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在Jo倒地的那一刻, 直播间内的观众都惊呆了，满屏幕的问号和感叹号。
【卧槽？？？Jo救人震慑了？？？】
【这是本人在玩吗？？？】
【野火人队菜出了新境界……】
【蒙的吧！】
“不是蒙的。”路羲和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他代入人类的视角, 只觉得梦沉真的非常可怕。
“他从最开始就已经决心要赌这个震慑了。”
路羲和语速很快：“不打拳击手而是选择打欺诈师针对, 就是为了逼拳击手提前出拳，而金身防拳后留给拳击手的救人时间窗口很短, 血线压得太死就是很容易震慑。
“之前已经是平局往下的节奏, 因为这个震慑局势完全逆转。这是唯一一个翻盘的机会, 而梦沉就是冲着翻盘去的。
“这小子，很贪啊, 他根本没想着保平，就是冲着赢去的。”
虽然这么说，但是路羲和的眼里是显而易见的欣赏。所有的人皇和屠皇, 无一例外都是非常贪婪的人, 不够贪是玩不好死线的。
被震慑的那一刻，Jo深吸一口气。
虽然内心震动, 但身为职业选手, 他第一时间想的是如何挽回：“药剂师来救人！”
冬冬停止修机，操控药剂师过来救人。
哪怕在快节奏的对局中, 孟沉也时刻关注其他人类的动向，一看到电机停止抖动，立刻就预判出药剂师过来的方向。
他直接压出去找, 在即将离开【幽灵领域】时, 又开启了一片新的幽灵领域。
药剂师直接爆点。
孟沉过去打了药剂师一刀，冬冬立刻给自己喝药，几番板区博弈后险之又险回上了血，又吃一刀极限救下了欺诈师。
但是白板欺诈师活不了多久, 很快就吃刀倒地。
冬冬一边给自己喝药，一边一溜烟跑了。
孟沉将六柄献祭升天，终于淘汰了第一个人。
大多数人类都会点【医疗包】技能，如果倒地后没有被献祭，就可以读条自起一次，在欺诈师倒地的时候，Jo已经成功自起了。
自起后拳击手的血量只有一半，药剂师的两瓶药剂都用来给自己调整状态，无法给拳击手回血。拳击手成为了整个队伍的突破口。
所以欺诈师一飞天，孟沉就直接顺着拳击手蜿蜒的脚步追去。
恶灵渐渐进入隐身状态，与拳击手飞速拉近了距离。
橘枳修机时顺便看着时间，提醒道：“金身CD好了。”
冬冬的药剂师回满了血，过来帮拳击手抗刀。
他们按照最近摸索的打恶灵的经验，两个人类走在一起，企图让屠夫搞不清谁是谁。
路羲和看笑了：“想法很好，然而这招对梦沉没用。”
话音未落，孟沉一个果断的侧刀，直接将拳击手击倒。
冬冬：“啊！？他怎么知道谁是谁的？”
看到新的受害者，路羲和乐不可支：“梦沉的恶灵可和一般的恶灵不一样。”
药剂师遗憾退场，孟沉把拳击手往正在修的最后一台电机挂，然后展开幽灵领域，在修机的黑客爆点了。
孟沉去管电机，追着黑客打了一刀。
黑客橘枳踉跄逃跑，借着窗弹技能拉开了距离。
孟沉没有深追，他检查了一下最后一台电机的进度，大约百分之七十。
路羲和：“不打算切电磁紊乱吗？那这个进度不太好控了，看两边的拉扯吧。”
拳击手所在的领域有人爆点，药剂师去救拳击手了，孟沉直接回头，在药剂师救下拳击手后，一个针对刀让拳击手再次倒地献祭，完全不给多余的机会。
最后一台电机又在晃动，药剂师跑出了领域，生怕在发电机压好之前被屠夫打上一刀逼救。
而孟沉完全把握住了他的心态，趁着他跑远，再次向发电机方向高速移动。
此时，恶灵的隐身机制发挥出了优势。
他几乎完全透明的躯体只要距离远一点就看不清楚，于是人类并不能确定他的位置，他还十分狡猾地给了上挂的拳击手一个假视野。
让Jo报出了错误信息：“屠夫去找药剂师了。”
于是冬冬的药剂师乖乖苟好，更加不敢回来救人。
直到修机的橘枳心跳响起，人类才意识到上当，橘枳立刻松手：“屠夫在我这里！”
可是孟沉又虚晃一枪，赶走黑客后立刻回头，正赶上药剂师将拳击手救下来。
Jo：“屠夫回来了！电机压好了吗？”
往回跑的橘枳：“还差一点！”
药剂师再次走位企图替拳击手抗刀，时间不等人，孟沉直接使用【锦囊】，将金身切换成闪现，一个瞬移出现在两个小红点之间，一刀将拳击手直接打飞出去！
路羲和站了起来：“太果断了！这个出刀角度他一定是故意的！”
孟沉刻意用恶灵的模型卡位，不仅精准打到了拳击手，还把两个人类的身位隔开。
以至于拳击手倒地后，药剂师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屠夫将拳击手抱了起来。
此时最后一台电机终于修好，大门通电。
孟沉将拳击手献祭淘汰。
没有浪费任何时间，孟沉向着西边的大门移动。
他非常确信，黑客就在那边点门。
原因很简单，因为作为职业选手他们必然非常优秀，不太可能犯下一些低级错误，比如踏入恶灵的领域爆点，暴露自己的位置。
但是最重要的就是这个“没有爆点”。
“奇怪了，他怎么知道黑客在这边点门。”路羲和挠了挠头，打开了观战地图的俯视视角。
不看不知道，一看他倒抽了一口冷气：“这……难道是故意的吗？”
这张地图上，两个大门分别在西边和东边。
而梦沉本场对局开启的几个幽灵领域，非常恰好，全都在地图从西边到东边的必经之路上。
如果黑客修完机后想打反心理，去更远的东边点门，那他必然要经过梦沉的领域。
既然他没有经过梦沉的领域，说明他一定在西边点门。
“梦沉又算不到开门战是什么情况，会提前布局到这种程度吗……？”路羲和咬着手指。
孟沉当然算不到这种事情，但是他确实刻意练习过放领域的点位。
他释放的领域，每一个都在地图的重要通道上，许多时候人类不得不从中经过，从而暴露自己的位置。
为了达到这个效果，他私底下花了大量的时间研究地图，这样的工作看似没什么收益，却在这样高水平的对局中，在关键的时刻发挥出了作用。
最终，黑客没有点开门，而是被及时赶到的屠夫击倒献祭。
只剩一个药剂师，孟沉根据雷达感应排查，最终将其击倒在了离地窖只有几步远的地方。
身为活到最后的那个人，冬冬点击了投降键。
野火人队的屏幕上，显示出红彤彤的【一败涂地】，对于他们来说，这样的结果太少见了。
橘枳活动了一下手指：“嘶……这个恶灵意外的强啊。”
Jo眉头紧皱：“高手在民间。”
冬冬：“梦沉……没听说过的ID，游戏里什么时候出现了这号人物？”
而孟沉那边的屏幕上，【大获全胜】的标志亮起，他用一局四抓升到了《生死边限》的最高段位传奇。
只看结果的话，像是实力悬殊的碾压局，只有跟着路羲和一起观战的观众才知道，这一场胜利是多么来之不易，从一开始的逆风到震慑翻盘，再到后期谨慎运营，到最终的全胜，是靠着每一次正确的决策一点一点积累的结果。
【666恭喜升段】
【复杂的四抓】
【太燃了，看得我热血沸腾】
【感觉比VCL还精彩】
【四抓野火人队首发，真的可以去打职业了吧】
零星几个嘲讽野火的，被房管封禁。看着满屏对梦沉的赞美之词，路羲和心里也喜滋滋的，恶灵的许多技巧是他和梦沉一起研究的，他对这场胜利与有荣焉。
“我去恭喜一下他。”路羲和点开梦沉的对话框。
【露西小可爱：刚才的对局太帅啦！恭喜升段呀！！】
结果等了半分钟，梦沉还没有回复。
“怎么不理人，也没在对局啊？”路羲和看了看梦沉的状态。
然后反手发了个红包过去。
【露西小可爱：恭喜你升段的礼物~~（爱心）】
平时非常“见钱眼开”的梦沉，这次居然连钱都不收了。
“什么情况，这小子干嘛呢。”
刚刚战胜了四个人皇的孟沉，此时此刻正在小黑屋里拷问六柄。
【梦沉：你过于依赖欺诈师的机制了吧。】
【梦沉：其他角色还玩吗？】
坐在梦沉家园里简陋的板凳上，欺诈师双手放在膝盖上，看上去似乎很是心虚：“玩的。”
【梦沉：呵。】
“噫！”屏幕那头的六柄浑身抖了一下。
一涉及到死线，梁晨哥的气势就莫名可怕。
仿佛回到了过去被晨哥盯着练角色的时光。
【梦沉：就算还玩，熟练度肯定都掉了。】
【梦沉：不过也无所谓，反正你不打职业。】
孟沉自我检讨了一下。
过去的七年对他来说毫无实感，他总是忍不住把六柄当成七年前的小孩，当时还没有宝宝锁，他是想带六柄打职业的，自然会对他要求格外严格。
但是六柄没打职业，似乎现在也没有打职业的意图，那他不该再管那么多。
【梦沉：算了，是我多管闲事了。】
六柄：“等等，不是这样的。我想——”
“叮咚——”
音效响起，是家园有访客拜访的提示。
孟沉想起来，之前为了双排方便，他给路羲和开通了直接拜访的权限。
果然，只见一只衣着华丽的大小姐从天而降：“我说，你不回我消息是在干嘛呢——诶，你是谁？！”
路羲和一进房间，就看到一只欺诈师鬼迷日眼坐在那里，于是直接炸毛了。
弹幕兴奋了。
【哇噻刺激，当场捉奸？！】
【这素？？】
有人发现了华点。
【等等，这个不是刚才的绝活哥吗？】
路羲和也看到了欺诈师头顶的ID：“夜观天象？你们居然认识啊？”
【梦沉：嗯，是朋友。】
这个回答引爆了直播间。
【朋友？那个夜观天象？】
【绝活哥不是著名的孤狼吗。】
【那个夜观天象从来不开麦不打字不交流，居然也有朋友的吗】
【而且居然还在小房间里聊天，也不排位，纯聊天，啧啧啧。】
【越来越好奇梦沉的大号了，有人知道夜观天象之前有什么屠皇朋友吗】
【完全没听说过】
【是不是三次认识的那种朋友啊】
“你们是现实认识的朋友吗？”路羲和问。
【梦沉：是的。】
“你们两个确实像朋友，一个不开麦，一个字都不打，全都是哑巴啊。”路羲和开玩笑。
【梦沉：露西，我和他有事要谈。】
【梦沉：可以先等一会吗？】
“哦哦，好的。”路羲和有点尴尬。
“抱歉啦，打扰你们了。没什么事，就是我送了你升段礼物，记得领！”
路羲和退出房间：“哎呀不小心打扰别人了，咱们先自己排位吧！”
刚刚看完梦沉升段战的时候，路羲和有一肚子的话想和梦沉说，现在他却不想说了。
而弹幕还在一个劲起哄。
【干嘛要退缩，发挥出大小姐的刁蛮功力啊hhh】
【这样大度，小心双排被别人抢走哦】
“你们胡说什么。”
路羲和没好气地撇嘴：“他有个正常的好友不好吗？我可是在网骗他啊。”
平时梦沉总是一天到晚泡在游戏里，这给了路羲和一种错觉，感觉梦沉现实中是不是没什么社交。
尤其是这段时间梦沉只和他双排，没见他有其他好友，更加深了这一印象，路羲和一直觉得梦沉可能没朋友，这也能解释为什么他会找露西小可爱这么一个陌生人双排。
路羲和还有点害怕他要是真的网骗了小年轻的感情怎么办，友情也是情啊。
今天看到夜观天象，从某种层面上来说路羲和松了口气，原来梦沉也有同样玩死线的朋友。
这样的话，露西小可爱对他来说就不是独一无二的，等到他结束这次“网骗”企划，露西小可爱消失后，恐怕梦沉也不会太难过。
强行压下心头的一丝酸涩，路羲和琢磨，夜观天象在玩家中人气挺高的，要不下次让梦沉喊夜观天象来三排？
另一边，孟沉问六柄：【怎么不说话？】
六柄：“因为她听起来就很麻烦的样子啊——”
六柄是真的怕麻烦，就连打游戏开麦都嫌累，刚才路羲和一进来，摆出一副捉奸的架势，他就直接开启省电模式放空大脑了。
【梦沉：刚才那个人是路羲和。】
六柄：“啊？”
他沉默了一秒：“她不是女生？”
【梦沉：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变声器。】
六柄恍然大悟：“怪不得他说话声音带电！”
在指路六柄去过路羲和的直播间后，六柄久久沉默不语。
“……人类的世界实在是太复杂了，真麻烦啊。”
【梦沉：先不提这个，你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吧。】
“嗯。”六柄重新组织语言，“是这样的，关于打职业的事情，我其实去试训过，不过和那些队友配合不好，就放弃了。”
【梦沉：是这样啊。】
“反正现在这样打打单子也挺自由。”
六柄很想得开，孟沉却心里不是滋味。
他知道，如果当初没有那场意外，六柄是可以在宝宝锁之前去职业赛场看看的。
独步可以包容理解六柄的个性，能够最大程度挖掘出六柄的潜力。
那场海难，虽然是外界的不可抗力，非人力可以扭转，但客观而言，他没能实现带着独步一起进军职业夺冠的承诺，也是不争的事实。
【梦沉：你知道独步的其他人怎么样了吗？】
六柄想了想：“老石考编上岸了，小疑在当老师。”
【梦沉：小疑，老师？】
六柄：“想不到吧。”
“他们都变成正经人了。”
已经不是曾经那些喊一声就能通宵打游戏，一起坐着绿皮火车去外地打比赛的少年人了。
得知老队友的现状，让孟沉强烈感受到独步如同曾经的那段时光一样，已经回不来了。
“你想见他们的话，要去给自己扫墓吗？”
【梦沉：？】
六柄：“你的祭日快到了，每年我们都会去给你扫墓。今年说是路羲和也去。”
孟沉：“……”
自己去给自己扫墓吗……这样的人生经历几个人能有。
想起路羲和提起梁晨去世时展露的伤感。
孟沉觉得还是要去亲眼看看他们的现状才能安心。
【梦沉：把地址发给我吧。】
他拿起手机看六柄发来的地址，然后正好看到路羲和又来找他了。
路羲和努力摒除心头的一丝别扭，不断告诉自己，梦沉有其他朋友是好事情。
而且他的朋友是夜观天象——游戏里有名的绝活哥，作为一个为了流量无所不用其极的主播，他绝对应该蹭上一波。
于是。
【露西：话说，你想不想和你的朋友一起排位呀。】
【露西：就是那个夜观天象。】
【露西：要不要叫上他一起三排。】
看到这个提议，孟沉有点惊讶，路羲和应该没有认出六柄才对：【我问问他。】
孟沉本来以为六柄会拒绝，但没想到他立刻就答应了。
于是孟沉给路羲和发去邀请，一只大小姐再次进入了房间。
“Hello绝活哥你好呀，我是露西~”路羲和主动打招呼。
六柄：“你好。”
路羲和仿佛发现新大陆：“你居然有麦啊？”
六柄：“没有重要的事别和我说话。”
路羲和：“……”
水友叹为观止。
【不愧是孤狼玩家……】
【情商低到可怕！】
【梦沉的朋友也是钢铁直男】
很快匹配到了对局。
“开搞！”路羲和进入准备房间，正准备锁定大小姐。
六柄抢先一步，选中了大小姐锁定。
“喂，你干嘛！”路羲和炸毛。
“梦沉叫我练角色。”六柄那叫一个理所当然。
孟沉努力理解六柄的脑回路：【……我是叫你多练点角色，但没叫你在排位里练。】
