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市前。
    出租车司机看着柳静蘅慢悠悠把轮椅从后备箱搬下来,坐好。
    这是什么新风尚?
    柳静蘅进了超市,掏了半天口袋。
    嘿,我把清单忘桌上了。
    依稀记得,第一样食材有个“bo”字发音。
    第二样食材有个“qing”,以及“yan”什么的。
    他滑着轮椅在超市里转悠着,嘴里念念有词:“波……波……”
    转悠着,来到了售卖高级牛肉的食材区,上面挂着偌大品牌名“波玛牛肉”。
    柳静蘅把“波玛牛肉”四个字反复看了n遍。
    不对,不可能是二十斤牛肉,他抬不动。
    对了,是菠菜,没错,是菠菜的菠。
    ……
    李叔在宅子门口来回踱步着。
    汽车引擎声在院子里响起。
    “秦总——!”李叔跑得贼快。
    秦渡从车上下来,眼前的李叔满脸愤懑加哀戚,双拳攥得沙包大。
    秦渡没问,李叔主动告状:
    “我让那新来的小东西学着去做食材采购,半天了不见人,指不定又跑哪去玩了,厨房还等着用菜,您说说,这叫什么事!”
    说到激动处,再配合着一拍大腿。
    秦渡淡淡扫了他一眼,从司机手里接过大衣外套:
    “你一定要这么夸张。”
    李叔目送秦渡离去的背影,老拳头握得更紧了。
    秦总定是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慌,还有后招。
    方才他之所以不直接给柳静蘅清单截图而是手写一份,玩得就是狸猫换太子。
    秦家每年的三月十日起至接下来一周持八斋戒,谨慎身心,反省行为,远晦曜于无形。通俗来讲,就是要吃一周的草,戒除一切烟酒咖啡。
    这个习惯已经保持了十年,是秦总当家首日便定下的规矩。
    犹记当年保姆粗心,斋戒期给秦渡炖了盅松茸花胶鸡汤,李叔本以为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不成想,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该保姆。
    李叔笑得阴险狡猾。
    一盅小小鸡汤都犯了天大忌讳,要是秦总看到柳静蘅提着牛肉鲍鱼,保不齐喊人滚蛋之前,还得赏他一记黄金右脚。
    我李叔的位置,无人有资格肖想!
    湿滑的笑容不断扩大,李叔余光看到了闪着银光的轮椅出现在大门口。
    他抬腿就跑,追上秦渡:
    “秦总,实习生小柳回来了,他工作初日,多有不足,希望秦总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指点一二,帮助他更好地成长。”
    秦渡停下脚步,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意味深长地打量着老头子。
    李叔对着还在那慢悠悠停车的柳静蘅一挥手:
    “小柳!赶紧过来,秦总要亲自为你点评一二。”
    柳静蘅正望着停车库发呆,思忖着他的双轮座驾应该停在宾利旁,还是迈巴赫旁。
    听到招呼声,他呆滞许久,一个“哦”字穿越超长反射弧缓缓而来。
    随着轮椅不断接近,李叔的害人之心也不断悬升。
    说辞也想好了:
    [小柳!清单我已给你,且千叮咛万嘱咐切莫出错,你怎的能在如此特殊的日子购买肉食,这可犯了秦家大忌!也不用秦总亲自出面了,我李叔绝不会轻易姑息,你走吧。]
    想到这,他笑得褶子都没了。
    秦渡看了会儿李叔的蹩脚戏码,在沙发上坐下,优雅翘起腿。
    “买了什么。”他随手拿过杂志翻着,眼也不抬。
    柳静蘅从轮椅旁的布袋里掏出几只花花绿绿的塑胶袋,一个三分球落进秦渡怀里。
    秦渡视线凌厉扫过,提着袋子放到一边,支使李叔:
    “打开。”
    李叔:嘿嘿。
    他解着袋子,内容物尚未明了,台词先一步抵达:
    “小柳!你怎么能如此粗心,波玛……妈呀,菠菜,你买得太好了!”
    李叔:不对劲!
