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以身相许


    吕百城一肚子闷气。


    他还想吊一下席于飞的胃口呢,可是一想到这兔崽子的召唤术,就歇菜了。


    云穆清搬了椅子进来,一关门,外面几个小的就开始闷笑。


    没办法,平时吕百城太威严了,而且因为经常不在家,基本看不到他吃瘪的样子。


    如今被梅月芬一顿锤,看的几个小辈心情舒畅。


    吕百城从抽屉里拿出一包菊花茶泡在大茶壶里面,云穆清十分有眼力价的起身倒水,又给吕百城和席于飞分了茶。


    “齐老那边……”吕百城抿了口菊花茶,干涩的嗓子舒服了不少,“他家老大已经牺牲了,小周说了吧?”


    席于飞点点头,表情沉重,“小周哥说抚恤金和齐家老四齐胜虎的工资也被冒领了。”


    “就是这样,因为咱们这里地广人稀,有的村子还重名了。齐老那个村叫小田村,他旁边那个镇子隔壁还有个大田村。大田村里也有姓齐的一大家子人。当初送抚恤金的战士过来找到了大田村,那些人见钱眼开,就冒认了齐老的名字。”


    这年头可没有详细的身份证明,就算是户口本那也都是手写的,想要改个名字,给个手续费分分钟改好。


    大田村姓齐的有十来户人家,都沾亲带故的。


    但这边穷啊,眼瞅着大几百块钱从天而降,不过就是改个名字的事,轻松到手。


    吕百城找人去查的时候,还发现这一家子人在邮局有亲戚,齐老爷子家老四齐胜虎往家里寄的信和七年的工资,都被邮局那个亲戚截胡了。


    这么多钱都变成了齐家人的房子,粮食和衣服。


    他们被这种不劳而获的金钱迷住了眼,压根不会想到还有一位老父亲送四个儿子去当了兵,如今还在家里苦苦等着儿子的消息。


    吕百城带人过去问的时候,那家人还耍赖,老头老太太都躺地上撒泼打滚。


    可问题他们面前的又不是大队干部,也不是好说话的公安,而是兵团的兵!


    一想到如果自己牺牲,抚恤金也会被冒领,或者寄回家的工资被人冒领,这群兵都火冒三丈。


    你撒泼打滚?没用!


    得到好处最多的那三大家子从老到小都被判了刑,主犯吃了花生米,其他人被扔去农场劳改了。


    其他占了点儿便宜的也要统统劳改三个月,并且必须把花掉的钱还回来。


    原本挺大的一大家子,一下子少了三分之一,再也没人敢闹腾,砸锅卖铁的把钱还上了。


    还不上的也有,劳改三个月改成三年,好好反省一下错误。


    至于在邮局那个,也被判了死刑。


    毕竟这可不是普通的冒领,这是在吸一位英雄老父亲的血啊!


    钱被要回来一少半,毕竟更多的钱都被花掉了。之前认错人的那个军区老大也受到了处分,并且军区掏钱弥补了损失。


    至于齐家老二跟老三还没消息,但这个时候,没有消息也算是好消息了。


    “齐胜虎在执行秘密任务,暂时不能回来。他的工资都是军部那边直接发下来寄回来的。”吕百城又喝了口茶,“什么任务你们也别问,我也不知道。”


    “我不问这个,就是齐老爷子……不管怎么着,组织上也得帮扶一下吧?他家一老一小的。”


    席于飞听完这些,心里一阵唏嘘。


    吕百城点点头道:“齐老不想离开小田村,等开春把他的那个房子翻修一下。他那个孙子可以直接在军部这边上学,所有的花费都是这边掏。其实我们想让齐老来这边的家属院住,但是他不同意,说要守着老太太的坟。”


    “老人念故土也是正常。”席于飞捧着茶缸子叹了口气,“不管怎么着,齐家老四还活着就是个希望。”


    三个人沉默了片刻,吕百城又道:“对了,这边抓了几个人。”


    席于飞抬眼看他。


    吕百城看向云穆清,“有人向你家里人下手了。”


    云穆清惊的蹭的站起身,“他们没事吧?”


    “没事没事,我不是告诉你们了吗?名单上的人都转移了,然后派了人伪装继续住在那边。来的人真的是花样百出,要么直接动刀子,还有往大米里下耗子药,往肉里下药送去的。不过都被查出来了。那些人现在就扣在军部被审问,也问出了不少消息。”


    但听马科长说,其实还有一个家伙,不过那个家伙还没来,陈红军就打了电话给马科长,让马科长务必把人拦下来,不管用什么办法,只要去不了农场就成。


    马科长发愁,给吕百城打了电话问怎么办,最后还是给那个家伙饭里面下了药让他拉到虚脱,最后好说歹说劝着送上了回京城的火车。


    “陈红军的人?那应该是何玉声派来的吧?他俩……”席于飞眯起双眼,“啧啧,这不会是闹翻了吧?”


    按说这种活儿应该是陈红军来做,但陈红军没来,反而是他的小弟来了。来就来吧,陈红军还给马科长打电话把人拦下来了。


    这里面必定是有蹊跷。


    “何玉声派来的不只是那一个人,我们这边抓到了三个,都跟何玉声有关。”吕百城摸出烟点上,惬意的吸了一口。


    也就是因为这样,把那个放回去就放回去了,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这边的人迟迟没有回去,何玉声那边都急的白了头。


    给马科长打电话,马科长就含糊的糊弄过去了。要么说没看见人,要么说已经开了条子,至于人去没去农场,他完全不清楚。


    倒是陈红军,得知何玉声背着他用两百块忽悠他手底下一个小弟去了西北,当时就摔了杯子。


    何玉声不清楚西北那边的情况,他还能不清楚?


    云穆清都跟军部挂上钩了,云家人必定会被保护起来。这些事他不是没跟何玉声说,只能说崔家发生的那件事,对何玉声他们影响很大。


    还好,小弟总归是回来了,他家就他那么一个独苗,如果真出了事,他都没办法跟小弟家里人交代。


    这眼瞅着过年了,西北那边还没有消息传回来,何玉声众人急的嘴角都是燎泡,晚上压根睡不着。


    崔树刚更加着急,头发都白了。


    他之前偷摸跑去云霞的房子里翻找笔记本,还顺带把藏钱的地方找了一处出来,怀里揣着几个小黄鱼家两千块钱,翻墙出来还没跑多远,就被人套了麻袋。


    笔记本,钱和小黄鱼都被抢走了,人又被揍了一顿,眼镜子再次牺牲。


    揍他的人还骂呢,“我就知道这大半夜鬼鬼祟祟的一定是条大鱼,两千块,发财了!”


    那一刻,崔树刚心里充满了绝望。


    他又希望抢劫犯是个文盲,不认识笔记本上的字,最好能当引火的烧掉。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这所谓的抢劫犯,其实就是上面派下来的调查组扮的。那个笔记本当天晚上就送走了,如今上面正在一条条的查笔记本上记录的人名单呢。


    “让他们过个年吧,过完年就要动手抓了。”吕百城挺开心,毕竟是他这边主导抓到了那么大一群蛀虫,备不住自己的位置又能往上走一走了。


    “就不怕他们跑了?”席于飞文。


    吕百城哈哈大笑道:“就怕他们不跑,只要他们敢跑,那就直接抓!都不用等了。”


    席于飞看了眼垂头不语的云穆清,主动问道:“那明天我们能去跟我爷爷奶奶吃顿饭不?”


    吕百城道:“能啊,怎么不能。年后就开始查这些事,查完了这些人就能一起平反了。穆清啊,到时候你们一家人团聚,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云穆清这才露出笑模样,“托姑父吉言。”


    “什么吉言不吉言的,”吕百城摆摆手,“我的意思是,我也是帮别人问的啊,就是你平反之后,部队召你回来,你还回来不?”


    云穆清下意识看向席于飞,席于飞也看过去,两个人目光接触。


    席于飞此刻是紧张的,他知道云穆清其实很想念当兵的生活。而且他也是个有本事的人,如今又平反了,进入部队之后绝对能升职。


    他是想抱着云穆清这条大腿,但……


    强扭的瓜,不甜啊。


    云穆清收回目光,对着吕百城摇了摇头,“我,可能我不能回部队了。现在这样的生活挺好,走南闯北的四处看看,还能回家陪陪家里人。我跟家里人分别太久了,不太想再次分开。”


    吕百城道:“我就知道会这样,说了问了也白问,但那群家伙不甘心。”


    其实他也有点儿不太甘心,这么好的苗子就应该在部队发光发热。可是人家家里的这样的情况,以后家人回去了,必定要守在身边啊。


    席于飞松了口气,然后笑嘻嘻道:“姑父,我就这么一个说得上话的好朋友,你再挖走了,我咋办呢?”


    吕百城把烟头按在烟灰缸里,哼笑道:“你朋友少?但你亲戚多啊。怕什么,总会有人陪你聊天的。”


    “那不一样!”席于飞不乐意了,“我俩这关系,叫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可拉倒吧,当我不知道呢?你就是使唤人家穆清使唤顺手了。你说你,一副少爷做派,下乡三年都没改过来?”吕百城一脸惨不忍睹,又伸手指了指云穆清,“你也是,跟个丫环似的,咋?他救过你的命啊?”


    “诶嘿!”席于飞笑道:“姑父您还真说对了,所以玉玉得对我以身相许,你挖不走的。”


    云穆清也笑着点了点头,“大宝确实救过我,要不是他,怕是我就要被人打死在那个巷子里了。”


    “你俩真行,什么锅配什么盖。”吕百城也无语了。


    作者有话说:


    最近总是犯困,困得不行不行的。


    不过还是要吐槽一下,吐槽一个剧,叫以法之名。


    这个剧真的是,演员演技那么好,前面剧情也没问题,怎么到了结尾就这么恶心人呢?


    编剧赶紧转行吧!!!


    只要不看结尾,这部剧其实还真的能看一看的,哎!


    就跟一桌子好菜,吃到最后吃出个苍蝇一样,闹挺!


    第72章 小嘴儿抹了毒


    “吃饭啦!”梅月芬大声吆喝。


    “行了,走吧。”吕百城站起身,看向席于飞他们两个人,“现在京城那边的事儿也不是你们能掺和的了,如果有人找你们麻烦,大宝子,你知道能找谁帮忙。穆清你也是,别总是死心眼儿,有的时候该张嘴就张嘴,姿态放低点儿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放心吧姑父,我俩成天忙得很呢,哪有功夫搭理别人。哎呀我都闻到香味儿了,姑——”席于飞拉开门就跑了出去,“中午吃啥好吃的啊?”


    “也没啥好吃的,凑合吃。”梅月芬满脸都是笑,她摘了围裙看向吕百城,“老吕啊,你藏的那个酒呢?赶紧拿出来。”


    吕百城一愣,不情愿道:“大宝子他们不是带了酒了?”


    “那是人家带的,你藏的是你藏的!赶紧啊,大过年的!”梅月芬瞪眼。


    威风凛凛的吕团长跟乖巧的羊羔子似的,颠颠跑书房拿酒去了。


    他藏的都是这边本地自己酿的散装酒,劲儿大,粮食香浓郁,辣嘴不辣心,是很难得的好酒。


    至于席于飞他们带来的瓶装酒,回头还得拿着送礼去呢,舍不得打开。


    这时候的人就是这样,别人送的好东西自己舍不得用,转头又得送出去。


    曾经有个笑话,说一个人求上级办事,把钱放月饼盒子里包装好了送过去,结果中秋节过了,他把家里收到的一些月饼盒子打开,发现了自己曾经送出去的那个。


    人家压根都没拆!


    但现在散装酒都难得,毕竟粮食困难,大家吃饭都吃不饱呢。这酒还是酒厂那边特别供给兵团的,吕百城身为团长被分了五斤,压根舍不得喝。也就心情好了弄个二两,喝了大半年了还有两斤呢。


    “吃饭吃饭,这是大宝带来的羊排,我给炖了。西北这边的羊就是好吃,肉嫩也不膻,京城可吃不到这么好吃的羊。”梅月芬抬手给几个孩子夹菜,一人一大块羊排。


    吕百城捧着酒瓶子给桌上的人倒酒,一人二两,就连小姑娘吕英都获得了小小的一杯,估计也就一口的量。


    “喝吧,喝!”梅月芬显然很久没跟这么多人过年了,精神旺的很,“吃饱喝足睡一觉,下午咱们娘儿几个包饺子。你姑父跟你们弟弟得去部队过年,每年都是我跟闺女过,冷清得很。”


    “不是也让你一起过去嘛,大食堂人那么多。”吕百城抿了口酒,美滋滋的咂嘴。


    梅月芬道:“我可不去了,都是敬酒的,一顿饭吃不了几口,光起身了。还不如在家里吃饭消停。”


    过年的时候部队食堂别提多热闹了,一群年轻小伙子大姑娘的回不了家,他们这些做领到的就陪着一起过年。杀猪宰羊剁馅儿包饺子,有几个南方的还专门给他们搓了汤圆儿。


    但太热闹了,梅月芬去过一次就不想去了,一个是看着那群保卫国家不能回去的年轻人心里发酸,第二个是来敬酒的太多了,总得站起来,几圈下来饺子都冷了,压根吃不好。


    “对了,你们下午是不是还得去农场那边?老吕你都安排好了吗?”梅月芬可真的是操心,什么事都能想得到。


    “安排好了,”吕百城夹了菜,桌子上八个菜,其中两个硬菜,一个是炖猪肘子,一个是红烧羊排。剩下的就是炒土豆子,土豆块炖茄子干,土豆片炒大白菜和豆腐皮儿。然后是三个凉菜,油炸花生米,凉拌豆芽跟凉拌的土豆丝豆腐皮儿。


    没办法,这边就是土豆子种的多,主食都是蒸土豆烤土豆。


    梅月芬刚来的那一年,吃土豆吃的看见土豆就胃酸。


    “到时候让梅雨开车带他们过去,我安排了新地方,也好走。”


    梅月芬满意的点点头道:“那就挺好,炉子上还煨了一个肘子,到时候带走。还有弄好的肉馅儿也带走,到那边陪家里人包个饺子什么的,然后回来再包这边的。”


    “谢谢姑,”云穆清端着酒杯站起身,“姑,姑父,我敬你们一个。”


    “快坐下快坐下,自己家吃饭不弄这些有的没的。”梅月芬赶紧让云穆清坐下来,然后跟他碰了个杯,“总之,大家都不容易,好好活着就成了。咱家里有点儿能力,就多帮点儿。没有这个能力,也只能看着。行了,多吃菜,我灶上还挣着莜面呢,一会儿端上来你们尝尝。”


    二两酒其实没有多少,但架不住度数高。


    席于飞再次醉了,抱着云穆清的胳膊哼唧,“你不准走,你还得给我当大腿呢。你发誓,不能走。”


    云穆清无奈的笑道:“我不走,我发誓。”


    “我要是你,脚底抹油的走,留下来给他当童养媳啊?”梅雨忍不住吐槽。


    席于飞伸出手到处乱摸,“师兄,你在哪里?好黑啊,我看不见你。”


    梅雨气的倒仰。


    梅月芬嘎嘎大笑,“好了好了,赶紧去屋里睡觉。这才二两怎么就醉了,这孩子,真逗。”


    云穆清连拖带拽的把席于飞往卧室拽,席于飞还嚷嚷呢,“姑,我姑父不听话,你就揍他!咱老梅家的男人,就得听话,否则给他腿打折!”