【梦沉：抱歉露西，他有时候脑子缺根筋。】
路羲和：“……没事。”
【梦沉：夜观，换回欺诈师，晚上我陪你自定义练角色。】
六柄乖乖换回欺诈师，头顶上瞬间绽放一个七彩钻石牌。
路羲和如愿以偿选中大小姐，但他一点也不高兴。
“我怎么觉得这么憋屈呢。”他关掉麦，在直播间里说。
直播间水友旁观者清。
【hahaha这不是经典绿茶嘛】
【典中典，他不谙世事缺根筋】
【抢角色肯定是故意的，路神跟他也没仇啊，这是干什么】
【可能是我CP脑了，但我真感觉是情敌】
路羲和打开队伍麦：“你晚上要陪他练角色啊？自己排位不打了？”
【梦沉：没关系。】
看到梦沉轻描淡写的回答，路羲和有点气：“那要是我让你陪我单练呢？”
【梦沉：你也想练？】
孟沉怎么也想不出路羲和要练什么，不过既然他想练……
【梦沉：要不，你们一起？】
“哼！！！”
大小姐头上炸出一个井字符号，傲娇地背过身去。
六柄的头顶上浮现出一个笑脸表情。
剩下的那位路人队友是书呆子，之前一直毫无存在感地默默旁观。
此刻她做了一个鼓掌的动作。
“精彩！”
“你们三个是在谈恋爱吗？”
水友都笑死了。
【路人队友我嘴替。】
【真是斯巴拉西——】
【你们三个把燃冬演好比什么都重要】
【真想看看屠夫的表情】
【屠夫：这把恩怨局】
【真害怕路神连角色熟练度都不要了就要把绝活哥演死】
在微妙的氛围中，准备时间结束，游戏开始。
地图是垃圾处理厂，一张障碍物很多的小地图。
由于准备阶段屠夫不能发言，估计这大哥憋得要死，刚进游戏就开公共麦问了一句：“什么情况，究竟谁是小三？”
孟沉：“……”
路羲和：“别闹，排位呢，好好玩游戏。”
这局的屠夫是时间旅者-迪安，路羲和一进游戏就像叠上了正经buff，直接在人类频道开麦指挥。
“是迪安，找书呆子去了，当心！”
这场对局其实开局找书呆子和欺诈师都可以，然而毕竟夜观天象是个钻石牌，柿子总挑软的捏嘛。
书呆子是个没有自保的柔弱修机位，她的核心技能是每次qte校准成功后会提高修机速度和自身基础数值。非要说她哪里能自保，就是她自带一本书，当她阅读这本书的时候，能够透视全场的人员、电机位置，以及电机进度。
书呆子开局透视到屠夫去找她，已经机警地转点了。
孟沉的拳击手在中场修机，然后就看到书呆子从他这里路过，显然是求保护。
传奇段位的人类意识都可以，很少出现修机位开局和屠夫撞脸秒倒的窒息操作。
“小心换位。”路羲和提醒。
孟沉知道他的意思。
时间旅者迪安有个技能叫【时空置换】，能将自身与一定距离所见的人类交换位置。
所以时间旅者的对局，即使有ob位，也要注意不要和队友贴太近，以防屠夫和自己换位从而和队友拉近距离。
书呆子路过不久，就看到时间旅者紧随其后，孟沉离开电机，直接冲出来一个蓄力拳把屠夫打到墙上。
屠夫被眩晕好几秒，等他回过神来，又被孟沉补了几拳，当他打算继续追击书呆子时，书呆子的脚印已经不见了。
没办法，他选择换追孟沉的拳击手，这个选择非常不明智。
时间旅者的追击能力主要靠他的技能【时空裂缝】，他能在地面召唤两种持续几秒的裂缝，分别是加速领域和减速领域。
减速领域会减慢人类速度，加速领域则是增加屠夫速度。
但是领域起作用的前提是它得命中。
孟沉自己就是打屠夫的，对屠夫的心思门清，时间旅者一抬手就知道他想做什么，一个假走位就骗出了屠夫的技能，根本不吃减速。
时间旅者一口气连续用出两个加速，贴近拳击手挥刀，却被孟沉一个盾挡掉。
拳击手一点血没掉，还借着屠夫擦刀时间又拉开了距离。
而被屠夫放走的书呆子早就摸上电机咔咔修半天了。大小姐虽然不是修机位，但因为开局就在修机，此时已经修好了一台。
至于欺诈师嘛……六柄开局摸了两个宝箱，摸到了一个傀儡和一只防弹背心。
傀儡是傀儡师的专属道具，使用者可以选择场上的任意一人，以对方为本体制作傀儡，该傀儡可以被制作者操控，耐久度掉完或者被屠夫击中后消失。
值得注意的是，如果傀儡被屠夫击中，它的本体会受到四分之一的伤害。
六柄摸出傀儡后，就把傀儡放出来，和自己一起修机。
傀儡的本体当然是场上既有自保，又没在被追的大小姐。
由于修机时随时可能出现qte判定，所以六柄的视角在本体和傀儡两边切来切去，合修得飞快。
等傀儡的耐久度只剩一点点的时候，六柄把傀儡收起来，自己把最后一点电机修完了。
正巧在这时，孟沉在频道里预警：【屠夫转移目标】。
一直杀不了人的屠夫又选择换抓了。
看到预警，六柄转身就跑。
果然，一个远距离的减速带被丢过来，六柄操作欺诈师将将避开。
孟沉补着自己的遗产机，姑且问一下：【需要ob吗？】
“不用，抓紧时间修机，留道具打开门战。”路羲和抢答。
毕竟人类这边优势太大了，发电机修了快四台，人类都还没人倒地，屠夫显然急了，耗费所有能量一连甩出三个加速带和欺诈师拉近身位，然后立刻出刀。
六柄的视角一直盯着屠夫，在他出刀的一瞬间，迅速放出傀儡挡在身后，刀气砍在了傀儡身上。
傀儡损毁，欺诈师毫发无伤，倒是远处正在和书呆子合修电机的大小姐的血条空了四分之一。
“靠居然用我做傀儡挡刀，铁定带点私人恩怨。”
路羲和边修机边碎碎念：“是吧梦沉哥哥，你评评理，他是不是故意的，真恶心吧。”
补好遗产机的孟沉不搭理这种无聊的对话：【我去贴门。】
目前他无事可做，所以打算提前贴到门口，这样五台电机修开后可以无缝点门。
屠夫依然在全心全意追击欺诈师，人屠渐渐再次拉近了距离，眼看发电机快要压好了，六柄就没用防弹背心，而是打算先吃一刀。
结果，充满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
这个屠夫，居然点了技能【天意仲裁】。点上这个技能后，屠夫的每一刀都有百分之零点六的概率变成一刀斩。
万万没想到，这微弱的概率居然今天在六柄身上“幸运”应验。这看似普通的一刀变成了一刀斩，将满血欺诈师直接击倒。
看着状态栏里六柄突然清空的血条，孟沉都愣了。
“哈哈哈哈哈，天道好轮回，叫你抢我角色，还拿我挡刀。”路羲和装都不装了，他嚣张的笑声回荡在公共频道里。
“居然是这个技能么。”书呆子自言自语。
【天意仲裁】这种技能除了整活以外根本没人带，毕竟它的触发概率实在太小了，又会占用宝贵的技能点。
“你们不懂，”屠夫加入了对话，“这个技能不触发就罢，一触发能开心一整天，就像现在。”
屠夫终于挂上了一个人，感觉心态恢复了积极，既然这一局大概率要寄，他也就把输赢置之于度外，而是找点乐子。
他蹲在欺诈师面前守尸，企图和六柄说说话。
“绝活哥，久仰大名，终于见到你了，听说你从来不说话是真的么？”
欺诈师：“……”
“你和那个大小姐和拳击手是什么关系啊？”
六柄关掉了公频扬声器。
梁晨哥，什么时候来救我，这个屠夫好烦。
“我去救我去救！”路羲和异常可疑地主动请缨。
【路神怎么这么积极，感觉有阴谋】
【小心演员！】
水友熟知路羲和的尿性，不管他对欺诈师的敌意有几分真实几分演技，总之他肯定是要跟夜观天象杠上了。
此时书呆子已经压好了电机，所谓压机，就是将最后一台电机修到99%的进度不开，等到合适的时机再开。
像现在有队友上挂的情况，肯定是不能开机的，一旦开机后屠夫激活一刀斩，队友就很难救人了。
路羲和跑到欺诈师那里，和屠夫一阵博弈，挨了一刀后将欺诈师救了下来。
【卡半救，牛】
【咦还以为会演？】
【总不能演个过半秒救吧，太明显了】
不过等路羲和救下欺诈师后，立刻原形毕露，他一点也没有陪跑的意图，居然在第一时间一个伞飞走了！
“你坚持住，我去贴门！”他只留下了这一句话。
基本上就是把欺诈师卖了。
问题是他的一举一动，就算事后复盘，也不能说里头有任何私心。
大小姐来救人没毛病，有人压机有人贴门，她满道具离的又不远是最适合救人的。
救下欺诈师卖掉没毛病，大小姐有位移技能，与其扛刀换挂，不如去贴另一边门，两边同时点门稳下限。欺诈师还有个防弹背心不是没自保，稍微溜溜铁定三跑。
不得不说路羲和不愧是联赛第一指挥，把所有人安排得明明白白。
只是所有剧本里都没有欺诈师活着跑出去这一条。
孟沉倒觉得六柄还可以再抢救一下，默默发送：【地窖在垃圾堆】
大小姐贴好了门，恰好欺诈师吃刀倒地。
“亮亮亮。”路羲和喊。
书呆子修开最后一台发电机，大门通电，路羲和与孟沉开始两头同步点门。所有人类激活大心脏，恢复一半血条并喜提一个持续五秒的加速。
屠夫还在擦刀的功夫，六柄大心脏诈尸，并且借着加速跑了出去。
时间旅者不断放出加速领域，追上了欺诈师，但六柄已经转入了高墙区。
这边不是人类的优势点位，但六柄靠着一波反绕和屠夫拉开了身距，眼看身位又近了，就用防弹背心挡住一刀，还顺便砸了个板将屠夫眩晕。
“开了开了，走走走。”
两边的大门都已点开，三个人类第一时间冲门。
地窖恰好就在欺诈师的面前打开，六柄一个轻巧的跳跃，成功逃生。
“诶，居然四跑了？”
路羲和惊讶。
弹幕纷纷表示。
【怎么感觉四跑了你反而很遗憾的样子】
【演技卓著啊】
【坑人坑得润物细无声，nb】
【刚才的对局信息量太大了，容我烧烤一下】
【不愧是欺诈师绝活，运气真好，居然还是逃出生天了】
对局结束后，三人又回到了梦沉的房间。
孟沉：【……我说你们别闹了。】
路羲和：“你居然能看出来？”
【梦沉：啊？】
路羲和看弹幕学了不少无用的知识：“还以为你就跟宫斗剧里的皇上似的，什么也看不懂呢。”
【梦沉：……】
他又不是个傻子。
更何况和他熟悉的队友有关，他当然看得出来六柄不知道为什么在找路羲和的茬，而路羲和也在偷偷摸摸坑六柄。
【梦沉：要是不想三排就直说，干嘛当演员，幼不幼稚啊。】
六柄：“我才二十，幼稚也是正常的吧。”
路羲和：“我才十八！！！而且梦沉也才十八不是吗，你最老！！！”
六柄：【呵。】
路羲和盯着这个字，总感觉其中充满了看透一切的嘲讽。
弹幕更是无从吐槽。
【什么老黄瓜刷绿漆】
【演着演着就入戏了】
【人家青梅竹马王道，你个网骗人妖。】
“怎么可能是青梅竹马，又不是漫画。”
路羲和直接问：“你们认识多久啦？”
孟沉琢磨了一下，他的情况还真不好算，只能说：【他十岁左右认识的。】
“呃……”
路羲和绝倒。
还真是青梅竹马啊。
可恶，平白觉得气势矮了一大截。
孟沉：【所以？】
“咳咳，”路羲和在直播间里自我催眠，“就是俩小孩，我是长辈，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他用大小姐戳戳欺诈师：“是他起头的，只要他不膈应我，我就不演他。”
孟沉的角色转向六柄：【你怎么说。】
六柄：“我本来也没想膈应他啊。”
他只是随便试探一下，谁知道路羲和这么没弹性。
路羲和没有和普通玩家计较的意思：“那行，都正常玩啊，不然就别排了。”
六柄：“嗯。”
看着屏幕上正在贴贴拳击手的大小姐，六柄淡淡笑了一下。
真是惊人，路羲和果然无论怎样都会喜欢上梁晨哥啊。
而且依然和以前一样，一点也藏不住自己的心思。
当着孟沉的面，路羲和与六柄“握手言和”，签下了停战协议。
因为知道彼此都是老队友，所以到了晚上，孟沉去排屠夫时，随口留下了一句：【我退了，你们继续双排呗。】
然后就退出了队伍，留下了表面上其实刚刚认识的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在弹幕乐子人的鼓动下。
路羲和：“……那要不，我们继续双排？”
六柄拿掉耳机揉了揉耳朵：“双排可以，但你能少说点话吗。”
“你的声音好刺耳，难听。”
他是说真的，对于犬类的听力来说，这种变声器搞出来的声音全是电流，听一下感觉电脑都要爆炸了。
“……”
路羲和，路羲和的拳头硬了。
“我说……”他露出了一个扭曲的微笑，“他这是在挑事吧？一定是吧？我的声音哪里难听了？！”
这明明是他斥巨资精挑细选做的变声器！！
欺诈师再次发出一个微笑表情。
路羲和越看越觉得那笑脸是在嘲讽自己。
弹幕也全都是挑事和钓鱼的。
【我知道这个，正主一走就变如脸的绿茶！】
【好耶，修罗场还在继续】
【hhh路神不要怂，教他做人啊】
“我当然会教他做人。”路羲和笑得十分渗人，“我会让他知道，我的‘死线第一演员’绝不是浪得虚名！”
而后，路羲和就为观众贡献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宫斗大戏。
只见他仿佛有一百种方法，润物细无声地坑双排，包括但不限于压机压成一刀斩，下恩断义绝板，开门时堵门，过半秒救，种种演员行径罄竹难书。
观众朋友们大开眼界。
【哇噻，哇噻哇噻】
【路神居然还有这一手，简直出神入化！】
【你平时究竟都在学什么东西啊！】
【一看就没少当演员】
【瓜版新素材来了哈】
【路西大神排位当演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是演没错，但这不是也没输么……】
没错，演就算了，只是纯演谁都会，不就是瞎玩么。
路羲和的厉害之处在于，哪怕他演了，居然每局还能赢。
当然，这也许是有赖于夜观天象像小强一样顽强的生命力，无论路羲和怎么演他，都能一次次神奇地死里逃生，仿佛全然不受影响。
到最后观众都看服了。
【虽然茶，但绝活哥真高手】
【毕竟是玩欺诈师的，感觉承压能力极强】
【他俩居然还在双排，这是图啥啊】
被路羲和明着演，六柄其实没生气。
以前路羲和就这样，对所有亲近梁晨的人都充满了警惕。
到最后反而是路羲和演累了：“停战吧，只要你别再说我声音难听，就认真打。”
六柄缓缓发送一个问号。
“可是，真的难听啊。”
“我爱说实话。”
路羲和：“……”
他在水友的一片嘲笑声中愤然下播，短短的双排搭档仅一晚就宣告拆伙。
当天夜里#我们生死边限也有自己的燃冬#，被顶上了论坛热门。
并以“天降遇竹马”这种经典情节收获了所有路人的好评，又为路羲和的直播间吸引了一大批新观众。
不知不觉这个开小号装萌妹玩游戏的企划已经进展了一个月，居然流量有增无减。
路羲和本来只是准备整几天的小活，不知不觉好像变成了个大活，不停制造的新梗不断出圈，给他的直播事业都带来了第二春。
于是虽然双排泡汤了，但是这样怪怪的三排组合一直持续了下去。
“那个，明天我有点事。”那天三排结束后，路羲和率先说。
