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宁哥,新哥
两个人各有心思的回到家,一进屋云穆清就默不作声的去烧热水了。
溜达一圈回来,还跟人吵了一架,想必那小子一定是想要洗个热水澡。
席于飞也确实想洗澡了,他跟在云穆清屁股后面溜溜转,看着对方把柴火灶点了起来,塞了已经砍好的柴火和几块煤炭,又往大锅里舀水,舀了满满一大锅。
弄完这些,他把碍事的某小子推着去了客厅,然后拿了扫把开始扫地,扫完地又开始擦地。
席于飞把脚抬起来,看着拖布从椅子下面来回转了几圈,突然问道:“你这是习惯成自然了吗?”
“干干净净的不好吗?”云穆清直起腰,目光却盯着地面,“忙碌的时候是有利于思考的。”
席于飞:……
大佬不愧是大佬,忙碌起来还思考?
他忙起来的时候只想躺平。
“我觉得你别想太多,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你前期不管计划的多好,但也赶不上变化。与其胡思乱想,不如随机应变对吧?”
云穆清突然笑了起来,“你跟人吵架的时候也一套一套的。”
“哎,你这人,我这不是哄你呢吗?再说了,吵架的时候不一套一套的,那什么时候一套一套的?等回来在被窝里哭着复盘,恨不得重新再吵百来个回合?我告诉你,吵架这件事不再声高不在理正,在持续不断的输出,让对方找不到话头插嘴!只要他被你骂晕了,你就赢了。”
这个道理,还是在乡下学的呢。
他大伯娘,吵遍整个大队无敌手,曾经因为宅基地的事舌战群儒,挥斥方遒,最后愣是把几个大老爷们都骂的堆堆了。
他之前虽然看不上大伯娘喜欢专权,还抠门,爱算计。但在这方面,他是及其佩服大伯娘的。
更重要的是,大伯娘每次吵架胜利而归之后,还会跟妯娌儿媳妇开会复盘,看看自己哪里没有吵好,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以便于下次更加顺畅的发挥。
不得不说,强中更有强中手!
在吵架这一方面,他大伯娘都能搬个奖杯回来了。
“我不行,我嘴笨,不会吵架。”云穆清弯下腰继续拖地,“以前在部队,有老乡来找事,我明知道自己是对的,但一着急嘴巴就张不开,气的直哆嗦。后来岁数大点儿了,就干脆看着他们嚷嚷,反正我就不搭理,自有能让他们离开的人。”
“忍一时心肌梗塞,退一步乳腺结节。做人嘛,除了要守规矩,那就是得让自己开心。自己不开心,那谁都别想开心。”席于飞翘着脚,摇头晃脑的给自己的“小弟”传授经验,“教员说了,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除了自己自身硬,还得有计策,有想法。就算找不到敌方缺点,但也要骚扰的他们自爆缺点……”
云穆清猛地顿住,他再次直起腰看向席于飞,“你,你说的有道理……我虽然暂时找不到他们的问题,但是我可以让他们乱起来。让我想想,我得好好想想。”
他一边说,一边更加仔细的拖地,恨不得把这老实地板砖擦成镜面才满足。
“别钻牛角尖,想不明白问我,大哥罩你。”席于飞等地面干了,把脚丫子放下来,“我洗澡去啦!”
“……大哥……”原本郁闷的情绪都被席于飞搅散了,云穆清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新的出路,心情也变得舒畅起来。
两个人都洗完澡回去休息,不过席于飞睡不着,干脆再次来到市场。
因为是晚上,市场里也是夜晚,但各处灯火通明,只是一个人影都没有。
“感觉比白天还瘆得慌……”席于飞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重新点了一下货物数量,然后又增换了几种,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云穆清也睡不着,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想的是要怎么给人找麻烦。
但找麻烦也不能硬找,既然他现在已经确定背后捣乱的目标,那么等回到京城,就去查一下目标人物周围的人际关系。
目标太厉害,但不等于他身边的人也厉害。
“早晚……”云穆清想到记忆里何玉声的脸,之前怎么都不可能会想得到,背后捅刀子的会是他。父母出事之前已经有所预感了,父亲甚至还交给了何玉声不少重要资料,让他一定要守住黄河机械厂。
甚至在最难的时候,家里人怕连累何玉声,都没有敢找人让他帮一把。
如果真如同席于飞所说,那个胎记男背后的人就是何玉声,那么他这个何叔叔,心计也太重了!
自己的爷爷可是他的老师,父亲更是他的师兄。
他怎么敢!!
云穆清深吸一口气,再次翻了个身。他知道自己不能因为席于飞的话就偏听偏信,但内心的想法已经告诉他,这件事,极有可能是真的!
就连爷爷奶奶与父亲母亲,都被何玉声蒙在鼓里。
他为什么要对自己家赶尽杀绝?那些年,难道云家对他不好吗?
云穆清了无睡意,脑子里浮现的都是那时候的点点滴滴。尤其自己离开,而家人却遭受那样的迫害,他就心如刀割。
早晚,早晚要把这些仇恨,都还给那个坏人!
“起床起床,起了没?走了,去查货!”凌晨两点,席于飞就躺不住了。
他迅速洗了个脸,穿好衣服来喊云穆清。只不过对方一开门,席于飞就无语了,“怎么回事?一直没睡?”
“脑子乱,睡不着。”云穆清搓了搓脸,“等我去洗个脸。”
凌晨的夜晚有些冷,外面一个人都没有,路灯时亮时不亮的,黑乎乎的道路让人看着就心悸。
俩人尽量贴着墙边走,因为外面会有人巡逻,被抓到就是个麻烦事。
来到放货的院子,席于飞打开门,小声道:“你在门口盯着,如果有人来你就……就学两声鸟叫。”
云穆清:……
“我知道,你进去点货吧。”
这个院子不大,统共只有三间房,院子里摆满了竹筐菜缸,还有不少空的木头箱子。
屋门没有锁,东西屋只放了两张空的双人架子床,客厅也只有一张桌子,几张条凳。
这是那个宁哥的一个放存货的据点。
席于飞扫了一圈,等眼睛适应了黑暗,就开始从空间里往外拿货。
贵重的放在架子床上,水果从箱子里拿出来放进筐里。几片猪肉跟十来坨板油都堆在客厅桌子上,桌子下面的筐里塞满了已经宰杀好的鸡鸭鹅。
还有几十袋米面,虽然这边也提供了袋子,但太麻烦了。他干脆把米面都倒进院子里的大缸中,袋子抖干净放回空间。
然后就是鸡蛋,原本鸡蛋放在塑料筐里,他得从塑料筐转移到竹筐中。可是又没有稻草垫着,放在最下面的鸡蛋很容易就压碎了。
席于飞想了想,干脆把鸡鸭鹅的蛋铺在西屋的架子床上,到时候他们自己收拾呗,只要自己给够了数就好。
满意的转了一圈,看到院子角落里用剩下的竹筐和面袋子,他毫不客气的全部收进空间。
“没问题,数量对得上,走吧。”出来锁好门,两个人又跟做贼似的,贴着墙根回去了。
他们走了没多久,宁哥和新哥就出现在这小院子门口。
“人已经来过了。”宁哥看了看门口下面的草木灰,“进去,看看有没有货。”
刚进院子还好,等俩人进了屋,就无语了。
在看到西屋一床的蛋,宁哥气的笑骂出来,“给了他筐,他不用?筐呢?”
新哥也笑了,“东西挺全的哈?估计是怕鸡蛋被压碎……算了,咱俩收拾一下吧。”
一床的蛋,里面靠墙是三层的鸡蛋,中间一堆是鸭蛋,外围一大圈是鹅蛋,甚至还有个盆,里面装了一盆鹌鹑蛋。
鹌鹑蛋上还放了张纸,“货以备齐,如还需要,去铁路招待所给我留言——飞哥。”
宁哥直接笑出声,“小鸡崽子似的,还飞哥,他以为他是个自行车?”
“快别贫嘴了,收拾东西吧!”田新看着一床的蛋也发愁,“算了,先去清点别的,这些让胖子过来弄!”
胖子就是庞哥,虽然不胖,但谁让名字里有个庞字呢?
不得不说,席于飞给他们准备的东西确实非常上档次。甚至有不少东西,就连见多识广的邹宁都忍不住惊呼两声。
“老天爷,这是丝绸?这被面,我都不敢碰,拉丝啊。”
田新用手背蹭了蹭大红色绣鸳鸯牡丹的丝绸被面,“好东西,就这个没两百块都买不到。”
“这是多少钱的问题吗?这是市面上压根没地方买的问题!”邹宁也学着田新用手背蹭了下被面,“真软,留着吧,咱自己用。”
田新:……
“说什么屁话呢?赶紧收拾!!那个箱子里是什么?烟?都给我,我点数!!你去把水果搬院子里,天天嘴叭叭的,一句有用的都不说!”
邹宁被怼的直缩脖子,“知道了知道了,别骂了,再骂傻了都。”
俩人费了半天劲儿才把东西全部点清数目,田新看着本子,“那个自行车还挺实在,给的确实都是好东西,这批货出了手,至少赚一倍。”
“他给的大米真好,干净,面也特别白,一看就是特供的货。这小子背后有门路啊,等天亮让胖子去给他们带个话,这样的货下次我们再要一批。”
除了肉和鸡鸭鹅,其他都是能放的住的。一想到对方再跑这边两三趟就要换线,就觉得损失大了。
所以该囤货囤货,至少要囤够卖一年的。
“让胖子拿一半肉和鸡蛋鸭蛋去黑市上出了,再拿一份板油给大家伙儿分分。”田新在账本子上算来算去,“高档的东西不走黑市,走你那边渠道,米面……我们自己留一半,特么的,累死累活的干好几年,怎么也得吃点儿好的。”田新推了推眼镜,忍不住爆了句粗。
邹宁看着他,笑道:“你骂人的时候真带劲儿。”
“我揍人的时候更带劲儿!”田新冲着他翻了个白眼,抬脚就踹,“还不赶紧去找人!搬货!”
席于飞到家就睡觉,醒来之后田螺帅哥蒸了一大锅肉包子,还煮了一锅稀饭。
他们今天晚上住在这里,明天一大早就得回招待所,然后去车站准备回程。
云穆清的车票早就都买好了,他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就是把换下来的脏衣服洗干净,等第二天收好,跟着席于飞一起走。
一大早天气不是很好,阴沉沉的。
他们往包里塞了不少包子馒头和水果,出门的时候已经开始零星着下小雨了。
只可惜俩人都没带伞,只能把衣服顶在头上,等到了招待所,头顶的衣服都湿了大半。
梅雨这次回来得早,正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呢,就看见席于飞推门进来,“师兄,有个新同事暂时在咱们这里休息一下,一会儿跟车一起走。”
“新同事?”梅雨想起他师傅跟他抱怨的那几句,“姓云?你怎么认识?人呢?”
“就在这儿呢。”席于飞进了屋,让云穆清也跟着进来,“介绍一下,我师兄。还有俩没回来呢,他们还回不回啊?这雨眼瞅着就下大了。”
“下刀子也得回来!”梅雨上下打量了一下云穆清,突然嗝的一声笑了,“卧槽,我以为谁呢,这不是玉玉吗?”
作者有话说:
入V三章,搞定。
我今天又看到了个有趣的新闻。啊,可能也算不上新闻了,之前的。
就说巴铁这位朋友,发木星上了个卫星。然后惊讶的发现,卫星传回来的图片有水,还有鲸鱼!
这简直是重大突破性发现啊,木星有海有鲸鱼啊!
于是巴铁朋友简直欣喜若狂,连夜开了个发布会。
结果……
结果是他们的卫星掉海里了,压根没能上去。
白瞎了我们卖给他们的那些材料。
总觉得,除了中国之外的国家,在这方面就没有一个靠谱的!
阿三家总是飞丢的大火箭,老美那边上去生娃到现在还没接下来的宇航员,这些扯犊子新闻看着都玄幻,感觉但凡脑子没勾芡就做不出来。
但,他们就是做得出来。
绝了!
第32章 筷子的故事
玉玉???
席于飞蹭的看向云穆清,真没想到啊,你个浓眉大眼儿的,咋还有这么个名字呢?
云穆清脸色微红,他轻咳了声,“潮哥,好久不见。”
潮哥???
席于飞蹭的又看向梅雨。
还没等他问出心中的疑问,就听楼道口有人喊,“席于飞在吗?席于飞回来没呢?门口有人找!”
“来了来了!”席于飞连忙大声喊回去,“这就来,谢了兄弟!”