    吕百城:……


    “不是,嘿我就服了,这小子到底醉没醉啊?”


    这小嘴儿跟摸了毒似的,以后谁亲他一口明年的今天就得是忌日了。


    梅月芬张罗着收拾碗筷,“怎么没醉,你看那脸蛋子红的。跟个孩子你计较什么?怎么?大宝说的不对?娶了我梅月芬还委屈你了?”


    “这话怎么说的?我这么大的福气才能娶了你!”吕百城立马表明自己的立场,“媳妇儿你可别听那小子胡说八道,他一肚子坏水儿。”


    梅月芬只是笑,“行了,快躺会儿去吧,哎哟我也躺会儿,碗睡醒了再刷。”


    “你躺着去,我把碗刷了。”吕百城颠颠的去了厨房,老婆忙乎一中午了,刷碗这种小事,还能让老婆动手吗?


    席于飞确实有些醉了,但醉的不狠,睡了一个来小时就迷迷糊糊的醒了。


    歪头一看,身边睡着的竟然是梅雨!


    “卧槽,你怎么在我炕上?”他一抬脚,就把梅雨从炕上踹下去了。


    梅雨被摔了个七荤八素,起身没好气的道:“什么叫你炕上?这是我表弟的炕,以前都是我睡。”


    席于飞睡懵了,半天才回过神来,想起这不是自己家,于是松了口气,“看见你那大黑脸吓我一跳,我以为黑无常来了呢。”


    “不是,大过年的你是一句好听的都说不出来是吧?”梅雨气的伸手就扑了过去,给席于飞按在炕上挠痒痒。


    席于飞痒的嗷嗷叫,用力蛄蛹,“救命啊,姑,姑啊!!玉玉,救我!!”


    他真的一身都是痒痒肉,碰不得摸不得,去理发别人碰到他后脖子他都难受。


    梅月芬早就起来了,正在厨房和面。


    云穆清在书房跟吕百城说话呢。


    俩人都听见这动静,急忙跑了过去。


    “作死的,你欺负大宝子做什么?”梅月芬往梅雨身上一拍,拍了个面手印儿。


    梅雨告状,“他说看见我吓一跳,以为看见黑无常来了!”


    梅月芬噗的笑出声,连忙按了按嘴角,“大宝睡懵了,你都多大了你还计较这个?”


    云穆清用力深呼吸,拿着棉袄给席于飞套上,“去洗个脸?”


    席于飞满脸都是眼泪,脸蛋子通红,上气不接下气,“我师兄太坏了,我睡醒了一扭头看见他,哎妈呀!真的,吓我一跳!幸亏是大白天的,这要是大晚上,我都能厥过去。”


    “你还说!”梅雨又伸手。


    席于飞连忙往云穆清身后躲,“不说了不说了,你不黑,你可白可白了。”


    梅月芬彻底忍不住,哈哈哈大笑起来。


    屋门口站着看热闹的吕家父子三个也跟着笑,吕英还说,“我大表哥是有点儿黑哈,晒的?”


    他们西北这边人人都黑,但是晒得,古铜色的黑。但她大表哥是真的黑,骨子里透出来的黑。


    其实梅家人都不算白,只是梅雨黑的有点儿突出了。


    梅雨没好气的抬手给吕英一个脑瓜崩,“你大表哥这是男人的象征,好老爷们都黑。”


    吕英捂着脑门气道:“我看穆清哥就不黑,人家比你还厉害,还爷们呢。”


    “你看,我妹都知道玉玉是个爷们,都没提你!”梅雨扭头就开始挑拨。


    吕英:???


    不是,你咋还跟妹子玩心眼子呢?


    “行了行了,都去洗脸。”梅月芬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她用袖子擦了擦脸,道:“没想到都起的挺早,我和好了面,先包上一百个饺子直接拿去农场那边,省的那边费事儿了。”


    梅月芬准备了两个馅儿,一个是羊肉大葱的,一个是猪肉大葱的。虽然葱多肉少,但架不住狠心放了料,喷香。


    人多力量大,一百个饺子很快就包完了。包好的饺子拿去窗户边冻上,冻差不多了就能装篮子里带走。


    “行了,你们玩你们的,我跟强强去部队那边了。”吕百城洗了手,换好衣服,“晚上就不回来了,明天上午回来,吃过午饭下午还得过去。”


    越到过年就越忙,能挤出两个半天在家里,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行了,去吧别冻着。晚上少喝酒多吃饭,别别人一敬酒你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强强你盯着你爸点儿,那个药带上,喝太多就吃一丸子。”梅月芬叮嘱了,目送自己丈夫跟儿子离开。


    吕百城刚走,这边就来送年货的了。


    年前一群小伙子们去周边“演习”,干掉了老多野猪野狼。


    这些野物现在可不是什么保护动物,一到冬天就会来村子里伤人伤牲口。精力旺盛的小伙子们就盼着出去“演习”,每次回来都满载而归,食堂里肉香不断。


    这次从车上卸下来一头小野猪和一条狼腿。


    送货的是个连长,脸上还有道疤,但看着斯斯文文的。


    “嫂子过年好,家里来客人了?正好弄来这么多肉,好好的过个年。”


    “小徐啊,你们也过年好。有空来家里吃饭啊。”梅月芬安排梅雨他们把小野猪和狼腿都搬进来,笑呵呵道:“这个好,虽然骚味重但也是肉,下重料炖了就香。这条狼腿大宝你带着一会儿给云家送去,我给你们包点儿料,小火儿焖一宿,第二天正好吃。”


    席于飞左手篮子里装满了饺子,右手拎着绑好的放了肘子的砂锅。


    云穆清左手拎着半麻袋土豆,右手拎个狼腿。


    梅雨看着这俩人造型,忍笑道:“挺好,跟回娘家的小媳妇儿似的。云弟妹,上车走啊?”


    云穆清:……


    不是,他招惹你了,你说我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你们知不知道对越自卫反击战是怎么打的吗?


    那时候越南白眼狼不听话,总是想当次老大。


    结果呢?


    现在越南境内山都给平了,树都没超过百年的。


    山地变平原,也算是给那群猴子改善了生活。


    咱妈狠起来,是真的狠啊!


    第73章 探亲


    “你就是眼馋,就是嫉妒!行了别解释了,嫉妒就嫉妒呗,优秀的人值得被嫉妒。”


    车上,席于飞跟云穆清坐在后座,小嘴儿叭叭就没停,给梅雨从头埋汰到脚丫子。


    梅雨怒道:“信不信这车我不开了?”


    云穆清默默捅刀:“没事,我也会开车。”


    “把他扔下去,咱俩开车走!”席于飞拱火。


    梅雨:……


    论有一个闹心还有本事的小师弟自己招惹不起还特别气人该怎么办?


    怎么办?


    凉拌!


    有招想去没招死去呗。


    梅雨一路忍气吞声,憋屈的脸更黑了。


    云家现在住的地方距离兵团很近,之所以开车来主要是因为快,而且车里没有那么冷。


    虽然云家还住着地窨子,但这个地窨子明显“豪华”了不少。里面面积更大,高出地面的地方用戈壁滩的石头堆砌,厚厚的抹了泥。


    棚顶也都苫了厚厚的茅草,还给弄了个小窗户。


    进去之后,才发现里面垒了个炕。虽然外面寒风呼啸,但屋里却十分温暖。


    “快进来!爸妈算着时间,估计年前你们就到了,没想到今天会过来。”


    云穆怀撩开草帘子,把人迎了进来。


    看见梅雨的时候还愣了一下,这个大黑个子他之前见过一次,不过那次只看到人在车边站着,以为是吕团长家的司机。


    但现在看着,又不那么像司机了。


    “哥,嫂子!”席于飞喊得比云穆清还快,“叔婶儿,爷爷奶奶,过年好!这是我师兄梅雨,快,师兄给我爷奶拜年!”


    梅雨:……


    没人能制得住这臭小子了!


    “梅雨?”云穆怀有些惊讶,“怪不得看着眼熟,你是梅雨啊?怎么还这么黑呢?”


    梅雨小时候就黑的跟煤似的,都说长大了就能白,可现在看着,也没有白啊。


    梅雨:……


    你跟你弟真的是亲的,说话专门捅人腰子。


    云家一家子气色明显比之前好多了,云母虽然看着还有点儿虚弱,但也能起身干活,不用天天躺在床上。


    就那么躺着,再好的人也得废掉。


    “大宝!”云母亲亲热热的喊人,“快进来,上炕,炕上暖和!”


    这段时间虽然儿子没怎么来,但彼此之间也是可以通信的,信件能通过吕团长那边送过来,很是方便。


    关于席家的事,云家已经都清楚了,就连闺女能好好的离婚并且拿回嫁妆和房子,也是席家出了大力气。


    这不只是她儿子的恩人,还是他们席家的恩人!


    “爷爷奶奶!”席于飞小嘴儿又抹了蜜了,“快来看,我们带了好东西!有饺子,还有我姑炖的猪肘子。这饺子里面还有我包的呢,我姑包的最好看,其次就是我的。还带了一袋子土豆,还有狼腿!我姑父他们发的年礼,分给咱家的,赶紧炖上,到晚上正好吃。”


    “哎哎,”姜影看着那条狼腿,还挺大,“一顿都吃了?”


    “炖好了明天吃也成啊,嫂子,我俩弟弟的病都治好了,大弟弟也上学了,玉玉跟你说了没?”说话间,席于飞已经脱了鞋,特别自然的上了炕,还拍了拍炕头,“爷奶过来坐啊,来,炕上暖和。”


    梅雨:……


    他低声对云穆清道:“这你都能忍?那都快成他爷奶了。”


    云穆清微微一笑,“挺好的,我爷爷奶奶也喜欢他。”


    “你真是个包子!”梅雨还想让云穆清闹个别扭呢,“之前你那个横样儿呢?我一去你家你就抱着我婶儿大腿不让他搭理我的那个样儿。”


    “小时候不懂事,潮哥别介意。”云穆清一点儿都不生气。


    梅雨彻底没了脾气。


    放土豆的袋子里还放了席于飞带来的糖和从市场里专门挑出来没那么甜又软和的点心。还有一只烧鸡跟几根香肠,跟十来个大苹果。


    “我娘说了,等你们回去,就去家里好好吃一顿,接个风。这些都是我娘让我带来的,说爷爷奶奶叔叔婶子跟这边受苦了,能好好的补补就赶紧补。好日子还在后头呢,不用着急。”


    席于飞挽着老太太的胳膊,顺手捏了捏棉袄,“奶,是新棉花不?”


    “是,是!”云奶奶笑着的嘴就没合上,“你带来的棉花,可暖和了。吕团长……就你姑父那边还送来了几床被子褥子,咱家现在什么都不缺。”


    就算冬天要出去干活,给安排的也都是轻省的活计。


    跟他们一起被弄来劳改的几个老伙计们也都被搬到了附近,受到了妥善的安置。


    这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看来平反确实有望了。


    “爷爷奶奶,你们要吃好休息好,否则我爹我娘在京城也总惦记。还有我姐,我姐那边您二老就不用操心了,我娘都给安排好了,现在跟我家住着呢,安全。就是不太省心,我家孩子太多了,我嫂子又快生了。让我姐看孩子特别累……”


    云穆清自打进来,除了打个招呼之外,愣是一句话都没插上嘴。


    云家几个人都围着席于飞,听他叭叭叭,一个个高兴着呢。


    云父跟着一起热闹了一会儿,就把云穆清叫到一旁,问他京城那边的事。


    云穆清道:“基本上已经确定了,年后那边就开始抓人。不过具体的情况我们也不清楚,插不了手,只能听信儿。但姑父说不会出问题,但还是要等几个月。”


    云父松了口气,道:“几年都熬过来了,几个月而已,现在日子好过了,不是不能等。”


    他顿了顿,仍旧不死心的问,“真的是他?”


    “还有崔树刚。”云穆清道。


    云父沉默了。


    一个是他爹亲手带起来的学生,他的师弟。一个是他带出来的学生,还当了他的女婿。


    结果呢?


    “爸,以前的事就别想了,不如想想以后的事。到时候你们平反,我跟姐也能回家了。还有机械厂,那个机械厂被姓何的整的乱七八糟,这么多年一点儿进步都没有。平反后您一定会恢复原职,不如想想要怎么做。”


    云父深吸一口气。


    黄河机械厂是云家的心血。


    当年云老爷子一手建立起来的,后来归了国有,老爷子当了厂长,又把厂长交到了他手中。


    可谁知……


    “其实这些年,我跟你哥,还有你叔伯他们也都没闲着,就是不知道新的东西能不能跟上……算了,等到时候再说吧。”云父真的有点儿心灰意冷了。


    云穆清道:“大不了机械厂就不管了,你跟我娘找个闲职当散心。”


    云父苦笑着摇了摇头。


    哪能说不管就不管?云家在机械厂里投入了太多心血,如果真的恢复了职位,他还真不能把机械厂扔了。


    云穆清嘴笨,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跟着云父一起沉默。


    “玉玉,玉玉,来!”席于飞嚷嚷,“你给爷爷奶奶讲讲咱们车上有趣的事,爷爷奶奶爱听呢。”


    云穆清松了口气,连忙就去了席于飞那边。


    梅雨也早就加入一起聊上了,他在车站上班的时间比席于飞他们都长,见识的更多,正绘声绘色给云家讲有人在卧铺睡觉就穿个大裤衩子,出来上厕所差点儿被人当流氓抓了的事。


    给云家人逗得哈哈大笑,云奶奶和云母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姜影捂着肚子歪倒云穆怀身上,笑的直哎哟。


    云穆清拙口笨舌的,挑了几件事干巴巴的讲了。


    结果大家只是捧场的哈哈了两声。


    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眼瞅着外面天都黑了。


    他们没办法在这边留宿,云奶奶拉着席于飞和云穆清的手,眼圈都红了。


    “奶,别哭啊,大过年的,一哭就不吉利了。”席于飞温声细语的劝,“明天我们还来。等回京城团聚了我天天去烦您,烦的您看见我就烦。”


    “不烦不烦,奶奶喜欢你呢。”云奶奶赶紧擦了擦眼角。


    席于飞从怀里掏出一卷各种票塞给云奶奶,“奶,别不要。你们在这里原本就辛苦,我姑父忙不可能面面俱到。吃啊喝的都得咱们自己掏钱拿票的。再说玉玉把工资都给我了,这些东西从他工资里扣!”


    “好好,我拿着。”云奶奶用力吸了吸鼻子,“明天你们早点儿来,啊。早点儿,奶奶给你做好吃的。”


    “我们上午就来,跟这边吃个午饭再走。好了爷爷奶奶,别送了。玉玉,扶着爷爷奶奶让他们回炕上去,外面冷,别冻着。师兄,你还不去热热车?”