【梦沉：真巧，我和夜观明天也有事。】
“你们要一起出去吗？”
【梦沉：嗯。】
路羲和想当然认为他们是要一起出去玩。
“玩得开心点。”
退出队伍，路羲和扭了扭自己的脖子，发出“咔吧”两声。
“唉，真是老啦，尤其是和这两个小年轻混在一起之后，感觉自己完全是个老家伙了。”
弹幕纷纷吐槽。
【你也只有二十五岁而已啊】
【什么，路神才二十五吗】
【比我还小】
路羲和：“我明天请一天假，不直播啊，动态里也会发的。”
【难得哦，全年无休的路神也会请假】
【明天要去干什么啊？】
路羲和打着哈哈：“处理一点私事。”
明天就是梁晨的忌日了。
第17章
虽然答应老石会去扫墓, 路羲和还是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慢悠悠地吃完午饭后，才拿出手机查询去公墓的路线。
最慢路线是坐环线公交, 他坐了两个小时才到达公墓门口, 双手在裤子上擦了擦汗，才想起自己没有买花。
老石之前跟他讲过：“梁晨的墓地很好找, 在第一排最右边。”
路羲和还以为位置不错, 没想到越是靠边走, 墓碑越是简陋，没有任何景观, 甚至连太阳都被树木遮挡了。
……想想也是，梁晨的后事是他叔叔操办的，他叔叔又没什么积蓄, 不可能买多好的墓地。
而且, 梁晨其实也不在这里。不过是一座衣冠冢罢了。
由于不是清明节之类的祭祖节日，只是一个普通的工作日, 所以墓园里空空荡荡。
也就显得梁晨墓前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少年十分引人注目。
纤长的脖子, 嶙峋的骨架，还有那只搭在扶手上, 骨节分明的手。
他撑着头，微微别开脸，似乎正在沉思。一只螳螂爬上了他的膝盖, 他也只是随它去。
那青葱般挺拔的身姿, 举手投足间气定神闲的气度，无一不让路羲和联想到一个人。
树木摇曳的光影中，那个身影简直如梦似幻，路羲和不假思索地冲上前去, 紧紧抓住了对方。
“你——”
螳螂被惊走，那人也从沉思中惊醒，有些恍然地看过来。
路羲和屏住了呼吸。
那是一张冰雪一样冷淡的面孔，精致混血感的五官，带有一种魔性的美丽，漆黑的瞳孔里写满了厌世，苍白的皮肤几近透明，仿若不是凡间之物。
“你……”路羲和的手又开始出汗了，甚至开始发抖，“你和这个墓的主人，有什么关系吗？……你和他非常、非常的像。”
他不是指具体的外表，而是更深入，更内在的什么东西。
像？
孟沉愣了一下。
他的容貌经过人鱼血统的改造，连他自己都看不出与以前的相似之处，路羲和究竟为什么会这么说？
他探究地盯着路羲和看，七年不见，他长高了，肩膀也宽了一些，以前可爱的婴儿肥完全褪去，显现出分明的轮廓。
但是也有些没变的地方。他牢牢抓着他，不知在寻求什么答案，表情焦急又悲伤，像以前一样，又爱撒娇又没出息。
六柄拎着水桶走过来，打破了怪怪的气氛：“我回来了。路羲和？你来得正好，和我一起擦一下墓碑。”
路羲和与六柄也很多年没见了，他盯着六柄看了几秒才认出来：“……六柄？”
“正是。”
路羲和掏了掏耳朵，觉得六柄的声音好像最近在哪里听过。
“……那他是？”路羲和看向孟沉。
“哦，向你介绍一下。这是孟沉，我的朋友。他是独步的粉丝，所以我带他来看看梁晨哥。”
“孟沉？”这个读音实在太耳熟了，“他，他也玩死线吗？”
“是啊，他屠夫玩得可好了。”
那……他的游戏ID是不是叫梦沉？
路羲和没有继续问，他已经有了答案，这个世界上和梁晨如此相像的灵魂存在一个已经是奇迹，不可能存在两个。
所以这就是谜底吗？他胃里沉甸甸的，像吞了一块冰冷的石头，梦沉的操作之所以和梁晨那么像，只是因为他是独步的粉丝，所以在模仿良辰？之所以在七年前退游，只是因为良辰离世？
真的真的仅此而已吗？只是模仿就能这样像吗？他和梁晨相同的生日又怎么解释？只是巧合吗？
他痴痴看着孟沉，然后又仿佛被孟沉那冷冽透彻的目光灼伤一般，狼狈地移开视线。
“你刚才在和孟沉说话吗？”一边擦拭墓碑，六柄一边状似不经意地向路羲和透露。
“如果他没回答，不要觉得奇怪，因为他不能说话。”
不能说话？
路羲和迟钝的眼神，顺着轮椅，来到孟沉手中黑色的设备上。
孟沉按了一下发声器的1号快捷键：【你好，我有言语障碍，只能通过电子语音和你交流，请见谅，谢谢。】
路羲和呆呆地听着，脸上渐渐露出恍然的神色。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怪不得梦沉明明有耳机，却说他没有麦。
虽然一直清楚，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足够幸运，拥有健全的身体，但路羲和以前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真正意识到，这样的人真的就在身边。
想起曾经还开玩笑说梦沉和夜观天象是哑巴，路羲和只觉得他真该死啊。
等一等。
他突然意识到，为什么他觉得六柄的声音耳熟了。
他赶紧拉着六柄走到孟沉听不到的地方：“你现在的游戏ID是夜观天象？”
“是啊。”
路羲和小小声：“那个，其实我就是和你还有梦沉三排的露西。”
“我知道。”
“啊？你知道？你知道是我，还跟我捣乱？还说我声音难听？”
“因为变声器真的很难听啊。”六柄一脸无辜。
“你小子！故意气我是吧！”路羲和佯装恼怒地揉乱六柄的头发。
六柄晃了晃脑袋：“先不提这个，我很好奇，你对孟沉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就、就是普通网友啊？”路羲和强装镇定。
六柄凝视路羲和：“自欺欺人。”
路羲和：“……我不懂你的意思。”
六柄直白地说：“刚才你那绝对不是看‘普通网友’的眼神，你是在透过他看谁？”
路羲和的脸色刷地惨白。
只听六柄一字一句地问：
“路羲和，你还爱着梁晨哥吗？”
也只有六柄了，也只有六柄能直来直往地说出这样犀利的话来。
路羲和：“……我当然爱梁晨，从以前到现在，没有一刻动摇过。”
“那孟沉呢？”
路羲和双眼发愣。
“……我不知道。”
梁晨和孟沉，都是对六柄来说重要的人。
即使是六柄，听到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大概也会生气吧。
却没想到，六柄居然笑了。
他看上去还挺开心：“我知道了。我们回去吧。”
他们回来后，孟沉盯着六柄看，眼中充满了疑问。
“没说什么对你来说重要的事。”六柄笑出一个小酒窝。
看到两人自然而然的互动，路羲和心里有点不着痕迹的别扭。
也不是说六柄不能有其他好友，毕竟七年没见了。但是六柄以前这么亲近的人只有梁晨。
“路西！六柄！好久不见了！”
远远走来两个人，一个又高又壮，一个身形瘦削。
高壮的男人笑容灿烂地捶了一下路羲和：“我就猜你下午才会来，特意来堵你。”
“老石！”路羲和揉揉肩，和石破打了个招呼。
石破，真名石在骥，路羲和来扫墓就是他劝的。ID明明取自“石破天惊”之意，却因为该名字也是岛国常见姓氏，之前打职业时常常被人叫“太君”，对此十分苦恼。
路羲和看向老石身旁的人：“他是？”
“怎么，太久不见，连小疑都认不出来啦？”
“啊？！”
路羲和满面狐疑地看着被石破称作“小疑”的男人，这男人穿着衬衣，戴着眼镜，像个文质彬彬的知识分子。
“你是小疑？不可能！”
就连孟沉都忍不住盯着小疑的全新造型看。
小疑，大名肖亦真，七年前的他是个非主流黄毛，颇像个社会闲散小青年。每次队友在外头叫他“小疑”时，都会引发路人侧目，心说这是哪门子的“小姨”。这种一般人会感到尴尬的情景，小疑每次都还挺享受，让人不由怀疑他起这个ID就是为了占别人便宜。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孟沉绝对想象不出他如今一本正经的样子。
“你这人模狗样的像个大学教授。”路羲和评价。
“巧了，我现在确实是个教育工作者。”
小疑将手中的花束放在墓碑前：“不过教的是中学，还是梁晨当年就读的南港二中。”
“啊？！”
路羲和的表情五颜六色，比霓虹灯还精彩。
看到他明显不敢置信的样子，小疑叹气：“我说啊，我好歹也读的师范大学，我当初不还经常训练请假去上晚课吗？”
“原来你以前不是逃训，是去上课啊？”
小疑：“……我真庆幸你没做过我的队长，我都开始同情野火和京华的选手了。”
“算了算了，”老石打圆场，“你也知道，那时候他除了梁晨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嘛。”
“你和六柄做过清洁工作了？真是帮大忙了。对了，你是？”
老石弯下腰，撑着膝盖与孟沉对视。
孟沉按动发声器2号快捷键：【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我的名字是孟沉。】
【我是……独步的粉丝。】
虽然不知道六柄为什么给他编造了一个这样的身份，他姑且先顺着往下说。
小疑认出了孟沉手中的SGDs：“你有言语障碍？”
孟沉点点头。
石破蹲下来，握住孟沉的手。
“没想到独步还有像你这样年轻的粉丝。感谢你的支持，也感谢你依然记得梁晨。”
老石的表情十分真诚，他早就退役了，不需要服务粉丝，他的感激完全发自肺腑。
看到他的老队友为了梁晨而对陌生粉丝温言软语地道谢，孟沉的嗓子里仿佛塞进了一团棉花，心头一阵酸软。
几个人一起将梁晨的墓地打扫干净，又烧了黄纸。老石提议：“难得今天人这么齐，要不要晚上一起聚聚？就去老地方，孟沉也一起来？”
“支持。”小疑最先响应。
六柄：“附议。”
路羲和左看右看，如果他不去的话，似乎很不合群：“……我也去。”
独步所谓的“老地方”，是一家平平无奇的烧烤店“老石烧烤”。
不要误会，这家店的名字和他们的队友石破没有关系，只是烧烤店的老板恰好也姓石而已。
店面普通，食物尚可，唯一的优点是地理位置离独步成员的学校都不太远，所以就成了他们聚会的首选。
从前石破跑这里格外勤快，原因很简单，因为他对烧烤店老板家的女儿一见钟情。
在不懈追求下，老石早早脱单，成为了独步唯一非单身人士，当初他天天和自家女友秀恩爱，让暗恋毫无进展的路羲和嫉妒不已。
而现在，老石已经从脱单人士，成功升级为了已婚人士。
一进烧烤店，老石就和自己的爱人石珂打招呼：“亲爱的，我带朋友来吃饭啦~”
“欢迎~咦，你们好久不聚了，好难得啊，要个包间吗？”
“还是老地方就行。”
老石轻车熟路地钻进靠近后厨的包间，这边烟熏火燎，没人爱来，但是在这里老石可以看到在店内忙碌的石珂。
老石刚坐下来，就闲不住过去后厨找石珂，然后被石珂推出来：“滚滚滚，别在这儿添乱。”
他挠着头回来，小疑调侃：“真幸福啊，看得我都想结婚了。”
“顺序错了，首先要找到喜欢的人。”
“喜欢的人？太奢侈了吧，那不是只有在纯真的校园时代才可能存在吗。”
“对了，孟沉，你还在读书吗？还是毕业了？”小疑职业病犯了，看到这个年纪的青少年就想关心一下。
【高中毕业了。】
“考大学了吗？”
【没有。】
二中的教学水平本来也上不了什么正经大学，他当年是打算毕业直接去打职业的。
石破关切：“你这样的情况可以考普通的大学吗？会不会有什么限制？”
孟沉还真没了解过。
小疑教过特殊学生，比较了解这方面政策：“是可以的，就是一些专业会受到限制。我那边有相关材料，加个好友，到时候整理一下发给你。”
他们顺势交换联系方式。
路羲和百无聊赖地玩着筷子：“与其高考，不如直接走死线的电竞特招。现在高校联赛办得挺好，有些选手退役后直接被招去打比赛。”
“孟沉死线玩得很好吗？”
“相当好，是可以打职业的水平。”路羲和言之凿凿。
老石惊讶：“等等，原来你和孟沉之前认识啊，我还以为你们也是今天初次见面呢。”
“我……”
等等。
炙热的烤炉旁，路羲和突然出了一身白毛汗。
认识孟沉的人是露西小可爱，路羲和与孟沉确实应该是初次见面才对。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看向他，包括孟沉。
那一瞬间，路羲和想了十二个借口和三十三种狡辩的方法。
然后，在孟沉透澈的目光中，巧舌如簧的男主播像是斗败公鸡一样低下了头，选择了实话实说。
“那个——孟沉，我有话跟你说。”
“我有一件事必须要向你坦白。”
他垂着眼睛，不敢看孟沉：“是这样的，一直在死线里跟你双排的‘露西小可爱’就是我。”
“我开了变声器，而且过程一直在直播，之前没有告诉你，真的很抱歉。”
本来路羲和是不想说的，他担心梦沉一旦得知露西是路西，就会改变态度，不会再那样不客气地和他相处……也就不会那么像梁晨了。
但是在真正见到孟沉后，在被六柄点破他的私心后，如果依然继续假装，他也太过卑劣了。
说到底，他和孟沉的关系源自于欺骗，而欺骗他人总归是要付出代价的。
路羲和双手放在台面上，握紧了拳头。
这是他人生中经历过最难耐的沉默。
他知道孟沉需要时间打字，所以在他得到审判之前，还会有一点点时间……
无需等待，一双冰凉的手已经覆上了他的拳头。
轻轻展开了他僵硬扭曲的手指，柔软地握住了他的指尖。
路羲和猛然抬头，对上了孟沉平和的眼神。
没关系的，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仿佛在传达这样的信息。
分明是冰凉的双手，却仿佛有巨大的热量从指尖传递过来，让路羲和本就温暖的手急剧升温，热量疯狂向上蔓延，从脖子到耳尖。
“好神奇耶。”六柄戳了戳他，说着风凉话，“整个人都变红了。”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可以吃肉了吗？”老石不明所以地举着烤肉夹。
“……嗯。”
路羲和害羞地把脸埋进胳膊里，另一只手还紧紧抓住孟沉的手不放。
“米饭来啦——诶？这是怎么了？炉子温度太高了吗？”石珂惊讶。
老石挠头：“我想应该不是吧。”
小疑的眼神在六柄、路羲和与孟沉之间逡巡，若有所思：“有没有人跟我解释一下，刚才那是在演哪一出？”