他把拎着的包往自己床边一扔,指了指云穆清,“行,玉玉,潮哥,你俩聊,我先去忙。”
说完,转身跑了。
来的人出乎席于飞的预料,但也在预料之中。
是新哥。
新哥穿着白衬衣,外面套着一件灰色干部服。腿上穿着灰色裤子,一双白球鞋。
他手里拎着一把伞一个鼓鼓囊囊的布兜,本身个头就不矮,还带着一副眼镜儿,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像个新式大学生。
来来往往不少人打量着新哥,还有几个女播音员也远远的看着,明显对白净斯文帅气的新哥很感兴趣的样子。
“哎哟,新哥,这大下雨的天儿你怎么来了?”
席于飞几步迎了过去,压低声音,“货有问题?”
新哥微微一笑,道:“货没问题,我来跟你商量下次的货。”
说完,他四处看了看,指着食堂问,“请我吃个早餐?”
“没问题,”席于飞带着新哥直接进了食堂。
他是吃了早餐过来的,不过在食堂有早餐券,不用也是浪费。
两个人坐在角落的桌子边,席于飞点了一碗荠菜馄饨,一个老虎脚抓端过来,“下次的货……新哥有什么想法?”
新哥拿着勺子慢条斯理的在馄饨碗里转,“沪市这条线,你跑不了几次了吧?下条线转去哪里?”
“说不好,可能是西北,得跑仨月长途。”席于飞给自己端了碗水陪喝,“如果订货,也就这半个月了。”
新哥算了算,“还有四次是吧?下次你来,我要一万五的货,要求品质跟今天的一样。票可能凑不到那么多全国票,但京城的票你要不要?”
席于飞一愣,“京城的票你也有?”
新哥笑了笑,“有,工业票,自行车票,总之你想要什么票我都能弄来。”
“那成,换两千块京城票,一千块全国票,剩下的现金。”席于飞想了想,压低声音道:“小黄鱼也可以。”
新哥咳了声,“按黑市价格算。”
“没问题,成交。不过货我给你们配,不可能每次都一样,你是想要囤一些能放的住的对吧?”席于飞对这种事简直门清。
新哥点点头道:“你下次跑沪市不知道什么时候了,所以我们手里怎么也得多囤一些拿得出手的好东西。配什么货我无所谓,好就可以。还有……”
他说道这里,低头吃了口馄饨,再次抬头看向席于飞,但不知道为什么,耳尖有些微微泛红,“红色的床单被单要多一些,这些东西好出手。”
这年头结婚,有一床大红色的床单被单那就真的是相当不错了。当然,沪市这边有钱人多,三转一响三十六条腿能拿得出手的也有大把人在。
可那些东西还好淘换,但好的大红色床单被单却更加抢手。
“都要丝绸的?”席于飞再考虑市场里大红色的存货。
“纯棉的丝绸的都可以,”新哥说着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样子,“总之,这些东西是抢手货,你有多少我要多少。”
“可以,我回头去看看还有多少,但也不止你这边要,其他地方也会要。一万五的是吧?你放心,我这边的东西都是好东西。”席于飞喝了口水,“钥匙我给你放门框上了,你看到没?”
“看到了,”新哥拿出一把钥匙推过去,又拿出个本子,写了个号码,“这是我单位的电话号码,还跟之前一样,头一天我们准备好钱票,第二天你把货都弄好。钥匙就放你这里,等你离开沪市再还回来。”
“也成,我到了之后给你打电话。”席于飞把纸条收起来,“我以为你们会让庞哥过来呢。”
“大宗货让他来谈显得我们不重视,”新哥眨眨眼,“我认为我亲自来比较合适。”
席于飞比了个大拇指,“要不说你们做这么大的呢,还得是新哥有远见。”
新哥又笑了一下,他抬手把席于飞的大拇指按了下去,“一会儿你们得去车站集合了吧?再给我买一份早点吧,宁哥还在外面等着呢。”
他说着,声音戏谑道:“宁哥长得太凶,一般我不太敢把他放出来。”
席于飞大笑,“好的,没问题!”
然后他就看新哥从鼓鼓囊囊的布袋子里掏出三个饭盒,推到席于飞面前,“那就拜托了,对了,多买点儿油水大的。”
席于飞:……
合着你拎着袋子放的是这个啊??
送走新哥,席于飞上了二楼,推门进了宿舍,发现梅雨跟云穆清脸色都不是很好。
“吵架了这是?”他小心的问。
“没,”云穆清用力搓了搓脸,“只是说起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潮哥也不知道我会退伍被调到铁路上来。”
席于飞哦了声,忍不住八卦道:“你叫他潮哥是因为他的名字??”
云穆清露出点儿笑容,“对,我们那一片都这么喊他,比他大的叫他小潮。”
“那你这个玉玉……是小名?”
云穆清顿时就不嘻嘻了,表情有些尴尬。
梅雨反而笑出声,“因为他小时候跟个玉人儿似的,长得白白净净,还怕磕怕碰,疼一点儿就嗷嗷哭。那大嗓门,整个胡同都能听见。我们就笑话他是个玉做的,干脆就叫玉玉了。”
怕磕怕碰,疼一点儿就嗷嗷哭。
席于飞想起云穆清之前被打的后脑勺那个大包,还有身上的淤青。
若还是曾经的玉玉,怕是已经掉眼泪找人哄了。
但……
怕是现在知道自己就算受伤,就算疼,但爱他的人不在身边,所以就不哭了吧?
云穆清显然已经很久没听过别人这么喊他,有些不好意思,“那什么,我是不是得提前去车站准备?”
“有什么好准备的,一会儿跟我们一起去车站就可以了。”梅雨也转移了话题,“那俩臭小子怎么还不回来?下次我必须得骂骂他们。”
“这不是你上次喝的醉醺醺才回来的时候了,”席于飞吐槽,“有个大师兄的样子不?”
“啧,”梅雨从兜里掏出一包大前门,“抽烟不?”
“不抽,你出去抽!”席于飞把人往外赶,“大下雨的屋里不通风,别抽的满屋子都是味儿。”
“你看你,穷讲究!”梅雨原本就是要找个借口出门,他双手插兜,“我去食堂了,你们吃了吗?要不要师兄给你们带点儿?”
“吃了,去吧,我俩躺会儿。”
关上了门,屋子里变得安静下来。
外面雨又大了一些,哗啦啦的,席于飞走到窗前往外看了一眼,“这完蛋了,我也没带雨伞啊,雨衣也没有。一会儿得跟这边借。”
云穆清嗯了声,“我也没带。”
“一场秋雨一场寒,沪市这边也要冷了,我看你也没带什么厚衣服?”席于飞扭头看他。
云穆清道:“之前寄到京城战友家了,等到了京城我过去拿。”
两个人之间突然没有了话,席于飞叹了口气,他坐到云穆清对面,“那之后你咋想的?咱们跟车的都有点儿路子倒腾些什么,多赚点儿钱。你就没有什么想法?”
云穆清显然有些茫然,“倒腾……我也不知道倒腾什么。”
“不是,你们这些当兵的,按说四海皆战友,人脉应该很广啊。咱们下次去西北,那边你就没有什么战友,弄点儿土特产之类的?”席于飞十分好奇。
云穆清抬手揉了揉眉心,“我家这个情况,我也不太好意思去麻烦别人。倒腾东西之类的……”
“哎我说你这个人就特别没意思,你家这个情况咋了?早晚都要平反好吗?再说了,多好的感情也得走动起来啊,你是怕欠人情?但这人情有借有还的,常来常往感情才会深厚。你这也不想欠别人,那也不想欠别人,身边人感情都淡了,以后你想找人帮忙都找不到。”
席于飞算是发现了,这个云总年轻的时候是真独,估计是家里突然出事导致性格转换,否则一个疼了都要嗷嗷哭的娇小伙儿,怎么也不会成为这样。
这样的人想要在社会上做出一番成就,那吃得苦绝对会比别人要多更多。
也不知道这货到底怎么折腾的,还能成京城扛把子。
非一般人能做得到。
“你看我,嘴甜一点儿,会来事儿一点儿,四海皆亲戚!不管交情深浅,至少简单的事不愁办对吧?你得跟大哥我学着点儿,做人啊,人这个字一撇一捺,就得互相支撑。你听过一把筷子的故事吗?大哥给你讲讲?”
云穆清哭笑不得,“我知道了,我也懂,筷子的故事也听过。让你担心了,但我……我……”
“张不开嘴对吧?没事,以后哥教你!”席于飞拍了拍胸膛,“手把手教!”
云穆清:……
“那,那我先谢谢你?”
作者有话说:
继续吐槽阿三!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新闻,之前阿三自己放出来的视频,我们两名战士跟大部队走散了,包围了阿三一群士兵,最后等到了救援的事。
其实这种事在阿三身上,还真不是第一次。
当年对印反击战,我们有三名士兵走散了,三人自动成队,包围了阿三一个炮兵营,缴获了不少炮以及他们的战地。
当年的英雄留下一句话实在是振聋发聩!
“他们竟然不投降,还胆敢反击!”
哇,这就是我们的士兵,最可爱的人。
无论什么时候,他们都有以一敌百的勇气!
顺便说一下,晚上还有一章,我先去做个饭……
第33章 于教授
席于飞怀揣巨款,美滋滋的踏上了归途。
没想到在车站,又遇到了个熟人。
“于大爷?”看着被同事带过来的老爷子,他吃了一惊,“于大爷,您这是,要去京城?”
于教授在这个人挤人的空间内,明显十分紧张,就连说话声音都小了不少,“你,小席同志,你之前说的,还算吗?我们去京城,能找你……”
“算,算,怎么不算?我大哥我侄子都来了?”席于飞连忙道:“你们跟我隔三节车厢呢,那边环境不好。稍等一下啊。”
他直接把坐在旁边的云穆清喊起来,“玉玉,你赶紧把于教授一家子带去餐厅那边,一会儿我过去说话。”
云穆清:……
“不,不用,我们有座位。”于教授连忙摆手。
“人挤人的坐着不舒服,我大哥腿还不好。赶紧着,玉玉你带我于大爷去接我大哥我侄子。”席于飞一挥手,“正经亲戚,知道吗?”
云穆清已经没话说了,他敢打赌,这个正经亲戚也是在沪市那几天才认识的。
等席于飞查完票回来,云穆清已经把人带去餐厅了。只不过自己的座位也被人占了,一个老太太满脸凶相的坐在那里,完全没有想要把座位还回去的样子。
席于飞看着那个老太太,“大娘,您票呢?”
老太太撇撇嘴,“不是刚查过,又查?”
“刚查的时候您的票是无座呢。”席于飞笑眯眯的,“所以我再看看。”
“算了算了,”云穆清拽了席于飞一把,“我站一会儿没事,老人家嘛,你总不能让她站着。”
看着那个干瘦的老太太,云穆清都怕席于飞开大把老人家气散架了。
“啧,那行,你做我值班室,我去餐厅看看我大爷。”席于飞也不想跟这么个老太太较真,又不是没地方坐。
那老太太见没人管她,暗自松了口气,紧紧的拽着怀里的包,垂着头不说话了。
席于飞去了餐厅,看见于教授一家三口拘谨的坐在一个角落的位置上,那个小朋友缩在他爷爷怀中,看上去瘦弱的很,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大眼睛特别明显。
“大飞,这你亲戚?”餐厅同事问。
“我大爷一家子,我大哥腿脚不好,我怕他们在那边被人挤着,就让人送到这边来了。给你添麻烦了啊。”
乘务员就是有点儿这么个特权,能让自己没座的亲戚朋友来餐厅休息。
“不麻烦不麻烦,我就是问问。我给咱大爷大哥倒点儿热水喝。”同事笑眯眯的摆摆手,去工具间了。
“没想到大爷您的速度还挺快,我以为您怎么也得考虑一段时间呢。”席于飞坐到于教授他们一家对面,“吃饭了吗?我请你们吃点儿?”
“吃了吃了,我们吃完了上的车,自己也带了吃的。”于教授连忙道:“我,我实在不想在那里住了,再说我儿子得看腿,他还年轻,还能站起来。”
“那必须的啊,我大哥这才多大,以后大把的好人生呢。”席于飞也没多问,“您带了多少行礼?一会儿下车你们得等我一下,我带你去我家。”
“不用不用,我们住招待所就可以了。”于教授再次拒绝。
“别介,来家里还住招待所?多见外啊。住家里,啊,家里有屋子,管住的。再说招待所人来人往的,磕着碰着也麻烦。”席于飞道:“您也别跟我犟,先跟我家住几天,熟悉熟悉,等联系好医院,就跟医院旁边租个房子,买一个也成,到时候您搬过去,住的也踏实,对吧?”