    席于飞死活不让云家人出来送,然后拽着眼圈发红的云穆清上了车。


    “大宝要是姑娘就好了……”云奶奶趴在窗户上看着车尾灯,直到再也看不见才悠悠的叹了口气,“咱家就缺这么个玲珑的媳妇儿,哎。”


    她儿媳妇孙媳妇都不错,但都属于那种搞科研的人。虽然性子温柔,但社交能力一般,很多事都周全不了。


    如果家里能有跟席于飞这样性子的孙媳妇儿,那该多好啊,热闹,让人开心。


    云老爷子拍了拍老伴儿的手,“等回了京城慢慢挑,好姑娘不有的是?”


    “我真想立刻就回去啊,以前以为没有了盼头,就不敢想。如今有了盼头,真的是一天都待不住。”云奶奶用力呼出一口气,“瑶啊,你跟影儿看看把那个狼腿煨上,我瞅着还带了不少调料过来,煨到明天早晨,等玉玉跟大宝,还有梅雨来了正好吃。梅雨那个孩子,乍一看还真没认出来,这孩子咋还这么黑啊,真黑。”


    梅雨开着车,打了个大喷嚏。


    心说不会是媳妇儿念叨他了吧?哎,他想媳妇了。


    作者有话说:


    我最近刷某音,发现不少JJ的作者在某音直播。


    真有点儿羡慕能一边码字一边跟读者唠嗑的作者啊,人家脑子可真好使。


    不像我,只能单线运行,但凡多个线头脑子就停转了。


    还有就是抓虫的我都看到了,不过每次码字完了我也查错字,但就是眼睛不好使,有的查出来了,有的查不出来。


    等有空了,我会一章一章慢慢改错字。


    第74章 半夜跑马


    回了吕家,三个小伙子陪着梅月芬跟小姑娘吕英,热热闹闹的过了个年。


    第二天一大早,三人又跑了一趟农场,还一人得了个五毛钱的红包。陪着云家人吃了午饭,又赶往吕家,稍微坐了片刻就得走了。


    毕竟席于飞可是个大忙人,他答应了要去马科长家拜个晚年,不说吃饭不吃饭,至少也得露个面。


    那辆车梅雨他们就暂时开着,走的时候停铁路局招待所门口就可以了,吕百城的警卫员小周会过去开走。


    走的时候,梅月芬那叫一个不舍,张罗着给车里搬了不少东西。


    其实西北这边真没有什么特别拿得出手的好东西,毕竟太穷了。但梅月芬想方设法的从食堂弄来半扇野猪肉,又弄了一麻袋晒干的土豆片,这边叫洋芋片。


    西北确实不缺土豆,土豆耐旱产量又高,既能做主食也能当菜,目前是西北农业的最大支柱。


    当然,再过个十几年,仍旧是西北农业最大支柱。


    还有两袋子十斤荞麦面,一袋子给席家,一袋子给自己娘家,让他们带回去给家里老人尝尝鲜。


    等到了马科长家,马科长也在家。


    刘小芬高兴地不行,高声张罗着就把三个人都迎了进来。


    毕竟马科长也稍微给她透露了那么一点点消息,因为大外甥的提醒,等年后京城的事落停,马科长这边至少能保住位置,不用担心被牵连一起办了。


    虽说不是高升,但能保住位置就已经让马科长很是开心了。


    毕竟他一开始的初衷只是想保住一家老小的命。


    虽然三个大小伙子空着手来的,但席于飞之前已经送过年礼了。而且马科长他们也把席于飞当真外甥看待。外甥带着朋友来给拜年,还要什么礼呢?


    因为最近农场严查,所以农场这边家属院都冷清了许多。否则往年这个时候送礼的人络绎不绝,大老远的亲戚朋友都会过来表示表示。


    最好走的时候还能连吃带拿,小小的发一笔。


    “也就你们上门了,”马科长唏嘘,“那些亲戚没有一个靠得住的!”


    农场人人自危,曾经的“实在亲戚”门都避而远之,生怕被牵连上。往年马科长家里现在一准都是亲戚朋友,今天却冷清了。


    “患难见真情啊姨夫。”席于飞坐在椅子上,抱着茶杯喝茶水,“毕竟外甥我什么也不图,就希望姨夫跟姨好好的过日子。”


    “哎,哎,这已经很难得了。”马科长的老脸都有点儿红。


    不管是什么原因,这个没血缘的外甥愿意来看他们,就表示那些事基本上跟他撕扯开了。就算没有,席于飞能来,也证明他姓马的还有用。


    人只要有用,那就有盼头。若是没用了,那人就废了。


    “这次弄了几只小羊羔子,”马科长看上去很是开心,“之前太冷了,养殖场那边冻死了不少羊。我托人专门挑嫩的弄来几只。你姨焖上了一只,剩下的你们带着,带回去吃。”


    之前他就准备了一头羊,跟某位姑父一对比,立马显出了差距。


    这次他也准备了三头羊,还都是嫩嫩的小羊羔。一只也就五六十斤,无论炒着吃还是炖着吃,都美得很。


    让某位姑父看看,自己这个当姨夫的,也不差事儿。


    马科长的儿子闺女们也都放假了,毕竟是过年,都放了三天假。


    现在的人们还没有什么双休的概念,连单休都没有。家里有事就请假,一天半天的单位也不会计较。


    不过大的年假日还是会放几天假的,不会有人在这种举家团圆的时候给人找不自在。


    马科长这边是平房大院儿,住的可比吕团长宽敞多了。只要收拾出一个儿子的房间,那张大炕也足够三个小伙子住。


    晚上又在马科长家喝了一顿酒,吃的羊肉饺子跟红焖羊肉。马科长家的菜确实不错,炒羊肉炖羊肉,羊油焖豆腐,还烧了一锅羊蹄子,让爷们几个啃着下酒。


    吃完饭,再喝一壶菊花茶下下火气,那叫一个舒坦。


    只是晚上不知道是吃羊肉吃的太燥还是炕烧的太热,席于飞凌晨醒了之后发现,自己跑马了。


    这还在别人家,他躺在被窝里,都不好意思出来。


    也没觉得自己做什么花花梦啊,梦境在一睁眼的那一刻就跟阳光下的泡沫似的消散了,只依稀记得有只手抚摸着自己的脸,那手还挺好看。


    就是有点儿大,有点儿骨节分明。


    谁家小姑娘是这样的手啊?


    睡在右边的云穆清希希索索的起了身,或许是尿急?


    席于飞趁这个工夫飞快的脱掉秋裤,把裤衩子扒下来,再把秋裤套上,然后把湿漉漉的大裤衩子揣怀里,披上棉大衣就往外走。


    他也装自己要上厕所,顺便看看有没有水能把裤衩洗出来。


    谁知道刚摸到外屋,就看见云穆清正在偷偷摸摸的拎着暖水瓶,往盆子里倒水呢。


    噫……


    云穆清耳朵灵敏,察觉到有脚步声瞬间看了过来,当看见是席于飞的时候,脸腾一下子红透了。


    “啧啧,”席于飞笑嘻嘻的凑了过来,“洗呢?”


    云穆清迅速低下头,盆子里的东西压根都没地方藏,“嗯。”


    “也帮我洗了呗?”席于飞撞了下云穆清的肩膀,“放炕头上一会儿就干了,否则咱俩得挂空挡。”


    云穆清觉得自己的脸都要烧起来了,又嗯了声。


    “别不好意思,年轻小伙子谁晚上不跑马啊。”席于飞美滋滋的把裤衩子从怀里掏出来迅速丢进盆子里。


    这样一来,就算被发现,他席总的面子还是能保住的。


    死道友不死贫道嘛。


    云穆清不想说话了,只是蹲在地上搓裤衩。


    这个年代的人哪有什么子弹头三角贴身小裤衩,都是家里拿布做的。四四方方又大又肥,除了给人点儿安全感之外,其他的也没什么用处。


    席于飞的裤衩还是面袋子做的呢,前面还能清楚的看到“利民面粉厂”中利民两个红字。


    云穆清的裤衩是部队发的,不过屁股蛋子那里都磨破了,补了两块补丁。


    这年头,谁也别说谁,都不讲究。


    也没办法讲究。


    能有块棉布做裤衩已经是很不错的了,更多的人裤衩都穿的跟渔网似的,破破烂烂,更甚者压根不穿,就挂空挡。


    尤其是那些小男孩们,再有羞耻心之前,压根不知道裤衩为何物!


    席于飞见云穆清卖力的搓裤衩,也不好意思走,就站一边陪着。


    云穆清实在忍不住了,低声道:“你赶紧回去吧,这儿冷。”


    “那多不好意思,”席于飞也跟做贼一样压低声音,“让你一个人在这儿我于心不忍。”


    云穆清:……


    “你回去吧,我洗完了就回去了!!”


    睁俩大眼珠子看他,他浑身都不自在。


    主要是想起自己做的梦,就更不自在了。


    “那,那行吧,搓两下就成了。”席于飞也觉得冷,主要是厨房不烧火又挨着门口,温度比卧室低太多了。


    他垫着脚,做贼一样回到了卧室。梅雨还在呼呼大睡,跟死猪似的。


    席于飞松了口气,他席总的脸,保住了!


    “啥动静?”刘小芬在被窝里小声问。


    马科长脸上带着笑,摆摆手道:“么事,俩娃娃……”他做了个手势,刘小芬差点儿笑出声。


    “娃娃们都年轻,羊肉又吃多了。”刘小芬毕竟是过来人,“明天啥也别提,省的娃娃们脸上挂不住。”


    “晓得,这我能不晓得?”马科长重新钻进被窝,把棉袄铺在被子上,又笑了两声,“这证明他们在咱这里睡的踏实,否则也不会那样。”


    刘小芬点点头,她给几个小子们准备的都是新被褥,能睡的不踏实吗?


    一觉醒来天光大亮。


    席于飞从被窝伸出手摸了摸炕头的裤衩,已经干透了。不过只剩了一个,云穆清起得早,已经不在炕上。


    他连忙把裤衩抓进被窝,蛄蛹着换上,松了口气。


    “起了起了,睡的跟猪一样。”席于飞一边儿穿衣服一边抬脚踹离自己最远的梅雨。


    梅雨昨天不知道怎么就喝多了,睡的死沉。


    “几点了?”梅雨迷迷糊糊的醒来,“哟,天这么亮了啊。”


    “不给姨夫留点儿好印象!”席于飞已经迅速的穿好衣服套上袜子,跳下炕一边走一遍提棉鞋帮子,“起了,今天该回去了,还得去我齐大爷那边呢。”


    “你亲戚可真多,”梅雨抬手揉了揉脸,总算清醒了。


    外面云穆清正在帮忙搓莜面条条,一下子多了三个正当年的小伙子,只搓一盆子莜面条压根就不够吃。


    马科长的儿媳妇在准备莜面条的浇头,用羊肉馅跟土豆丁一起炒,再加水焖,出锅撒一把葱叶子,喷香。


    “起了?”云穆清看着撩帘子从屋里出来的席于飞,眼神不受控制的往人下三路看过去,脸颊又开始泛红。


    “起了,我姨呢?我姨夫呢?”


    “俺爹俺娘去供销社了,今天供销社来了一批新的菜,都去抢了。”


    马高亮媳妇儿把浇头往外盛,又倒了水进去烧水准备煮面。


    “那我哥呢?”席于飞伸手沾了一下浇头往嘴里尝尝味,“鲜亮。”


    马高亮媳妇儿十分高兴有人捧场,“好吃吧?好吃以后就长来吃。你哥你带你兄弟出去串门了。”


    其实她今天也应该回娘家一趟,但毕竟家里来了“贵客”,就让她男人带着小叔子回娘家说一声,过两天再回去。


    “年后我们就不跑西北线了,不过有空你跟我哥,带我姨夫跟我姨,去京城我家玩。”席于飞四处看,“有洗脸的不?”


    “有,有!”马高亮媳妇儿跑去拿了个搪瓷盘,又倒了热水进去,盆架上放了块毛巾,“新毛巾,还有香皂。”


    牙刷牙膏没有,那种东西谁家都不会有富余的。


    别说牙膏牙刷,就连刷牙这个习惯,很多人家都没有!


    早起能洗把脸都算讲卫生。


    席于飞也不介意,他们几个好几天没刷牙了,一会儿吃了东西就好,等回招待所再好好洗个澡收拾收拾。


    原本供销社说年前能到货的新鲜菜现在才到,就算晚了照样也会有很多人排队去抢。


    刘小芬得的消息早,一大早就拉着马科长出去排队,大包小包的回来,看见席于飞脸上的笑就止不住。


    “大宝,过来吃柿饼。尝尝这边的柿饼,好吃得很!”


    柿饼是西北这边的特产,尤其是火晶柿子,做出来的柿饼小巧绵密香甜,而且一点儿都不粘嗓子。


    这玩意现在供销社都限量卖,得用食品券才能买得到。


    这种食品券也是地方特色,譬如说津门京城,特色食品券是麻酱。一家偶尔才能得半斤的量。轮到西北,柿饼就是特色,一家也只有一斤的柿饼券。


    不过马科长毕竟有点儿门路,多弄了几张券,买了不少。


    有很多人,还是愿意用这个券去换粮食吃的。


    “姨夫,我们年后就不跑这边的线了,我爷爷奶奶您可得上上心。”席于飞嚼着柿饼子,吃的满脸惬意。


    “中,放心吧,你爷爷奶奶那也是我叔叔婶子。”马科长就喜欢席于飞这种不把他当外人的劲儿,这样相处起来也放心。


    “有事儿您就给我单位打电话,写信。”席于飞补充。


    “你也别忘了你姨跟我。”马科长频频点头,“下次见面指不定啥时候了,哎。”


    “等我爷奶平反我们就过来接,估计也用不了多久。”席于飞摸了摸肚子,“姨,开饭不?我饿了!”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席总可不能委屈了自己!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不知道吐槽啥,你们想看我吐槽什么?


    主要是阿三那边最近没有什么大乐子,老美又成天硬着头皮装阔气。他爹小蚁四处点火儿,大毛二毛也掐的不可开交。


    只有我们,岁月静好,还能一边儿抠脚一边看小说,舒坦。


    哦,对了,对六七十年代的事感兴趣的,我可以给你们推荐个册子,叫中华票证大全。有很多六七十年代一直到九十年代的各种票。


    那时候咱们国家太穷了,尤其是跟苏联撕破脸,被他们卡了脖子,就更穷。


    很多布票都是按寸发的,肥皂票是按照一块的几分之几发的。就连细粮也是按两发票。


    从那些票上,能看到当年我们的长辈是如何艰难度过那样的日子。


    这些票,一直到九零年代中后期才逐渐消失。我的读者里面应该有一些大宝子见过这些票。


    我小时候,还拿着豆腐票去买过豆腐呢,哈哈


    第75章


    “我不太懂,”开着车,梅雨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按说姓马的这边,应该没他的事儿了吧?只要京城那边落停,玉玉家就没事了。既然都这样了,你干嘛还对姓马的这么客气?”