路羲和终于松开了拉着孟沉的手：“……我来解释吧。”
他讲述了他开变声器和孟沉在游戏里认识的经过。老石边听边笑：“世界可真小啊，你开个小号也能撞上独步的粉丝，还恰好是六柄的朋友。”
他拿出手机：“机会难得，孟沉换一下联系方式？以后可以一起玩游戏。我现在ID叫‘天惊’，其实我和小疑偶尔还会双排呢。”
“你们这两个早早退役的人技术肯定都退步了吧。”路羲和吐槽。
“虽然我现在玩游戏的时间不多，但是你可不要小瞧小疑。”老石笑呵呵。
“他现在的ID叫‘小问号’，还挺有名的。”
小问号？
其它人还没有表示，倒是孟沉突然抬头。
小疑一低头，只见孟沉拽住了他的袖子：【你是这个攻略博主吗？】
他打开手机软件，展示出博主“小问号”的主页，仔细一看，还关注了。
“……真没想到啊，你居然还是我的粉丝。”小疑借着推眼镜的动作掩饰高兴的心情。
【我一直在看你的攻略。】
【你的攻略很踏实，不会凭空脑测，会认真计算数值，肯定下了很大功夫。】
【我退游了很久，能这么快适应新版本，全靠你的攻略。】
“啊……”小疑脸上飘起两团红晕，“过誉了过誉了。那个，以后有机会一起玩游戏啊？”
烤肉店里温度很高，孟沉额头出了一层薄汗。
他掏出手帕擦了擦汗。
然后就发现除了六柄，所有人都直愣愣地看着他。
孟沉：？
老石：“……这年头，会随身带手帕的年轻人可不多了。”
小疑：“这个习惯，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路羲和勉强笑笑：“……挺多人都带手帕啊，不算什么特别的习惯吧。”
其实，路羲和只认识一个会随身携带手帕的男生，那就是梁晨。
他总是带着一块朴素的纯棉格纹手帕，大概是为了节俭。
路羲和一直非常为这个小习惯着迷，他觉得在这个时代还会使用手帕的梁晨有种特别的腔调。
没想到，这个独特的习惯并非独一无二。
虽然只是一瞬间，孟沉拿出的手帕质地像是丝绸，质量很好。
孟沉的衣着虽然低调，但用料剪裁都很讲究，他的家境应该不错。那么他使用手帕，应该只是单纯出于爱好。
处处都那么像，却总在细节上完全不同，一次又一次提醒路羲和，就是再像，也不是同一个人。
六柄给孟沉盛了一碗米饭。
老石：“现在就吃饭吗？先多吃点肉嘛。”
六柄：“他喜欢配米饭吃。”
最近不是面包就是土豆，孟沉还真好久没吃到米饭了。
接过饭碗后，他很熟练地拿起茶壶，从米饭上浇下去。
这熟悉的一幕再次让大伙怔住了。
小疑摸了摸下巴：“这样的吃法，又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梁晨当初寄养在上夜班的叔叔家，叔叔几乎不管他，家里能吃的常常只有锅里剩下的冰冷的米饭。
冷饭难以下咽，他就会烧开水把米饭泡开吃，久而久之，他形成了吃泡饭的习惯。每次独步一起聚餐，梁晨都会用热茶泡米饭。
这项传统节目突然再次上演，所有人都非常怀念。
“又是随身带手帕，又是喜欢吃泡饭。你和梁晨好像啊，感觉像是他又回来了。”石破大大咧咧地喝了一口啤酒。
小疑敏感地看了一眼路羲和。
路羲和的表情上看不出端倪：“喂，你这样说对孟沉很不尊重哦。”
“抱歉抱歉！”石破拍拍孟沉，“话说我这里有梁晨的照片，你要不要看？”
路羲和：“啊？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种东西？”
“谁叫你一直都不联系我们……”
“说起来，小疑现在是老师，你呢？和石珂一起经营烧烤店吗？”
老石摆摆手：“怎么会，我不擅长这种事情，更何况这家店是小珂的事业，她也不希望我插手。”
“我现在只是个小机构的职员，工资不高，补贴家用而已。”
小疑冷不丁说：“虽然工资不高，但是吃公家饭吧。”
“我就知道！”路羲和大呼小叫，“你这家伙长得就一副有编制的样子。”
“所以说有编制的长相究竟是什么样子啊……”
氤氲的热气中，孟沉低着头，嘴角微微翘起。
他拿起手机，将“露西”的备注改成“路羲和”。
热热闹闹的氛围，老石烧烤烟熏火燎的味道，手机里躺着老队友们的联络方式，像是一切都没有改变一样。
……
“以后常来玩！”
老石向他们挥手道别。
小疑步行离开，其他人在路边等车。
“所以说，明天下午还三排吗？”
路羲和打破了沉默。
孟沉：【当然排。你有事？】
“不不不，我没事，那就还和以前一样？”
孟沉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像在说：不然呢？
路羲和长舒一口气，开始傻笑：“嗯，那就和以前一样。”
他凑到六柄旁边：“之前双排的事情不好意思啦，我搞节目效果，演得太过分了。”
六柄一脸不明所以，那种小事他根本没往心里去。
“车来了。”
网约车在路边停下，路羲和帮忙开门，孟沉十分自然地向他伸出一只胳膊，意思很明确：借我肩膀用用。
路羲和愣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半蹲下来，让孟沉搭在他的肩上，孟沉借力一转，熟练地坐进了车里。
六柄已经将轮椅折叠好放进后车厢。
“那我就先送他回去了。”六柄冲路羲和点点头。
目送着汽车远去，路羲和脸上的笑容逐渐褪去。
“喂，小路——”
老石扶着烧烤店的门框，跌跌撞撞走过来，搭住他的肩。
“路羲和——”
“怎么了？”
“孟沉是个好孩子，梁晨要是知道了，也一定会很欣慰的。”
“……老石，你喝得太多了。”
路羲和扶着他回到店里，交给石珂看守。
“我的车到了，下次再见，老石。”
坐在车内，窗外掠过霓虹光影，路羲和的面庞忽明忽暗。
石破最年长，他总是觉得自己有照顾独步其他队员的责任。
梁晨去世之后，由于不愿面对现实，路羲和偏激地拉黑了独步所有人的联系方式，其他人在碰了几次钉子后就不再联系他，只有石破还一直在用各种方法打电话过来关心他的现状。
路羲和很清楚，石破一直希望他能从对梁晨的这份注定无望的感情中走出来，面对现实的生活。
虽然是好心，但他注定要让老石失望了。
他知道自己对孟沉有些朦胧的好感，但那只是因为孟沉太像梁晨的缘故，这样自私的情感根本不该表现出来分毫。
路羲和感到后悔，他今天在孟沉面前完全失去了冷静，不成熟的表现让老石都看出了端倪，怪不得六柄要点醒他。
仔细想想，从认识梦沉开始，他就一直在利用对方，自顾自将他当成梁晨移情，开变声器和他双排吸引流量，如果不是因为今天意外败露，他根本不准备和梦沉坦白自己的身份。
事实上他坦白的时机也很狡猾，当着所有独步成员的面，身为粉丝的孟沉怎么可能不原谅他？最后甚至要让孟沉反过来安慰他。他今天的所有表现实在是太差劲了。
孟沉不是梁晨，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他也该停止胡思乱想，负起年长者的责任，剪除掉那些不合时宜的情感。
想着想着，他开始自我催眠。
孟沉和梁晨不是一个人，首先是外貌，虽然气质相似，但是长相完全不同。而且年龄也不同，梁晨如果还活着，现在跟他同年，可是孟沉一看就年纪还小，如果不是得知他已经十八岁，绝对会将他认成未成年。
十八岁啊……
考虑到年龄差距，路羲和渐渐冷静下来了，孟沉比他小七岁，放在电竞行业已经不能说是后辈了，完全是晚辈。
而且梦沉实在可怜，年纪轻轻就坐在轮椅上，还不能说话，死线对他来说，应该是非常重要的与外界交流的方式吧。
他在心里努力酝酿了一会，果真酝酿出了一点点慈爱的感情。
嗯，感觉努力一下的话，能做到。
“你在想什么？”
六柄问孟沉。
【没什么。】
孟沉只是在回忆，回忆路羲和当时在墓园里抓住他时的那个表情。
过于鲜明，过于直白，让他连自我欺骗都做不到。
太糟糕了。
他嘴唇紧抿。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整整七年过去了，路羲和依然还喜欢他。
那根本不是什么青春期的躁动，而是一份真正的刻骨铭心的感情。
七年都未能磨灭的感情究竟有多么炙热，以孟沉冷淡的性格难以想象，但他很抱歉当初轻视了路羲和的感情，也愧疚于他无法回应这份感情。
但是也许他还有能做的事。
【我打算告诉路羲和我就是梁晨。】
六柄：“我劝你不要。”
孟沉疑惑。
六柄的声音很轻：“在法律上，对我们的‘情况’有一些保密的要求。具体的你可以去问一下你的‘姐姐’。”
六柄将孟沉送到家门口，帮他按了门铃。
孟沉刚想邀请六柄进来坐坐。
结果一回头，周围空空荡荡，六柄已经走了。
刘必这人，就是活得这么潇洒，来去如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孟恬打开门：“欢迎回家~和朋友玩得开心吗？”
孟沉点点头。
“那真是太好了。”
回到家里，端上一杯热牛奶，孟沉找到机会跟孟恬说话。
【我有事情想问你。】
……
“你想告诉人类自己是人鱼？”孟恬惊呼。
【不一定，只是告诉他我就是梁晨。】
“但是如果不涉及人鱼血统，你就没法解释死而复生的事情啊！”
这确实也是个问题……
孟恬：“原则上来说，非人类是不可以告诉人类自己的身份的，如果不慎被人类发现‘这边世界’的事情，还要及时联系特殊部门来消除记忆。”
“不过嘛，”孟恬话锋一转，“对我们人鱼族来说，确实有特殊的政策。”
“考虑到人鱼与人类特殊的亲密关系，人鱼可以为特定人类提交申请，等待审核通过后就可以告知对方自己的身份。
“我就给我喜欢的人类提交了申请，不过审核实在太慢了，目前还没有通过。”
【不是喜欢的人，也可以申请吗？】
“虽然也没说不可以，但总是提交这种申请，会让通过概率变小。你要是以后碰到真爱了该怎么办呢？”
【不会的。】
“不会的？什么不会的？”
孟恬问，然而孟沉不答，只是沉默而坚定地与她对视。
直到孟恬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么严肃干嘛，好啦，我知道你很坚持了，看来是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吧？”
她温柔地摸摸孟沉的头：“告诉我他的名字吧，我会帮你的。”
刚刚写下路羲和的名字，路羲和就又发讯息过来了。
【路羲和：说起来，我一直有件事想问你。】
【孟沉：？】
【路羲和：你想打职业吗？】
路羲和问得平淡，孟沉也答得平淡。
【孟沉：想啊。】
路羲和一肚子推销的话还没说出来，就给憋回去了：【真的？！】
【孟沉：你很意外？】
怎么说呢，路羲和原先以为，孟沉在见面前从来没讲过自己的情况，可能并不想露面被人看到自己的残疾什么的……
但是完全是想多了啊。
【路羲和：既然这样，我会想办法。】
【孟沉：嗯，谢了。】
这样坦然接受好意的态度，好像路羲和是他完全不需要客气的人一样，路羲和的心一软，只想把所有都给他。
意识到思想又在滑坡，路羲和立刻开始自我催眠，说起来，孟沉的游戏技术应该是看梁晨的录像学的吧？那么孟沉就是梁晨的徒弟，梁晨的徒弟就是他的徒弟，也就是说，这种暖暖的感情，是对天才小徒弟的关爱之情没错吧。
一不留神，就传出了这样的讯息：【你要不要拜我为师啊？】
屠夫拜人类为师，如此荒谬的言论……
【孟沉：自定义，恶灵，单练，来，醒醒脑子。】
路羲和瞬间滑跪：【爸爸我错了！】
游戏的世界里没有辈分，只有强度啊！
第18章
据孟恬所说, 申请审核的速度最快也要一个月，急也没用。
于是孟沉也就先当作没这回事，第二天照例中午上线排位。
当他上线的时候, 路羲和已经开播有一会了。
他正在直播间里和水友热火朝天地闲聊：“你们猜我昨天见到谁了？你们一定想不到。”
他嘿嘿嘿地卖了一会关子, 才揭开了谜底：“我昨天见到梦沉小哥真人了！”
本来缓慢滚动的弹幕倏然一顿，然后开始疯狂增加。
【？？？】
【梦沉小哥？是你天天组排的梦沉小哥吗？！】
【原来有事就是指和梦沉面基啊！】
【网恋奔现？？？你们什么时候发展到这种程度了？？？】
“不是面基, 完全是巧合。我也没想到这么巧, 夜观天象其实是我现实中认识的朋友, 昨天恰好碰上了，梦沉也在。”
【这么巧？？？】
【真不是剧本？】
“不是剧本, 真不是剧本。要是早知道夜观是我认识的人，我就不演那么过了，太羞耻了好吧。”
【好奇绝活哥是谁, 哪个退役职业吗？】
“哎呀, 他没打过职业，说了估计你们也不认识。”
突然有人意识到。
【等等, 路神你不是人妖号吗？？】
【这是被熟人发现网骗装人妖了？】
“是啊！所以说很羞耻啊！”
【所以梦沉真的十八岁吗？】
“真的, 人小孩可诚实了。”
【好奇梦沉发现被网骗了没揍你么？】
“为什么要揍我，人家虽然年轻但性格很成熟的好不好。”
【嘁, 无聊】
【这不是我期待的掉马】
【失望离去】
【sc：这剧本不对啊，不该是路神虎躯一震：我就是露西小可爱！然后梦沉大惊失色：我居然一直跟路西大神双排？！当场拜服成为小弟跟班吗？】
【什么三流网文】
【梦沉完全ooc了喂】
“我说啊，也不是所有死线玩家都是我粉丝吧。”路羲和笑, “他不是野火的粉丝我已经谢天谢地了。”
水友默了。
【……确实】
【如果是野火的粉丝, 说不定路神真要挨揍】
【幸好不是】
和弹幕聊了半天，水友们终于逐渐接受了路羲和与梦沉居然面基了的神奇事实。
然后他们开始好奇。
【路神路神，梦沉小哥真人是什么样子啊？】
路羲和精神了：“提到这个我就有话说了啊。”
他深吸一口气：“美如冠玉，玉树临风, 风度翩翩，翩若惊鸿。一表人才，才高气清，清新俊逸，逸韵高致。龙章凤姿，紫芝眉宇，玉洁冰清，清逸出尘。宋才潘面，面如傅粉，粉装玉琢，卓尔不群……”
【？？？？？】
【请说人话】
【张口就来啊】
【最有文化的一集】
【路神你老实交代这一串贯口背了多久】
“总而言之……”路羲和总结道，“梦沉真人巨帅，感觉完全可以当场偶像出道！”
他讲得这样夸张，水友反而不信。
【绝对又在满嘴跑火车】
【我不信，除非给我照片看看】
【+1除非给我照片看看】
【算盘珠子崩我脸上了】
此时游戏提示音响起，孟沉上线了，路羲和发去一个申请，两人组上队。
路羲和：“我正在跟水友说我们昨天见面的事呢。”