于教授点了点头,他突然想起什么来,道:“这是我儿子,于天河。我孙子,于向前。”
于大哥看上去状态不是很好,整个人瘦的不像样,高高大大的小伙子如今变得跟骨头架子似的,都嘬腮了。
他虚弱的笑了笑,“小席弟弟。”
席于飞心里发酸,他道:“你们也去尝尝我娘的手艺,我娘做饭可好吃了,必须得给我大哥我侄子养的白胖的。这身体好了去医院才好动手术,身体不好,医生都不敢开刀。”
于教授看上去有些着急,“他,吃不下。每天就吃一点儿,吃多了就吐。”
提起自己原本引以为傲的儿子,于教授眼圈都红了,“腿也坏了,身子也垮了。你不知道,我们住在那里,周围好几个都是当年在我家打砸抢的。我们出了事,他们到活得好好的。看见他们,我饭也吃不进去。我孙子都不敢出门。”
这次于教授真的是在家里做了一整天心理准备,才敢去街道开介绍信的。
街道一开始还不愿意放人,于教授都快给他们跪下了,这才不情愿的开了介绍信。
原本只想开半个月的,但人家是要去看病,伤筋动骨一百天,更别说伤了这么长时间的腿。
于教授不同意,僵持了好久,他说要去找上级,街道才开了一年的介绍信。想要继续,必须得拿着医生开的证明再回来开。
拿着介绍信,于教授一回家就把家里的粮食什么的都跟邻居换成全国粮票,然后带着钱票,衣服,花钱找了一辆板车,把儿子搬上去送去了车站。
等上了车安顿好了儿子孙子,于教授才松了口气,看见乘务员顺便问了一嘴席于飞,没想到席于飞也在这辆车上。
他确实太久不坐车,也不清楚这个车次轮换,只觉得自己幸运了不少。
席于飞把这一家三口托给同事照看,这才急匆匆的回到了自己负责的车厢。
“回来了?”云穆清起身让地方。
“坐坐,挤着坐,站起来做什么?”席于飞推了云穆清一把,让他往里面靠,“歇会儿吧,这一路将近一天呢,能站的你腿都硬了。等回去,你跟我大师兄换个车厢,咱俩挨着,还能说说话。我大师兄可懒得跟我说话了,嫌我烦。”
“你这嘴不是甜吗?他还能烦你?”云穆清忍笑。
席于飞摘下帽子挠了挠头,“这话咋说的?他可能不爱吃糖吧。”
云穆清没忍住,笑出了声。
车厢里人越来越多,云穆清就看着席于飞一趟趟往外跑,查票,扯着嗓子让人放好行李,又把爬到行李架上的骂下来。车里都恨不得挤成罐头,得亏乘务员都是小伙子,换成个大姑娘,这一路都挤不过去。
“好家伙!”席于飞再次挤回来,摘了帽子擦汗,“我师兄那个车厢有个吐了的,我的娘诶,还吐了别人一身。这一通的闹腾,好说歹说把人送去餐车,给弄了水洗衣服。你闻闻,我身上馊了没?”
云穆清还真闻了闻,席于飞身上其实很干净,但架不住车上人多也脏,再干净的人来来回回的挤也好闻不到哪里。
“还行,没有嗖,就是汗味大。”
其实不止汗味,还有暖烘烘的属于人类体温的气味,但不难闻。
或许说,席于飞身上并不难闻。
“能不出汗吗?”席于飞从行礼袋中翻出一件毛衣,“你没带毛衣?一会儿我去我师兄那里给你找一件。京城温度低,就你穿一件单衣,下车就得感冒。”
其实他也有替换的毛衣,但云穆清比自己大了恨不得两个号,这毛衣能撑成个渔网。
“我自己跟他说就好。”云穆清配合着他把行李袋里的东西拿出来,“你这个包还挺能装。”
“铁路发的啊,回头你也有,别羡慕我的。”把毛衣拿出来放在上层,“看看几点了,都快凌晨了。一会儿你眯一下,身上得多盖两件衣裳,晚上冷。”
“那你呢?”云穆清问。
“我可不能睡,我得盯着。等你上了车就知道了,短途也挺难熬的。不过我也没跑过长途,听说长途配卧铺,还有机动车组上车轮班,能轻松一些。”
车上的灯光已经暗了下来,常峥嵘声音温柔的播报完下一站信息,又放了两首安静轻柔的音乐,这才安静。
车里已经有人睡死了,呼噜打的震天响。
席于飞给自己泡了一杯浓茶,然后时不时出去看一下。重点关注就是站在别的乘客身边的年轻人,还有在车门边挤着的乘客。
这两种类型最容易出扒手,如果扒手和失主都下了车还好,若是在车上折腾出来,算是他们负责这节车厢的乘务员失责。
虽然没有什么太大的惩罚,但会扣福利。
铁路上的福利还是很好的,就算大家手里都有点儿钱,但平白无故的被扣了福利,也心疼。
“要不你睡一会儿,我帮你盯着?”云穆清看着脸蛋子都憔悴的席于飞,有些心疼。
“别介,我都习惯了,等下车回去就睡,一觉到天黑,吃饱了继续睡。”席于飞喝了一大口茶,轻声道:“我看你晚上没怎么吃东西,车上的饭不和胃口?”
“也没有,只是长时间坐着,我就有点儿吃不下。”云穆清揉了揉胃,“也不觉得饿。”
“怕放屁吧?”席于飞嗤嗤的笑,“陈龙刚上车的时候不懂,就坑坑吃。吃完就坐着,晚上一串串的放屁,老刘嫌弃死他了。其实没事,吃饱了起来溜达两趟就好了,他就是没经验。”
云穆清:……
其实也没必要说的这么清楚,毕竟,车里的味儿已经这么难闻了。
作者有话说:
玉玉:让我闻闻让我闻闻,香!
我妈来了,啊……我明天可以睡个懒觉啦!
第34章 窗口不许撒尿
席于飞又去餐车看了一下于教授他们。
于大哥和小小于同学已经躺在餐车的椅子上睡了,但于教授是趴在桌子上的。他没有睡熟,听见动静连忙抬起头,当看见是席于飞的时候,便松了口气。
他摸出眼镜戴上,“小席。”
“大爷您躺着睡舒服点儿,放心,我的车厢离这里也不远,车里都是自己人。”席于飞轻声安慰。毕竟餐车休息的不止于教授这一家,还有其他同事的朋友,以及他自己的同事。
“好,好。”于教授也轻声点头,“我就是,就是睡不着……我没事。”
“嗨,睡不着也没事,等到家了,躺炕上舒舒服服的睡。那成,没别的事儿我先回去了。”席于飞主要就是来看看这一家三口的状态,见没有什么特别的,也就放了心。
只要过了凌晨,在车里就舒服多了,因为凌晨是最难熬的,生理上犯困这种事真的无法避免,而且还没有什么手机游戏消磨时间,把人熬的难受。
天逐渐亮了,又一次车站停靠,车上下去了不少人。
熬了夜的乘客跟乘务员一起都拿着脸盆茶缸子去洗漱,一时间厕所跟洗漱台人满为患。
席于飞揉着满脸油花,“我去餐车那边洗脸,洗完了换你,你过去之后直接给于教授他们点点儿热乎的吃,身上还有钱吗?”
“有,”坐着睡了半宿,哪怕是帅气如云大佬,如今也满脸疲惫,“顺便跟小潮哥要件厚衣服穿,越往北越冷了。”
“可不是嘛。”席于飞打了个呵欠,只觉得腰酸背痛。
他肩膀上搭着毛巾,手里护着茶缸子,“别挤了别挤了,再挤也就一个水龙头,洗漱的都快点儿!厕所的赶紧出来,别磨磨唧唧的,跟里面生孩子呢?快点儿,外面一群人等着呢!撒尿的先进去啊,拉屎的排队,别憋出个好歹的来,尿了裤子这里可不管换!”
周围人善意的哄笑。
旁边有个大叔道:“撒尿的还排啥队啊,往窗口一站自己解决多好。”
“耍流氓啊你?那不行!而且万一站不稳一咣当掉下去咋整?换车得重新买票我告诉你们!”席于飞小嘴儿叭叭的,“除了小朋友,谁都别给我站窗口撒尿,听见没?”
“好了好了,知道啦,你赶紧忙乎去吧!”有个年轻小伙子起哄,“我们给你盯着,绝对不让他们耍流氓!”
席于飞突然想起一个不知道谁说的关于车窗拉屎的恶心笑话,忍不住开始吃吃笑,一边笑一边扒拉人群,“都让让,哎哟挤着不难受吗?”
等他挤到餐车,那边也在排队,不过人没有普通车厢的多。
见自己先排不上,席于飞干脆直接进去坐着,发现于教授他们都洗漱完了。
于大哥看上去精神好了一些,还换了件板正的白衬衣,一条腿不自然的搭在座位上,另一条腿斜斜的落在地板上。
他两条腿都出了问题,一条腿完全折了,另一条也使不上多大得劲儿,平日里几乎都不出门,因为家里老的小的压根扛不动他。
但,他现在觉得,离开了那个充满噩梦的地方,哪怕是睡在狭窄的火车座椅上,心情都变好了不少。
“小席,”于教授看见他就打招呼,“等洗脸呢?我给你打了两饭盒子水,你先凑合洗洗吧。”
“哎哟喂还得是我大爷,心里记挂我心疼我!”席于飞嘴里的甜话不要钱的张嘴就来,“比我那个大师兄强多了!”
“你给老子滚蛋啊,”正在排队的梅雨白了他一眼,“老子一大早起来就给师傅打水去了,你那时候干嘛呢?”
“我还能干嘛?我哄你发小呢呗!”席于飞嘿嘿笑,“哎呀,当师傅就是好,什么时候我也能收俩徒弟。”
“想什么红烧屁吃呢?”另一个同事打趣他,“刚上段没几天就想着当人师傅了?大飞你这思想危险啊。”
“去去去,不想当司机的厨子不是好士兵,你懂什么?你不想带徒弟?”席于飞抱着俩饭盒往窗口走,“不跟你们贫嘴了,我有水,诶,我洗漱去!”
“你妹的!兄弟们,干他!”大师兄一呼百应,立马窜出来俩小伙子,把席于飞的饭盒抢了,“大师兄,这水给你洗漱,别便宜了那小子!有大爷在车上还能咋了?就不让你洗,诶,就让你等着!”
“我真服了!!”席于飞跳脚,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梅雨把两饭盒子水都拿走了。
“大爷,他们欺负我!!”
于教授一开始被惊的不行,看到最后忍不住笑了出来,“那大爷也没办法啊,大爷打不过他们啊。”
一群精力旺盛的小伙子们折腾了十多分钟才都洗漱完,等他们离开,常峥嵘拎着脸盆施施然来了,“一群傻小子,也不知道累了一宿怎么就这么有精神。”
“能没精神吗,等常叔介绍对象呢!”程成拎着大水壶等锅炉那边烧水,“哎呀,常叔,啥时候给我介绍对象啊?我瞅我妹子挺好的。”
“滚你个兔崽子,我闺女才特么十三岁!”常峥嵘抬脚就踹,“净想红烧屁吃呢!”
“我也不大啊,我才十八,我愿意等啊岳父!”程成嗷嗷叫。
“滚蛋,我闺女只找高中学历以上的,否则没有共同语言。”常峥嵘笑骂。
一车的人,大部分都是初中生,高中生寥寥无几,掰着手指头算一圈,高中毕业没对象的,就只有席于飞一个了。
“老席,我要跟你决斗!”程成拎着空水壶舞的嗷嗷的。
“有病吧你?有病看病去!你老子我都十九了,可等不起常叔家那朵花!”席于飞擦干净脸,还掏出擦脸油抹了点儿,“啧啧,小伙子真帅,我走了!”
“你用的什么擦脸油,真香,我也要擦!”程成嗷嗷的追了过去,俩人撕吧半天,他兴致勃勃的拿着擦脸油回来,“常叔,百雀羚,擦点儿?”
“滚蛋!”常峥嵘都被气笑了,“借花献佛啊?没门,我告诉你小橙子,别想了,没门!”
他说完,又一伸手把那一瓶百雀羚抢过来,“走走走,灌你的水去,擦脸油没收了!”
“你快去洗漱吧,餐车没什么人了。”席于飞精神百倍的回来,“你吃完早饭顺便给我带一饭盒粥,特么的肚子涨,别的吃不下去。”
云穆清心说你肚子胀不是因为晚上吃太多?也不知道那个包里装的都是什么,包子明明白天就都吃完了,可是这家伙一会儿摸出一把牛肉干,一会儿摸出一根香肠,跟个耗子似的,一宿没停嘴儿。
幸好他把某些多余气体都留到了车厢里,而不是集中在这个小休息室,否则这里都进不来人了,别说开窗户,窗户卸了也没用!
一大早,靠车窗的不少乘客都把车窗打开了,没办法,车里的气味经过一宿的发酵,实在是令人上头。
清晨的冷风吹进来,车里的空气焕然一新,大家看上去都精神了不少。
“下一站就是终点站了啊,”席于飞扯着嗓子喊,“各位把自己的行李查看一下,孩子都找看好了,那些鸡鸭重新绑一遍,别等下车了飞了可就便宜别人了!京城冷,厚衣服记得套上,别下车冻病了!!”