    席于飞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听完梅雨的话,忍不住嗤了声,“怎么?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这么说吧,我跟玉玉的关系,我姑父也就是玉玉的姑父。他跟你的关系呢,他姑父也就是你姑父,这样好歹也都能算得上亲戚。但那个姓马的,无缘无故,你一口一个姨夫叫着,不别扭?”


    “不啊,为什么要别扭?”席于飞扭头看云穆清,“你怎么想的,这件事?”


    年轻人啊,就是浮躁。


    很多事想不通,也正常。


    他席于飞从一个什么背景都没有的小傻子,最后摇身一变成了席总,靠的是什么?


    靠的就是醒过味儿来之后放下身段,到处认朋友拉亲戚!


    很多时候,光说没用。人得经历过,才能变得懂事。


    云穆清笑道:“你跟我说过,亲戚多了多条路。虽然跟马科长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以后离得也远。但姑父毕竟在这里,万一以后有个什么零头八脑的事,备不住就能用得上马科长。”


    这也是吕百城对席于飞跟马科长叫姨夫没有什么太大意见的原因。


    兵团厉害,团长厉害。


    但有的事儿想要妥善解决,就得找地头蛇。


    马科长虽然胆小又谨慎,但毕竟是这边土生土长的人,又是个科长,算得上地头蛇了。


    席于飞跟马科长拉近关系,对吕百城没有什么影响。


    但真有了事要办,就知道这个关系多有用了。


    不过这也是因为马科长识时务,懂得什么叫随大流。看到天变了,立马就知道找人撑伞。


    如果是那种不识时务的,这时候估计早就被扒拉下来蹲笆篱子了。


    马科长也是懂这个道理的,席于飞乐意跟他叫一声姨夫,就代表以后吕团长愿意保他。虽然两个人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可是内外有个照应,中间全靠席于飞。


    哪怕以后云家平反了,但农场也不是没有其他冤枉委屈的。有马科长在前头盯着通风报信,吕百城那边就会轻松很多。


    听完云穆清的话,梅雨也想通了。


    他之所以能坐上老侯最爱大徒弟的位置,靠的可不是莽,而是他也有脑子。


    “人不大,花花肠子不少。”梅雨还是哼了声。


    尤其是看自己姑姑跟姑父对席于飞那叫一个亲热,心里就酸了吧唧的。


    正经大侄子搁这儿呢,比不上厚脸皮凑上来认亲的。


    你说气不气?


    对于云穆清的回答,席于飞满意的点点头,“就是这个道理。喊一声又不费什么力气,就当个远房亲戚走,以后过来旅游还能有地方住呢。”


    “旅游?来这里?你疯了吧?”梅雨是真的不想再来了,除非跟车。


    在这里,恨不得一年四季都刮风,冬天的风恨不得刮掉一层脸皮,冷的跟刀子似的。春天也不咋样,卷的到处都是沙尘,好好的人出去溜达一圈,回来跟在地上打过滚儿似的。夏天也不咋地,这边夏天热的要死,雨水稀少,风都是热的,吹到脸上的沙子都发烫!


    秋天或许是这里最舒服的一个季节了,风少,没那么热,也不咋冷。


    但是架不住它时间短啊!!


    席于飞哼了声。


    大西北以后可是开发出不少旅游胜地,而且这边会着重绿化,治理风沙,很多城市都会变得特别漂亮。


    但现在跟他们说不着这些,毕竟是几十年之后的事呢。


    回到招待所,三个人赶紧去洗了个澡,好好的把自己收拾了一顿。


    席于飞这才拎着东西,带上云穆清,去齐老爷子那边了。


    溜达了二十来分钟,还没到地方呢,就看见狗子跟柱子俩人背着煤篓子回来,造的一身脏兮兮的,不过看收获相当不错。


    “狗子,柱子。”席于飞喊。


    “大飞哥,大飞哥!云哥哥。”俩孩子看见席于飞,都特别高兴,一溜小跑的过来。


    狗子病好了,又能住这样的大院子,整个人看着活泼了不少。


    “大飞哥,你这次来能住几天啊?”


    “大飞哥,你们工作就是天天在火车上?好玩吗?是不是哪里都能去啊。”


    “大飞哥,你是开火车的不?呜呜呜就把火车开走的那种?”


    “大飞哥,你都去过哪儿啊?”


    小孩子一兴奋起来,叽叽喳喳个没完。


    席于飞之前也来过几次,但每次都是急匆匆的,给孩子老人留下些吃的用的,说不上几句话也就走了。


    这次离得近,又是在路上遇到的,狗子的话就变得密了不少。


    他们之所以一口一个大飞哥而不去喊云穆清,主要是小孩子能看出来,谁好说话,谁不好说话。


    那个云哥哥瞅着挺好看的,不过从头到尾也说不上两个字,小朋友自然就把他屏蔽掉了。


    席于飞耐心的回答着孩子们的问题,还顺便问一下他们上学的事。


    “老师讲的我都听不懂,”柱子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不过语文课还是很好玩的,老师会讲故事。”


    “我能听懂我能听懂!”狗子高高的举起小脏手,“老师还夸我来着,我考试的了九十分,老师说我不错。”


    看出来了,柱子读书还没开窍。但狗子挺聪明的,还能得九十分,可见用了心。


    这年头,孩子们读书不上心,老师教书不上心,都是能糊弄就糊弄。不过兵团那边的学校好一些,至少老师都是自家出的,教的也都是自家孩子。


    兵团里可闹不出学生举报老师这种事,若是真有人脑子不好使跑去把老师举报了,估计全家都得滚出兵团。


    作为军人,最起码的忠诚,尊敬师长是要能做得到的。


    举报这种行为,跟叛徒二五仔没啥区别。


    现在很多正式的文件还都没下来,老师们教书都提心吊胆,生怕那句话说错了被学生抓了小辫子,第二天就得剃阴阳头被游街了。


    那些学生,尤其是穿着军绿色衣服的学生,老师看见都得绕着走。


    人家想学就学,不想学就不学。想毕业了,走个过场就能拿到毕业证!


    所以后面都说,这十年里的很多学生都不怎么样,含金量太低,不如以前的老三届老六届。


    还有那些被推荐去读工农兵大学的,有很多小学都没读完,去上大学,老师讲课跟天书一样,压根听不懂。读两年,混个毕业证,就是为了回来能去城里上班,吃商品粮。


    所以等后面重开高考的时候,工农兵大学就变得无比尴尬起来。


    狗子还在叭叭叭的说着他在学校里学的是什么。现在的孩子上学,尤其是语文课,首先学的不是手足口一二三,而是要学红宝书。


    背语录,讲英雄事迹,从语录上摘取一些简单的词语抄写。


    拼音还都没有普及呢,自然是老师想怎么教就怎么教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智能机普及之后,很多五零后六零后压根不会拼音拼写,都是手写或者语音输入的原因。


    老七零后也有一部分都是小学上了一半,才开始学拼音的。


    那时候,就连老师教拼音,都在摸索阶段。


    毕竟直到第一批改开后的师范学生毕业当了老师,拼音才被正式列入正规教学范畴。


    狗子还能背的出简单的语录,以及唱“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这样教员诗词改成的歌曲。


    “不错不错,”席于飞很是欣慰,“你俩好好上学,学好了考铁路局这边的工作,以后也能坐火车。”


    “我要当兵!”柱子嗷嗷的喊,“我要当红军,当人民子弟兵!去打坏人!”


    “我也是我也是,”狗子不甘示弱,“我要跟小鹏哥哥一样,去当兵!”


    “小鹏哥哥又是谁?”席于飞疑惑。


    “张老师的儿子,”柱子抢着说,“个头可高了,一口气能翻十多个跟头!”


    席于飞明白了,这应该是随军军属家的孩子,一般这样的基本都会去当兵。


    而且兵团的教育就是当兵,那边的学校也是以这些为主,给孩子们灌输当兵的概念。


    “那你们要好好学,以后要当最好得兵,跟吕团长一样做团长。”席于飞还是很会鼓励小朋友的。


    “当大将军!”狗子兴奋的挥舞着小拳头,“做为国为民,守卫国家的大将军!”


    好家伙,这小朋友目标订的可真高。


    一路说着话就到了齐老爷子的院子,齐老爷子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笑呵呵道:“离老远就听见你们两个瓜娃子嗷嗷喊,不让你大飞哥和云哥哥清净清净。”


    “爷爷爷爷!”狗子跟柱子都跑过去,“爷爷你看我们捡了好多煤渣。爷爷这几天我们会捡好多好多煤渣,足够做饭用的!”


    “好好好,爷爷做饭就指望你们这些煤渣了。”齐老爷子笑呵呵的看向席于飞,露出黑乎乎的牙洞,“我从早晨就等,左等右等的,你们俩可算来了。”


    “哎呀大爷,我们刚从农场那边赶回来,又去洗了个澡,这才干干净净的过来看您。热水都没喝一口,您又数落我们。”


    席于飞这个0帧起手的撒娇模式,云穆清每次看都自愧不如。


    “哎呀哎呀,好好好,不数落了。大妮儿大妮儿,赶紧给他们倒个热水喝。你俩的屋子都收拾好了,今天晚上必须在这边住一宿。铺盖都是新的,吕团长送来的。”


    齐老爷子被席于飞挽着胳膊往院子里走,一张老脸笑的跟菊花似的。


    “大爷,我们给您带好吃的了,是我姨夫给的。玉玉,赶紧给大爷看看,那边牧场冻死了羊,姨夫弄了几只回来,都是小羊,可嫩了。”


    “好好好,”齐老爷子笑的合不拢嘴,“那晚上炖羊吃。”


    一会儿工夫,齐老爷子说了无数的好好好了。


    “可别了!”席于飞心有余悸,“我这几天光吃羊肉了,吃得我直上火。咱们吃点儿清淡的吧,炖大白菜贴饼子就不错。”


    他是真的不敢这么频繁的吃羊肉了,生怕晚上再出丑。


    万一玉玉没出来洗裤衩,那他席总的脸就别要啦!


    作者有话说:


    天气好闷,困得要死,一会儿还得去喂鸡……


    脑瓜子疼。


    第76章 邪门心思


    席于飞他们陪齐老爷子的时候,梅雨正在陪他师傅侯长青,跟常峥嵘以及刘队长一起打牌呢。


    这几天假放的,侯长青都觉得无聊了。


    这里又没亲戚,天寒地冻的也不想出去溜达,成天在宿舍不是睡觉就是打牌,看着都颓了不少。


    “大宝子这个人,有点儿邪乎。”梅雨扔去出去个对二,其他人都不出牌,他看着自己手里十来张牌琢磨半天,拎出来个单张三。


    常峥嵘跟了个单四,抬眼看他,“哟,大宝又哪里惹着你了?”


    席于飞对他这个大师兄,一开始还毕恭毕敬的,自从熟悉了之后,这师兄弟有事没事就互相挤兑着玩。


    十次里面有八次,梅雨落败。


    “我是计较的那人?”一圈之后轮到梅雨,他又盯着牌研究半天,出了个单八。


    “你那几张破牌还有什么好研究的?”刘队长吐槽。他手里不是对子就是炸,懒得跟了,“不跟,你还不计较,这不就跟我们面前给大宝子上眼药了吗?”


    “不是,”梅雨有些急,“我给他上什么眼药啊,我是真的觉得他老邪乎了。他才多大啊,十九,过了年二十。那行事办法,那说话的劲儿,啧啧。”


    侯长青也不想跟,冷眼瞅着梅雨的牌,“你手里那点儿玩意还不赶紧往外扔,留着下蛋啊?他又说什么了?”


    单牌都到了大老A了,梅雨也跟不上,“不跟,师傅你知道吧,他跟我姑父叫姑父,那叫一个亲热!好家伙,这去兵团住了两天过年,人家那些小兵蛋子都以为他才是正经外甥呢。然后还有那个管农场的马科长,嘿,人家一口一个姨夫的喊着,跟亲生的似的。”


    常峥嵘出了个四个四,“炸,对七。那孩子就是自来熟,怎么就邪乎了?”


    “不止是自来熟,回来的时候我问他,如今西北的事儿也办的差不多了,你至于的还跟姓马的那么亲热吗?”梅雨神秘兮兮的道,“你猜他说什么?”


    “说话就说话,手里的牌别停!”刘队长打了个对勾,“他说什么?”


    梅雨学着席于飞那副样子,“为什么?玉玉,你说为什么?然后玉玉说……”


    梅雨把那套亲戚理论拿出来,巴拉巴拉一顿说,“你说他这么大点儿的人,哪就懂这么多了?那说话的劲儿老气横秋的,那一瞬间我仿佛看见了个老头坐在那里,跟我们说教呢。”


    他说完,右看看下面的牌,“不跟。”


    “你手里到底什么牌啊,这么一直捏着?”常峥嵘又出了个炸,“对圈。要我说大宝子这孩子,就是懂事,脑袋瓜转得快。你不能因为自己没有人家聪明,就说人家是老头子。”


    “对毛!”刘队长兴奋的甩下大小毛,“六七八九十勾圈尅!完啦!”


    常峥嵘哎哟一声,只能丢下手里的牌,顺手把梅雨的牌抢过来看,“我看看……我去,你这一手零碎,人黑手也黑。”


    “常叔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啊!”梅雨无语的摸出一分钱纸币递给刘队长,“不说我,就说常叔您,您可是咱们段上最聪明学历最高的一个了,你有他那个脑子?”


    这年头,普遍觉得人学历高就聪明。不聪明的话,怎么可能能读的下那么多书呢?


    侯长青也递给刘队长一分钱,咋么这嘴道:“大宝这个人是有点儿鬼点子,脑瓜子转得快。我听说他跟东北那边下乡的?”


    刘队长收了一圈钱,挺开心,“对,三年。十六岁就过去了,去年才回来。刚来的时候孩子那叫一个黑瘦,现在倒是养出来了,白白嫩嫩的,确实是个孩子。梅雨洗牌。”


    “东北那个地方,都说什么棒打狍子瓢舀鱼,山鸡飞到饭锅里,听着好像很富裕似的。其实没有。”侯长青叹气,“那地方咱们又不是没跑过,大冬天的时候多冷啊,听说那边半年都是冬,很多大型工厂到了冬天,机器都动不了。”


    宣传北大荒的时候,给描述的简直就是个天堂,忽悠了一群年轻人过去了。


    结果呢?一个个冻的哭爹喊妈的要回来。


    侯长青的邻居家孩子就去了东北,冬天的时候饿的不成了就去山上找吃的,结果被人发现抬回来的,脚趾头都冻截肢了。


    虽然最后因为残废不得不送回来,说不上什么因祸得福,毕竟这一辈子算是毁了。


    梅雨把扑克翻的刷刷响,“哎呀,我说的是席于飞,你们聊大东北,跑题了啊。”


    “我的意思是说,”侯长青把洗好的牌搬了,拿了第一张,“大宝在东北看多了这些东西,据说东北那边特别讲究人情世故,估计就是这三年学的。”


    “估计是家学渊源,我听说席家就是个热情的。哦对,他家好像也是从东北那边过来的吧?老奉城人?”常峥嵘摸着牌,他很是喜欢席于飞这个孩子,来了不到一年,给他们段挣了两次脸了。听说过年回去局里就会开表彰大会,席于飞把露脸的事又推了,让他跟侯长青以及刘队长沾了大光。


    “那边改叫沈阳了,你怎么总是改不过来?”刘队长也在摸牌,看着手里再次回来的两个大小毛,脸上不动声色,“我也觉得是家学渊源,席家还算是挺有名的,当初他们来可是没少收留一些孩子士兵还有学生。教员不是还给他家写了一幅字吗?若不是有那副字,席家……啧啧。”


    这几年斗的真的是太可怕了,就算铁路局这种都是自家子弟别人很少能伸进手来的地方,都被拉走了好几家人。不过举报的也没得到好,现在被边缘化了。


    上面文件一下,那些举报的也都慌了神儿,开始四处求爷爷告奶奶。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侯长青总结,“人家大宝家里就是这样,他耳濡目染的能学不到?要我说这孩子嘴甜,会来事儿,脑子还活泛,以后指不定能爬多高呢。”


    光是一年俩表彰,上面领导都知道了这么个人,这孩子以后前途就短不了!


