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我们试试吧!
    李锦心家有专程的保姆。
    把人送到家后,两人前后下楼。
    经过长达十几分钟的冷静,江岸也彻底捋清了头绪,他现在清醒冷静得,比那寒风腊月的天气还要明显:“阮绵,我有话跟你说。”
    “什么?”
    “刚才你生气了?”
    阮绵没有很快做出回复,沉默了片刻:“你想听真话?”
    “真话。”
    虽然刺耳,但他想听真的。
    “我确实生气了,并且不懂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之前说好的,等我三年半,我会给你一个答复。”
    江岸低声笑了声,不冷不热的:“你知道,我每天都在煎熬,怕你有一天对他回心转意。”
    “你就这么不自信吗?”
    闻言,他眼底有一束光闪烁亮起。
    阮绵近在咫尺,江岸有种冲上去抱住她的冲动。
    不过知道她这人不爱张扬,那种冲动便压制住,忍了下来。
    两人站在深夜下,用眼神交流。
    他说不出是感动,还是激动的,眼眶泛起团团雾气,江岸笑声加重:“你知道吗?你这句话比我赚再多钱都高兴,就像是得到了全世界。”
    到底有多喜欢,才会把对方视为全世界?
    阮绵曾经也想过这个问题。
    她对陆淮南时,她的整个世界都是灰暗无光的  。
    忽然,很不合时宜的,脑子里就浮现出各种各样的画面,如同被剪辑成的短篇电影,就着她酒后不太明朗的大脑,阮绵有种快被回忆逼得窒息的感觉。
    “阮绵,信我。”
    江岸的声音,将她从回忆里拉回到现实。
    她视线半垂着,眼睛盯在他扶在她胳膊上的手上。
    男性手背筋脉浮动,根根分明,他手腕处佩戴的那块手表,是一个几乎绝版品牌的收藏款,特别贵。
    阮绵在国外一次拍卖会上看到过。
    并且当时因为这块表价格过于昂贵,有收藏意义,拍卖会进行了长达三天时间,久久定夺不下来。
    她其实很惊讶会戴在江岸手上。
    况且像他这样的身份地位的人,不至于会带一块假表,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那段时间一直待在澳洲。
    眼眶红了,他故作轻松的问:“换手表了?”
    对于阮绵突然的转移话题,江岸表示习以为常,他不怪她,也不急迫的想要答案,因为他知道,当一个人受伤后,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愈伤。
    他希望自己是那个能愈合她伤口的人。
    而不是在她伤口上撒盐的角色。
    “嗯,在国外的时候拍的。”
    阮绵笑笑:“很好看。”
    江岸其实不太喜欢这种表,他向来追求的风格都是比较时尚年轻化的,否则他也不会在娱乐行业发展得如火如荼,他之所以拍下来……
    只是当时阮绵在拍卖会上,多看了几眼这块表。
    就像是被她临幸过的东西,在他眼里都是珍宝。
    两人心里了然于胸,看破没说破。
    话题点到为止,以阮绵上车告终。
    江岸把车开到她家楼下,他没敢过于贸然,只是牵起她的手指,放在唇边轻吻了一下。
    宛如一个虔诚的信徒。
    阮绵绷在嘴角的那抹直线,又压抑得深了点。
    “江岸!”
    江岸看着她,有种望眼欲穿的滋味。
    她低头,把呛在喉咙口的唾沫吞咽下去,声音很轻,但足够明朗:“我们试试吧!”
    话音落下的那一秒,江岸感觉到自己心脏骤停,呼吸窒住。
    整个世界都仿佛一刹那间,变得无比的安静。
    他修长的手指颤抖,不多时,欣慰的笑容爬上那张俊逸的面庞,江岸牵住阮绵的手,一把将她拉入怀中,紧紧拥抱住:“你刚才说什么?”
    他激动得用力很大。
    阮绵快窒息了。
    “咳咳……”
    江岸立马松开她:“你说的是真的吗?”