常峥嵘温柔的声音在车厢里响起,“下一站,终点站——京城。这次列车没有晚点,我们将会在正点抵达终点站。京城的清晨,已经有了初冬的凛冽……”
“我常叔这嗓子,绝了。”距离下车还有俩小时呢,席于飞嚷嚷完又钻进休息室,“歇会,你给我泡茶没呢?”
云穆清把茶缸子推了过去,里面跑着菊花茶,还放了几粒枸杞。
席于飞喝了口茶水,嚼着枸杞道:“不行,下回得弄点儿胖大海,这玩意,费嗓子!”
云穆清叹了口气,他只要一想到自己跟车也要这么扯着嗓子喊,脑瓜子就有点儿疼。
京城终于到了。
席于飞让云穆清先照看于教授一家,在车下等一下他。收拾完车里的乱七八糟,集合开完小会,一群人拎着行李做鸟兽散。
“你跟师傅说了吗?先去报道还是先跟我去家里,把我大爷送过去?”席于飞扶着于教授,于教授牵着小小于,云穆清则背着于天河。
“师傅让我先把你这边的事处理好,再去车站报道,他在车站那边等我。”
其实侯长青知道又要塞一个后门过来,就十分不爽了,尤其是听说后门还指名点姓的要跟他这个组,白眼差点儿翻到天上去。
后来梅雨去找他,他才知道这个后门的情况,等在车上看见云穆清,那股子怨气也就散了。
刚退伍高高大大又懂事的小伙子,谁不喜欢?
“那成,哎哟我看见熟人了,板儿爷!!张大板儿爷!!!”席于飞扯着嗓子喊,“赶紧着过来,快点儿!!”
张大嘴儿正躺在他的板车上晒太阳呢,听见这叫唤声,慢悠悠之气身子,把脸上的草帽子往下摘,“哎哟,我当时谁呢,六爷啊!”
“滚犊子,赶紧过来!一点儿眼力价都没有呢?”席于飞招呼着,“赶紧着,哎,把我大哥扶上去,让我大爷做前面。大侄子你跟你爷怀里别乱动啊!成了,还有我俩……”
“不是,”张大嘴蒙了,“这么多人?我蹬不动啊!”
“你真是个废物,我加两块钱!”席于飞瞪眼。
“好咧,别说这么多人,再来一倍你板儿爷我也能蹬回去!”有了多给的两块钱,他下午就不用出来了,舒服!
作者有话说:
昨天晚上JJ又抽了,原本八点就要更新的,结果拖到十点,烦死啦!
一会儿还要去地里,晚上还有一章,爱你们!
今天不吐槽了,因为一想到阿三申奥成功了,就真的……
哎……
第35章 实在亲戚
快到胡同口的时候,张大嘴已经累瘫了,满头大汗哗啦啦往下流,只觉得这钱难挣屎难吃。
“瞅你这废物德行!”席于飞笑嘻嘻的从板车上跳下来,“给你减减负,我先回家让我娘收拾屋子去,玉玉,你招呼好咱大爷!”
云穆清还没吱声,那人猴子似的就跑远了。
“哎哟,我说兄弟,大兄弟,长得最帅的这位大兄弟!”张大嘴扭头看着云穆清,“快到家了,兄弟能下来溜达溜达不?我实在蹬不动了。”
于教授一听,就想从车上下来。张大嘴连忙制止,“大爷,诶我亲大爷诶,您可别下来,您下来大宝子得生啃了我。”
云穆清笑着从车上跳下来,扶了于教授一把,“您老跟车上坐着,我下来溜达溜达就成了。”
车上少了俩大老爷们,张大嘴立马觉得松快了许多,他慢悠悠的蹬着,还跟云穆清聊天呢,“兄弟,听口音本地人?什么单位的?”
“铁路的,”云穆清道。
“哎哟,跟大宝子是同事啊?挺好挺好,以后可得照顾照顾大宝子,那就是个少爷。”张大嘴埋汰席于飞可一点儿都不带客气的,“真的,你都不知道他之前小名叫啥,小凤凰,牛批吧?后来要不是形势太紧张了,也不会改小名。哦,他现在就叫大宝,他娘把他当姑娘养,养的那叫一个娇气。”
“小凤凰?”云穆清笑了,这名字可比自己那个玉玉的外号带劲儿,“这真是当心肝肉呢。”
“可不是嘛,席家人多,他小时候不是大哥背着就是大姐背着,三岁之前脚丫子就没沾过地。可谁能想这么娇养的小玩意儿,偏偏是他下乡去了,这三年给折腾的,人都丑了。哎你不知道,他小时候那叫一个漂亮,旁边几个大杂院的小孩崽子都喜欢围着他玩,过家家让他当新媳妇儿,哈哈哈哈。”
提起席于飞小时候,张大嘴可太有话聊了。
虽然俩人平辈,但张大嘴比席于飞大小二十岁呢,他比席家老大都大两岁,那真的是把人从小看到大的。
这边听着席于飞的黑历史,正主已经呼呼呼的跑回家,“娘,我娘诶,快,把我那间屋收拾出来。”
“咋的了这是?狗追呢?”曾柳华往门外看看,“你那屋还用收拾?天天给你扫呢。”
“不是,娘……”席于飞抓了抓脑瓜子,“我得跟你说个事儿,一会儿脸上别露怯啊。”
席于飞把他娘拽到屋里,嘀嘀咕咕的把于教授的事都说出来了,除了买房子,“就是这样,我觉得老爷子挺可怜的,不过您也别生气,老爷子有钱。”
“有钱就能……你跟你爹一个样!”曾柳华气的拍打了席于飞胳膊两下,“成了,不是什么坏人,住就住,反正你也有地方住了是吧?哼,我看你就是心野了。”
“那不是,这不是想让我于大爷感受一下大家庭温暖嘛,住我那边多凄凉,冷冷清清的。反正到时候他儿子去医院看腿他就搬出去了,左右也就这俩月的事儿。”
“成吧,早不打个电话回来,一会儿给你爹捎个信儿去。”曾柳华也没有拒绝。
之前战乱的时候,他家可没少收留别人,不过就是多抓一把米,多加一双筷子的事。再说人家也自带粮票,反正自家不吃亏。
可能不管是曾柳华还是席文明,骨子里都带着东北人的好爽与好客的血统,对家里住进客人这件事并没有什么排斥。
当然,前提得是这个客人懂事,若是不懂事,家里几个儿子直接给他抬出去,什么教授都不行!
“大宝子,快,来接人!”张大嘴扯着嗓子跟外面喊。
席于飞颠颠的跑出去,后面还跟着曾柳华。
曾柳华一边走一边儿跟俩儿媳妇道:“来且了,先去烧个热水,老二家的,把大宝屋里的被褥准备好,准备……诶,别用他的,从我屋里搬过去两床新的。”
俩儿媳妇被指挥的团团转,只知道家里来且了,但来的这个且是谁,完全不知道。
“哎哟,我大哥啊!赶紧着,大宝扶你大爷下车!”曾柳华一出门,脸上的笑就带出来了,“辛苦大嘴了啊,看给累的。大宝钱结了吗?赶紧给你大嘴哥抓两块糖去。大哥您真是好福气,这俩大儿子啊?”
于教授还没张嘴呢,就被曾柳华一连串的话给顶的笑都快维持不住了。
“娘,这是我同事云穆清,你叫他玉玉就好了。我大哥腿不好,玉玉……不是,张板儿爷,你也搭把手啊,赶紧给我大哥抬下来,把我大侄子抱下来啊。”
“我真是欠你的!”张大嘴抬手就把于向前从车上抱下来,还顺便往人屁股上一拍,“这小崽子也太瘦了点儿,赶紧让你婶子给你多做点儿好吃的。大宝子,赶紧算账,对了,我婶子让你给我糖呢。”
“少不了你的!”席于飞小心翼翼的把于天河扶到云穆清背上,“去我屋里,那边那边……诶,娘你带我大爷赶紧去休息,一宿没咋合眼。”
说完,又从兜里掏出钱给张大嘴算账,然后从提兜里摸出一根香肠,“糖没有,香肠要不?”
“拿来吧你!”张大嘴一把抢过香肠,“行啊大宝子,出手不凡啊。”
“原本是想给我家添盘菜的,但是毕竟张板儿爷您辛苦了不是?犒劳犒劳您,以后我去上班,家里有个什么事,尤其是我大哥要去医院什么的,搭把手。”席于飞笑嘻嘻的摸出一张烟票塞过去,“以后兄弟吃肉,绝不忘记哥一口汤喝。”
“你特么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就不能带哥一起吃口肉?”张大嘴拿着烟票,兴奋的俩眼珠子放光,“再说了,都是邻居,我啥时候不帮忙着?你这说的都是废话!”
“对对对,我板儿爷就是爷们。行了我得赶紧回去了,您忙着?”
“忙个屁,回家睡觉去!”张大嘴美不滋滋的,推着板车回自己的大杂院了。
院里,于天河已经被扶到炕上,他第一次睡北方人的炕,满眼都是惊奇。
尤其是南方那边窗户开的小,屋里到了下午就不怎么亮堂了。但北方这边窗户都大,还贴着炕,躺在炕上就能看到院子里。
于向前有些坐立不安的站在炕沿儿边上,就这么一会儿,他已经被仨女人摸脸摸脑袋瓜子说他瘦了。给小孩崽子摸得有点儿懵。
他抬眼往门外看,就看见几个半大的小萝卜头,一个个滚得跟女娲刚捏出来的似的,还啃着手指头往屋里看呢。
“烧了热水了,一会儿端进来您爷仨先擦洗擦洗,好好休息休息。咱家也没面条,什么上车饺子下车面,没面,但有红薯黏粥,热乎乎喝一碗,等你老弟回来,你们爷俩喝点儿。”曾柳华笑盈盈的,仿佛眼前这老爷子就是她失散多年的亲大哥似的。
“好,好……不用那么麻烦。对了,这是粮票,还有钱。”于教授从贴身衬衣的兜里掏出来个手绢包,打开后里面是十张大团结和厚厚的一叠子票,“弟妹,你看着用,这段日子,我,我们就麻烦你们了。”
“实在亲戚,说什么麻烦!”曾柳华也没客气,直接把钱接了过来数了数,“够够的,哟,还有工业票呢?正好,回头给你们爷几个买脸盆什么的用。毛巾衣服都带了吗?这边冷,得用厚衣服。没事,我这边还有几斤棉花票,可以给你们一人整一身棉袄了。那这钱我就收着了,用多少回头跟你说。”
“你用,你用,不够我还有。”于教授怀疑这一家子是不是天生跟谁都自来熟,刚见面,这就又成了实在亲戚了。
“大宝,去让你爹说一声去,看看他能提前回来不。啊,玉玉是吧?你来的正好,帮我把院子里那几口大缸放倒,我得赶紧把缸洗出来,过些日子大白菜就下来了,得积酸菜。家里靠得住的老爷们都去上班了,大宝力气没那么大,我看你长得挺壮实的……”
“老大家的,别让孩崽子们跟那屋门口杵着,看那一身滚得,赶紧去给洗洗。老二家的,给你大爷三个擦锅黏粥,放点儿红薯,别太稠,晚上还有一顿儿呢。”
于天河听着外面呱啦呱啦热闹的大嗓门,突然笑了,“爹,我挺喜欢这里的。”
“喜欢就多住几天,爹厚着脸皮也让你住舒坦了。”于教授用力握了握儿子枯瘦的手,“你好好养着,养好了,以后咱们就不回去了,就跟这边住。”
整个院子都充斥着令人安心的烟火气,于教授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眼睛,总是发热呢。
“哎哟,我大哥啊,你可来了,我都惦记好几天了!”席文明怼了他儿子一路,但回来见到人,脸立马就变了。不管儿子多不靠谱,但人家是刚被平反的教授。
这证明什么?证明人家这个教授是实打实的,真才实学!
席文明这辈子没有什么太多爱好,最大的爱好就是喜欢跟文化人交流。所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听教授这个级别的文化人一席话,还不得胜读二十年书吗?
于教授被热情的握了手,又被拥抱了一个,他紧张的手都不知道要怎么放了,还没等张嘴说话呢,外面又开始张罗,“去,把小桌子放上,切点儿咸菜,把那个酱豆腐捞两块。老席,让大哥大侄子他们先吃点儿,做一天车了,好好休息休息,等晚上你俩在亲香!”
于教授:……
不是,你家人都是这么风风火火的吗??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呢!
作者有话说:
席文明:我就喜欢文化人儿!
云玉玉:那可太好了,我家也都是文化人儿啊!
对了,九月三号举行抗战胜利80周年大阅兵,宝子们想来北京的赶紧提前买票定酒店啊!