    梅雨挠了挠头,“那他就说家里教的呗,还一副大爷模样,还教训起我跟玉玉了。”


    “人家教你你就学着,就你这个心眼子,真不如大宝。”常峥嵘随即想起什么,“诶对了,年后开完表彰大会,报社要重新弄那个防拐骗章程,要登报的。”


    之前抓小偷的方法只能算是内部表彰,但现在要登报了,那就更厉害,算得上全国表彰了。


    估计今年的优秀先进个人,席于飞必定会有一席之地。


    席于飞在齐家住了两天,就带着云穆清回到了宿舍。


    原本想要多住两天的,但昨天晚上发生了一件很不愉快的事,给席于飞吓得呆毛倒立,半宿没睡好。


    齐大爷有个邻居,家里大人都没了,是一个姑娘带着弟弟妹妹强撑着过日子。


    那姑娘叫大妮儿,今年十五六了,只不过营养一直很不上,看着有些瘦小。


    这次齐大爷搬进县里院子住,还叫那姑娘跟弟弟妹妹一起过来,也算是做个伴儿。否则这么大个闺女家里没有大人,再村里还是有点儿危险的。


    估计是听说席于飞他们以后不跑西北了,姑娘起了别的念头。


    半夜里不知道怎么想的,就把席于飞他们睡觉的那个偏房门推开了。


    也是云穆清警觉,还没等姑娘摸到炕边,飞身起来一脚给踹到门外去了,差点儿要了姑娘半条命!


    齐大爷听见动静披了衣服出来,看见眼前的场景,脸色直接就黑了。


    他也没多说什么,让小妮儿扶着他姐姐进了回到了房间,第二天一大早就把席于飞他们送走了。


    大妮儿的想法,是个人就能看出来。


    席于飞跟云穆清这哥俩,都白白净净个头高,而且也是铁路正式职工,兜里有钱。


    更重要的是他俩都没结婚,年轻!


    只要是跟这俩其中一个好上,之后就能跟着去京城了,当城里人。兴许还能帮衬一下弟弟妹妹,把他们也带去京城。


    大妮儿原本琢磨着,只要齐大爷在,年轻人慢慢相处有了感情,就能在一起。但没成想人家以后不跑西北这条线了,下次再见到指不定是什么时候。


    她着急啊,好不容易看到条件这么好的人,能不赶紧抓住?毕竟放眼望去,她认识的男人里面,有几个这么有钱,长得这么白净好看的?


    一个个都灰突突的,脸上带着高原红,身上的衣服没有一件不带补丁的。


    累死累活一年赚的工分,饭都吃不饱,还吃肉呢,想得美!


    但自从席于飞他们来了,家里就能断断续续吃上肉了,还有糖吃!


    大妮儿也是给自己做了很多心理建设,实在压不下心中那股子邪念,心说不管是谁,只要能钻进一个被窝,他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自己又是个年轻的大黄花闺女,也不会让人家吃亏。


    但她怎么都没想到,平日里不声不响的那个大高个,竟然这么狠。


    大妮儿躺炕上哭了半宿,弟弟妹妹都小,不明白是什么事。等第二天大妮儿觉得肚子疼,一掀开衣服,好家伙,肚皮上青了一大片!


    如今人没落着,还挨了揍,大妮儿想死的心都有了。


    “拿药擦擦吧,”齐大爷没想到大妮儿心气儿这么高,他丢了一瓶红花油到大妮儿身上,“你岁数大了,毕竟喊了我这么多年的爷爷,我也不可能不帮你张罗。但人家那俩人是你能碰的?但凡他们一个不高兴,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大荒地,随便找个地方给你扔进去,骨头都看不见!”


    大妮儿只是捂着脸哭。


    齐大爷坐在炕沿儿上,叹了一会儿气,“人有多大碗,就吃多少饭。你自己什么情况,自己难道不清楚?要我说,找个当地能干的小伙子是最好的,实在不行,不还有兵团那么多年轻的兵吗?他们也有工资,找个合适的,委屈不了你。”


    大妮还是哭,哭着道:“我,我只是想,想当城里人。”


    这年头,当城里人可真的是一件令人羡慕眼红的事。


    感觉城里人都不用干什么活儿,住的也好,吃商品粮,兜里有钱也有票,日子过得可好了。


    齐大爷苦笑道:“你想当城里人?谁不想当城里人?问题是城里人那么好当吗?大妮儿,你这是拿爷爷的脸扔到地上踩啊,以后还让我怎么面对人家?”


    大妮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小妮儿贴心的端了水过来给她喝,“姐,别哭了。”


    “让她哭,不知道天高地厚!”齐大爷也气儿不顺,早晨看人家小伙子的脸色,自己都恨不得把脑袋埋裤裆里去。


    说自己不知情,但人家心里怎么想的呢?


    兴许认为他这个老头子也不知道天高地厚,非要把人往人家被窝里塞呢。


    找儿子的事还得指望人家姑父,现在好了,原本能当亲戚处,如今平白的就矮了人家一头。


    齐大爷看着哭的脸都肿了的大妮儿,想起这么多年相互扶持,终究心也软了,“行了,爷知道你岁数大了,想嫁人了。等天暖和暖和,爷帮你张罗张罗。”


    “我不嫁村里人。”大妮儿咬着牙道。


    齐大爷冷笑道:“你当村里人想娶你?娶你就得帮衬你弟弟妹妹,谁家有这么多富裕粮食养得起多出来的两张嘴?就算那些当兵的,人家兴许过两年就退伍复原了,也不愿意在这边找。你呀,就是突然看见好东西,心野了。”


    大妮儿捂着脸,她也哭不动了。


    齐大爷坐了一会儿,觉得无趣,直接起身回自己屋了。


    大妮儿攥着红花油给自己擦肚子,看见肚皮上的青紫,一碰就疼,又忍不住想要哭。


    小妮儿懵懵懂懂的,“姐,到底怎么啦?”


    大妮儿也算是要脸,“没,没什么,晚上上茅房,不小心摔倒磕着了。”


    “那姐下次上茅房喊着我,我陪姐一起去。”小妮儿伸出手,体贴的给她揉肚子。


    大妮的脑子飞快的转着。


    如今赖上席于飞哥俩是不行了,但她真的不想嫁给村里人,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天天啃菜饽饽荞麦饼子烤洋芋。


    不过没成功罢了。


    大妮垂头想着,她如今岁数大了,也该谈婚论嫁。但家里没有个大人张罗着,确实不方便。


    如今嫁不成席于飞哥俩,她也不是没有别的选择。


    村里不是还有知青了吗?


    那些知青可都是城里来的,回头自己赖上一个,说什么也要跟着去城里。等正式成了城里人,就可以把弟弟妹妹都带过去,吃商品粮!


    席于飞沉着脸回到宿舍,二话不说拽着云穆清就去洗澡。


    他简直不敢想,如果云穆清没有那么警醒,等发现不对劲儿的时候人家都钻被窝来了,那他们的脸还要不要?要怎么跟齐大爷交代?


    这样的女人,他敢娶?


    娶回家,指不定要惹出多大的事来。


    “还生气呢?”云穆清攥了毛巾,给席于飞擦背。


    捂了大半年,席于飞重新恢复了白白净净的皮子,就是还有些瘦。他撑着墙站着,背后的肩胛骨支棱起来,仿佛蝴蝶的翅膀。顺着翅膀往下看,就是几乎一把能抓住的细瘦腰肢,还有圆鼓鼓的……


    云穆清连忙把头撇到旁边,手下用力,不敢再看。


    席于飞被搓的呲牙咧嘴,“你轻点轻点,我特么的……你说这叫什么事?”


    其实也怪他们,压根没想到要锁门。不过问题来了,那扇门也没有锁啊!插销还是坏的,否则他也不会半宿压根不敢睡,生怕那个小姑娘又杀个回马枪。


    云穆清轻声劝导:“反正以后也不跑西北这条线了,咱们是跟齐大爷有关系,大妮儿跟齐大爷也不是正经的一家人,你管她做什么?就算过两年又跑这边,估计她也早嫁人了。”


    虽然现在颁布了男女青年成亲的岁数,但村里人可不管这个。


    很多村里人结婚一辈子都没拿过证,还是后面人口普查发现了,给过了大半辈子孩子一大群的老两口补的证呢。


    他们姑娘十四五结婚的比比皆是,小伙子十六七撑起一个家的也不是没有。


    等孩子生了一串了再去拿证,也不耽误。


    席于飞叹了口气,“这小姑娘估计也是穷怕了。”


    人穷志短,就生了邪门心思。


    这种人,他看得多了。


    等到改开,这样的女孩儿更多。红灯区怎么来的?不就是一群村里山沟里的穷苦人家姑娘,为了养活一大家子和哥哥弟弟,跟着亲戚来城里,靠身子赚钱吗?


    如果能傍上个有钱的,那真是光耀门楣,一家子跟着翻身。


    别说这些穷苦女孩了,再过几十年,那些大学生不管男女,只要有点儿姿色而且脑子不对路的,不都想着要挣这些快钱?


    书都读到狗肚子去了!


    但这种事他又管不了,他谁啊操这个心?


    上辈子,他连老婆都没有呢!


    “好了,”云穆清的毛巾从某个圆鼓鼓的地方打了个转儿,“擦干净了,别成天寻思这么多。穷就要生歪心思?那么多穷人呢,也没都跟她似的。”


    席于飞想起等到知青回城,导致不得不全国严打的时候,又叹了口气,“知道啦,该我给你搓背了!趴墙上,诶嘿你这个姿势,哈哈哈哈。要不你蹲下来吧,算了还是站着吧,蹲着不方便。哈哈哈哈。”


    看着肌肉线条漂亮的脊背,席于飞秒变大黄小子,脑子里浮现出各种在某音刷出来的男菩萨。


    “啧啧,这身材,以后你如果当了男模,我必须大把大把给你花钱,金屋藏娇!”


    云穆清不懂什么叫男模,但听懂了金屋藏娇,脸腾的就烧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


    我昨天去了北京,回来的时候太晚了,又累又晕车,实在撑不住洗了个澡就躺平了。


    今天两章五千字,算是弥补昨天的失约。


    晚上还有一章,爱你们……


    话说睡醒了头晕戴眼镜对不上焦看什么都转是怎么回事?量了血压也没事啊,总觉得眼珠子不归自己管了,有它自己的想法。


    第77章 押解


    也得亏这大浴室里蒸汽升腾加水热,谁都跟煮熟的大虾似的,到也显不出云穆清脸红了。


    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澡,仿佛是把晚上的那种晦气一扫而空。


    席于飞背着手,溜溜达达的往宿舍走。身后跟着小媳妇儿似的云穆清,端着盆子抱着衣裳,脸上还带着未能褪下去的红晕。


    梅雨打牌输多赢少,主要是跟他一个桌上的都是长辈,就算赢也不敢多赢。幸亏是打一分钱的,但凡高一点儿,他这一周的烟钱都没了。


    他借口尿急出来散散心,然后就看见眼前这一幕,“哟,大少爷跟童养媳回来啦?”


    “这话说的,”席于飞白了他一眼,“都是同事,怎么在你嘴里说出来就这么龌龊?你嫉妒了?”


    梅雨哼了声,“我嫉妒个屁,你且等着,等我叔婶回来我就告状,说你欺负他儿子。”


    “可拉倒吧,你不知道叔婶多喜欢我,把我当亲儿子疼呢。”席于飞洋洋得意,下巴恨不得抬出二里地去,“我就喜欢看你嫉妒我又杠不过我的样子。”


    每次怼每次输,梅雨撇了撇嘴,“早晚有人能治得了你!”说完气哼哼的去蹲坑了。


    “大宝子,玉玉啊,进来进来。”侯长青听到外面的说话声,大声吆喝,“三缺一呢。”


    “师傅!”席于飞探进头去,笑嘻嘻道:“我可不会打扑克,我只会打麻将,要不咱们打麻将吧?”


    “我上哪儿给你整麻将去?”侯长青摆摆手,“玉玉会不会?”


    云穆清老老实实的摇头,“我只会下象棋。”


    下象棋只需要两个人,这样一来就得更多人空着了。


    “你俩,关键时刻一点儿都不当事!”侯长青抬手点了点他们,“成了,回去休息吧。今天接到了电话,说雪清除的差不多了,估计过两天就能返程。这两天老老实实在宿舍里待着,别乱跑了啊。”


    “知道啦师傅,师傅,常叔,刘叔,你们好好玩哈,最好把我师兄赢的一分钱都没有,让他喝西北风去!”席于飞嬉皮笑脸,刚说完屁股上就挨了一巴掌,“哎哟我去,谁啊!”


    一回头,看见了梅雨的大黑脸。


    “师兄,这么快就回来了?你是不是哪里……”席于飞眼睛往梅雨下三路瞄。


    “滚边儿去!”梅雨把他推开,“师傅,我刚下楼的时候看见几个公安带着一群黑头罩进来了。”


    黑头罩就是犯罪分子,为了避免某些麻烦,但凡是见光的地方都会把他们的头蒙上。


    侯长青洗着牌,头也不抬,“这时候来?估计是去南边吧?”


    北边的车都停了,也只有南边的车还在通行。


    因为这个年代交通不顺畅,交通工具更是不便利。


    一个派出所公安局连一辆四轮子都没有,别说四个轮的了,自行车都少得可怜,出警全靠十一路。


    若是押解,远程靠火车,近的靠公交,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梅雨见到这种,撒尿都顾不上,急忙回来给他师傅通风报信。


    他们这些车上的乘务员,最怕的就是赶上这种押解了。一个个恨不得提起百分之二百的精神来,生怕这群人在车上出什么事。


    也不是没出过,不过是在十多年前了。就有人上车来抢人,死伤了十多个,举国震惊。


    但是现在查得严,虽然身份证实名制什么的都没有普及,但无论去哪里都需要介绍信。


    哪怕有人偷了别的地方的介绍信,但也都是有迹可查的。


    总的来说,这年头犯罪除非跑去深山老林,基本上还是能抓住,因为范围小。而且满大街都是查介绍信的,乱七八糟的人都不敢在外面溜达。


    但等到改开之后,知青返城,那就热闹了。改开到两千年之前,严打了好几次,就是因为这二十来年什么敌特帮派都雨后春笋似的冒出来,再加上沿海走私猖狂,各地派出所公安局都忙的脚底板跑出火星子了。


    梅雨听侯长青这么说,放心的去上厕所了。


    席于飞跟云穆清也回到了自己的宿舍,躺在床上打算小小的眯一觉。


    结果刚合上眼,侯长青就来敲门,“走了,开会去!”