孟沉：【哦？我去你直播间看看。】
他拿出手机打开路羲和的直播间。
弹幕一片兵荒马乱。
【啊啊啊啊请蒸煮远离粉丝生活】
【Hello梦沉小哥看我】
【梦沉哥哥请告诉我路神直播是不是开美颜了】
【梦沉小哥你知道主播刚才在狂吹你的美貌嘛】
【路神刚才夸你夸得文采飞扬可惜你没听到】
孟沉看到了弹幕：【你刚才在夸我？】
“啊啊啊啊啊！”路羲和脸色爆红，“你们怎么什么都说啊！是梦沉的粉丝还是我的粉丝，胳膊肘怎么往外拐啊！”
孟沉：【再夸一遍我听听。】
“没有！没夸你！别看直播了！快点叫上夜观排位啦！”路羲和恼羞成怒。
【噗，又是熟悉的风味】
【我又嗑到了】
【刚才和现在的反差，谁懂】
【都掉马了，怎么还是被吃得死死的，好丢人】
【分明是年上？快点支棱起来啊路神。】
【只有我很佩服梦沉小哥吗，知道路神身份后态度一点都不带变的】
【少年屠皇的余裕罢辽】
……
路羲和揉着脸：“你！先别和我说话！”
孟沉：【？】
“我还要再酝酿一下身为前辈的风度！”他本来以为昨天掉马后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没想到今天一看到梦沉，还是忍不住用上平时露西小可爱的撒娇口吻，毫无前辈风范。
孟沉：【……】
前辈风度究竟是什么东西。
六柄入队后，三人继续照例排位，排了一会后，有水友觉得不对。
【话说，这三个人明明现实面基过了，主播却还是开着变声器呢……】
路羲和：“没办法啊，毕竟会有一个路人队友嘛，万一被人认出声音会很麻烦。”
其实大多数职业选手不用担心这个，像之前野火的选手排位也都用的大号。但是路羲和毕竟黑粉比较多，之前也出现过被黑粉认出身份，直接摆烂开演的事情。所以在开露西这个小号之前，路羲和一般也不用大号打排位，都是用水友的号，并且不开麦。
然而孟沉没有麦，六柄又懒得和队友交流，他们这个三排小队要是路羲和再不开麦，那个路人队友一定很无助，所以权衡起见他还是没有关掉变声器。
鉴于这种情况，水友自然而然想到。
【要是能再拉个人四排就好了。】
路羲和：“这个看机会吧。”
他心里已经隐约有了点想法。
等到晚上饭点，孟沉照例告辞，晚上是他排屠夫的时间。
六柄没走，留下来和路羲和继续双排。
有些刚进来的观众不明所以。
【什么情况，之前不是拆排了吗】
【他们怎么又双排啦？】
然后热心水友纷纷科普。
【路神其实现实中认识夜观来着】
【他们仨已经面基过啦】
……
很快排到了对局，进入准备房间后，路羲和赫然发现自己大小姐的头上出现了一块黄铜色的牌子。
“啊？我上角色榜了？”
他口口声声说要给大小姐冲牌子，却并没有关注榜单。没想到就在现在，他的角色熟练度达到了上榜的标准。
惊喜还没有结束，他定睛一看，又看到了队友们的ID。
除了和自己双排的六柄以外，另外两名队友的ID分别为“小问号”和“天惊”。
这不就是小疑和石破吗？
刚刚线下面过基，线上就匹配到，这都不能说是优秀的匹配机制了，死线的大数据太吓人了。
路羲和想整活的心蠢蠢欲动。
于是他在赛前频道打字：
【小问号老师，看我！】
【我是你的十年老粉啊！！！】
在直播间铺天盖地的问号中。
【小问号：？？？】
【小问号：路羲和你nb吗？】
路羲和大笑出声。
直播间水友才知道原来是俩人认识。
【小问号？是谁？】
【ID有点熟，好像是个攻略博主？】
【我貌似看过他的攻略】
【主播怎么谁都认识】
路羲和得瑟：“这就是人脉。”
他再顺手逗一下石破：“天惊哥哥，我和你一起打游戏，嫂子不会生气吧~”
老石直接开麦了：“算我求你了，少说两句吧！”
弹幕服了。
【？？？你还真都认识】
【这是真的有人脉】
路羲和扑哧扑哧笑，干脆把变声器关了：“观众朋友们这局赢定了哈，都是熟人都是高手，看我操作就完事了。”
话音刚落，进入游戏，屠夫的ID赫然写着：梦沉。
路羲和：“嘎？！”
弹幕纷纷表示。
【熟悉的剧情】
【这集我看过】
【太好了，这局都是熟人呢，连屠夫也是】
【真熟人局】
“不不不，梦沉也没什么可怕的，他玩的还是鹰隼猎手，我最会溜鹰隼了，看我给他上一课……”
然后他开局和屠夫撞脸，刚刚转入板区，直接就被翻窗震慑了。
这是超级无敌巨大的失误，水友很久没见过路羲和如此下饭的操作了。
【《看我给他上一课》】
【最后一课吧大概】
【真身败名裂】
小疑补上了最后一刀：“……日后你惹出祸端，不要把为师说出来。”
“不是，你们听我解释……”路羲和欲哭无泪，“我很肯定那个距离鹰隼飞不过来的，两段飞都不够，我真不知道他怎么打到我的。”
小疑：“专心游戏，赛后再听你狡辩。”
虽然路羲和开局秒倒，老石还是过来救人了，他玩的是救人位【军医】，该角色有一个技能【救死扶伤】，每当有人被献祭，就会获得一次主动加速技能。另外还有一个被动技能【止血绷带】，使该角色受到的每半血伤害都会延迟八秒起效。
也就是说，即使军医救人被震慑，也会在十六秒后才倒地，这一核心技能让军医成为了游戏内最优秀的救人位之一，这个角色只要能贴到献祭点，几乎必定能救下人。
老石很稳健地吃一刀救下人，路羲和立刻一个伞上天，孟沉暂时管不着他，于是干脆回头追了军医一刀。
老石借助八秒延迟伤害的时间跑到反方向角落里，倒地不起。
定睛一看，电机两台还不到，开局节奏大好，孟沉干脆也不要大小姐了，选择换挂军医。
这一局由于路羲和开局倒得太快，而且孟沉节奏续得很顺畅，所以即使后期尽力运营，人类一方还是难以为继。
孟沉率先处理掉军医，然后处理掉小疑的傀儡师，最后只剩下两个耗尽了道具的欺诈师和大小姐。
孟沉把他们全部击倒，牵到一起，两个倒地的人类在他面前爬来爬去。
四杀已成定局，地窖只有一个，此时不py地窖更待何时，路羲和赶紧开麦：“沉沉！我大小姐刚拿到牌子，不想掉熟练度555给个地窖吧！”
他顺口叫出这个黏糊糊的称呼，心里咯噔一下，突然发现，梁晨和孟沉的名字读音是一样的。
他以前，也曾经这样开玩笑地叫过梁晨……但是如果因为这点刻意避开这个称呼，又似乎显得太在意了。
六柄也开麦了：“凭什么放你地窖，我的欺诈师保住钻石牌也很不容易好不好。”
“你反正已经拿了那么多钻石牌了，让让我怎么了！”
路羲和撒娇：“沉沉，给个地窖叭。”
弹幕不忍直视。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没开变声器】
【呕，大男人撒娇，恶心心】
【当初装妹子都没放地窖，现在怎么可能放】
果然，只见屠夫抱起了大小姐，然后……转了个圈？？？
下一秒，对局结束，结算页面显示：【平局】。
屠夫直接投了。
【？？？？？？】
【这不是我认识的梦沉小哥】
【说好的铁分奴呢】
【我举报了，有人和屠夫py交易啊啊啊】
路羲和立刻去赛后频道感谢：【么么么么么谢谢梦沉大神~（爱心）】
【梦沉：不客气。】
四个都是自家亲友，佛个平算了。
【露西小可爱：嘿嘿，说起来，当初第一次跟你要地窖，你直接把我鲨了呢！】
孟沉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嗯。】
【露西小可爱：所以现在的我对你来说不一样了，是嘛~~】
这只是路羲和的主播人格习惯性的口花花，按照孟沉平时的作风，肯定会怼他才是。
结果没想到。
【梦沉：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路人和路羲和当然不一样。
“……”路羲和脸红了。
“这家伙怎么突然这么肉麻……”他小小声自言自语。
弹幕已经受不了了。
【既然自己讲骚话就不要自己害羞啊！】
【高攻低防是这样的】
【被直球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呢】
【眼睁睁看着路神被钓成翘嘴，算了你开心就好】
同样受不了的还有小疑。
【小问号：请不要用赛后频道打情骂俏。】
【露西小可爱：……你们还在啊。】
正好，路羲和有一个提议：【话说我们要不要五排？省得互相吃分。放心，有我带飞，直接无敌。】
弹幕纷纷吐槽：【刚刚开局震慑的人在大言不惭地说什么呢。】
小疑和石破确实对这个提议心动了，六柄和路羲和都是知根知底的高手，而且他们刚才已经亲身体验过了，孟沉真的很强。
小疑还要装作不在意地嘴硬一下：【我倒是无所谓……】
石破直接就：【好啊。】
孟沉当然乐意，他们本来就是他七年前的固排队友：【拉我进队。】
【露西小可爱：来来来！】
《生死边限》的人类排位方式很多，可以单排也可以几个人组排。
然而屠夫除了单排之外，只有一种方法能够拥有队友，那就是五排。
五排就是四名人类和一名屠夫组队，对上另一组人类和屠夫。双方的不同阵营会在同一时间对局，最终根据两场对局的胜负关系判定整个队伍的输赢。
在这样的对局中，即使自己的阵营获胜还不够，比如己方人类三跑获胜，但是对方人类四跑了自家的屠夫，队伍依然会输。
所以五排十分考验队伍的整体水平，哪一边阵营弱了都不行。
晚上的五排车队非常多，不一会他们就排到了对局。
路羲和进入人类准备间，有的想看梦沉的水友开了游戏小窗同步观战梦沉的账号。
在选角阶段，人类这边看不到屠夫，但是屠夫那边是可以看到人类的。
所以水友们直接看到了梦沉对面的人类ID。
他们大惊失色，慌忙过来直播间报告。
【路神路神，你们撞上豪车了！】
【我勒个去啊，不得了了】
【逐鹿的安默，JOY的三三，风花的无奇，还有豪廷的芝士！】
【梦沉对面全部都是退役大神啊！！！】——
作者有话说：宝子们，明天的更新在23点后，早睡的宝宝可以第二天再看，不用等呀。然后再以后的更新就恢复为晚上9点了，感谢大家的支持！深深鞠躬！[撒花]
第19章
就在水友各种猜测, 拥有这样豪华人队阵容的车队，屠夫究竟是谁的时候。
路羲和这边进入了双边角色展示页面。
谜底已然揭晓，所有人都看到了对面的屠夫ID：一宏。
弹幕炸了。
【一宏？】
【居然是一宏！】
【怪不得, 感觉也只有宏圣配得上这个人队了】
【路西vs一宏, 我是在看VCL总决赛吗，爷青回】
DM（DiaMond）的一宏, 曾经的VCL第一屠夫。四抓率第一, 局均评分第一, 局均击倒次数第一，震慑率第一, 真正的六边形战士。
而且更加了不起的是，他做到了一人一队，从民间走到职业, 他从来没有离开过DM。
在DM的粉丝眼中, 他就是队徽上那枚璀璨的钻石，哪怕其他俱乐部开出天价转会费和超高的年薪, 哪怕DM的人类实力不济, 经常要靠一宏抗压，他也从来没有离开DM的意愿。
反而一年又一年, 拖着DM打进季后赛，甚至有一年还打进了总决赛，和京华争夺VCL冠军。
虽然很可惜, 他的整个职业生涯未尝一冠, 但一宏凭借他的忠诚早已被所有VCL观众认可，称号也从宏哥到一宏大魔王，到如今退役后脱凡入圣，直接成了宏圣。
总而言之, 和路羲和这个荣誉满身，却整天被黑的雇佣兵是个彻彻底底的对照组。
水友都在讨论。
【宏圣退役后没消息了，没想到还在玩死线】
【而且居然跟安默他们混一起去了】
【话说这些人居然认识啊】
【职业选手互相之间都认识吧，熟不熟另说】
【搜了一下对面都没开直播，应该就是退役了一起组着玩？】
【他们玩得高兴了，根本不管普通玩家死活啊】
【+1，这样的阵容谁能打得过啊】
看到对手是一宏时，路羲和的神情变得凝重：“大家小心，这人不好对付！”
小疑嘴角抽搐：“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说白了我们根本打不过他。”
“胡说，他可是我的手下败将！”
“那是在你有京华的队友的情况下，我们只是一群毫无默契的老家伙而已……”
要说他们这支人队也不是没有赢过一宏，但那完全是职业化前的老黄历了。那时候他们配合默契，手速反应都在巅峰，还有梁晨兜底。
现在小疑和老石就是俩休闲玩家，六柄是个绝活哥，加上一个退役一年的路羲和，简直就是散兵游勇，打打普通玩家还成，碰上这种职业顶尖屠皇根本没有一战之力。
果然不出小疑所料，一宏很快就发现了他们配合的滞涩，针对这一弱点逐个击破，以摧枯拉朽的速度达成了四抓。
“可恶！”
当这个其实并不意外的结果发生后，路羲和依然真情实感地捶了一下桌面。
水友全都在安慰他。
【没办法的，毕竟是宏圣啊】
【就算是京华也可能被四抓呢，更何况你们是刚组的车队】
【给梦沉小哥默哀一下，第一次五排就上地狱级难度】
【没事没事，开下一把吧】
“唉，行吧，下一把……”
路羲和点了一下排位按钮。
没有点动。
“诶？”
“你被一宏打傻啦？”小疑的毒舌悄悄冒出来，“孟沉那边的对局还没结束呢。”
“啊？”路羲和这才发现，孟沉的头像上还挂着“对局中”的标识，他赶紧点开了【观战】选项。
他只看到了一场对局的尾声。
游戏已经进展到了开门战，两人已经挂飞，一人倒在地上，没了自起。
孟沉贴近最后一人的身位，果断出刀击倒。
人类投降。
对局结束，由于双方屠夫都达成了四抓，所以这场排位算作平局。
路羲和愣住：“居然……平局了？”
孟沉对面的ID确实非常熟悉，【安默】【三三】【无奇】【芝士】，都是本赛季初刚刚退役的职业选手，竞技状态和在役选手比也差不到哪去。
而且他们退役前都不是无名小卒，而是各自战队的主力，面对这样的阵容，孟沉还能四抓……
【梦沉nb啊！！！】
【这个阵容能四抓？！怎么做到的，要是我一上来都吓死了】
【VCL体验卡，还是全明星那种。怎么四抓的，对面犯病了？】
【我观战了全场，对面没犯病，是梦沉真的有实力】
【对面没失误，就是被梦沉控场控死了，慢性四抓】
【这么厉害的吗……】
【卧槽，梦沉真的有点东西】
【这水平，真别在这跟路西鬼混了，快去打职业吧】
……
孟沉活动了一下手腕。
刚才对面的ID挺眼熟，有几个是七年前的老对手。七年后，他们依然不好对付。
而且天知道当他对局进行到一半，就看到系统提示自家队友一个接一个被淘汰，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
但是与普通玩家不同，在孟沉这里，对这些所谓的职业退役大神并没有滤镜。七年前他能赢他们，七年后没理由不能赢。
他集中了注意力，机关算尽地控场，最终磨出来一个四抓。