    他定了定神。不慌,一定是老板得知柳静蘅背后是秦家这个大主顾,特意送的小菜。
    李叔打开另一只袋子,心里念叨着“肉肉肉”。
    台词响起:
    “小柳!年轻人更应该谨慎行事,你在斋戒期买青边……边缘如此水嫩的青江菜,李叔都舍不得吝啬一句你真棒!”
    李叔银牙暗磨:鲍鱼呢?我写的青边鲍呢?!
    柳静蘅摸了摸鼻尖,鼻尖一点小痣红得更加明艳。
    秦渡合上杂志,站起身:
    “以后这种小事李叔你来负责,不用问我。”
    说罢,脚下踩着利落的风阔步而去。
    李叔不死心,打开最后一只塑料袋。
    登时,眼眶里弹出两只二百瓦大灯泡。
    腌酱菜!哈哈,让我老头子抓住了吧?腌酱菜这种平民食物还敢出现在秦家餐桌?big胆!
    柳静蘅没看懂,他只看到李叔跟抱着自己老来得子的胖娃娃一样,搂着一坛子腌酱菜跑去找那冰山男邀功。
    “秦总!”李叔叫破了嗓子,“你瞧这孩子,粗心大意,竟然把腌……”
    “嘭咚!”
    刚追上秦渡的背影,他冷漠的背影便消失在房门后。
    李叔一鼻子撞上房门,弹了回来。咬牙切齿.jpg
    柳静蘅在楼下等了半天,见李叔满脸阴沉地抱着咸菜坛子下来了。
    也不说话,就用眼神一刀一刀往他身上攮。
    柳静蘅滑动轮椅转过身:
    不给看了,院长爸爸说过,死盯着别人看,这叫眼神强.奸。他虽命不久矣,但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
    柳静蘅正在李叔的眼神杀下假装看风景。
    手机突然响了两声。
    柳静蘅慢悠悠摸出手机,来电显示“贱畜一号”。
    接起电话,程蕴青淡漠似水的声音传来:
    “我下班路过你家,想顺便去拿上次忘在你家的外套,你不在家?”
    柳静蘅压低声音道:“嗯,在被强.奸,不是,在实习雇主家。”
    “雇主侵犯你?!”程蕴青的声音头一次产生了剧烈波动。
    柳静蘅:……
    “不……”
    “你现在在哪,站那别动,我去找你。”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程蕴青尽量克制着情绪。
    “在攻……在秦楚尧家。”
    “秦楚尧不光强侵犯你,还攻击你?!”
    柳静蘅:“……没……我……”
    “找地方躲好,我五分钟就到。”
    不给柳静蘅解释的机会,程蕴青ooc了清风霁月的人设。
    电话被挂断,柳静蘅戳弄着手机:
    电话簿在哪里,得给程蕴青打个电话说清楚。
    等等,他可是恶毒炮灰,棒打鸳鸯本就是计划一环。
    柳静蘅邪恶地收起了手机。
    李叔吃了鳖,也没闲着,开始琢磨他的“柳静蘅开除计划2.0”。
    他神秘兮兮把柳静蘅叫一边,挺直腰板清了清嗓子:
    “小柳,管家除了负责家中大小事务,必要时也得顶替各项职务工作,比如保姆有事请假,你得负责打扫;厨子回家结婚,你自然也要承担起家中一日三餐。”
    “刚好,今天五位大厨都请假回家结婚,本该由我顶上,但李叔乐意授教,将这大好的表现机会交给你。”
    柳静蘅:“行,我会煮麻辣烫。”
    李叔:“秦家上下抱着麻辣烫嗦粉这不雅观。”
    李叔将柳静蘅推进厨房,指着他买的青菜,道:
    “最简单的食材往往需要最顶级的烹饪方式。小柳加油干,李叔看好你。”
    柳静蘅:“我也看好我自己。”
    李叔像猫和老鼠里的汤姆一样,贱笑着关了厨房门。
    就不信这次整不走这小子。
    秦总的嘴巴刁钻程度,论第二无人敢居第一。饭菜咸了不行,淡了不行,油了不行,清了不行,火候不行不行。
    这几年,他换过的厨子加起来能征战世界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