    这个时候,开什么会?


    席于飞心里一咯噔,想起梅雨说的黑头罩了。


    不会吧?押解要上他们的车?


    果然,一群人挤在了侯长青的宿舍,听到的就是这个消息。


    因为交通和通讯问题,所以这些人提前来了,黑头罩带着手铐子脚镣子,就住在招待所最后面的小平房里,周围调了几个兵团士兵把守,里面就是押解的老公安。


    刘队长脑瓜子都大了,“完了,这一路三天,别想消停了。”


    要说押解路上,跟着的公安紧张,但车上的乘警也紧张。但凡出了什么事,乘警得首当其冲的在前面顶着。


    席于飞上辈子可没赶上过这种事,没想到这辈子倒是开了荤。


    侯长青叹气道:“打电话给中间交接站,让他们派男同志负责卧铺。”


    平时卧铺这边都是女多男少,都说女的细心,能更好的把床铺收拾好。但现在有了这么一档子事儿,就只能换男的,毕竟男的胆子大力气大,真有什么需要也派的上用场。


    按说有公安和兵团士兵把守,不会出什么大事。


    但提高戒备还是必须的,尤其是这伙人就是要去京城,那估计应该是大案子了。


    兴许跟农场这边的整顿有关。


    没经过事儿的年轻人对这种事十分感兴趣,回到宿舍就开始议论纷纷。陈虎跟橙子也跑到席于飞这边,扯着他们要 一起八卦。


    “有什么好八卦的,这群人安排在咱们那节休息车厢的最里面,到时候中间大门一关,外面的人进不来,还能折腾出什么幺蛾子?”


    席于飞打了个呵欠,“我看你们真的是,这几天闲坏了。”


    “这不是第一次赶上吗?你怎么一点儿都不兴奋?”陈虎作为从安保科刚转到车站乘警的年轻人,脸上带着一股子跃跃欲试的劲儿,“你们说,会不会有人来劫车?”


    “你可闭上乌鸦嘴吧!”席于飞抄起旁边暖气上晾的袜子扔过去,“真出了事,杀你祭天!”


    陈虎缩了缩脖子,但还是很兴奋,“我申请去卧铺巡逻了,但师傅不让。”


    他师傅就是刘队长。


    “废话,这么大的事怎么也得让老人去做,有经验,你去做什么?”席于飞不耐烦的摆摆手,“赶紧回去啊,我睏死了。”


    “大白天的睡什么睡!”陈虎不甘心。


    “就是,大白天的……”橙子上下看了看席于飞,“你昨天晚上偷地雷去了?咋就睏成这样?”


    席于飞又打了个呵欠,“齐大爷知道我俩要走,拉着我们聊了大半宿。我跟你俩说,出去少跟人白话这些破事,真出了事儿到时候追查起来,你说错一句话都是麻烦。”


    陈虎缩了缩脖子,“知道了,你年纪轻轻的,怎么说话跟老头一样?橙子,走了走了,这俩人无趣。”


    一个困得半死,一个死不吭声,说话都没人捧场。


    因为押解的来了,原本说是要多休息两天的车,第二天就要出发了。


    至于说车站那些买票的乘客怎么通知?


    笑死,直接大门口贴个告示呗。


    反正没有任何通讯,就靠告示。因为这几天停运,车站大厅里都挤满了人,还有人每天过去看。


    到时候能不能上车,就看缘分了。


    果然如同席于飞所说,押解人员被塞进了乘务员卧铺车厢最里面的两间,并且与其他卧铺连接的大门锁上了,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钥匙都抓在人家公安手里。


    交班之后卧铺休息,席于飞看着真枪实弹的兵哥哥们满脸寒霜的样子,都有点儿害怕。倒是云穆清十分淡然,还跟兵哥哥们行了礼。


    乘警队长刘长胜也是退伍军人,外面两截卧铺就由他来巡视查看。


    不知道是不是火车延后的问题,原本一半都住不满的卧铺,如今竟然住了大半,而且一半以上都是年轻人。


    这让所有知道内情的人都警戒起来,但凡有人上卧铺第一时间查介绍信,如果可以,恨不得把对方的行李都拆开。


    如果有人死了心要劫车,这年头上车也没有安检这一说,指不定行李里面放着什么呢。


    万一是几个土手雷,那就真的要命了。


    席于飞终于知道侯长青为什么这么紧张了,就连带他也跟着紧张起来,晚上都睡不踏实。


    这跟他上辈子活了多大岁数,内心是个什么样的小老头没关系,而是这种警惕着不知道什么地方会突然冒出来的死亡镰刀,真的会让人紧张到不行。


    等席于飞翻了一百八十个身之后,云穆清终于从上铺翻下来,干脆跟席于飞挤在一张铺上。


    火车卧铺很窄,睡两个人都得侧着身,压根睡不好。


    但身后有了云穆清,席于飞一个心就猛地松了,眼睛一闭再一睁,天都亮了。


    “胆小鬼!”梅雨吐槽他。


    席于飞不甘示弱,“得了吧还说我,你黑眼圈满脸都是了,一宿没睡吧?”


    梅雨:……


    他干嘛嘴欠!!


    其他人被这俩人的打趣逗的笑出声,紧张的情绪稍微化解了一些。


    还好,一路平安,并没有发生他们脑补中的绝命激战。


    等所有乘客都下了车,席于飞松了口气。


    这种破事可千万不要再来了,再来他们这群人也扛不住啊,三天比三年都难过,皱纹都要多两条。


    集合的时候,侯长青笑眯眯的公布了一件事。


    “后天,咱们都要去参加表彰大会!这一次表彰,仍旧是我们的同事席于飞同志为我们争取来的。大家鼓掌!”


    一群人热烈鼓掌,看向席于飞的眼神都充满了热情。


    席于飞浑身难受,“师傅师傅,通知一下就算了,大家都累得很呢。”


    侯长青哈哈大笑,笑完了又道:“这次表彰大会,不止是我们局里的同事参加,还有市里的同事,以及津门跟冀省也会有同事参加,向我们学习。其实也是向席于飞同志学习。”


    又是热烈的鼓掌声。


    席于飞尴尬的脚丫子跳舞,他纯属拾人牙慧,如今被人表扬,总觉得有点儿不自在。


    侯长青也发现他不自在了,原本准备了满肚子的话只能咽下去,“成了,知道你们都累,赶紧去休息吧。后天下午一点半,局里大礼堂集合。这次毕竟市里领导也要来,你们都把衣服洗干净熨好了,备不住咱们还得拍照上报纸呢。”


    “放心吧师傅,”梅雨站在最前面昂首挺胸的,“我们会把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绝对不给师傅丢脸!”


    侯长青满意的点点头,“解散,那什么大宝啊……”


    他刚说完,就看见了席于飞怨念的眼神儿,“算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吧!”


    还想多夸夸这小子呢,谁知道这小子不领情。


    而且这么好的事,他死活不愿意领头功,硬是把头功都分给了他跟常峥嵘以及刘队长,搞得其他段上的同事看自己都羡慕的眼珠子红了。


    没办法没办法,谁让他有个好徒弟呢?


    席于飞是真的很累了,恨不得直接去大马路对面自己小院儿休息。


    但不行,过年都没回家,让家里等了这么多天,他必须得回去,不能让他爹娘又担心一个晚上。


    远远的,就看见自家大门门口站着个人,正往胡同口这边看呢。


    “娘,我回来啦!”席于飞一蹦三尺高,把手里的行李往地上一甩,嗷嗷的就跑了过去。


    后面的云穆清只能把那个行李拎起来,左手还扛着个四五十斤的羊羔子呢,右手俩大行李包,行军都没这么累的。


    “哎哟我大宝,可算回来了。玉玉呢?”曾柳华抱住她的心肝肉,抬眼看见了大包小包往这边挪的云穆清,“老大,老大赶紧出来,接接人!”


    “大宝回来了?”屋里的人乌央乌央跑出来了,席老大几步跑到外面,接过云穆清手里的俩包,“怎么这么晚到?娘跟门口等半天了。”


    “没找到板车,”云穆清也累得够呛。


    “赶紧回屋歇歇,原本说是去车站接,但你爹说不知道你们今天能不能回来。我觉得就是今天回来嘛,听说外面雪下的老大,车不好开……”


    曾柳华拉着她儿子的手,絮絮叨叨。


    席于飞抱怨道:“车晚点儿了一个多小时,出来又找不到板车,这一路给我累得!”


    回了屋直接脱鞋爬上炕头,席于飞这才舒坦的叹了口气,他往周围一看,“诶,我大嫂呢?”


    按说他回来,家里所有人都会来看他,这倒不是因为他多尊贵,主要是他会聊路上的见闻,给家里人乐呵乐呵。


    席家大嫂最好听八卦了,这种场合不能没有她啊。


    曾柳华脸上掩不住的笑,“你大嫂生啦,初二生的。哎哟这次又是俩皮小子,可真遭不住。”


    席于飞一听又是俩,跟着脑瓜子大了,“咱家这个基因,可真的要命了。我大嫂奶水够不?不够的话我去淘换点儿牛奶票?”


    “够,医院也给了奶粉票,再加上这段日子吃得好,奶水足足的。”说着,云穆清也进了屋。


    席家大哥道:“西北咱姨夫又给弄了只羊过来,他大嫂坐月子足够吃了。”


    席于飞到处认亲戚这事儿,家里人也都服了。


    西北那边寄来了两份年礼,一份是姑父寄的,一份是姨夫寄的。


    当姨夫的又给弄来只羊羔子,可以说礼非常重了。


    席于飞没想到马科长竟然寄了年礼过来,他走的时候还没接到呢。


    “东北那边不是寄了不少干菜过来吗?收拾收拾给我姨夫寄过去。西北那边现在都没啥菜吃,成天土豆子,白菜都少。还有我姑父那边,也寄点儿。”席于飞小嘴儿叭叭的,就安排好了。


    曾柳华有些不放心,“干菜人家不嫌弃?”


    “有什么好嫌弃的?我姑现在吃土豆吃的都反胃了,但没有别的什么吃。酸菜干菜什么的,在那边都是新鲜物。”


    “成,反正东北那边寄了不少过来,说是用瓜子什么的换了钱,多亏了你给的方子呢。”曾柳华一想到儿子的本事,心里美滋滋的。


    席文明坐在一边儿直叹气。


    儿子认了亲戚,他这个当爹的就得跟着忙。


    平日里写信联系感情,偶尔也要打个电话。他甩手不干了,自己不能不干啊。


    “热汤来了热汤来了!”云霞端着个盆子进来,把盆子往炕桌上一放,“玉玉,你俩洗手没?喝个汤暖和暖和。”


    “谢谢姐!”席于飞嘴可甜了,他下炕去洗手,顺便问道:“崔家没来找你麻烦吧?”


    云霞噗嗤一声笑了,然后看了看曾柳华。


    曾柳华道:“怕她个老干菜瓤子做什么?去找麻烦了,被我领着人直接去她儿子工作单位把人臭骂了一顿。我说了,再来找我闺女麻烦,给他腿打折!”


    席于飞想到黑头套,提醒道:“年后上面会有动作,那边怕是要狗急跳墙什么的,家里都警醒一些。我跟玉玉在外面,别让我俩担心。”


    “哎哟,”曾柳华忍不住再次搂着她儿子,用力在大宝脑瓜上亲了一口,“看我儿子,长大了,还知道操心了。”


    “娘!!”席于飞无语的捂着脑袋瓜子,“我都二十了不是两岁,别把我当小孩儿!”


    “好好好,我儿子长大了,二十了,可以说对象了!”曾柳华十分欣慰,“想找个什么样的?跟娘说说,娘帮你撒哒撒哒。”


    云穆清抬头看了眼席于飞,又垂下头来喝汤。


    没人发现,他的脸有些发白了。


    作者有话说:


    我给我家鹅弄了个小鹅崽子,好家伙,几只鹅都围着小鹅崽子,我一靠近就叨我!!


    气人,养了这么多年,为了个鹅崽子叨我!


    我给你们说说我昨天晚上做的梦吧,哎妈呀,一宿噩梦!


    我梦见自己坐在火车上,还是个双人座并排的小火车!这火车在车站里面不知道为啥有铁轨,一路横冲直闯啊。


    铁轨上还站了好多人,都被创飞了。


    好不容易下了车,找行李半天,找到行李又找身份证,给我急的满头大汗。


    找完身份证要换成另一辆车,结果找不到站台。


    最后终于上了车,但车上没有坐,是没有座位,是个平板,大家都做地板上。


    然后火车不知道怎么的还过站了,我说过了过了,乘务员说给你减速你记得跳下去啊。我心说这也成?但还是蹲在门口等着跳车。


    折腾了一宿,最后被我家十二斤的大宝贝儿一个信仰之跃,给我干醒了。


    我怀疑我头晕就是没睡好!


    第78章 徐家大嫂


    “找什么对象啊?”席于飞无语,他还不到二十周岁呢。


    虽然在这个年代20岁左右开始找对象非常正常,但对于经历过高速发展时期的席于飞来说,再过二十来年,很多有能力的年轻人都会选择晚婚。


    甚至是不婚。


    当然,他绝对没有打算自己一个人过的念头。


    上辈子是因为心里压着事儿,压根不去想结婚。


    既然这辈子重新来过,他在招呼好父母家人的同时,也可以替自己着想一下了。


    但现在有个问题,就是他的那个市场。


    若是找了对象,两个人天天在一起,女孩子好奇心又很重,自己有个随身市场这件事很容易就曝光了。如果被不小心透露给外人,那自己的处境就会很危险。


    所以,在等到家里进入正轨不需要市场之前,他是绝对不会考虑让一个陌生人出现在自己身边的。


    不过……


    席于飞飞快的扫了眼云穆清。


    他这段时间算是跟云穆清双出双入了,其实在不经意间已经露出了很多破绽。云穆清当兵这么多年,是经历过实战的,不可能没有察觉。


    可他不但不问,甚至连目光都没多给一个,仿佛这些事都不存在一样。


    如果他是女孩子就好了,那自己压根就不用费心去找对象,直接把云穆清留在身边不就可以?


    摇了摇头,把心里那点儿奇怪的想法甩了出去,席于飞又恢复了嘻嘻哈哈的模样。


    “找对象这事儿不着急,爹,娘,你们知道不?我们这次回来碰见押解的了。好家伙,一路上都特别紧张,睡觉都不敢打呼噜!