他不觉得这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只关心自家队友：【怎么死那么快？】
【露西小可爱：对面屠夫是一宏。】
一宏？孟沉记得一宏，七年前一直被他压在屠榜第二的玩家。
【梦沉：一宏又怎么样，你可是路西啊。】
这样的理所应当，其中包含的对路羲和的无比信任，把路羲和本人都给震住了。
什么情况，虽然知道孟沉是独步的粉丝……原来在孟沉心中，自己这么强的吗！
水友也被震住了。
【梦沉小哥好信任你的实力】
【《一宏又怎么样》】
【好狂好疯我喜】
赛后频道双方都能看到，此话一出，对手都忍不住发言了。
【芝士：“一宏又怎么样”？哪来的狂妄小孩。】
【三三：等等，路西？路羲和是你吗？露西小可爱这是什么鬼名字啊哈哈哈哈哈】
路羲和才发现刚才对话里孟沉直接把他马甲卖了：【是我……】
【安默：这是你从哪里骗来的屠夫？】
【露西小可爱：游戏里碰到的。】
【无奇：我不信，这么强，京华青训吧？】
【露西小可爱：很可惜，猜错了。】
【露西小可爱：梦沉没签任何俱乐部，是个自由人哦^^，如假包换的十八岁天才小屠皇。】
【安默：呵呵，真的吗？】
他根本不信路羲和的话，觉得他肯定是在替京华藏大招。
恰好此刻孟沉他们排到了新对局，所以对话就结束在了这里。
接下来的一晚上，他们没再碰上这种级别的对手，秋季赛快开始了，正经的职业选手都在认真训练，没空在游戏里排位。
也是因此，即使独步的人队仍需磨合，他们依然能够哐哐上分。
都不需要什么战术，总结来说，就是开局屠夫追谁谁溜鬼，倒地谁近谁救人，由于他们的基本功都很扎实，一溜基本上都能溜够时间，救几波基本能3-4人开门战，然后至少保个平，另一边靠孟沉保平争胜就齐活。
因为队友实在太靠谱，到后面，路羲和的操作越来越放飞，敢于玩一些以前不玩的花活，结果居然在这最高段位玩出了一场一溜五台的操作，屠夫道心破碎直接在开门战前投降。
水友纷纷表示。
【屠夫要掉小珍珠了】
【屠夫的号要挂珍宝阁了】
【今天的路神强到可怕！】
到了十点，路羲和准时下播，下播前还征求一下水友的意见：
“今天这样五排大家爱看吗？”
【好看爱看】
【明天继续吧，天天都想看！】
“天天都看会不会腻啊？”路羲和稍微有点担心，单纯打排位会不会没节目。
没想到水友格外热情。
【不会！确实好看！】
【看起来很开心】
【特别有和朋友一起玩游戏的感觉，很轻松】
【好久没看少爷这么开心过了（抹泪）】
“诶？！”路羲和摸了摸自己的脸。他真的看起来那么开心吗？明显到被看出来了吗？
“那以后如果他们有空的话就继续五排啊。”
在一片和谐的氛围里路羲和含笑下播。
不过下播了不代表就不能玩游戏了，好不容易老朋友一起玩游戏，他颇有点意犹未尽。
“……要不我们再偷偷玩几局？”
小疑：“玩什么玩啊，明天还要上班。”
石破：“明天我晚上还要值班呢，不能上线，先说一声。”
“诶——”
不比以前，有工作的社会人显然不可能通宵玩游戏了。
小疑：“不过下线之前，路羲和你先给我解释一下之前开局被孟沉震慑是怎么回事。”
路羲和：“……你怎么还记着这茬呢！”
小疑性格十分较真，即使日常排位中出现失误，都会认真复盘。当初小疑就是在一次排位中和路羲和赛后对喷了两百条才不打不相识。
“我还以为你都忘了，居然现在还来赛后？”路羲和嘀嘀咕咕。
“我是知道你在直播，给你留点面子。”小疑没好气，“所以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溜鹰隼不该有这么大的失误。”
“我也不知道啊，感觉孟沉的鹰隼比我预计飞得要远……”
路羲和十分之委屈，直到孟沉出来给他正名。
【梦沉：不是他的失误，是我利用了鹰隼的机制，飞得比原有距离更远。】
小疑：“鹰隼猎手这角色已经出了两年，我不知道还有这种机制。这样，开自定义我看看。”
孟沉：【行，顺便加一下你们好友，通过一下。】
石破：“OK”
六柄：“我观战。”
小疑开了个自定义，把他们邀请进去。
路羲和跑到地图上刚才被翻窗震慑的地方，孟沉也走到了刚才开始起飞的点位。
小疑：“如果是这里，按理来说，鹰隼确实是飞不到的，确实可以翻窗。”
路羲和：“当然了，我怎么可能出现这种低级失误。”
孟沉：【如果是普通的两段飞，确实飞不到。】
路羲和开始翻窗，孟沉同一时间操作，一段飞，秒接二段飞，第二段飞的最后，鹰隼明显往前突进了一下，路羲和被翻窗震慑。
“有bug啊！！”路羲和大叫，“刚才最后一下有一个很明显的位移啊！”
小疑在屠夫这边的视角看出了端倪：“你出刀前抬了视角？”
孟沉：【是的。】
他轻松地再次给所有人复刻了一下这个操作，鼠标以特定的角度抖动，抬视角，长按再出刀。这回的位移更离谱，鹰隼猎手直接穿过了墙。
“果然是bug吧……”路羲和麻了。
小疑：“不好说，也可能是游戏机制。孟沉，介意和我一起多试几个点位吗？”
孟沉：【没问题。】
小疑切换着地图，带孟沉找到一个个点位。
他操控着傀儡师跑来跑去示意位置：“如果屠夫在这里被砸板，人类很可能往这边转点……”
路羲和接话：“那么鹰袭的落点在墙内和墙外区别就很大了，在墙外丢失了视野，就很难拿刀。按照正常鹰袭距离，鹰隼是飞不过墙的。”
然而孟沉一个鹰袭，配合他的新技巧，稳定落在墙内。
“熟练度很高。”小疑的头顶上冒出一个点赞的表情。
孟沉：【这些点位是用来干什么的？】
“原先是用来制约鹰隼的。”小疑叹气，“但是如果你的这个技巧扩散出去，就得防一手……极限飞了。”
他随口给这个技巧起了名字。
“这个极限飞的出现，不夸张地说，将会改变所有人应对鹰隼时的转点策略。”
六柄：“唉，鹰隼变得更麻烦了。”
明明刚刚发现了一个可能会改变排位乃至职业比赛格局的新技巧，房间里的五个人却都很淡定的样子，毕竟这是群远古老家伙，严格来说死线的各种技巧最初都是他们这批人科研出来的。
石破感慨一声：“本来就是T0的鹰隼还被发掘出这样强势的新技巧……死线又要变天了。”
搞清楚震慑缘由之后，小疑总算放过了路羲和，转而跟孟沉说：“放心，这个技巧我不会做攻略，会为你保密的。”
孟沉：【谢了。】
这个新技巧即使面对职业级的对手，也是初见杀，非常具有实战价值，如果孟沉有心打职业，藏一手没坏处。
下线前，路羲和下意识点开排行榜看了一眼。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孟沉！你上榜了！”
屠榜之前的第一百名被挤了下去，取而代之的则是孟沉的ID。
孟沉：【哦。】
“……你也太淡定了吧。”
孟沉不知道他该有什么反应，他以前不仅一直在榜，而且一直是榜一：【那我争取早日第一？】
“……你确实很狂。”
但是路羲和喜欢梦沉的这份狂妄，这是年轻人才会有的棱角。
“你今天加了不少分吧？”
孟沉：【嗯，基本每局都能加十二到二十分。】
“啊？！”路羲和震惊，“二十分是什么东西，你干了什么能加那么多分啊。”
孟沉：【有个“力挽狂澜”的成就，加分挺多。】
回忆起这个成就的内容，路羲和无语了。
这是五排特有的成就，在人队表现不佳的情况下依靠屠夫获胜，屠夫就能获得额外加分。
在实际操作中，只要屠夫比人队成绩好，就能有额外加分。比如人类三跑，屠夫四抓，也会有加分。
而这一晚上，孟沉总是四抓，几乎每局都能吃到额外加分，上分速度比单排快多了。
不仅吃到了对手的分，还能吃上队友的分，这日子过得真是越来越有盼头了。
孟沉十分满意，真心实意地说：【下次五排继续找我。】
路羲和：“……”
虽然很高兴，但是总觉得，好像被当成上分的道具了……什么的。
从这天开始，只要小疑和老石晚上有空，他们就会一起五排，伴随着不可思议的高胜率，路羲和大小姐的熟练度不断飙升，直到有一天进入准备间，他赫然看见自家大小姐头上顶着一个七彩钻石牌。
“这是……我难道是现在的大小姐榜一吗？！”路羲和一脸不可思议。
【是的没错】
【恭喜恭喜】
【8888不愧是路神，从零开始拿钻石牌，只用了两个赛季】
弹幕全在贺喜，直到有人弱弱地说。
【话说你们没有发现吗，现在的屠榜……】
路羲和经提示，点进屠榜去看，才发现屠榜已然变天了。
曾经的第一【Jade】已经被挤到了屠榜第三位。
屠榜的第二位，是退役后回归游戏的一宏。
而屠榜第一，赫然挂着的是【梦沉】这个名字。
路羲和赶紧给孟沉通风报信：
“你现在是屠榜第一了！”
【梦沉：哦。】
“天哪，我都没发现，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
【梦沉：没注意。】
“可恶，你是在耍酷吗？”
【梦沉：？】
路羲和抓耳挠腮，他怎么也无法理解，孟沉怎么能年纪轻轻就锻炼出这样一颗大心脏。他第一次上榜一的时候，可是每打一场都忍不住看看自己的排名，生怕自己的第一宝座不保。
梦沉是路羲和的水友们亲眼看着成长起来的，此时他成为屠榜第一，水友们颇有种吾家屠皇新长成的欣慰之情。
【呜呜呜呜梦沉小哥太棒了】
【屠榜第一啊我的天！一宏都只在第二！】
【《一宏又怎么样》，虽然狂，但是他有狂的资本啊！】
【准备签哪个职业队，打算再追一回竞了】
【在路神这儿养老一年，突然又重燃激情了，梦沉你打职业吧，我粉你】
路羲和的水友早就知道梦沉很强，所以知道他当上榜一，只是激动，没觉得有什么奇怪。
然而对其他人而言，梦沉这个ID横空出世，短短两个赛季就从零打上了屠榜第一，实在是非常引人注目。
尤其是某些正好在屠夫位置有短板的职业俱乐部，他们蠢蠢欲动起来，开始打听这个梦沉是何许人也——
作者有话说：收藏破千啦，好开心，明天日万庆祝！[三花猫头]
第20章
手机在震动。
路羲和看了一眼来电人的名字, 接起电话：“安队？找我什么事？”
对面的安默沉默了一下：“……我现在已经不是逐鹿的队长了，可以不用这么称呼我。”
“这不是叫习惯了嘛。”
安默，其实真名并不姓安, 而是姓韦, 但是大家都叫他安队。
原因说来很好笑，因为曾经在一个电视台采访中, 安默作为电竞代表与体育方面的领导交谈, 对方一直在用错误的读音叫他韦（伪）队长, 从头到尾不到一分钟的镜头，来回来去叫了无数遍, 安默淡然的笑容都要维持不住了。
节目放送后，安默的鬼畜视频就火了。当时安默虽然是队长，但在逐鹿已经被架空, 货真价实是个伪队长, 这本来就是大伙心照不宣的事实，却还变成梗被人一再调侃, 简直惨不忍睹, 令人同情。
于是在那之后，除了黑子, 大家都只会按照游戏ID叫他“安队”“安默”，他的真名逐渐被人遗忘。
安默：“给你打电话是问个事，那个梦沉, 真不是京华的新人？”
路羲和坐直了：“当然不是, 我很诚实的。你怎么突然相信了？”
“看微博。”
路羲和打开微博，大数据给他推送来此刻他最应该关注的信息。
【京华电竞俱乐部：人员变动公告，屠夫阵营玩家Jade与京华俱乐部正式签约，让我们期待他在赛场上的表现！】
安默：“我猜他应该不会恰好有另一个ID叫梦沉吧。”
路羲和：“当然没有。”
秋季赛即将开始, 被京华藏了一整个夏季赛的Jade看来终于成年了。
Jade是游戏里最受关注的路人王，常年屠榜第一的玩家，以京华粉丝的喜好，签下他应该会高兴才对。
但是这个官宣时机不太妙，恰好在一宏退役回游后不久，以及梦沉横空出世之后。
某些玩家去游戏里一看：【说好的屠榜第一呢？这不是第三嘛。】
【宏圣也就算了，甚至被一个没听说过的路人玩家压了一头啊？】
虽然其中肯定有Jade和队伍一起训练，没空排位的因素在，但是跟风网友是不会管这个的。
【之前吹得那么凶，到底靠不靠谱啊，说到底只是个新人。】
【只是来做替补的吧。】
【那这年薪给得也太高了，还不如签那个什么梦沉，那个不才是现任榜一嘛。】
路羲和看了几眼就没再看了，京华的选手全都会被放在显微镜下审视，这也是新人的必经之路。
安默：“我就是个传话的，你家那个梦沉小朋友今晚有没有空，来和逐鹿打两场练习赛？”
路羲和：“说是练习赛，其实就是试训吧。”
安默笑了一声：“毕竟你那天大张旗鼓地宣扬了他还没有签职业队这件事。我本来还奇怪你为什么不去找京华，没想到他们签了Jade。”
路羲和：“我没想到你和逐鹿还有联系，还以为你已经跟老东家一刀两断了呢。”
“怎么可能，没有人比我更爱那支队伍。”安默轻笑。
“Respect好吧，你真是个可怕的男人。”路羲和真心实意感慨。
如果说路羲和是主动在巅峰退役，安默就有点类似于灰头土脸被赶走。
他和逐鹿的教练经年累月的矛盾，已经是圈内圈外人尽皆知的程度，什么宫斗情节都上演过，就差全武行了。所有人都觉得安默是在这场宫斗剧里最后输了，才会退役，不过现在路羲和意识到其中可能还有更复杂的因素。
“梦沉那边我说一下，应该没问题，训练赛我可以围观吗？”
安默：“没问题——不过我很好奇，那个梦沉和你是什么关系？”
路羲和：“就是在游戏里发现的很有天赋的小孩啊。”
“哦，是吗？”
安默擅长观察人，他常常能够潜入他人的内心，发现他们甚至自己都不知晓的自己。
安默和路羲和做了这么多年对手，虽然不算朋友，但也算熟人了。路羲和在不同人那里有着不一样的面孔，粉丝面前的开朗，队友眼中的可靠，直面对手时的嚣张。
全是假象。
剥开重重伪装，透视路羲和的灵魂，安默看到的是一片全然漆黑的麻木。
安默毫不意外他会从野火转会京华，也毫不意外他会随性地在巅峰退役。这个人好像从来不付出任何真心，粉丝或队友对他来说都毫无意义，即使在比赛获胜的时候，他也不是真的在高兴。
执着地拿下一个个荣誉，就像是为自己设定了一个必须达成的目标，然后一直在痛苦地忍耐着，直到最终实现它。
路羲和退役的时候，安默都替他松了口气。
可是，现在的路羲和仿佛变了个人一样。
好像沉睡的大海被火焰点燃，这个行尸走肉般的男人活了过来。
“我跟你说啊，安默，梦沉的鹰隼猎手、时间旅者、通灵人……那些赛场热门角色，只练了三个月哦，就已经全部掌握了。”
电子讯号都掩盖不住他话语中的欢欣和得意，安默敢打赌，路羲和从来没有用这样热切的感情关注过京华的青训。
然后他后知后觉理解了路羲和话语中的含义：“……三个月？”