    如愿得偿的滋味,比起想象中,比起梦里更加令人大脑兴奋。
    “真的。”
    江岸差点就没绷住眼泪直接夺眶而出。
    从小到大,哪怕是被江南打过无数次,他都没哭过,甚至连哭的想法都不曾有,可此时此刻在阮绵面前,他竟然激动得想哭。
    眼圈红透了:“你再说一遍,我想认真的听听。”
    江岸发誓,他对阮绵的喜欢珍惜,全都是发自真心的。
    “我说我们试试。”
    江岸扭头吸了下鼻尖,喉咙口满是酸涩。
    阮绵的话充斥着耳朵:“一直没答应你,不是要吊你胃口,我怕,怕三年前的感情重蹈覆辙……江岸,你知道的,现在的我根本输不起……”
    他凑过身来,吻住她的嘴。
    没下一步得寸进尺的动作。
    一个轻轻浅浅的吻,江岸拿捏得很有分寸感。
    他说话的声音都是发颤的:“阮绵,我发誓,这辈子都不会让你输。”
    郊区的小区设施不够完善,路边有些长年失修的路灯,时而闪着光,时而灭下去,此时,一桩昏暗发着微光的老旧路灯下,停靠一辆黑色宾利。
    宾利完美的身形流线,如隐匿在黑夜里的猎豹。
    后右侧车窗降到二分之一。
    由于车内没开灯,从外面往里看,也很难看清车中的人脸。
    “呼……”
    陆淮南散漫的吐出口烟气,烟雾熏到眼睛,他酸得猛然一眨。
    深黑墨色的眸子里,全都是薄薄雾气。
    刚才,就在刚才。
    他眼睁睁的看见江岸在车里亲吻阮绵,那种滋味,比刀子割他的肉还痛。
    空腾的那边手指攥紧成拳,绷紧得指尖深陷进掌心。
    司机见他脸色不对劲,苍白得吓人,提声问道:“周总,要不要我过去请阮小姐过来……”
    “不用了。”
    阮绵如今避他如蛇蝎,陆淮南学得乖乖的。
    与其说学得乖,不如说是他没脸去缠着她。
    陆淮南夹走嘴边的细烟,长时间的搁在腿边,直到烟头燃烧到手指皮肤,他才吃痛的缩了下,把烟灰抖落出去:“开车回去吧!”
    他的声音落寞得,像一个痛失全世界的人。
    在回南山公馆的路上,陆淮南感觉到心痛得格外厉害。
    犹如被人双手硬生生的撕裂开,能看见里边血肉模糊。
    他痛得不堪的时候,把眼睛闭上,把脸偏向车窗外。
    第202章 旧友相见
    三年前,阮绵走后,陆淮南遣散了张妈。
    南山公馆请了固定的定期打理,他偶尔会回来住两天。
    陆淮南迟迟没下车,司机不敢开口。
    他一直坐在车里抽烟,呼吸声略显沉重,许久之后,像是忽地想起什么,陆淮南打电话给商衡:“先前陈堇阳不是想要这套房子,明天叫他过来看。”
    南山公馆的地段环境都是高端,陈堇阳早惦记上了。
    商衡先是一愣,随后嬉笑声传来:“你这开窍了?”
    “反正空着也是空着。”
    起先陆淮南是还想再等等的,看来没等的必要。
    若不是得到阮绵的许可,江岸不能动她。
    他最痛心的不是江岸做了什么,而是阮绵答应了什么。
    等了几秒钟,商衡半带调侃的问道:“跟前妻关系彻底闹掰了?”
    一提阮绵,他的心就会不受控制的疼痛。
    长吐口气:“怎样才算闹掰?”
    好像他跟阮绵的关系,一直也没好过。
    怕踩着他的点,商衡试探性的说:“我可是听说了,阮绵答应了江岸,就你跟他那点仇,说真的,为了个女人搞成这样,最后难堪的肯定是你。”
    陆淮南何尝不清楚。
    当初他跟阮绵婚内都讨不到好,更别说眼下江岸春风得意之时。
    “挂了。”
    此时的他心思乱成一团麻。
    ……
    至打抱得美人归之后,江岸每日都预订鲜花送去医院。
    不知道的当他是兴致高涨,知道的都清楚那是宣誓主权。
    医院这边的建设逐步完善。
    先前跟李锦心一块谈的医疗器械,也都成批量运输到位,阮绵就差挂了牌,牌子上写着“自立门户”,李锦心说这是打了孙涛跟陆淮南的脸。
    她觉不然。
    阮绵开设医美医院,没想过要打谁的脸,也没想过要跟谁对立,更没想着要抢谁生意。
    单纯从生意利益上考虑衡量。
    平时都是有专门的人负责送花。
    今日,江岸亲自登门。
    “又憔悴了不少,心疼。”
    “快进来吧,别贫嘴了。”
    江岸挤身进门,环顾一圈,眼露赞赏之情,毫不吝啬的夸赞:“
    医院整体的装修陈设很有格调,本来还想着请人帮你设计,看来我多虑了。”
    前台端上来两杯咖啡:“阮医生,你要的美式。”
    “放那吧!”