估计这次大阅兵之后,整个世界都得消停消停了,咱妈拿出实力,让他们震撼震撼!!!
明天我再继续吐槽阿三!
第36章 以后哥罩你
安顿好了于教授,席于飞还得去他新家“备货”,云穆清也得去车站销假。
干脆去隔壁借了一辆自行车,先送云穆清去车站再说。
“晚上记得回来吃饭,”三头六臂曾柳华跟儿媳妇忙乎着做晚饭还不忘了提醒她儿子,“让玉玉也一起跟着过来吃,人家忙乎半天了!”
玉玉:……
席于飞嘎嘎大笑,“知道了知道了!”
他蹬着自行车,车后座坐着云穆清,蹭蹭的出了胡同,扔下一堆“臭小子”,“嗨呀你个大宝子怎么骑车”诸如此类的笑骂声。
云穆清僵硬的坐在后面,用力拽着后车座,手指头都泛白了,“慢点呗?”
“慢什么慢,一会儿都放学下班了!你赶紧去销假报道领东西,我去收拾我那边的房子!”席于飞恨不得把脚蹬子蹬出火星子来。
也就是现在路上人不多车也少,否则分分钟得车祸。
自行车连蹦带窜,被骑的跟个兔子似的,云穆清怀疑自己一会儿从车上下来,怕是屁股八瓣,路都走不动了。
“拐弯了拐弯了!!”席于飞嗷嗷叫,破二八大杠的铃铛被他按的叮铃铃乱响,“玉玉你坐稳啊,扶着我的腰,拐了拐了!!”
一个恨不得一百八十度大弯,差点儿给云穆清从后车座甩下来。
他连忙伸手环住席于飞的腰,第一时间竟然是惊叹对方的腰好细。
这么细的腰,竟然能把自行车蹬这么快吗?
嘎吱,自行车停在铁道局办公处门口,席于飞喊道:“高叔高叔,我带新同事来销假报道,麻烦你给他指一下宋科长办公室!”
高杨从值班室探出身,“成了,知道了!”
云穆清恍恍惚惚的从车上下来,还没站稳呢自行车就窜出去了。
“一会儿我来接你,你跟门口等我啊!!”这句话还带着尾音儿呢,人都快窜不见了。
“狗撵了啊?”高杨笑骂着从值班室出来,“新人?看那边二层小楼了吗,上楼左转最里面那间就是宋科长办公室,你先过来签个字。”
原本拘谨内向的黑脸汉子高杨,如今也已经习惯这里的人情世故。尤其是这群小伙子们,嘻嘻哈哈的活力四射,多看几眼感觉自己都年轻不少了。
云穆清走到值班室窗口,拿起钢笔签字。
“哟,字儿不错,云穆清是吧?这个姓挺特别啊。”高杨把本子收回来,“成,你进去吧。”
云穆清一路往里面走,神情有些紧绷。
他突然发现,自己跟席于飞在一起的时候,竟然是他最放松的时候。
云这个姓氏特别吗?
他胡思乱想着,心说这个姓氏在我这边都快绝了,有什么好特别的。那些坏人也不会因为你的姓氏特别,就不背后插刀子,下黑手。
席于飞并不知道云穆清因为一句话就想这么多,他着急往新家去,得先把市场的东西拿出来,他还打算往家里拎几只鸡和一些鸡蛋。三个嫂子都怀孕了,再加上一群孩崽子和于教授他们一家三口,怎么着也得都补一补。
把空间里收拾出来的毛线和布头都用麻袋装好,又拿了个篮子装了四只老母鸡和一兜子鸡蛋,全部塞进自行车后面焊接出来的那个铁筐里面。
弄完这些,又骑了车吭哧吭哧的去了单位门口,发现云穆清还没出来,干脆下车到值班室和高杨唠闲嗑。
“叔,你给我讲讲你下战场的事儿呗,”席于飞从兜里摸出糖果,他如今都习惯在兜里塞点儿糖了,万事糖开路,这年头,没人会嫌弃这种甜滋滋的好东西。
“大白兔啊?”高杨一只手剥糖纸,然后塞进嘴里,“有什么好说的,漫山遍野的死人,能回来就是命大。”
之前谁给他糖,他都会带回去给家里的孩子吃。如今收的吃的用的多了,这大白兔也不稀罕了。
从沪市回来的那群人,基本上都会带点儿大白兔奶糖。
“我小时候还想着去当兵呢,我四哥五哥,还有刚才我送来的那个小伙纸,都是军人。”席于飞道:“只不过刚才那位退伍了,否则就他这个年龄也能拼点儿军功章。”
“孩子话,”高杨笑了笑,“军功章是说拼就能拼出来的?那得用命去填。你叔我倒是有个二等功,但少了个胳膊。”
席于飞碰了碰高杨断臂的地方,“叔,疼吗?”
“不疼,”高杨看着这些年轻的孩子,眼神暖了许多,“刚炸断的时候,脑子都是蒙的,觉不出疼。后来到了医院,打了麻药,也觉不出疼。现在都好了,还能疼?”
“怎么可能不疼呢?”席于飞光用看的,就觉得疼。他从不认为什么伤疤是男人的勋章这种说法。
祖国不够强大,拳头不够厉害,才会有伤疤。再过几十年,祖国强大了,我们的士兵都武装到牙齿,那就只会给别人留下伤疤!
我们的革命先驱用鲜血铺就的这条路,早晚会盛开出美丽的花朵!
“诶,你朋友来了。”高杨抬起自己完好的手,摸了摸席于飞的头,“你们加油,不管是做哪行哪业,只要对国家好,就要努力,要尽心。国家强大了,我们就不会再有伤疤,自然也不会觉得疼了。”
“知道了,叔。”席于飞站起身,突然转身给了高杨一个用力的拥抱,“叔,你也要好好的!”
“你这孩子,我现在过得特别好,哈哈。”黑脸高叔笑出了大白牙,“出去吧,小子,别总赖在我这里。一会儿我就下班了,没法陪你聊啦。”
云穆清拎着大包小包的走过来,席于飞连忙上前迎接,“你没去宿舍?按说单位应该会分宿舍吧?”
云穆清愣了片刻,“我忘了。”
他拿了东西签了字,领上工资就着急忙慌的往出走,压根忘记问宿舍的事了。
“啧,心不在焉的,想什么呢?”席于飞笑嘻嘻道:“没事,先把东西放我那里,回头在往宿舍搬。”
云穆清想了想,道:“我不太想住宿舍,要不我去问问宋科长租房子的事,你等我一会儿?”
“可别了,”席于飞挠了挠头,“算了,你住我那边吧,我刚跟宋科长要了租房的介绍信,回头你也要去租房,宋科长估计都得烦。”
到不是没有空房子,只不过很多房源也是要记着那些成家的同事们。铁路上现在也在到处联系空房子要做分配房,毕竟这边工龄长的双职工都要到了该分房的年纪了。
宋科长手里就那么几套好房子,估计也舍不得再往外介绍了。
云穆清抿了抿唇,让自己的唇角不要翘的太高,“这样方便吗?”
“之前在沪市不就一起住?反正也不是一间房,有什么不方便的。哦,你得承担一半的房租才行。”席于飞把云穆清的行李绑在了铁框子上面,“你带我吧,我都骑累了。”
云穆清腿长,大长腿一偏就上了车,等席于飞坐好,就稳稳的蹬了出去。
“嗨呀,快点儿,先去放东西!”席于飞坐在后面也不老实,一伸手就环住骑车人的腰,“哎哟你的腰,啧啧,有劲儿啊。”
自行车差点儿画龙,云穆清无语道:“别乱摸,你现在住哪里?”
席于飞给值了路,嘎嘎笑道:“我哪里乱摸了,啧啧,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腹肌,真不错真不错。”
云穆清努力深呼吸,尽量让车子稳稳的。
“诶,你知道吗?门口的那个黑脸大叔也是军人,退伍了。他用胳膊换了个二等功。”席于飞说起这个,声音闷闷的,“你在部队,也去过战场吗?”
“去过,”云穆清道:“当兵第二年就去了,不过我那时候岁数小,大家都照顾我,没太往前冲。”
“你说,你如果不退伍,会不会变成连长,营长,旅长?”
云穆清苦笑道:“家里没有平反,我最多到副连就不可能再上去了。”
其实他差一点儿就能到副连了,但岁数小,哪怕功勋足够,上面也得给压着。
只是对他来说,副连就到头了,与其这样,还不如全心的给家人平反重要。
“那,如果平反了,你还能回部队吗?”席于飞又问。
云穆清想了想,“应该回不去了吧?不过就算退伍了,我也是个军人,有战必召,有召必应是我们的职责。”
席于飞没有再说什么,他能说什么呢?
二等功和胳膊哪个更重要?
对于军人来说,只有背后的祖国家人才是最重要的。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血性与信念,祖国才能日益强大!
过了马路就是席于飞租的小院子了,车子停在门口,正好有一队警卫员排着队从门口路过。
席于飞看向云穆清,能够清楚的看到,他眼里满是怀念。
“别难过,以后哥罩你!”席于飞拎了东西进屋,“以后你住西屋,晚上我给你拿被褥过来。你放心,你家里人一定会平反的。”
“好,以后你罩我。”云穆清抿着嘴笑,等席于飞锁上大门,再次上车带他往家里走。
“我是说真的,等我研究研究,西北那边看农场的领导有什么喜欢的。想要让人开后门就得投其所好,你直不楞登的过去是不行的。”席于飞开始絮叨。“不止如此,阎王好说,小鬼难缠,领导下面的人也得打点。我觉得吧,京城一定有人跟那边的人有联系,咱们得学会挑拨关系你知道吗?只有让他们心不齐,咱们才能钻空子!”
“好,我知道了,你多教我。”云穆清道。
“哼!”席于飞又傲娇上了。
看看,年轻时候的云总,真的啥也不会,还得他费心!
作者有话说:
晚上还有一章掉落……
继续吐槽阿三。
就,你们知道,老美开飞船上去接快生娃的玄冥二老了,结果呢?飞船坏了,人没接到,又撂了俩。
飞船为什么坏了呢??
因为飞船的某个关键的钛合金零件坏掉了。
为什么坏掉了呢?
因为我们要吐槽阿三啊!!
这个零件,是老美脑子进水,跑去找阿三定制的。
阿三收到钱发现,自己没有能做钛合金的水平,于是呢,他做了个铝合金的零件给老美了。
老美也不知道,就按飞船上了,于是买一送一。
不得不说,阿三真的胆子大,没有这个金刚钻,就是想要揽瓷器活。
这种事他们不止坑了老美一次了,而且他们也不是只坑老美,他们全世界平等的去坑!
小本子去阿三那边做汽车,结果发动机丢了三千个,让阿三赔,因为他们做了全车保险。
结果阿三说你这是全车保险,但丢的是零件,不符合赔偿要求。
小本子就把零件保险也交了,让阿三赔。
然后阿三说……
他说你这个是零件损坏保险,不是丢失保险,所以我们不给赔。
只能说,不亏是阿三!!
第37章 工资都给你
云穆清第一次见到如此庞大的一个家庭。
刚进胡同,就看见呼啦啦一群小孩子追着自行车喊六叔。等进了院子,不大的院子里乌央乌央的都是人!
小的是两三岁的萝卜头,大点的七八岁,几个十三四岁的大孩子赶羊一样照看这群小孩子。
他唯一眼熟的竟然是被拽到院子里一起玩的那个于向前!
一群男孩子女孩子叽叽喳喳的,有喊六叔的,也有喊六哥的。
三个壮汉跟俩老头子在院子边上那个石桌旁边抽烟,三个大肚子的女人正在厨房进进出出,吵吵嚷嚷的做饭。
曾柳华从屋里出来,大声张罗着,“一根烟抽俩小时啊?还不赶紧进来放桌子!老大老二去帮你们媳妇端菜盛汤,老三你去把你于哥背到主屋炕上来。一个个闲的出屁了都,没看见老娘忙的脚底冒烟?大宝回来了啊?大宝赶紧去洗脸洗手,带你朋友等吃饭了。大哥进屋啊,外面太阳一下去就冷了,别跟院里坐着啦。老丫头老儿子,带你们侄子侄女去洗手洗脸,刚换的衣服又滚一身土,赶紧掴打掴打!”
一院子从老到小,被张罗的团团转。
席于飞带着拎着大包小裹的云穆清,跟分红海的摩西似的从人群中穿了过去,“娘,我带了点儿好东西,放厨房去啦!”
“啥东西啊,我看看!”曾柳华满脸笑容,她大宝就算捡个土坷垃那都是好的。
云穆清跟个卖呆儿的似的被丢在屋门口,手脚僵硬的躲避着一群小孩子。
席老三放了桌子过来看见他,“东西一会儿拿走不?拿走的话放院子石桌上,不拿走就拿进来。”
“拿走,”云穆清乖巧的把手里拎的东西放去石桌,还没等走过去呢,就听曾柳华在厨房里气道:“这是鸡蛋,这不是石头,我的大宝啊,你真的是……这下好了,给你鸡蛋熬粥!”