“他是刚刚回游的老玩家，在我遇到他的时候，他从来没有玩过这些角色，是我让他去练他才练的——所以那天你们碰到的是他只练了三个月的时间旅者。”
想到之前碰到的那个压迫感一点不逊色于职业的时旅，安默不由汗毛倒耸，浅浅兴奋起来：“如果是真的，那还真是令人期待。”
正常职业选手三个月能完整练好一个角色都够呛，三个月就能练熟这么多角色，梦沉绝对是天才了。
路羲和跟孟沉讲了晚上练习赛的事，孟沉应下，他心知肚明这是一场试训，不过他一点也不紧张，下午还是照常三排。
晚上路羲和直播请假，去看孟沉打练习赛，老石他们得到了消息，也跟来凑热闹。
看到自定义房间里突然涌进来一帮人，房主安默惊讶。
“哟，人还挺多，这都是谁啊？”
路羲和给他介绍：“天惊是石破，小问号是小疑，夜观天象是六柄，他们……”
刚想解释，安默已经懂了：“哦！这不都是老独步的人么？没想到你们还在一起玩啊？”
“……真亏你记得这么清楚。”
无论看多少次，路羲和都很佩服安默记人的能力。
“怎么可能不记得你们独步啊。既然都不是现役选手，那没问题，等我把你们放观战。”
安默把他们放上观战席。
路羲和：“话说，我们跟来是因为关心孟沉，你们又是来干什么的？”
观战席上，一宏、无奇、三三、芝士早就已经在了。
三三开麦嘿嘿笑：“我们当然是来看乐子的啦，买定离手，一会安默和惊风会不会吵起来？”
惊风就是逐鹿的主教练，和安默有矛盾的那个。
无奇：“我赌会。”
芝士：“我赌不会。”
安默微笑着直接将观战席静音：“我能听到哦。”
静音的下一秒，房间内又进来了一群人。
逐鹿的几个现役队员，以及教练【ZL-惊风】。
“全员到齐，逐鹿的主力时间宝贵，现在就开始练习赛，可以吗，梦沉？”安默询问。
孟沉发了一个：【1】
“OK，那就交给你了。”安默说。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在和谁说话，正是观战席中被赋予了裁判视角的那个男人，【ZL-惊风】。
既是一手将联赛倒车尾逐鹿拉扯为联赛冠军的传奇教练，又是亲手将逐鹿的功勋队长赶走的暴君。
想也知道逐鹿的粉丝对他是怎样复杂的感情，就连在场的这些圈内人士，看到惊风和安默这两人出现在同一个房间内，都不由燃起吃瓜的热情。
比如三三这个吃瓜爱好者，哪怕被禁言，依然在通过疯狂刷表情包的方式表达自己激动的内心。
不过让吃瓜群众失望的是，两人之间没有任何多余的交流，全然是公事公办的态度。
惊风接过裁判权限后，直接安排：“先来一局鹰隼猎手？”
孟沉：【好。】
他换上鹰隼猎手，进入自定义对局，对面的是逐鹿的现役首发，不过他丝毫不惧。他和其他新人最本质的不同，就是他从来不认为自己和职业选手之间有所差距。这是曾经长年高居屠榜之巅所带来的绝对自信。
就实力这一点，路羲和并不担心孟沉，他考虑的是其他事情，比如说，为什么逐鹿会来接触孟沉？
京华因为有了Jade，不需要新的屠夫，那逐鹿呢？
逐鹿的主屠免疫力夏季赛确实表现一般，但是那种暂时的低谷，真的已经严重到需要换人的程度了么？虽然惊风确实做得出来把当打之年的主屠换掉这种事，但是即便要换人，换一个新人就一定比老人强么？
孟沉没想这么多，他的想法很直接，无论成不成，能有和现役选手对局的机会都挺不错的。
进入对局后，孟沉就显著感受到了与排位不同的气氛，完整的职业首发人队节奏更快，电机分配更合理，失误更少，更加默契。
他没有用“极限飞”的技巧，仅用常规打法拿下了一个三杀，对一个普通玩家来说，初遇逐鹿的人队能获得这样的成绩，足够优秀。
对职业的那一边来说，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玩家多抓……显然是一种耻辱。
“教练，对不起……”对局一结束，逐鹿的现任队长锋芒立刻道歉。
“为什么要道歉？”惊风的声音很轻，比起他给人的“暴君”印象，显得柔和很多。
惊风叼着烟打字。
【梦沉，再来一场。我想看看你的时间旅者。】
孟沉没有答话，已经再次点击了准备按键。
“很沉默但是听话的孩子。”惊风笑了一下，“我喜欢。”
锋芒一声不吭，逐鹿的现任主屠免疫力走出了训练室，发出响亮的关门声，训练室内一片寂静。
这一次，孟沉给出了一个平局。
但必须注意的是，这是在逐鹿知道他要玩时间旅者的情况下，没有BP，选出了最针对的阵容情况下的平局。
这样还能保平，可以说已经大大出乎惊风的意料。
【战士昆廷和通灵人多萝西会玩吗？】
孟沉再次给出了一个三抓和一个平局，虽然他的多萝西熟练度差一点，但是听说这些角色他都只练习了三个月时间……
“这孩子我要了。”惊风将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
“教练，和风花的训练赛要开始了……”队长锋芒提醒他。
“你们去打吧，不是有经理吗？”
“那您……”
“我得抓紧把人定下来。”
惊风开麦：“梦沉，你住在哪个城市？”
孟沉打字：【N市】
《生死边限》中华赛区的比赛场馆就在N市，所有的死线电竞俱乐部都齐聚于此。
“既然就在N市，要不要来逐鹿参观一下？”惊风发出了邀请。
【好啊。】孟沉平静地接受了邀请。
“那先加个联系方式吧，稍后我们商定具体时间。”
【好。】
惊风离开后，安默把房间内的禁言关闭，憋了半天的三三欢呼出声。
“好耶！我们是不是见证了逐鹿新屠夫的诞生？”
“你为什么这么兴奋啊。”路羲和吐槽。
“毕竟是亲眼见到‘那个男人’如何卸磨杀驴。你们没看到刚才免疫力都退出房间了么？逐鹿传要上演第二季的节奏！”三三兴奋地说个不停。
安默：“呵呵。”
三三：“啊！完蛋！忘了第一季男主角就在这里！”
孟沉理性地说：【只是参观而已，并不代表逐鹿真的会签我。】
“哎呀，所谓参观就是个托词，如果不是想签你干嘛让你跑一趟啊。”
不似三三乐观，芝士也比较务实：“也可能是让你过去跟队训练一段时间，看看和队伍的适配程度。”
“恭喜，打得不错。”
寂静几秒。
无奇：“咦？刚才是一宏在说话么？”
“好像是的，看来一宏也很欣赏梦沉嘛。”三三逗他，“再说几句？”
这个寡言少语的屠皇又不吭声了。
这群退役选手嘁嘁喳喳，路羲和问孟沉：“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我陪你一起。”
孟沉想了想：【后天？】
六柄声音懒洋洋的：“既然他去我就不去了，记得告诉我结果。”
小疑和石破因为要上班，也表示一切就交给路羲和了，务必发挥他的老油条功力，别让梦沉小朋友被忽悠了。
而安默这边的这群退役选手大概是真的很闲。
三三：“嘿，介意我过去凑个热闹吗？”
无奇举手：“我也想去！”
芝士：“可以带我一个吗？”
安默：“这事和你们有什么关系，你们究竟为什么这么积极？”
三三：“因为想看逐鹿传第二季！”
芝士：“因为没去过逐鹿想去看看。”
无奇：“因为想看梦沉小哥的真容！”
三人异口……不同声。
“诶？”
芝士开口了：“无奇姐，你……”
就数她的意图最不正经。
“哎呀，暴露了。”
无奇尴尬地哈哈笑：“我也是不小心刷到的啦，那个啥路梦真的有点好嗑的——”
安默：“我一点也不想知道你在说什么。”
……
在某个烈日炎炎的日子里，路羲和与一群来自各个队伍的老对手在逐鹿俱乐部门口碰面了。
“……聚这么齐，还真难得啊？”路羲和上下打量他们，没话找话说。
他和这帮人虽然认识了许多年，但在私底下没有深交，甚至不熟悉他们不穿队服的模样。
“其实我也不想的，不知道为什么到最后连一宏都说要来。”安默叹气，“梦沉呢？你不是说要和他一起来？”
“他说他可以自己来，唉，说真的，我有点担心……”
话音未落，一辆通体漆黑的大车停在了逐鹿俱乐部的门口。
门自动打开，一个机械支架缓慢地从门内降下来，放下了一台轮椅，连同上面的乘客。
这不常见的一幕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驾驶座的窗户打开，小米探出头：“所以把你放在这里就好了吗？”
【是的，谢谢小米姐。】
“不客气，完事了给我发信息，我来接你。”小米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发动汽车离开。
三三：“酷，我还是第一次知道有这种可以直接上下轮椅的车耶。”
芝士：“他好像过来了……”
无奇：“径直往这边来了诶。”
孟沉下车前就看到了路羲和以及某些眼熟老对手。
安默、一宏、无奇、三三……人来得还挺齐，没见过的那个应该就是芝士了。
他摇着轮椅来到他们面前，伸手在路羲和眼前晃了晃。
【走了。】
“哦……哦，好的，等等，她是？”
路羲和努力回想刚才开车的女孩子的轮廓，犹犹豫豫：“你……女朋友？”
孟沉无言地看了他一眼：【不是。】
“家人？”
【也不是。】
“……未来的女朋友？”
虽然孟沉现在使用发声器已经非常熟练，运用特定的输入法甚至已经可以实现盲打。但解释他和小米的关系还是太麻烦了，要是说她是姐姐的助理，又会牵扯出一大堆问题。
于是，孟沉选择糊弄一下：【不可能的，别再瞎说了。】
“哦哦……”路羲和颇有点委屈，“不要这么凶嘛。”
他们在这边你来我往，其它人如雕像般静默。
终于，安默开口了：“你们……”
“诶——”无奇夸张的声音盖过了安默的，“等等，所以说你就是梦沉？！”
路羲和为他们介绍：“是的，他就是梦沉。真名就叫孟沉，孟子的孟，深沉的沉。”
“实名上网？！”三三吐槽。
无奇：“好漂亮的弟弟，原来你之前直播夸他好看，不是在说瞎话！”
无奇努力不显得太过激动，但她扑闪扑闪的眼睛还是出卖了她的心情，芝士一个劲地咳嗽：“矜持，注意矜持！”
“你好。”一宏朝孟沉点头。
孟沉也冲他点头致意，这位老对手还是老样子，不善言辞。
芝士小心又好奇地看了看孟沉手里的发声器：“这是什么呀？还有你为什么坐在轮椅上，是受伤了吗？”
孟沉用快捷键给他们解释了一下自己的情况。
听说孟沉不能行走和讲话后，所有人都难掩动容，就连总是一脸微笑的安默都不笑了。
安默之前就注意到了，梦沉在游戏里一直在打字，从来没有打开过麦克风。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啊。
安默喜欢观察人类。
那是因为人类中，总是会突然出现这样与众不同的存在，闪闪发光，让他好像看到了“主角”。
三三：“坐在轮椅上游戏却打得那么好！也太励志了吧！！”
无奇：“喂你太没礼貌了，坐轮椅和打游戏又没有关系！”
“你们在别人家俱乐部门口吵什么呢？”
逐鹿俱乐部的大门打开，惊风站在门口，眼神快速扫过门口的所有人，最终落在了孟沉身上。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隐藏得很好的讶异：“快请进吧。”
他微笑起来，声音柔和：“等你很久了。”
“打扰了。”
“好久不见。”
“我来串门啦！”
这群退役的家伙们簇拥着孟沉的轮椅进来，惊风看了有些无奈：“这位就是梦沉吧？你们围着他做什么？”
人肉围墙散开了一点，他们也搞不清为什么看到惊风就下意识把孟沉围了起来。
安默笑出声：“还不是某人的名声太差。”
惊风微笑：“我又不会把他给吃了。”
他带着孟沉去会客室。
“……你们可以回避吗？”
惊风看着这群梦沉到哪跟到哪的人：“请问我可以和梦沉单独聊聊吗？”
这群来凑热闹的人面面相觑，然后……
“可以参观训练吗？”
“我去找锋芒叙叙旧。”
“哇你们的零食角很豪华耶。”
“别乱动，那是选手自己买的。”
只留下路羲和看向孟沉：“你一个人可以吗？”
【没问题。】
“真的没问题吗？我可以帮你参谋哦。”路羲和格外积极。
【不用，我可以自己做判断。】
“那，好吧，我就等在门口。”
路羲和离开时带上了门，给惊风和孟沉留下了私人空间。
路羲和靠在门上，双手抱胸，长长叹了一口气。
真像啊，就连过于独立这一点也特别像。
“很像啊。”安默冷不丁说出了路羲和的心里话。
路羲和惊悚地看向他：“你这家伙终于进化出读心术了吗？”
“才没有。”安默失笑，“我只是感慨，他有点像梁晨。”
路羲和终于找到了知己：“是吧！你也这么觉得吧！简直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不至于……只是性格确实有点相似。”安默和梁晨其实也只是远古线下赛的几面之缘，不算熟悉。前不久他才在网络上得知对方的死讯，安默吃惊之余，也终于了悟了一些东西。
他收起笑容，睁开细长的眼睛，凝视路羲和：“就算再像，他也不是梁晨。”
“……我当然知道啊。”
“是吗？那就好。”
安默点到为止，不想交浅言深。
房间内。
“终于可以单独聊聊了。”
惊风向孟沉微笑，双手递出名片：“我是林青，逐鹿电竞俱乐部《生死边限》分部的总教练。”
孟沉接过，然后按了一下2号快捷键：【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我的名字是孟沉。】
看到孟沉手中的发声器，惊风面不改色：“我想你已经猜到了，我们想要邀请你加入逐鹿。但是今天见面后……无意冒犯，我想先了解一下你的健康状况，方便透露吗？”
孟沉早有预料他会问：【当然，我不能说话和走路。】
惊风：“……不能说话和走路？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我有残疾证明。】
他打开随身携带的背包，拿出了一个提前备好的文件夹。
他的新身份各种证件一应俱全，包括他饮下魔药后的身体症状，都有相关的医疗诊断用于伪装。
医学报告显示他身患一种非常小众，孟沉都不知道是否真实存在的病症，可能一辈子也无法恢复，也可能某一天突然奇迹般就好了，非常玄学，也为他可能的康复留出了足够的解释空间。
惊风认真地阅读医学报告，虽然其中描述的症状有些离奇，但毕竟有大医院的专家背书，他也只能信了。
阅毕，他整理好材料，放回文件夹里，沉吟了片刻。
“关于加入战队的邀请，我们这边要再重新考虑一下。”他说。
孟沉安静地注视着他。
惊风轻轻叹了口气：“说实话，坐轮椅这个问题还是其次，虽然俱乐部没有相关设施，但都可以想办法。重点是，你的语言障碍。”