    他只是没好意思说,自己睡觉翻来覆去不踏实,还是云穆清亲自哄他睡的。


    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毛病,他上辈子没有这个行为啊。


    “这些日子京城有些乱,”席文明推了推眼镜儿,看着坐在炕边上的几个儿子儿媳妇还有云霞他们,“把孩子都看住了,别到处乱跑。山雨欲来风满楼,不是什么好兆头。”


    大家都纷纷点头,席文明又看向拿勺子吸溜吸溜喝汤的席于飞,“大宝,你是不是要换线了啊?下一次要去什么地方?”


    席于飞道:“说是去鲁省。”


    火车去鲁省有两条线路,一条是从京城出发,去省会庄绕一圈,再回来途径津门,穿过半个冀省进入鲁省,终点是青市。还有一条线是从京城出发,往北边途径醋市然后绕道鲁省半圈,终点是济南。


    因为这个时代铁路少,火车也少,所以很多车出发都绕来绕去的。


    其实京城距离鲁省真的很近,可是这么一绕,那就远了。


    鲁省是重工业省份,纺织也很有名气。再加上青市有个码头,能看到外国人和不少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我听说青市那边海鲜不错,”于倩大大咧咧道:“去那边能整点儿海鲜回来不?”


    于倩的肚子也老大了,医生说里面有俩。只有二嫂肚子略小一些,里面只有一个娃。


    为此二嫂还抱怨呢,总觉得自己落后了。


    “能啊,有门路就能整点儿海鲜回来,不过也都是干货,鲜货弄不了,味儿太大,车上也不让放啊。”席于飞笑嘻嘻的。


    一家子人又聊了一会儿,看着天色太晚了,就都去休息了。


    席于飞原本还想去看看自己的小侄子,不过他娘说现在孩子已经睡了,若是吵醒了又得哭闹,不如明天早晨再去看。


    因为在车上一直都没能好好休息,第二天席于飞睡到太阳都晒屁股了才醒。


    外面一阵喧哗,听动静是来人了。


    片刻后云穆清进了屋,看见席于飞瞪着俩大眼珠子在炕上躺着,一愣,“你醒了?”


    “醒了,懒得起。谁来了?”他问。


    云穆清道:“大嫂娘家人,我不认识,干脆就进屋来了。”


    席于飞唔了声,指着炕头捂着的棉袄道:“帮我把衣服拿来吧,家里来且了,我还躺着不合适。”


    就算是有帘子隔着,但人家一会儿进屋来说话,这里还躺个大活人,多不好意思呢。


    刚穿好衣服,门帘子就被撩开了。


    进来的是大嫂徐颖的嫂子,这女人瘦高个,眼珠子很大,透着一股子贼光。


    进屋就先撒摸一圈,最后目光落在席于飞身上,撇了撇嘴道:“哟,才起啊?这都大小伙子了,怎么还睡懒觉呢?要我说亲家婶子也真是的,就是太宠孩子了,整的一个小子成天着三不着两的。”


    席于飞就烦徐家这个大嫂,之前家里欠徐家钱,这个大嫂可一句好听的都没说过。但席家人都忍了,毕竟是欠着人家的。


    可没欠钱的时候,这女人也成天挑三拣四,每次来席家都不空手回去,恨不得把自己亲戚都弄来城里,住到席家来。


    一开始她还真这么做过,把自己大儿子二儿子跟娘家几个侄子都整了过来,在席家“沾沾姑奶奶的光”,愣是住了俩月。


    后来徐家老爷子知道这件事,气的要命,骂骂咧咧的过来把孩子接走了。


    那时候席于飞才知道,这个大嫂是偷摸的这么干的,愣是没让徐家人知道。


    “哟,亲家嫂子啊?”席于飞慢悠悠的穿鞋,“别人都去看我大嫂生的娃了,你冷不丁的跑这屋里来做什么?得亏我把衣服穿上了,否则让你看了,我都没脸活。”


    “这话说的,”徐家嫂子一张脸拉拉老长,“咋,你这屋还不能进了?”


    “能啊,能进。玉玉,把那个箱子上的小闹钟收起来,还有我娘搭这里的这几件衣裳。这几块布料拿出来做什么啊?都收起来。”


    “干什么?你这是把我当贼了?”徐家嫂子不乐意了,厉色内荏的嚷嚷起来。


    席于飞笑道:“哪能呢?这不是给您腾地方吗?炕上铺这么满,怕您没地方坐!”


    这个徐家大嫂,手脚不太干净。看见席家总觉得这个也好,那个也好。


    每次来屋里,都会丢点儿小件儿,哪怕一块手绢让她看见了,转眼就没。


    “嚷嚷什么呢?”徐家婶子从闺女屋里出来,被曾柳华迎着往主屋走,还没进门,就听她大儿媳妇嚷嚷的声音,顿时脸色涨红。气道:“收起你那俩贼眼珠子,人家的东西都是好的,看到你眼里就拔不出来!”


    其实这次来她压根不想带大儿媳妇过来,但大儿子帮忙赶车,大儿媳妇非说要来城里见见世面,怎么劝都不听,只能让她来了。


    她这个儿媳妇其实干活什么的都可以,但就是手脚不太讲究。


    在村里,谁家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但她每次出去串门,都能带回来点儿玩意。不是一把花生,就是两个红薯,反正不带空手的。


    知道她偷东西还是有一次去大儿媳妇娘家说事儿,结果就看见那边几个妯娌用的手绢,边角上都绣着一朵小花儿。


    这手艺一看就是自家闺女的,但手绢这玩意农村可不时兴。


    徐家婶子就上了心,找机会来城里跟闺女一问,差点儿没气死。


    那几块手绢就是席家丢的,还都是用过的,找了好久没找到,只能又到处踅摸布头重新做了几条。


    这个年代没有什么餐巾纸啊手帕纸之类的东西,讲究人出门身上都带着一块手帕,擦汗擦嘴都靠它。


    而且好手帕用的布料那都是得花钱的,每个月单位发的布票都是按尺来发,很多人家都是凑好久才能凑够几尺布,扯来做衣裳。


    跟闺女一对账,席家不止是丢了手帕,还丢了几根铅笔,一瓶钢笔墨水。


    徐家婶子知道这件事差点儿没气死,回去就把儿媳妇臭骂了一顿。徐家大嫂还撒泼呢,说要对峙。好家伙,徐家婶子敢让她来对峙吗?万一被揭穿了,徐家脸还要不要了?


    徐家大嫂仗着自己生了四个儿子,那真的是有恃无恐,甚至还说让席家给她大儿子找个城里的工作,在给她大闺女找个城里的婚事,那真的是恨不得把自己一家子都搬来。


    见婆婆进来了,徐家大嫂翻了个大白眼,直接往炕上一坐,“亲家婶子,我们大老远过来,也没有个茶水啊?”


    曾柳华也烦她,但毕竟是亲家嫂子,也不好说什么,只是道:“快给沏一壶茶来,别渴着徐家嫂子。”


    徐家婶子用力瞪了眼儿媳妇,但她这个儿媳妇滚刀肉,压根不怕。不但上了炕,还把鞋脱了,俩脚丫子上的袜子都黑了,露出大脚指头。


    曾柳华让云穆清把炕桌放上,又拿了一盘子冻橘子进来放在桌子上,笑着跟亲家说,“老姐姐,这次您打算过来住多久啊?”


    说完又对席于飞道:“去,去供销社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鲜菜,买几个回来。”


    “切两斤肉啊!”徐家大嫂急忙道。


    徐家婶子气的往她身上抽了一巴掌,“吃什么肉?张嘴就两斤?过年少你肉吃了?”


    “娘,你都给他家带了好几只鸡了,我吃他家点儿肉咋了?”徐家大嫂大声道,“谁家这么金贵,做个月子要吃五只鸡!”


    曾柳华的脸刷的沉下来了,“既然这样,鸡拿走吧,我家儿媳妇没这么金贵,吃不起。”


    “哎哟老妹妹,你跟她置气做什么?”徐家婶子八百个后悔把大儿媳妇带来了,“那鸡是给我闺女吃的,我心疼我闺女呢。”


    席于飞拿了毛巾正打算去洗漱呢,听徐家大嫂这么说,笑道:“哎哟,之前大嫂子您坐月子,我家可是拎了俩肘子跟十斤大米过去的,咋?您一口没吃着啊?”


    “哎呀大宝,你嫂子就这个嘴这个心眼子,你可千万别跟她计较!”徐家婶子连忙道:“老大,老大把你媳妇儿带你妹妹屋里去,跟这里要吃要喝的,什么样子!”


    徐家老大正在外面跟于教授聊天呢,听见喊声连忙进来,把不情愿的媳妇连拖带拽带走了。


    “行了,就你长了嘴,赶紧去买菜!”曾柳华不疼不痒的说了句,重新拉着徐家婶子的手开始拉哈。


    席于飞拽着云穆清去买菜,回来的时候刚进门,就听他大嫂骂道:“爱来来不爱来就滚蛋!我缺你那点儿吃的了?再说那是我爹娘给我的,你倒是看着眼馋?当年你儿子你侄子过来连吃带喝两个月,你给过一分钱没有?”


    好家伙,这是吵上了?


    作者有话说:


    我去医院了,医生说我是中暑了- -


    我咋就没想到,自己是中暑了呢???


    医生还说最近太热了,提防热射病。宝子们记得一定减少室外活动,室内的话也该开电扇开电扇,该开空调开空调,千万别因为省几个钱生病了!


    最近北方这个天气实在是太离谱了,比南方还热!


    又潮又闷!


    我怀疑地球歪了,否则怎么可能这么热啊!


    第79章 玉玉不会骗我


    “我就跟你说了,我大嫂这个嫂子,不是省油的灯。”


    席于飞站门口,看着他娘跟徐家婶子嗖嗖的从屋里快步出来,冲进大嫂房间。


    紧接着,屋里传出噼里啪啦吵架的动静,然后徐家大嫂就被搡出来了。


    “我又没说错,嫁出去的媳妇儿泼出去的水。”徐家大嫂嘴里还不停呢,叭叭个没完。


    “放你的狗屁!”徐颖好歹也是农村出来的,虽然在席家的时候看着很温柔,但吵起架来可不输人,“你天天拿婆家补娘家以为谁都不知道呢曹慧娟!我给爹娘织的毛衣是不是被你拿你娘家去了?你且等着,等我出了月子,给你娘家全掀了!一家子贼窝,满屋子贼赃,当年我大哥瞎了眼娶了你!呸,还跟我指手画脚,你也配?”


    “哎呀,少说两句少说两句,”徐家婶子苦着脸,劝她闺女,“小心回了奶。”


    “怕我回奶你让她来做什么?我看见她就烦!”徐颖气的直哭,嘴里还骂呢,“赶紧滚蛋,走的时候好好看看你那个兜,别又从我家揣东西回去!给脸不要脸的玩意儿!”


    “我又没说错!”徐家大嫂梗着脖子骂,“你都嫁城里来了,天天吃香的喝辣的,施舍给我点儿怎么了?长嫂如母没听说过啊?”


    “让她滚!!!”徐颖爆发了。


    要不是坐月子不能动,她早跳起来把曹慧娟的脸挠花了。


    徐家婶子也怒了,恨恨推了一把自己大儿子,“我都说不让她来,你说你看着不会有问题。我告诉你,二丫头但凡有点儿闪失,你就去你老丈人家住吧,我们徐家放不下你这种大佛!”


    席家已经很少吵架了,这么一嚷嚷,墙头上又趴了不少人。


    张大嘴抻着脖子看的津津有味,“哎哟喂,我说大宝啊,又怎么了这是?”


    席于飞没搭理他,只是抱着膀子看着站在院子里的曹慧娟,“没听见啊,我大嫂让你滚蛋呢!”


    曹慧娟翻了个白眼,“你别没大没小的啊,亲家惯的你都不行了。”


    “你算老几啊还跟我掰持大小?”席于飞道:“你管谁惯我呢,吃你家粮食了?”


    “怎么没吃我家粮食?”一说到这里,曹慧娟眼珠子都冒光,“咋?二丫嫁到你家那就是你席家的人,还成天跟娘家拿吃拿喝?你看谁家嫁出去的闺女这么做?”


    席于飞大声道:“娘,您听见没?我大嫂说的对,等我大嫂出了月子,咱们去她曹家,看看那个贼窝偷了咱家多少东西!我那个枕巾鞋垫子可少了不少,也不知道哪个贼耗子都顺走了。”


    说完又看向曹慧娟,“我嫂子的粮食是我家拿钱买的,既然你这么说,以后我家就不给钱了,也不要你徐家的东西了。以后徐家是曹慧娟你做主了,我家跟你家一刀两断!”


    “听她放屁!”徐家婶子一声怒喝。她现在也不好意思做和事老了,怒气冲冲的出来,拽着她儿子胳膊往院子里搡,“滚蛋,带着你这赖婆子一起滚。我们徐家的东西想给谁就给谁,轮不到她姓曹的指手画脚!”


    “娘,没有。”徐家大哥哼哼唧唧的,“我媳妇儿她就是嘴坏……”


    “光嘴坏吗?人家亲家把她跟防贼似的防着,这是嘴坏?这么多年,你是少吃人家的了还是少喝人家的了?我就寻思了,你今天非要带你媳妇儿过来是为什么,平常也不见得你这么体贴人啊。哦,原来是放话来了?老娘还没死呢,你爹还活着呢!徐家还轮不到你当家做主!”


    徐家婶子真的是气坏了,她说完,眼睛往左右看了看,然后拎起一把大扫帚就挥了过去,“滚,都滚回去,你们一个个的不安好心!徐大柱,这是你妹子,你妹子做月子吃点儿鸡肉怎么了?这鸡是你养的还是你杀的?这是人家给钱买的!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让你媳妇儿从人家指手画脚?”


    徐大柱被抽的直跳脚,“哎哟哎哟,娘,别打了别打了,我们这就走!”


    云穆清看着眼前的闹剧,突然低头在席于飞耳边说了句什么。


    席于飞冷笑一声,上前一步抓住曹慧娟的胳膊,伸手在她兜里一掏。


    一只钢笔出现在席于飞手里。


    “报公安,咱家招贼了,抓了个现行!”


    曹慧娟也没想到钢笔会被人摸出来,顿时脸刷白,嘴里还硬呢,“那是我的钢笔,我,我给我弟买的!”


    于教授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热闹,见摸出来的钢笔眼熟,连忙过去,“这不是我的钢笔吗?我洗了笔放在窗台上晾一会儿的工夫……”


    那钢笔上,还有人家于教授的名字呢。


    徐家婶子气的头晕,“报公安,这种儿媳妇我家不要了,给她抓了吃花生米去!”


    “娘,娘!!”曹慧娟着急了,“娘,那不是我偷的,我,我就是看放在那里以为没人要……我以为没人要了啊!”