云穆清心里一咯噔,那自行车筐里,还放了鸡蛋?
“哎呀不就碎了这么几个?娘你别骂了,是玉玉骑的车!”席于飞直接把锅飞出去了。
“那你在后座不知道把鸡蛋拎手里?”好大宝变成了不懂事的大宝,看着碎掉的鸡蛋,曾柳华也心疼。
这可不是碎了一个两个,是碎了十来个啊!
席于飞拿着碗捡碎鸡蛋,还逼逼呢,“他骑得太快啦,都怪他!”
曾柳华就算再怎么宠她儿子,也不至于不知道她儿子什么德行,“别什么都说别人的错,你就没错?玉玉一看就是稳重的,你告诉他车筐里有鸡蛋没?行了,这些鸡蛋一会儿加个菜,你多吃点儿。看看,这都瘦了……”
没骂心肝两句,就变成了心疼。
院子里其他人都表示这才是正常的,如果真的骂厉害了,他们都会觉得曾柳华撞了脑袋呢。
筐里的四只鸡还都活着,被曾柳华找了地方圈上,暂时养两天。
这鸡不敢一直养,怕被人举报。到时候革会上门,连根鸡毛都会被抢走。
曾柳华把席于飞从厨房轰出来,她挑出碗里的鸡蛋壳,又切了两根大葱搅拌进去,抓了把柴火塞进灶膛,挖了块猪油在锅里,用最后这把火炒了个葱花鸡蛋。
于教授跟儿子于天河被拱到炕里头,炕上放着两个并排起来的小炕桌,上面放了五六个大海碗。一碗醋溜大白菜,一碗红烧冬瓜,一碗油渣炒丝瓜,一碗五花肉炖茄子还有一碗酸辣土豆丝。
曾柳华又端了俩盘子进来,里面盛的满满的都是鸡蛋,少的那一盘子放在外间屋孩子的桌上,多的那一盘子放在里间屋炕桌上面。
仨儿媳妇都跟外间屋吃饭,顺便照看孩子。其实也用不到他们了,家里四丫头和七小子以及大孙子都十四岁了,是能帮忙照看孩子的年纪。
“喝点儿?”曾柳华看向席文明。
“喝点儿,见到我大哥也不容易。”席文明立马转身翻炕柜,从里面翻出来一瓶子洋河大曲,“一直没舍得喝呢,今天咱们爷几个都喝点儿,喝完!”
“不,不……”于教授虚弱的想要拒绝。
“喝点喝点儿,舒筋活血,也不喝多。想多喝都没有!”席文明看着斯文,但其实也有东北老爷们那种劲儿,“孩儿他娘,去拿酒杯,就之前那一套小酒盅。大宝也喝点儿?你朋友酒量怎么样?”
云穆清感觉自己从一进门耳朵就嗡嗡的,到现在还有回声呢。听见席文明的话,都没能快速反应过来。
“能喝又咋样?就这么一斤酒,一人一杯也就没了!”席于飞笑呵呵的,“我这里有酒票,明天去买几瓶放着?”
“好好好,买几瓶放着,眼瞅着就过年了呢。”席文明喜欢没事儿整两口,但酒票难得,有了酒票,也不等于能买到好酒。
再加上媳妇儿成天念叨,他基本上要好久才能解一下馋。
“我大侄子能喝点儿不?”席文明拿着个酒盅,看向于天河。
于天河笑了笑,“陪我叔怎么都得喝。”
“敞亮,我看你像北方人,敞亮!”席文明哈哈大笑。
“还没喝就醉了。”曾柳华无语,她拿起筷子,“赶紧着倒酒吧,没看都等着吃了吗?先吃菜,窝头饼子管够。”
说完又看向席于飞,“你要不要先喝点儿粥?从下班到现在,你一口水都没喝呢。”
“成,我先喝点儿粥。”席于飞说完,习惯性就看向云穆清。
云穆清站起身要去厨房,被曾柳华手疾眼快抓住胳膊,“诶诶,怎么个意思?大宝你这是开始指使人了?家里人不够你造的?玉玉你坐,老三 ,给你弟盛粥去,少放红薯。”
席老三筷子还没伸盘子里呢,闻言只能放下筷子,伸手点了点席于飞,然后下了炕。
席于飞直嘻嘻,“三哥,我就喝稀的,给我朋友盛酱的,他饭量大。”
“你到还知道我是你三哥!”席老三翻了个白眼儿,去厨房盛粥了。
这顿饭吃的那叫一个热闹,席文明跟于教授一口一个老哥哥,一口一个老弟弟,俩人真的跟几十年没见面的亲兄弟似的,最后还抱在一起哭了场。
“娘,我跟玉玉先回去那边住了。”席于飞吃饱喝足,帮着把碗盘拿去厨房,又洗了把脸,“明天我再过来吃饭。”
“你俩一起走?电棒子拿着……”曾柳华有些担心,“要不在家里住得了,跟你弟弟挤挤。”
“我才不挤呢,再说那边放着东西,我得看着,不然不放心。电棒子我有,不用家里的。”席于飞从包里掏出手电筒晃了晃,“反正也不远,我俩溜达溜达也就到了。诶,对了,娘,你把我那套被褥收拾起来,玉玉现在跟我一起住,那边西屋还没被褥呢。”
“你俩住一起?那成,那我放心了。”曾柳华一直担心自己儿子一个人住那么大的院子,晚上得多害怕啊,听见有人陪着,心里踏实了不少。
“玉玉,你要好好照顾我家大宝,他岁数小,养的娇气……”
“娘,你说什么呢,我才不娇气呢。你猜他为什么叫玉玉?金尊玉贵的,他才娇气!”席于飞可不想破坏自己在云穆清心中伟岸的形象。
当然,这个伟岸的形象是他自己想象的。
曾柳华把席于飞的被褥都打包好,其实席于飞原本的被褥早就在下乡的时候背走了,这一套是回来之后拿的一套新的,结果也没睡几天又搬去了新房,那边又置备了一套被褥。
也幸亏这么些年曾柳华没少攒家伙事,否则这被褥都不够用的,还得跟儿媳妇借。
这年头,被褥也是嫁妆里面的重要角色。
这些新被褥,都是曾柳华一套套给四丫头置备的嫁妆,等她岁数到了该嫁人的时候,弄个八铺八盖,绝对拿得出手。
不过这还没一个月,刚准备好的四套被褥就被用掉了。如果还想用新的,那就得跟儿媳妇张嘴。
席于飞帮云穆清拎着个不大的行李包,被褥卷都由云穆清自己背着,手里还拎着单位发的一堆东西。
俩人踩着月色在路灯下往新院子溜达,北方如今已经冷了,外面遛弯的人不多。不像是沪市,现在正是热闹的时候。
“你吃饱了没?”席于飞问。
云穆清点点头道:“吃饱了。”
其实不止吃饱了,还吃撑了。
曾柳华可劲儿的往他碗里夹菜,盛的粥也稠,还吃了三个大饼子加半个席于飞吃剩的窝头,真的是撑得不行。
席于飞倒退着走,看着云穆清笑嘻嘻道:“吃饱了就成,我看你老拘谨了。其实我家没有那么多规矩,人多,吃饭得抢,否则好东西吃不上几口。”
云穆清心有余悸的点点头,席于飞那三个哥哥是真的能吃,不过也赶不上外面那一群小的。最后大人桌上没吃完的饭菜都端到孩子桌上去了,被一扫而空。
这么大一家子,每天吃饭就得十来斤粮食,普通人是真的养不起。
也幸亏有五个在职工人和一个退休工,六个人拿工资,一个月能有一百大几。若是普通人家靠糊火柴盒或者纳鞋底子赚钱,不说三天饿九顿,那也得饿上一天半。
“我把吃饭的钱票都给你,否则我一顿吃这么多,总是来吃也不好意思。”云穆清提醒,“你别倒退着走,小心摔着。”
“你干脆把工资都放在我这里算了,我以后倒腾东西算你一份?”席于飞道:“以后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光靠死工资可不成。”
“嗯,听你的。”云穆清说完就开始掏兜,“今天单位把这个月工资和票都给我了,还有粮证,也放你那里算了。到时候领粮食一起领,直接放你家。”
“上道!”席于飞踉跄了一下,幸亏云穆清扶的快,他终于不倒退着走了,“那就这么说定了,粮证放我这里,每个月扣五块钱租金,给你两块钱零花够不够?”
啧,管未来云总的钱,感觉可真特么爽啊!
就给你发两块钱零花,嘻嘻。
作者有话说:
别说一屋子孩子了,就我大外甥一个孩崽子在家里,我脑瓜子都嗡嗡的。
小孩子真的是精力旺盛的可怕!
对了,据说咱们种花民族体内的MAOA这个战士基因比大毛还多,位列世界第一!
突然觉得,以后我看见大毛都能上去踹两脚了!!
我站起来了!!
第38章 房子咋办?
这个院子租的时候都有点儿荒了,不过这几天席爹带着几个儿子轮流过来收拾,院子里也铺上了碎砖小路,看上去干净利索了不少。
只不过北方如今日渐寒冷,院子里没办法种菜,否则席于飞相信他爹一定会偷摸的种点儿什么,哪怕葱姜蒜都可以。
这个院子小,屋子也不大,不过住俩人足够了。
但屋子里不是炕,太久没人住,炕都烂了,炕洞里耗子一窝一窝的,边缝都是臭虫蚂蚁。
所以炕已经被拆除,找木匠打了两张一米三的木板床。
一米三的这个宽度,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双人床配置。直到大家手里钱富裕点了,床板才逐渐被加宽道一米五,一米八甚至两米。
院子里通了自来水,这个水管也是从旁边部队大院引过来的,但只能安装在墙边,砌了水泥台子。
等冬天的时候,还得去准备一些稻草之类给水管子裹上,否则极有可能冻住出不来水,甚至冻裂冻炸。
厨房也是在外面,席文明去废品回收站淘换了个二手的液化气炉子,回来刷锈刷漆,只需要花钱买一罐子液化气就能使用。
冬天取暖的话就得在屋里重新盘个灶,安装个建议的烧水锅炉。如果买不到锅炉,那就用小铁桶改装一个煤炉子,晚上睡觉前烧一壶水,水蒸气与烟囱散发的热气也足够能让这小屋子暖合起来。
综合来说,其实不如火炕。
但现在京城开始逐渐拆除火炕了,因为人口逐渐密集,太多人挤在一间屋子里,火炕烧火麻烦,很容易引发火灾。
还有就是火炕需要用劈柴,城里买劈柴太难了,也就是席家有个村里的亲家,每年冬天都会给拉几车的柴火过来。
就这么个院子,每个月租金要七块钱。
看上去好像很便宜,其实已经占了普通工人收入的三分之一或者四分之一。大多数人宁愿只租一间两块钱的房子挤着住,毕竟生活需求比居住环境更重要。
七块钱,对于自己吃饱全家不饿还有工作的席于飞来说,简直不要太便宜。而且现在还有个“大冤种”愿意掏五块钱一个月的房租,他只需要拿出两块钱就可以了。
“五块钱真不贵!”席老板帮着云穆清铺床,“你想想,褥子棉被要钱吧?水电要钱吧,这些都包括在房租里了。还有火灶炉子,这些都是家里新添的,也得要钱。”
“我没觉得贵,”云穆清这个刚从部队退伍完全不懂外面租房市场价格的社会萌新,对五块钱一个月表示了极大的赞同。
席于飞挠挠头,总觉得现在的云总太乖了,搞得他都不太好意思欺负人。
“回头得找人做个浴桶,否则冬天洗澡太麻烦。外间屋也得隔开,后面砌个灶台,隔出一半做洗澡间什么的。”
他讲究惯了,毕竟上辈子嘎之前住别墅,有佣人,全天24小时热水,淋浴和按摩浴缸都有,洗个澡还往里面滴点儿精油呢。
云穆清想了想自己的人脉圈子,失落道:“我不认识木匠。”
“我爹认识,回头你就说你需要用浴桶洗澡,让我爹找人打一个。”席于飞开始忽悠。
云穆清:???
“为什么说是我?”
之前鸡蛋碎了也怪他,白白被扣了口大黑锅。幸亏曾姨是个明白人,否则自己简直百口莫辩。
席于飞啧了声,“我爹没有我娘那么宠我,我让他打个浴桶,他指不定要怎么骂我呢。这次于教授过来我忘了提前跟我爹通气儿,这一路被他怼的,都快被骂化了。”
主要是他也没想到,于教授这么雷厉风行,都没提前跟他说一声。
还有沪市那个房子,他到现在都没想出来要用什么办法……
“嗯……那什么,玉玉啊,我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云穆清汗毛一悚,“什么事?”