“直白地跟你说，职业战队不太可能签下一个不能讲话的选手。”
他停下来，观察孟沉的反应。这个年纪轻轻的漂亮男孩没有激动，没有气愤，依然保持着那种与年龄并不适配的成熟。
【愿闻其详。】
惊风再次开始微笑。
“虽然屠夫玩家不需要和队友交流，但是需要和教练交流。比如对局前的bp，选角，战术讨论，都要在短短的几十秒时限内完成，如果选手和教练沟通不畅，会切实影响到比赛成绩。”
孟沉的手速再快，打字的限制放在那里，无论如何也比不上人类原装声带的沟通效率。
惊风：“VCL联赛里从来没有出现过身体不健全的选手，想要开这个先例，任何一家俱乐部都会面临巨大的阻力。”
他将打职业讲得这样困难，仿佛孟沉的职业道路完全断绝了一样。
然而，下一秒，他话锋一转。
“不过，如果你愿意完全听从贯彻我的战术，赛前不能沟通交流也就完全不是问题了——我真的不介意招你进来从替补做起。”
惊风笑眯眯：“考虑一下？”
前面的那些铺垫，恐怕就是为了引出这样的邀请。
如果换成另一个年轻的，真正身有残疾的，不那么有自信的屠夫玩家，也许真会被他说动，甚至将他视为伯乐。
但是孟沉果断拒绝了他的提议。
【不用了。】
惊风：“真的不再考虑一下？”
【我不可能什么都听教练的。】
【我有自己的游戏理解。】
惊风遗憾地叹气：“你们这样的选手，总是对‘自我’特别坚持，让我又爱又恨啊——”
他站起身，向孟沉伸出手：“机会难得，我带你在逐鹿转转吧？”
他们刚出来，路羲和就急吼吼地问：“怎么样？”
孟沉冲他摇了摇头。
路羲和抿紧嘴唇，鼻头一酸。
此时此刻，他真希望自己可以给孟沉一个拥抱。
这也是他一定要陪孟沉来的原因。早在知晓孟沉的残疾之时，路羲和就知道，孟沉的职业之路不可能顺利。
几乎没有俱乐部会愿意签下像他这样的选手。
他从来没明说，只是不想打击孟沉，但是当孟沉被拒绝的时候，路羲和希望他至少不是独自一人。
但是孟沉似乎没有受到什么打击，他的态度意外的自然和坦然，仿佛早有预料。
这却让路羲和更替他难过。
这样的拒绝，孟沉的人生中究竟经历了多少次呢？也许只有隔着网线，在死线这个游戏里，他能被人以平常的态度对待。然而一旦延伸到现实，残酷的限制就会再次出现，一遍遍向他强调：你和普通人不一样。
惊风说：“我想请孟沉参观一下逐鹿。”
他绝口不提邀请孟沉入队的事情，而是带他来到逐鹿俱乐部一层的训练室，他还特意叫了逐鹿的主屠过来：“免疫力，介绍一下，这位是游戏里目前的屠榜第一，梦沉。都是屠夫比较有共同话题，你带他参观一下俱乐部吧。”
免疫力刚听到惊风叫他的时候，心里只觉得，这一刻终于要来了。
教练果然对他最近的低迷忍无可忍，想要把他换掉，所以找来了游戏内的屠榜第一。
他心情沉重地走过来，结果就看到了坐在轮椅上的孟沉。
他的表情从敌意转向疑惑，渐渐发展为震惊。
“免疫力？”惊风微笑着看了他一眼。
“哦，哦，”免疫力反应过来，磕磕绊绊，“你好，我是免疫力。”
即使努力掩饰，他还是不由自主流露出一丝同情。
他非常清楚，以惊风的个性，确实有魄力直接换掉他，但是以惊风的个性，又绝对不会签一个坐在轮椅上的选手。
而且孟沉看起来也太瘦弱了，他对孟沉说话的声音都不由轻柔下来：“你知道锋芒吗？我们的队长，就在那边，我带你去看看他好不好？”
这话说的，好像他们队长是个旅游景点似的。
安默正在和锋芒叙旧，看到免疫力推着孟沉过来，神色变得古怪：“你们这是什么组合？”
免疫力挠挠脑壳：“这是梦沉，我带他见见锋芒。”
锋芒伸长脖子望望惊风，又看看免疫力：“教练是要他入队还是怎么？”
“……我也不知道。”免疫力一脸茫然。
安默：“……”
就是因为脑子这么笨，所以你才总在比赛上被那些人类玩家耍得团团转啊。
只见免疫力带着孟沉和锋芒打过招呼，然后又一个接一个带着孟沉去认识队友，所有队友都一脸不明所以的茫然，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孟沉欲言又止，根本不知道这究竟是新同事入职还是粉丝参观，两者所需要的态度完全不同，队员都差点憋成人格分裂，这免疫力自己却还迷迷糊糊一问三不知。
路羲和远远看着都快无语死了：“我真不知道，原来免疫力这人这么逗。”
惊风：“现在你知道了？”
“但是就算傻了点，也不至于直接换主屠吧，他虽然最近在低谷期，但是意识操作明显还在线，换个版本说不定又灵了，正常来说作为教练你不是该帮他突破瓶颈吗？”
“所以我就是在帮他啊。”惊风淡定自若，“如果他再懈怠下去，坐在轮椅上的孟沉就要把他替换掉了，但凡他还有丝毫职业选手的尊严，都该产生斗志了。”
“……所以你一开始就在利用孟沉。”
“也不能这么说，本来如果孟沉不是这个情况，我真想签他做个副屠，然后等免疫力退役后正好接班，可惜。”
路羲和忍不住对天翻了个白眼。
惊风这人的话，听听而已，信他就傻了，社会人都知道，老板对未来的许诺全都是画饼，只要没吃到嘴里就根本不存在。这样看来，逐鹿显然不适合孟沉，幸好他俩没谈妥。
“你们训练时间干嘛呢？给我认真一点。”
经理出面维持秩序，因为三三已经开始光明正大带着逐鹿的选手吃零食玩桌游了，氛围自由散漫像是春游一样，还胆大包天企图招呼惊风一起。
最后三三被安默按着道歉，嘴里还一个劲嘀咕：“在JOY这完全没什么啊，不就是摸个鱼吗，训练时间都快结束了……”
无奇：“虽然经常听三三说JOY的事，但我还是不敢相信联赛有这样的队伍。”
芝士：“尤其是我还无数次输给这支队伍，这种事只会让人感到更加悲哀。”
“那是你们根本不懂得劳逸结合的道理！孟沉，怎样，你加入逐鹿了吗？”三三双手交叉于脑后，一派轻松自如。
孟沉摇了摇头。
“这样啊！”三三完全不尴尬，“那我们走呗，去吃大餐，安默请客！”
“为什么是我请客？”
“如果不介意的话，”惊风适时插话，“晚上一起吃个饭吧，我请客。”
晚上他们就在距离逐鹿不远的餐厅一起聚了个餐。
入座时，安默刻意坐到孟沉的旁边。
当氛围逐渐热闹起来，三三开始和逐鹿的队员一起联机打手游时，安默突然低声对孟沉说：“抱歉。”
坐在孟沉另一边的路羲和听见了，他看过来。
安默：“我之前不知道你的情况，不然我不会向逐鹿推荐你。对那个人来说，队员最好都‘普普通通’，能够执行他的指令就好。他不喜欢‘例外’。
“如果我是逐鹿的教练，一定会签下你，可惜……
“加个好友吧？以后除了路羲和，也可以偶尔和我们一起玩。”
“好家伙，露出狐狸尾巴了吧！”路羲和瞪他，“你们都有一宏了，还觊觎我们家小屠皇？”
安默笑：“和我们一起练练对他有好处，毕竟我们都是刚刚退役，比起久别赛场一年的老东西，还保留着竞技水平。你说是不是啊，路神。”
“你！”
一宏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孟沉，加个好友。”
加上好友后，他难得说了好长一段话：“以后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虽然我玩得不好，不过比赛经验比较多。”
路羲和吐槽：“你还玩得不好？过度的谦虚就是傲慢知不知道？”
三三举着果啤，带着微醺傻笑着翩跹而来：“诶？什么？在加好友？也加我一个！”
芝士：“我好像还没有路神的联系方式，能给个好友位吗？”
无奇：“我也……”
“什么？！我也想要无奇女神的好友位！”
人类就是这样从众，一个人开始加好友，一圈人就纷纷开始挨个加好友，总之回家后，孟沉的手机里多出了一大堆新的联系人。
晚上，老石他们刚一上线，就关心孟沉的面试结果。
然而还不等孟沉说话，路羲和就嘚吧嘚吧全说了，其中还加入了大量添油加醋的非客观内容，总结一句就是：惊风老儿有眼无珠，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莫欺少年穷！
孟沉：“……”
小疑吐槽：“好似那什么退婚流男主。”
石破：“孟沉还是你来说吧，究竟什么情况？”
孟沉：【我们只是交换了各自的条件，然后感觉和对方不合适而已。】
路羲和：“气死我了，原先说得好好的，到现场看到真人了就变卦，还能是什么原因，他就是歧视。”
孟沉：【我事先没有告知自身情况也是事实。】
石破安慰道：“没关系，逐鹿不行，还有其他俱乐部。”
孟沉却说：【惊风的一些话，我觉得确实有道理。我目前的情况，确实很难获得合适的职业合同。】
“……”
队伍频道里沉默了。
他们都不是曾经的热血少年了，如果是以前还能一派天真地说“一定不会这样！”“只要努力一定会有办法！”，但现在他们深知，孟沉说的是实话。
一个没有在职业赛场上证明过自己的残疾玩家，很少有俱乐部愿意承担多余的成本和风险签下。就算给出合同，恐怕也会各种压低待遇，无法让孟沉得到应有的公平。
孟沉还在理性分析，态度近乎于冷酷：【如果换做我是职业俱乐部的经营者，也会有各种顾虑的，我可以理解。】
“你真的不用……”考虑到孟沉的年纪，石破有些心疼。刚刚经历了试训被拒，还要反过来检讨自己，明明身体上的残疾根本就不是他本人的错。
“……可恶啊！”路羲和突然大喊。
小疑：“嘶，吵死了，你干嘛。”
然后路羲和哭了。
语音中环绕着他的抽泣声，所有人都傻了，为什么反而是路羲和哭了。
路羲和上气不接下气：“我太不甘心了，明明孟沉那样有天赋，却……只是因为这样无聊的原因。”
小疑：“这……你先冷静一下。”
六柄：“好麻烦，明明这么大个人了。”
石破笑呵呵：“……真是青春啊。”
还能为了别人的事情如此共情，大声地哭出来，说实话石破还挺羡慕路羲和的。
孟沉：【……你怎么了，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
“那是在外头啊，当然要拿出靠谱成年人的姿态来，不能叫人看扁了！”路羲和边哭边说。
所以在我们面前就不需要了吗！
另外四个人的脑回路诡异地达成了一致。
他们认识路羲和太久了，深知在他情绪上头的时候说什么都没用，于是就随便他哭，他们几个用系统自带的小游戏打牌玩。
“对K。”
孟沉：【对A】
六柄：“王炸。”
“……以后还是别跟六柄打牌了，没意思，关了吧。”
路羲和那边渐渐到了尾声，能听到他擤鼻子的声音。
“你们也太过分了吧。”他的声音糯糯的，“孟沉我是在替你打抱不平哎，你居然还没心没肺打牌。”
孟沉：【因为我已经有计划了。】
路羲和猛然顿住：“诶？是吗？”
【是的。】
【我需要成绩，我需要面对真正的职业队，拿出足够亮眼的成绩，亮眼到能让职业俱乐部忽视我身体上的缺陷，这是我进入职业的唯一路径。】
“可是，可是进不了职业的话，你怎么才能……”
孟沉：【距离VDW的海选，还有三个月时间。】
如同平地一声惊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把所有人都炸得七荤八素。
石破：“等等，你不会是想要……？！”
孟沉：【只要通过VDW海选赛，就能和职业战队同场竞技。】
小疑：“……可是，那可是VDW啊。”
VDW（Verge of Death World Championship），是《生死边限》的最高级别赛事，也是唯一普通玩家也可以组队参与的顶级赛事。
民间队只要在游戏内海选阶段登上战队积分榜第一，就能进入线下预选赛，与本赛区的职业战队同场竞技。该赛区的第一名，便能晋升全球赛，与全世界各个赛区的第一名争夺世界冠军的奖杯。
VDW的世界冠军奖杯，是死线的最高荣誉。京华为了这个奖杯，开着挖掘机到处挖人耗巨资组建银河战舰。路羲和为了这个奖杯，宁可众叛亲离也要加入京华。尽管如此，整个VCL赛区，整整七年联赛，也只有路羲和带队京华拿过那么一次。
这样宝贵的荣誉，民间队却也可能染指——听起来令人血脉偾张，也因此，每年报名参加海选赛的民间队数量居高不下，无数路人王企图在这个舞台上一夜成名，屠神证道。
“然而……”路羲和咽了咽口水，他被孟沉大胆的设想镇住了，但是有些残酷的现实，他还是不得不告诉对方。
“VDW举办了整整七届，全球各个赛区，没有一支民间队，赢过职业队哪怕一次。”
每个赛区的民间队都是过五关斩六将，从所有玩家中脱颖而出，拿到的那个唯一晋级预选赛的名额，但当他们面对真正的职业战队后，无一例外，全都折戟沉沙。
职业和业余的差距是一条鸿沟，这些民间队的遭遇证明了，永远不要用自己的爱好去挑战别人的职业。
孟沉：【万事总有第一次。】
“等等，”小疑忍不住了，“先从最基本的说起，只有屠夫一个人是不能参赛的，想要参加VDW，哪怕是游戏内的海选，也需要至少五个首发选手。”
【我知道。】
孟沉顺势发出邀请：【所以你们一起来吗？】
“可以算我一个。”六柄率先响应，“这下就只差三个人了。”
“等等等等，先不说六柄怎么突然这么有干劲，加入民间队打VDW这种事，即使对我来说也太过了。”
路羲和慌乱。
“我复出的话，会引发大风波的！到时候会受到很多关注，孟沉也不想这样吧！”
六柄：“我想孟沉不会介意的。”
孟沉：【嗯。】
孟沉：【我希望你能来做我的队友，因为你是最强的。】
从七年前而来的孟沉，真心实意地这么想。
“这……”
路羲和闭上麦，发抖的手掩住通红的脸。
从前的他不知道天高地厚，真的以为自己是最强的，但是随着赛场上的一次次失利，他逐渐懂得了天外有天的道理。
现在明明已经退役了，却突然有人对他说“你是最强的”，如此理所应当。
他真是又感动，又羞愧。
“……能给我一点时间，考虑一下吗？”
孟沉：【当然可以。】
他知道路羲和的那个“功成身退”的梦想。路羲和的职业生涯也确实足够完满，他拿完了所有能拿的集体和个人荣誉，在荣耀的巅峰退役，就像大师的杰作，多一笔都叫画蛇添足。
所以孟沉完全能够理解他不愿复出的想法。
“……玩真的啊，你们。”小疑的声音有点虚弱，“事先说好，身为人民教师的我可没空去打什么VDW哦，我还有攻略要做，真的很忙。”
石破：“我也一样。VDW……哈哈，我这把年纪还是别去凑热闹了。如果需要陪练可以找我，只要有空，随叫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