    “娘,”徐大柱也劝,“看在她给咱们老徐家生了四个孙子的份上……”


    “八个孙子我也不要了!!”徐家婶子脸色刷白,她把扫把往地上一扔,转头看向默不作声板着脸的曾柳华,“亲家,这,这月子我先不能陪了……作孽啊,我家怎么娶了这么个贼婆娘!亲家你且等着,她偷得东西,我都给你们要回来!”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曾柳华也没留,主要是没办法留。老亲家这一登门,脸都丢光了。她如果还在这里住着伺候月子,今年这个事儿都被左右邻居听见了,她门都没办法出。


    “娘,娘诶你走慢点儿,娘!”徐大柱连忙追了上去。


    曹慧娟左看右看,还哼了声,仿佛刚才偷东西的不是她一样。


    她是真的不担心,刚才说报公安这不也没有报吗?只要回了村儿,她还怕什么啊?


    自己给老徐家生了四个儿子,男人还是长子,那她就是徐家的功臣!以后徐家的东西,都是她的了。


    想到这里,曹慧娟拍了拍胳膊上的土,跟没事人似的往外走,路过席于飞的时候还白了他一眼。


    等人都走了,曾柳华叹气道:“徐家一家子好人,都被这么个老鼠屎坏了。”


    “娘,”席于飞走过来,“以前我觉得这徐家大嫂子也没有这么明目张胆的啊,感觉这两年变本加厉了。”


    “还能因为什么?她生了儿子,觉得自己有功。娘家也不认为丢人,兴许还认为自己闺女做得好呢。行了,我去看看我孙子,刚这么嚷嚷孩子估计吓坏了。”


    席于飞跟着进了屋,一进去整个屋子都暖烘烘的,散发着一股子说不上来的味儿。


    炕上放着两只襁褓,里面裹着的小人儿早就醒了,正睁着大眼睛四处看呢。


    “外面吵架,他俩也不害怕?”席于飞有些担心,这么大动静没听见,别是个小聋子吧?不过这话可不敢说,他娘得收拾他。


    左看右看,从炕上拿了个拨浪鼓,在孩子脑袋前晃了晃。


    俩小不点儿循着声音,左右摇头的找东西。


    还好,不是聋子。


    徐颖已经把眼泪擦干了,看席于飞在逗孩子,便笑道:“这俩胆子可大了,过年外面有人放鞭,都担心他俩吓着,结果压根没事儿,还一个劲儿往外瞅呢。”


    席于飞嗤的笑出声,“俩傻狍子。”


    曾柳华也跟着笑。


    东北神兽傻狍子是一种神奇的动物,听见动静不知道逃跑,先好奇的过来看看。被吓到了跑几步,又回头看。


    这种小玩意脑子蠢成这样,竟然没有灭绝。进入国家动保名单之后,数量越来越多了。


    几个人笑了一阵儿,曾柳华低声问,“你怎么知道那个姓曹的偷了东西?”


    “不是我看见的,是玉玉说那个姓曹的总是摸兜,看上去心虚又紧张。我就过去一掏,嘿,还真掏出东西来了。


    曾柳华嘘了声,“你胆子可真大,万一没东西呢?”


    “玉玉又不会骗我!”看了会儿侄子,也就没有新鲜感了。毕竟席家小孩子多,俩双胞胎小小子还真不稀罕“娘,我跟玉玉去那边收拾收拾了啊,烧个火暖暖房子,中午就不回来了。”


    “中午不回来去哪里啊?吃什么?”曾柳华着急。


    “去国营饭店随便吃两口,晚上再回来住。”席于飞摇头晃脑的,“租了房子没住几天,我觉得亏得慌。”


    原本想的很好,下了段直接过去住,但天气实在太冷了,过去还得烧炉子,实在麻烦。不过等天暖和了就不用这么麻烦了,好歹把租金住回来。


    “晚上包饺子,过年都没跟家里吃饺子,酸菜猪肉馅的,记得早点儿回来吃。”曾柳华摆摆手,小年轻不愿意跟家里待着喜欢往外跑就跑呗,反正俩大小伙子呢,也不会出什么事。


    席于飞一出门,就看见了张大嘴。


    这都快晌午了,这张大嘴才骑着板车打算“出摊”。


    “哎哟,六爷,上车呗?”张大嘴满嘴京腔,贫的不行。“那女的,你家什么亲戚?板儿爷我看着不像好人呐。”


    席于飞也不客气,拽着云穆清就上了车,“拉我们俩道边上就成了。那女的是我大嫂的大嫂。”


    “啧啧,这么个亲家,哎哟。”张大嘴摇头晃脑,“你大嫂娘家,不会看人啊,怎么娶了这么个玩意儿?”


    “谁知道呢,兴许她年轻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席于飞想起一种心理疾病,家里不缺吃喝,但就是喜欢偷东西,而且这种疾病范围好像大多数以女性为主。


    不过人家偷了东西被抓到了也是有羞耻心的,徐家大嫂可没有羞耻心,人家兴许还觉得自己那是给家里谋福利呢。


    “席于飞,席于飞!!”车子刚出胡同口,就听见有人喊他。


    席于飞听见这个声音,就翻了个白眼。


    今天真是没看黄历啊,怎么又碰到李永军这个倒霉玩意儿了呢?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不吐槽了!


    等我多搜集点儿槽点再来吐槽!


    虽然国际形势紧张,但没有什么乐子看了啊,哎


    第80章 预知梦


    张大嘴停了车往身后看,“哟呵,李永军那小子啊?你俩还在一起玩呢?他旁边那女的是谁?”


    作为一名中年街溜子,张大嘴对周围百八十条胡同的人都认识,就算不熟也能认出脸来,更别说以前总跟席于飞混在一起的李永军呢。


    但李永军身边那个女的,他却不认识。


    他不认识,车上的俩人却都认识的。


    席于飞黑了脸,对张大嘴说:“别搭理他们,走走走!”


    张大嘴回身蹬车子,李永军却加速跑了过来,一把拽住车板,“席于飞,你咋了这是?你怎么都不搭理我了呢?”说完,还隐晦的打量了一下云穆清。


    “我忙着呢,哪有时间跟你瞎胡混!”席于飞见张大嘴一脸吃瓜的样子,干脆跳下床,“玉玉下车,别耽误板儿爷赚钱去。”


    “诶嘿,我也不那么着急。”张大嘴有些遗憾,在看到席于飞的白眼之后只能道:“成吧,我走了,找我的话就去车站啊。”说完,蹬着车子不甘心的离开了。


    这时候柳眉也跑了过来,目光就没有从云穆清身上挪开,满脸兴奋,“这位同志,我们真有缘分,没想到会在京城相遇。”


    云穆清压根就不想搭理她,直接往后推了一步,挪到了席于飞身后。


    这种场合他不太会应对,还是交给专业的来吧。


    席于飞直接甩了个白眼过去,“这位女同志,你嘴租来的?啥玩意都往外叭叭?谁这么倒霉跟你有缘?”


    李永军不乐意了,“席于飞你怎么说话呢?这是我表姐。”


    “哦——”席于飞拉长声音,目光在李永军身上逡巡一圈,“这是你表姐啊?你表姐可是个人物。在沪市外滩当着一群人的面,带着几个男同志,跟我碰瓷儿呢。”


    他也没说太明白,主要是这年代女人的清白比较重要,只要没有被逼急眼,有点儿道德的谁也不会把一个大姑娘的清白拿来当闲话说。


    李永军懵了,他看看柳眉,“表姐,怎么回事啊?”


    柳眉红了脸,娇羞的看了眼云穆清,“你好,正式介绍一下,我叫柳眉,目前是个知青,但老家也是京城的。我,我可以跟你发展革命友谊吗?”


    这句话说出来,其他三个男人都惊了。


    “表姐,你……你跟他,你俩……”李永军话都说不明白了。


    席于飞笑了,“你可真不要脸啊这位女同志,看上个男人就要发展革命友谊?咋?你沪市那边几个男知己不要了?”


    “你胡说什么?那只是跟我一起在知青点的同志罢了!”柳眉连忙撇清,然后一眼一眼的看着云穆清,“云同志,我知道你家现在的情况,但是我真的不嫌弃你,我是非常愿意嫁给你的。请你同意好吗?”


    “哕!!”席于飞都快恶心吐了,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李永军,你表姐是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啊?”


    按说柳眉上辈子也算是个女强人了,怎么年轻的时候这么颠?


    李永军也不知道啊,他比席于飞更加迷茫,“表,表姐,不是,你这到底怎么了?你认识他?”


    席于飞连忙道:“我们可不认识你表姐!”


    柳眉跺脚,“你这个人真讨厌,我在跟云同志说话呢。”


    云穆清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我不认识你,麻烦以后离我远点儿,不要跟我说这些疯话。”


    李永军听到这里,原本想发脾气,但又觉得他表姐的表现实在有点儿诡异,干脆不说话了,就只是看着。


    柳眉用力咬了咬唇,眼泪涌了出来。


    她道:“如果当时,是我救了你,你还会对我如此冷漠吗?”


    席于飞与云穆清对视一眼,两个人都看向柳眉。


    “你什么意思?什么救了我?”云穆清问,“我什么时候需要你来救了?”


    “就是在沪市,我只是晚了一步,你就被别人救走了!是不是他,是他对不对?”柳眉生气的看向席于飞,“是你?”


    “什么乱七八糟的?”席于飞压根就不承认,“我俩早就认识,他是我大师兄的邻居。什么救不救的,你满嘴说什么鬼话呢?”


    “不,不应该啊……”柳眉有些心慌。


    她用力喘息两口,再次看向云穆清,“云同志,我能单独跟你说几句话吗?”


    “不能!”云穆清直截了当拒绝。


    开玩笑,单独说几句话,万一被传出去指不定别人要说什么呢。他可不想跟这个奇怪的女人纠缠不清,在京城看见她总觉得有些晦气。


    “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还单独说,怎么?打算玷污我朋友的清白?”席于飞是真的烦,主要是这个柳眉跟个神经病似的,说话着三不着两。


    但他跟云穆清已经发现,这个女人身上应该是藏着什么秘密。


    柳眉左右看了看,这里已经出了胡同范围,接近大马路。因为天冷而且是上班时间,路上也没有什么人。


    她想了想,抬头看向云穆清,“我做了个神奇的预知梦,在遇到你之前,就做了那个梦。梦见我们结婚之后,过得十分幸福,还生了好几个孩子。”


    “不可能!”云穆清断然不认,甚至还紧张的看了眼席于飞,“我压根就不可能喜欢你!”


    “可感情都是培养出来的!”柳眉步步紧逼。


    “卧槽我真的是忍不了了,报公安吧,就说有个女疯子发花痴了。”席于飞一开始总觉得这个柳眉跟自己一样是重生的,但听她说了这么一番话,又不这么认为了。


    柳眉上前一步,“听我说完,我还梦见你的父母会在二十年后平反,然后我在纺织行业十分厉害,而你则掌握了京城这边的经济命脉!这都是我们两个人拼搏出来的!”


    “表姐,表姐!!”李永军吓坏了,“你在胡说些什么啊?”


    这时候说这种话,万一被某些有心人听了给举报怎么办??


    “云穆清,你不能没有我!”柳眉豁出去了。


    席于飞眯了眯眼,他发现这个女人身上不对劲儿的地方了。


    上辈子的某些情况,她知道,但细节似乎并不清楚。而且,她应该是知道她上辈子离婚了,云穆清地位很高。所以有了这些“预知梦”之后,目标干脆就放在了云穆清身上,打算一步到位。


    闹呢?


    “报公安吧,”云穆清淡淡道:“说出这种话,怕是疯了吧。”


    “云穆清!”柳眉低吼,“上辈子,我给你生过孩子啊!”


    李永军吓坏了,“表姐,表姐咱们赶紧回去吧,回去好不好?”


    之前他觉得这个表姐知书达理,文静漂亮。怎么下乡没几年成这样了?


    乡下把她逼疯了啊?


    怪不得这次回来就要想办法留在京城,可问题是,一个女疯子留在京城,这不是给他们招祸吗??


    不成,回去一定得跟表姨说一下,表姐还是去乡下吧,绝对不能留在京城!


    这就是个祸害!


    “云穆清,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家得罪的那个人很厉害,凭你一己之力是扳不倒他的!但二十年后你有了能力,有了途径,找到了他的弱点才把他从那个高高的位置上拽下来!云穆清,只有我,只有我能一直陪伴在你身边啊!”


    柳眉真的是豁出去了。


    她这次回来,原本只是想要找个工作,不去乡下了。


    但没想到竟然还有意外之喜!


    只要她能在这里嫁人,还是嫁给一个有工作的,那也不用回乡下。


    “那你说,我家得罪了谁?”云穆清紧紧的盯着柳眉的双眼,“既然你有预知梦,那你告诉我啊。”


    柳眉摇了摇头,“我,我没有梦到他的脸,但我知道有这么个人。”


    在梦里,她真的是只知道这么个人,也正是因为这个人倒台了,云穆清迅速吃掉他势力内的产业,一跃成了京城大佬。


    但梦境毕竟只是梦境,断断续续零零碎碎,没有那么全面。


    她还在梦里见到了她未来的那个男人呢,如今想起来就恶心。


    “别听她废话了,李永军,要么你把你表姐带走,要么我们去报公安。这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不怕我还怕呢!”席于飞拽着云穆清就走,“我们还有事,不想跟疯子说话,不见了您了。”


    “云穆清,云穆清!!”柳眉大声喊着就要追过来,却被李永军拽住了胳膊,“表姐,表姐,你可真是我亲姐啊!咱们回去吧,回去!就算你真有什么想法,回家咱们关起门好好商量商量。人家明显不认识你啊,哎呀!”


    “你信不信她那个预知梦?”云穆清突然问道。


    “不信,听上去跟疯子说话似的。”席于飞一口咬定是假的,但心里有些打鼓。


    柳眉的预知梦,还就是真的。


    但或许只是预知梦,而不像自己这样是直接重生回来的。


    否则几十岁的女企业家不可能如此幼稚,还说出这么多奇怪的话来。


    而二十来岁的柳眉,估计是在乡下也不怎么如意,再加上梦里的情景给她画了个大饼,让她有些不管不顾了。


    年轻人,真的是爱冲动。


    只可惜,这一世有他这个BUG的存在,跟上辈子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不好意思啊柳老板,只能委屈你啦!


    作者有话说:


    现在留学生不吃香了,哈哈。


    我知道很多企业都拒绝那些归国留子了,主要是这些年,留子里出现了太多的间谍,不得不防。


    为什么我这么幸灾乐祸呢?是因为我二舅。


    我二舅有钱,就特别看不起穷亲戚,他闺女结婚我们一家跑里跑外帮忙,结果他闺女我表妹从国外带了礼物,压根没有我们的份。


    对,我就是这么小心眼儿。


    如今他们一家都润去澳洲了,我迫切的希望他们可别回来了,就在澳洲待着吧。


    还真以为拿了绿卡就是人上人了,看不起自己的祖国,看不上自己的家。


    澳洲现在天天倒霉,鸡蛋都吃不起了,他还打电话跟我妈诉苦。


    有啥好诉苦的?


    这路不都是他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吗?


    当年疫情,他非要我家给他弄口罩寄过去。闹呢?口罩多紧俏啊,还给他寄?


    他看不上我家,我还看不上他呢。


    没有什么比一张中国人民身份证更令人心安的身份了!


    真的是有福不会享,就没苦硬吃!


    该!


    一会儿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