“我沪市有个房子,你是知道的吧?”席于飞讪笑着凑过去,“就你住的那个,嗨,我也是机缘巧合,正好手里弄了点儿钱,也正好于教授要卖房,所以我就占了个便宜。”
云穆清一头雾水,“你的房子……跟我也没有什么关系啊,要补交房租?”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这瘦小子眼里闪烁着不怎么令人放心的光。
“不是不是,咱俩什么关系,补交什么房租啊。”席于飞顿了下,有补充道:“但这房子不是我的,房租我也交呢。”
“那是什么事?”云穆清突然眯起眼,“你没跟你家里人说,你在沪市买了房?”
“哎哟,不亏是玉玉,你可太聪明了!”席于飞竖起大拇指,“就这个事儿吧,我不太好说,主要是当时实在是……嗯……怎么说呢,如果我爹问起来,你就说那房子是你的,成不?”
云穆清:……
“我买了房子,占了便宜,反而把房主弄去你家?这让伯父大娘怎么看我?”
好家伙,这口锅,又大又圆,但他不想背。
“而且我没事在沪市买什么房?就算我点头,你觉得伯父能信?”
席于飞仔细想了想,有些麻爪,“那咋整?我爹要知道我买了个房,家里饥荒还都没还完呢,还不得拆了我?不行,我得先跟我娘说,我爹怕我娘。”
老两口恩爱了一辈子,生了一大窝儿儿女女,都这个岁数了仍旧每天拉拉手,睡在一个被窝有说不完的话。
想到上辈子因为自己导致曾柳华重病去世,没几年席文明也跟着走了,席于飞就想立马再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云穆清看他这幅坐立不安的样子,甚至有点儿幸灾乐祸,“没事的,你这么聪明,在家这么受宠,大娘知道了也不会说你的,备不住还得夸你聪明呢。”
席于飞:……
“你是不是当我傻?”
这年头很多人压根没有买房的概念,很多人要么租房住,要么住单位宿舍等着工龄到了单位分房。
虽然这时候房子便宜,可架不住工资低,家里需要养活的人太多了。
后世天价的四合院,如今一间小平房也就一百五,一间大的才两百块。就这个钱,很多人家里也掏不起。
改开之前,娶个媳妇彩礼钱能拿出一百块那可就算得上是天价彩礼了,若是谁家结婚还有有一间空房子,好家伙,说出去半拉城的人都能上门提亲。
席家如今有六个人有工资拿,可仍旧存不下几个钱,否则当初曾柳华闹着要给席于飞买那个铁路上很贵的工作,也不会欠了一屁股饥荒。
两千块,在京城都能拿得下一个正经小院子了,结果他叭叭跑去沪市买了个小楼。
要怎么说?说再过个十来年,这楼价飞一般的上涨,千金难求?
就算他娘宠他,怕是也得给他一笤帚疙瘩。
有这个钱,还不如在京城买个院子呢,最起码可以住进去,看得见摸得着啊。
席于飞愁的脑仁疼,房子的事都好说,问题买房子的钱,他要怎么交代?
不是一两块也不是一二十,是两千块!!
“那你让于教授别说漏嘴呢?”云穆清看他这幅发愁的样子,帮着想办法。
“晚啦!”席于飞把头发抓的像鸡窝,“我之前跟于教授说了,我爹知道我买他的房子占了便宜,所以让我过去多照应他,让他去京城都是借我爹的话茬。不是,咱俩这交情,你真不能帮我背锅?”
云穆清木着脸,垂眼看地。
不是他不能帮,只是这个要怎么帮?说出来的话,都圆不上啊。
“诶,别说,你这眼睛是真好看。”
云穆清正在绞尽脑汁帮着想办法呢,谁知道突然听见这么一句,脑子顿时空白一片,“啊?”
“你这眼睛啊,桃花眼吧?双眼皮还长,眼珠子又圆又大,好看。”席于飞也是突然就被云穆清的眼睛吸引了目光,这人不亏是老了还是个帅老头,这底子着实不错。
头小脸小脖子长,而且还是宽肩双开门。大高个子大长腿,只要身材不变形,无论什么时候的审美都得夸他一句美男子。
云穆清:“啊……”
“我就不行了,我家血统不咋地,单眼皮。得亏眼珠子大,否则就成三白眼了。”席于飞虽然也觉得自己挺帅的,但总觉得眼睛不咋好看。薄薄的单眼皮若是放在女人脸上,就自带一股子温婉。
但是放在他脸上,总觉得少了一种男人气概。
既不风流倜傥,也没办法不怒自威。
云穆清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席于飞,这段日子他捂的白了不少,脸上的肉也丰满起来,轮廓清晰。虽然是单眼皮,但眼皮薄睫毛长,眼睛也不小,睁大眼看人的时候带着一股子无辜的劲儿。而且还是小鼻子小嘴巴,下巴也尖翘,有着一种古代小公子的味儿。
“你也挺好看的,”他认真的说完,突然有一种尴尬感。
俩老爷们,坐在炕头,彼此夸对方长得好看。
这,就感觉,那么别扭呢?
“我必须好看啊,我随我妈!”席于飞突然叹了口气,“那房子……诶,房子可怎么整?要不就说你借给我的钱?对,说你借给我的,咱俩看于教授生活艰难,所以借助买房子这件事帮他,但我兜里没钱,你退伍了有安置金,所以你借给我的!就这么说定了!”
云穆清:……
怎么就说定了?
回头让你娘知道你又欠了一屁股饥荒,这可就不是一笤帚疙瘩的事了啊兄弟!!
作者有话说:
等我收拾完再写一章
老天鹅那边等这本书没有推荐了就更新。
今天扛了几百斤粮食去地里,差点儿没累死,让我缓缓。
第39章 拉拉秧
席于飞为了交代这个房子的事抓肝挠心一宿没睡好,却不知道于教授压根没跟席家说这件事!
在于教授心里,其实他是占便宜的人。
两千块可是个大数目,人家说掏就掏出来了,买了房子放在那里也不怎么住。
现在自己又厚着脸皮住在席家,怎么好意思把房子的事拿出来说?
在席家人眼中来看,这就是席于飞巧合遇到了困难的于教授,孩子是个善良的人,看不惯原本一个高级知识分子如今落得如此下场,才想着要把人接到家里来住。
席文明对此还跟曾柳华表示,虽然席于飞学习不咋地,但对文化人的尊重是刻在骨子里的。
而且他们俩也是经历过枪林弹雨的人了,知道在这个时间段被平反的人,那绝对是厉害角色,否则也不会这么快就被从西北农场那个恨不得把人压榨死的地方出来。
于教授没说是谁帮他平反的,席家也没问。但对这种知识分子的尊重,席家是很欢迎于教授的。
不但欢迎,当席文明知道于教授拿了一年的介绍信可以住在京城,以及他还是个学历史的牛人,顿时就动了脑筋。
历史这门学科,在当今工人老大哥当家的时候看上去不起眼,但读过书的人都懂什么叫做历史以镜为鉴是多重要的。
但于教授状态不是很好,尤其是听说席文明还是个初中学校的校长,就显得有些紧张。
他当初也是在学校里做副校长的,平日里就喜欢翻故纸堆,谁知道因为几本书就被打压成坏分子,说他迷恋资本主义,向往封建社会之类,又是剃阴阳头又是批斗,最后送去大西北,差点儿没死在那里。
从那之后,他再也不说自己是老师,也不说自己是学历史的。
他真的怕了,太害怕了。
这次也是因为席家人太热情,还这么周到,他一个激动,不小心说漏了嘴。
不过虽然没办法把于教授弄去学校给学生们讲课,但席文明却不会放过这个老瑰宝,让家里孩子们围着他“讲古”,就当听故事。
有一群叽叽喳喳又有礼貌还热情的小孩崽子们作伴,不光于教授精神头好了许多,就连于天河跟于向前都变得开朗了。
席文明还跟于教授商量,让于向前跟着家里的孩子们一起去上学,就是借读,多接触接触同龄人,也能让孩子开心一些。
于教授跟儿子商量了一宿,同意了。
住在席家不到一个礼拜,于向前就有了新衣服,新书包,开开心心的跟着小伙伴们去上学了,完全看不出当初在沪市家里畏畏缩缩担惊受怕的样子。
但这些席于飞不知道,他压根想不出来要怎么解释那个房子的事,干脆破罐子破摔,什么时候暴露了,什么时候耍赖。
撒泼打滚一哭二闹三……上吊就算了,反正胡搅蛮缠的,家里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跑沪市跑到月底,再换线果然是西北。
从京城直达西宁,三天三夜的车程,并且要跑上四个月。
因为车程长,休息时间也长,一个月也就跑三个来回,所以长途的基本都是四五个月。
没有人喜欢跑穷地方,尤其是大西北。
这时候大西北满地黄土三面戈壁,别说土特产了,本地人都吃不饱,一个个穷的叮当响,就算是大城市的人状态也很差。
去那边,等于白白浪费四个月的时间,分币不赚,累得半死。
但同为长途,跑粤城与黑省就让人比较开心,这俩地方都能淘换到好东西。南边挨着港城,如今已经有了走私,什么收音机手表钢笔衣服,随便倒腾点儿拿回来就能赚钱。
一个挨着老毛子,那边的糖果皮毛还有本地的药材山珍特别受欢迎,而且价格还十分便宜。就算不拿出去换钱,但给家里人改善一下,或者送礼都十分拿得出手。
席于飞耳朵里听着梅雨他们的抱怨,心里却盘算着打听出来的消息。
这些消息的提供者就是于教授以及云穆清。
西北现在好几个农场,关押着犯人和所谓的坏分子。农场周围都是驻兵,毕竟这里离边境也比较近,而且不止有农场,还有一些国家秘密研究基地,十分重要。
每个农场的分管人员都不一样,所以上供也得找对门路才成。
于教授当年待的农场跟云家的农场就不在一处,上面的总管也不是同一个人。听于教授说他那边的总管坏事做尽,所有人提起他都恨的牙根疼。
但云穆清给出来的消息表示云家所在的那个农场因为驻兵多,所以管理农场的官员也比较低调,就算折腾人也不会太正大光明,所以农场还算安全。
可是再怎么安全,就那种穷乡僻壤的地方,不折腾你都很有可能挂了,稍微上点儿劲儿,人说没就没。
比如说让你去挖水渠,抗水泥板。累得半死再去学习思想,一天就让睡两三个小时。
哪怕过去的是个一百八十斤壮汉,这么折腾没一个月人就得瘦成干,风吹都打晃。
更别说老人孩子了,能坚持下来,那都是老天爷开眼了。
低调就成,低调就代表胆小。胆小的人想得多,顾忌也多,所以容易被人左右思想。
不像那些蛮横的,人家就当朝有酒当朝醉,哪管以后拉不拉清单呢。
侯长青开完动员会,看着地下蔫头耷脑的一群小年轻,哼笑道:“之前去沪市一个个都精神的不成,现在怎么了?遭瘟啦?我告诉你们,这是工作,知道吗?把你们那点儿小心思都收好,沾点儿便宜就成了,还能天天占便宜?这么能耐,你们干脆去做总局局长好了,想跑哪条线就跑哪条线!”
看着小伙子们勉强提起来的脑袋,常峥嵘喝了口茶,道:“老侯,快别掖着瞒着了,好消息赶紧说。”
“还有好消息?”下面的人都精神了。
侯长青哈哈一笑,道:“好消息,你们啊,也是沾了人家小席同志的光。小席同志总结的查票经验和抓扒手经验,让你们,不,应该说让咱们段的人,都受到了上面的表扬。如今表扬信都寄来了,上面表示明天开个表彰大会,大家都去参加,还发奖状呢。”
“发奖状?”梅雨眼睛亮了。
这时候的表彰大会,发个奖状可真的是光宗耀祖的事。不止如此,有了这个奖状,工资都能提一截!
“那咱小席同志不得是标兵啊?”梅雨大声问。
席于飞一听连忙摆手,“别别,这都是大家的功劳,要当标兵也得是师傅去当,我可不去。”
虽然这件事很光荣,但一想到自己站在台上,傻了吧唧的挂一朵大红花,席于飞就浑身难受。
侯长青清了清嗓子,又道:“小席同志发扬精神,把功劳都分给了我们每一个人。所以呢,这次是集体荣誉,不止要发红旗,而且只要是我们上的段,车上还会挂文明车组的小红旗!”
“哇!!”
下面沸腾了。
车上挂小红旗,这可真的是大荣誉了。
只要有这个小红旗在,其他段上的人看他们,眼睛都得羡慕绿了。
这不只是什么工资啊福利啊能代表的,而是证明他们整组的人都属于标兵,是别人学习的榜样!
