昀枢再没有了下去问个究竟的想法,也没管屈凌阳的反应,几乎像是逃跑那样,沿着来时的路迅速返回。
他回到了A大附中门口,等家里的司机开车过来,上车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一下。
容昀枢掏出手机,边看边上了车。
是沈时澜。
[小昀,你什么时候过来?]
容昀枢犹豫片刻,回了一条信息。
[老师拖堂了,放学可能会晚。]
沈时澜:[要我去接你吗?]
[不用不用,待会你直接到芙蓉山露营营地那边去,我们在那儿见。]
“哟,又聊上上了?你怎么生他的气就那么短,生我气的时候就动不动几天不搭理我?”
容昀枢被这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转头看见屈凌阳一张精致俊美的脸离得极近,鼻尖几乎要抵在他的耳朵上。
“你你你,你怎么在这里!”
容昀枢往后一躲,整个人往后一栽,差点一头撞在车窗玻璃上。
“小心。”
屈凌阳探身过来,手掌垫在了容昀枢后脑上。
“唔。”
容昀枢的头结结实实砸在那只手里,发出一声闷响。他甚至能感觉到对方掌骨坚硬的轮廓。
“嘶——”头顶传来屈凌阳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容昀枢,你的头是铁做的吗?痛死我了!”
两人的姿势别扭又亲密。屈凌阳为了护住他,大半个身子都探了过来,几乎把容昀枢整个人圈在车门和自己胸膛之间。
容昀枢的鼻腔里充斥着屈凌阳身上那种像是阳光晒过后的青草气息,不难闻,充满了存在感。
他甚至能感知到屈凌阳说话时胸口的起伏和呼出的热气。
“你干什么!”他手忙脚乱地伸手推搡,试图挣脱这个令人窒息的包围圈,“起来!离我远点!”
屈凌阳顺着他的力道坐回原位,甩了甩被撞痛的右手,脸上又挂上了令人火大的戏谑笑意。
“喂喂!小云朵,你这可是过河拆桥啊,刚刚要不是我反应快,你现在脑袋上就该起一个大包了。”
容昀枢白他一眼,“你还有理了?谁让你忽然凑过来的?要不是你,我也不会被吓一跳差点撞玻璃上!还有,你怎么死皮赖脸地跟到我家车上来了?”
屈凌阳愣了一下,随后夸张地瞪圆了眼睛。
“不是吧?你是金鱼吗,记忆只有七秒钟?刚刚下天桥的时候,我不是说了吗?我家司机请假了,蹭你车回去啊,你明明嗯了一声!”
屈凌阳着重强调了那个“嗯”字,语气里满满都是控诉。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容昀枢回想起来,刚才他心思都在沈时澜身上,身边发生的一切都没怎么在意。
不过,屈凌阳似乎的确絮絮叨叨说了什么,然后他下意识应了一声。
看着容昀枢一脸终于想起来的表情,屈凌阳脸上的笑容淡去。他转过头,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嘟囔着说了一句。
“沈时澜沈时澜,你眼里是不是就只有一个沈时澜,你到底知不知道……”
他的声音很轻,几乎彻底被车内的音乐声掩盖。
容昀枢没有听清楚,追问道:“什么?”
屈凌阳猛地转头,脸上又恢复了惯有的吊儿郎当的表情,仿佛刚才一瞬间的落寞只是错觉。
他盯着容昀枢,提高了声音说:“没什么!说你是小白眼狼!”
“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