    阮绵绕一圈,走到办公椅上坐下:“今天找我有事啊?”
    江岸的眼神都要腻出火星子了:“没事不能来看你?”
    “能啊!”
    “晚上有个酒会,对你在燕州开展创业有帮助,有没有兴趣一块过去看看?”
    阮绵:“是乔家的周年酒会吧?”
    “嗯,乔爷爷也挺想见见你。”
    后半句才是江岸真实想说的,乔南笙跟江岸打小长到大,两人关系好,两家关系更好,江岸爷爷走得早,江南年轻时又忙于事业。
    照顾家庭的时间甚少。
    江岸小时候,大多是在乔家跟沈家吃两家饭长大的。
    乔老爷子很疼爱他,视如己出。
    比起爱乔南笙,那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阮绵有她自己的顾虑:“我就这么去,是不是不太好?”
    江岸起身,走到她跟前,双手掌心撑住办公桌,将她半围在桌与他之间,姿态暧昧,声音更是低得磨人心智:“我看上的,他们也会看得上。”
    他靠近的瞬间,阮绵心口突突跳。
    她承认她是紧张了。
    “好,我去。”
    江岸俯身,轻柔的往她侧脸印下一吻:“晚上我来接你。”
    “嗯。”
    阮绵其实想躲的,奈何他动作强硬没躲开。
    跟江岸好,也有四五天了,心里那股排异气磨得也所剩无几。
    这是个好兆头。
    她仰起脸,江岸那张俊逸分明的面庞映入眼帘,男人眼底是明显不过的黑眼圈。
    阮绵口吻关怀:“你也别总是惦记着工作,工作忙不完的,要注意身体,好好休息。”
    “就这几天了,港城那边的项目很快结束,等一结束时间就充裕得多。”
    按照江岸以往的性格,他大概率接管家族企业,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比江南那般事业心重,转眼两年,江岸性格大变。
    他开始认认真真的接触企业。
    甚至不惜跟江南主动提出去基层打基础的要求。
    为的不是别的,是希望能跟阮绵同进退。
    不管是靠不靠江家,他都有能力保护她。
    乔家本不在燕州,这次周年庆选在燕州公司,也是有一部分原因的,乔老爷子想在燕州扩大生意,借着这次周年庆的大好时机,算是拉拢资源。
    同去的都是一些商业金融精英跟商圈大鳄。
    阮绵没想到,会在现场碰上商衡。
    按商江两家关系,他确实不适合来。
    就算来,别人大多怕是觉得他来参加鸿门宴的。
    商衡走在男女交错的大厅,手中端了杯喝到所剩不多的红酒,他轻轻晃悠了一圈,刚抵到唇边,迎面看到门口一席黑色礼服的阮绵。
    她身段好,腿还长,小香风的礼服款式很搭她的气质。
    端雅不俗,黑色又简单低调。
    腰间的束腰设计,修饰得她腰部线条健康且曲线婀娜。
    商衡把酒放下:“阮绵。”
    看到他,阮绵错愕了瞬,快速恢复神情打招呼:“商先生也在啊!”
    她立马联想到陆淮南。
    商衡许是也想到她的心思,微笑:“淮南他没来,说是有事赶不上。”
    “他来不来,商先生无需跟我解释。”阮绵回以同等的笑容:“商先生,那你慢慢喝,我还有点事,失陪了。”
    她这种态度跟话,商衡多多少少都有些吃瘪。
    笑也僵持在嘴角。
    “阮绵,你跟江岸在一块,不是为了打击伤害他吧?”
    毕时,阮绵人都已经越过商衡,走到了距离他半米外的位置,闻声,她心底咯噔重响一声,喉咙里含着的唾液变得苦涩难咽。
    商衡的言外之意,好像是她辜负了陆淮南。
    这话她就格外不爱听了。
    “商先生,我没那么无聊。”
    商衡:“当然,我希望也是这样。”
    男人脸上的表情维持得很勉强。
    或许在陆淮南的圈子里,所有人都认定了,是她阮绵不仁不义,恩将仇报,想当初陆淮南替她送孟贤清出国治病,她转头跟他的仇人好。
    所有人都会觉得,是她做了恶人。
    第203章 物归原主
    阮绵不想解释,甚至欣然接受。
    商衡眸子微挑起。
    又从她身后绕到了身前,她觉得男人的神色有些古怪,哪里怪又说不出,商衡说:“阮绵,你是不是觉得他除了伤你,一无是处?”