席于飞同志被同事们围着恭维,那一句句好听的话说的他浑身刺挠。
好不容易这个小会解散,他忙不迭的抓着云穆清跑了。
“跑什么?”云穆清笑道:“大家都很喜欢你呢。”
“可拉倒吧,我受不了。”席于飞抄着手在前面走,现在进入十一月了,天开始冷的不行。后天他们就要去西北,据说那边更冷。
家里的女人加班加点的给他跟云穆清织了全套的毛衣毛裤,用的都是柔软的羊绒线,衣服轻薄又暖和。
席老三已经摸到了买毛线和布头的门道,每次席于飞带来的毛线和布头,他都能很快的销出去。这才半个来月,已经赚了不少钱,年前必定能把欠几个嫂子家里的饥荒填补上。
给四哥五哥织的毛衣毛裤也都寄出去了,就是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收得到。
还有他给东北那边老家写的信,让他们多收点儿瓜子,按照他给出来的法子做了再寄到京城。钱已经都提前寄过去了,昨天才收到电报,那边刚收到信和钱,已经开始收瓜子了。
东北那边的乡下家家户户都会种点儿向日葵,不止自己过年能磕,还能卖给供销社,换点儿日常用品。
席于飞这次给老家寄了五十块钱,还有两百斤全国粮票,让他们用粮票去换点儿火柴票肥皂票之类的,给大队上让大队帮忙收。
老家拍来的电报内容十分简单:已收知道。
电报按字算钱,这四个字也是差不多两块钱了。若不是怕讲不清楚,老家那边估计俩字就搞定。
至于电话?
那边大队压根没电话,想要打电话得去乡里的邮政局或者政府部门。
老百姓想来不喜欢看见当官的,宁愿有事自己解决。至于打电话……笑死,电话更贵。
那时候的电话不是直达,都需要转接。本市还好,跨省麻烦又贵,除非是紧急的事,否则谁都不会去打电话。
俩人从单位出来就往家里溜达,不是自己租的房子,是席家那边。
曾柳华说了今天要吃锅子,因为她用醋快速积了一盆子酸菜,席文明那边发福利得了几斤羊肉,正好吃。
刚进胡同,对面走过来个中年妇女,看见席于飞就咧嘴笑了,露出缺了好几颗牙齿的大黄牙,“六叔啊,下班啦?”
席于飞看见她,浑身汗毛都起立了。
这个女人可不简单,她在这一片都出了名,有个外号叫“拉拉秧”。
因为她真的是太邋遢了,邋遢到顶风隔三米,都能闻到她身上那股子馊臭的味!
作者有话说:
拉拉秧这个人,是我妈给我讲的。
讲我姥姥姥爷那边职工宿舍旁边住的一家人,女人邋遢到极致,街道上门找了好几趟都没用。
不止是拉拉秧,我妈还给我讲了好几个十分有时代特色的人家,正好可以写在文里。
感谢我老娘,给我提供了素材,哈哈哈哈。
第40章 奇葩人物
“六叔,”拉拉秧咔咔走过来了,一身衣服破破烂烂的,补丁都补不好,往外耷拉着,露出里面黑漆漆的棉花,“六叔啊,听说你现在单位可好了,你看看你大孙子都十六了眼瞅着就得去下乡,你不能看着你大侄子去受罪啊。”
席于飞又退后两步,都躲到云穆清身后去了,“不是,刘桂香啊,你平日不都跟家里卖呆吗?怎么今天出来溜达了?你男人没回家?”
拉拉秧原名刘桂香,她爷爷是个牛人,参加过好多次战役,后来他爹也去当兵了,最后牺牲在了战场。刘家因为这个也没人敢惹,街道对他们都还不错。
刘桂香她娘生了五个孩子,仨闺女俩儿子。刘桂香是二闺女。
按说当闺女的,尤其是当二闺女的,都很勤快。但刘桂香是个另类,没嫁人之前还有她娘屁股后面踹着干活,自从嫁了人就开始自我放飞了。
那成天,牙不刷脸不洗衣服也不换,成天等着她爷们每周放假回来那天给她收拾。
她男人是监狱食堂的,待遇相当不错,家里也就他一个,说是长辈兄弟都在战场上没的。因为这个,单位早早的就给他分了房子,整整两大间!
每次她男人从监狱回来,都会带不少吃的,要么是一袋子油饼,要么是一袋子包子。
在这个年代,能拿出这些食物,那都是家里有点儿东西的。
可问题那男人条件这么好,愣是娶了这么个懒婆娘,还生了仨儿子。
每次从单位回来就一天假,这一天啥也不干进门就开始洗洗涮涮晒被子打扫房子催促他婆娘洗澡换衣服,然后大锅烧热水给他媳妇洗衣服。
席于飞小时候去那边大杂院玩,就进过拉拉秧屋里。
好家伙,那屋里脏的,当时那几个娃也不大,就躺炕上睡觉。大夏天的一靠近屋子苍蝇哄的就飞起来了,小孩儿满脸满身的苍蝇,也没人管。
席于飞当场就被那场景那气味整吐了,还做了好几天噩梦,梦里都是苍蝇把他抬走吃了。
“他这周回不来,”拉拉秧抬手一抹大鼻涕,那袖子锃光瓦亮的,“你大孙子在家收拾屋呢,不让我进去。哎,这不是怕你大孙子下乡吗?哎呀六叔,这事儿你得帮帮忙。”
“我帮啥忙啊?”席于飞看拉拉秧又往近靠,连忙道:“诶诶,别靠这么近,我真没办法帮你,我这个工作还拉一屁股饥荒呢。你去街道问问啊,就说如果你家老大下乡你那屋更没人收拾了,我想着街道应该会通融。”
这也不是他乱说,因为拉拉秧真的是太懒太邋遢了。
冬天了还好,如果是夏天,她男人有事十天半个月不回来,那屋就没法下脚,臭的周围邻居都头疼。
按照曾柳华的话说,锅里都招蛆,人家还当肉吃呢。
街道找过好机会都没用,因为这个事而,拉拉秧她娘都五十多岁的人了,时不时就得过来帮忙收拾,否则那几个孩子真的能被苍蝇吃了。
也就是现在孩子们长大了,知道邋里邋遢不好,都给收拾着屋子,邻居们算是松了口气。
但儿子也指挥不动当娘的,屋里干净了,可拉拉秧仍旧这么的邋遢,平日里就堆碎在炕上,活的像头猪。
拉拉秧又擦了一下鼻涕,呜呜囔囔道:“街道想让你大孙子去监狱那边,我这不是寻思太远了吗?他走了,他俩弟弟咋整?没人管了啊?”
那俩小的一个十二一个八岁,其实也懂事能干活了。
但毕竟人小,家里大件儿什么的,还得指望她男人和大儿子。
席于飞真心怀疑她男人是上辈子没做什么好事,这辈子娶了这么个女的,一棵好草生生插进茅坑里了。
“那你跟街道说,我这边也没办法。”席于飞扯着云穆清绕着走,“成了,你自己溜达吧,我们得赶紧回家了。”
说完,拽着人撒丫子跑了。
云穆清十分好奇,“你辈分挺大啊?”
席家是外来户,按说辈分不会这么大。
但席文明人家身上就带点儿机遇,之前教过一个大龄学生,那男的是这一片一位老太爷第三个媳妇生的老来子。
那老太爷也不得了,之前长工出身,后来参了军,立过功,给领导挡过子弹,如今腿上还有弹片没取出来呢。
之前闹特别厉害的时候,传闻他家藏着古董小黄鱼啥的,一群愣头青就要过去“打土豪”。
结果呢?人家老太爷抄起柜子下面的枪直接干废仨,给那群人吓疯了。这事儿闹挺大,最终结果就是革会领导换了一批人。
这么个牛人的老儿子是席文明的学生,那就证明席文明跟老太爷是一个辈分。
于是整一片都跟着降辈,席于飞这么个屁大孩子打小就被人六叔六爷爷的喊。
“那女的以后你看见她离远点儿,真的。”席于飞回头没看见那个刘桂香了,这才松了口气,“就咱们这片的老娘们都喜欢东家长西家短的串门唠嗑,但没人去她家,也没人乐意带她一起玩。哎妈呀,等夏天你就知道了,那一身臭的,走哪儿苍蝇都围着她转,跟参见皇太后似的。”
云穆清被这个形容直接惹到喷笑,他发现跟席于飞在一起,就连心情都变得特别好。
“娘,娘!!”席于飞一进门就嗷嗷喊,“你猜我刚才在胡同口看见谁了?大爷,叔,晒太阳呢?”
“看见谁了?这一头汗,被狗撵了?”曾柳华看见自己的大宝子,立马起身去拿毛巾,“赶紧洗洗脸,你俩都洗洗,不是去开会了?看见谁了?”
院子里于教授跟于天河也坐在椅子上晒太阳,冬天的阳光真的很好,晒得人暖融融的。
这才半个来月,于天河之前瘦的皮包骨,如今都养回来了不少。
主要是去看了医生,医生说要动手术可以,但身体得先恢复。原本着于教授还打算在医院那边租个房子呢,但席家没人同意,硬是把人留住了。
“我看见拉拉秧了,好家伙那一身穿的跟万国旗似的,说她儿子收拾屋子不让她进呢。”席于飞稀里哗啦用热水洗了脸,转头把毛巾递给云穆清,“还让我给她儿子找工作,我说我还一腚沟子饥荒呢。街道让她儿子去监狱那边上班,她还不乐意。”
“她自然不会乐意啊,大儿子走了谁给她做饭?要说那孩子也苦,明明家里有个工人,愣是从小跟猪圈长大的。”曾柳华一听见拉拉秧这个名字就唏嘘,“你别管她,街道就是想让她儿子以后踏踏实实的,没个好工作咋找对象?就她这样,以后娶了儿媳妇都过不到一起。”
谁家好女人看见那屋愿意进去?天天瞅着这么个婆婆,恶心都恶心死了,吃都吃不到一个锅里。
拉拉秧这个人看着也不像脑子有问题的,就是纯懒,懒得招蛆的那种懒。据说平日里吃饭从炕上走到灶台那边都不乐意动弹,天冷了就烩一大锅,拿个盆盛了放炕上,一吃吃一天。
夏天饭菜容易嗖,她就一碗大酱随便沾什么菜也能吃一天。锅里烀一锅红薯,真的能吃到招蛆。
她家老大五岁就开始学着点煤炉子做饭,自己缝补衣裳了。不做不行啊,毕竟是个人就不乐意吃臭饭,他娘除外。
“还有这样的人?”于教授听完都惊呆了,“那,那娶她的那位,真是个人物。”
“谁说不是呢?按说老王也是个踏踏实实的人,有房子有工作,也不知道怎么就娶了这么个媳妇儿。都说是因为当年刘家对王家有恩,但怎么有恩,这……这不是糟蹋人吗?”
曾柳华叹气。
大嫂忍住干呕,“娘,快别说了,我听见她的名字就想吐。”
大嫂徐颖就是当年带席于飞去那边大杂院串门的,亲眼目睹拉拉秧家的情况,回来就开始孕反,吐了足足五个月,人都快吐没了。
席于飞都怀疑他大侄子脑子那么聪明但做事说话都慢腾腾的,极有可能是当时遭到了精神上的打击。
胚胎就被打击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席于飞只是说明天单位还有个大会要开,后天就要上车去西北了。
曾柳华早就把他们俩的行李都准备好了,这一次路上就三天三夜,西北又冷,衣服必须准备齐,还多做了双大棉鞋,避免脚上这双湿了没得换。
这种天气在西北穿湿棉鞋,脚趾豆都给你冻掉了。
“去那边是不是还要去看看你家里人?”席文明问云穆清。
云穆清已经跟席家说了自家的事,导致于教授又忍不住哭了一顿,哭自己已经离开的老伴儿,哭因为受不了那边的苦寒跟儿子离婚划清界限的儿媳妇。
听说云家人还都在,于教授道:“会熬出来的,如今我都平反了,你家也一定会熬出来的。”
云穆清心里有些沉重,他对席文明点点头道:“是要去看一趟,再给他们留点儿粮票什么的。”
“家里还有点儿全国粮票,你拿着。在那边太辛苦了,听说你还有俩侄子在?小孩子……哎,如果有可能,你们把孩子带回来,小小年纪在那边,身子都得伤了。”
席文明从来都不介意自家多养几个人,虽然辛苦,但也算是救人一命。
而且他一直觉得,如果不是当年自己愿意收留那些人,可能如今他们席家也会在西北苦熬。
人,总是要念恩的。
作者有话说:
我看军事新闻看入迷了,哈哈哈哈
其实军事新闻真的很好看,尤其是看周围其他国家的笑话,那真的是,越看腰杆子越硬。
一会儿还有一章,让我缓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