    两人好在待的位置不是那么显眼。
    并未影响到旁人,也没吸引到异样的眼光。
    阮绵眼带嘲讽:“现在这就咱两,商先生想说什么,不妨直说。”
    “淮南他也一直在赎罪,可你母亲的死,不在于他选不选择报警求救,那年他才九岁,你让他怎么做选择?他暴露自己,阮文斌会留着他?”
    她如鲠在喉,是难受的。
    竟然他身边的所有人都知道真相。
    这么多年,没人跟她说过半句。
    商衡说话时,定定的看着阮绵:“为了自保他没得选择。”
    “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商衡:“阮绵,我只是想告诉你,淮南他没你想得那么坏。”
    “那阮家呢?借着吸血上位,讨好陆鸿文,取得陆氏的掌舵权,今年他34,我听说前年他就成功剔除了江慧丽跟陆显的势力,拿到了实权,真是要恭喜啊!”
    她的语气,听着十分刺耳。
    商衡冷笑声。
    阮绵不懂他笑什么。  “阮家?你不妨去问问他,为什么要吸走阮家,他妈要不是为了你,你真以为他看得上阮文斌那种人,怕是挨着他,他都会觉得恶心。”
    商衡是圈内出了名的优雅公子。
    他从不会开口爆粗话。
    这算是阮绵第一次见他情绪激烈的。
    商衡抬手抹了下嘴角,说:“反正我话说到这,你爱信不信,不信就当我今天没说过。”
    江岸下楼时,正好看到商衡离开。
    他猜疑心重。
    他面目裹着一层晦暗,阮绵眼圈微红,没敢过于抬头与他对视:“不是说要见乔爷爷吗,别让老人家等久了,咱们上楼吧!”
    江岸忍了又忍,终究是忍无可忍。
    他没拽阮绵,声音也是轻和的:“刚才商衡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
    “阮绵,我想听你说真话。”
    阮绵脚步顿住,她吸了吸鼻尖里的酸劲,努力维持好表情状态:“江岸,你知不知道当初陆淮南吸阮家资源的事?”
    “知道,为了上位不择手段。”
    对商衡带着气,江岸连说话的语气都极为不好。
    他很快又冷静下来,搂住阮绵胳膊:“我不是对你生气的意思,是看不得有些人仗着手里权势作恶。”
    “嗯,走吧!”
    ……
    港城。
    陆淮南去港城出差三天,蒋自北连续打了上百通电话。
    发的微信不计其数。
    要死要活,威逼恐吓。
    迎来的却只是他的无动于衷。
    蒋自北就差没直接闹到陆家人面前去了。
    早上开完视频会议,中午便要过去谈项目合作,陆淮南晚上十点才堪堪赶到酒店,人醉得很深,意识涣散,康堇一路将他搀扶上楼。
    蒋自北的电话紧追而上。
    “陆总,蒋小姐的电话。”
    “挂了吧!”
    陆淮南连个语气词都没给,当真是麻木了。
    他一直想好好安顿蒋自北,希望她过得幸福,可同时他又心里满怀愧疚,况且蒋自北不愿意离开燕州。
    他没有办法。
    尤其是在阮绵回国这些时日,情况跟形势变得越演越烈。
    时常,陆淮南觉得她是在逼自己。
    “阮……阮小姐,你怎么在这?”
    康堇扶着陆淮南进到大厅,看到阮绵坐在酒店明亮的大厅吊灯下,她双腿合拢平放,胳膊边揽着支挎包,穿着平日的T袖跟牛仔裤。
    青春洋溢得  ,根本猜不出年纪。
    二十九的她,保养得像个刚出校门的大学生。
    康堇的声音,听得最清楚的非陆淮南莫属。
    脑中混乱的酒劲,刹那间清醒了大半多。
    他脚步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阮绵扫过他的脸,确定陆淮南是真的喝醉了:“康秘书,你先扶他上去吧!”
    陆淮南心尖狠狠一酸,不亚于被蹂躏了一团酸到掉牙的柠檬汁的程度,他口齿不太伶俐:“找我有什么事?”
    “确实有事,不过这件事得等你清醒后,咱们再……”
    “我还没醉死,你知道的,我能谈得了。”
    康堇最懂他。
    但凡是能有一秒跟阮绵相处的机会,陆淮南都不舍得错过,更何况是在异地,没有江岸的城市,她单独来找他谈事,哪怕是醉死了。
    他也能醒过来跟她谈。
    “你……”
    阮绵嘴里刚吐出一个字。
    康堇说:“阮小姐,你一块上来吧!”
    房间内,只剩下她跟醉意深重的陆淮南。
    两人相互沉默,没有主动开口说话。
    陆淮南双眼猩红骇人,白衬衫领口拉到第二颗纽扣位置,里边春光若隐若现,他呼吸重,胸口起伏不定的:“说吧,找我谈什么事?”
    这个男人,即便是醉得一塌糊涂了。
    还是维持着那副矜贵。
    偏偏在他身上显得刻意却不装。
    “为什么要这么做?”
    话音落下的第五秒,一直没动静的陆淮南,挺直腰板,身姿前倾,他伸手在茶几上摸到烟盒,抖出支细烟含住,清脆的打火机声,叩击在阮绵心上。
    下一秒,鼻息都是烟草的味道。
    陆淮南面不改色:“你指的是哪一件事?”
    他做的事情多了去了。
    阮绵沉口气,说得直白简单:“你当初吸走阮家的资源,为什么又要把这些东西还给我?”
    若不是在乔家遇上商衡,她去查了自己名下的财产。
    或许她这辈子都不会知道。
    陆淮南把从阮家拿走的东西,全部转为现金流,以她的名义买了几套地段不错的房子。
    那些房子,毫不夸张的说,足够她三辈子不愁吃穿,并且那些房子还在不断的涨价,未来会涨到什么价位,暂时很难估定。
    他把事情做得那般隐蔽。
    陆淮南抽了口烟:“那些本来就是你的,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物归原主罢了。”
    阮绵情绪彻底崩溃。
    她怕自己在男人面前落泪,快速起身,抓起手提包往外走。
    再见陆淮南,她没有自己想象中做得好。
    走到门口:“当初你没选择救人,我不怪你。”
    第204章 同样的坑,不会掉第二次
    陆淮南很轻的冷笑一声。
    心里的话压抑得太久,就容易变得难以开口。
    他以为再见阮绵,他能做到坦然直率。
    结果是现实狠狠给了他一巴掌,事实证明他根本没想象中的洒脱。
    “喝多了早点休息,我先走了。”
    “阮绵。”陆淮南停顿片刻,他挣扎着吃痛的脑袋,祈求般的问声:“我还有跟江岸竞争的资格吗?”
    阮绵晶亮的瞳孔紧缩,喉咙翻动,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
    脸上皆是讽刺。
    声音却平和得近乎冷漠:“同样的坑,我不会再掉第二次。”
    “我知道了。”
    阮绵双脚如灌铅,提了好几下,才提动。
    临走前,她又补说一句:“至于你帮我的事,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还你这个人情。”
    “对不起,以前是我不好。”
    突如其来的道歉。
    搞得阮绵有些不知所措。
    她甚至怀疑,陆淮南是不是喝多了胡说八道。
    阮绵眼底闪过茫然,还是回道:“咱们也算两清了,况且那都是你的私生活,本身婚姻也是各取所需,说白了你也没什么对不起我的。”
    陆淮南了解她。
    话越是说得敞亮,越说明她态度坚定。
    没有转圜余地。
    他忍着心疼:“我让康堇送你。”
    她扭头,回眸看他:“陆总,不用麻烦了。”
    一句陆总,叫得要多生疏有多生疏。
    陆淮南脸红眼红,后槽牙绷得发疼,薄唇抿成了一条线,他那样憔悴又期望的望向阮绵的脸,话到嘴边欲言又止,胸腔都是滚烫的。
    好半晌才吐出一个:“好。”
    那种喝完酒,却没醉死的感觉,异常磨人。
    因为他能清晰的想到江岸跟阮绵在一起的画面。
    他就觉得自己情绪快要崩溃了。
    阮绵走后,陆淮南还望着门口,舍不得收回视线。
    他眼神很是痴怨。
    康堇把醒酒汤端进来:“周总,酒店安排的醒酒汤,是现在喝吗?”
    他揉揉裂开般的头:“先放那吧!”
    “刚才你跟阮小姐谈事时,老太奶打了通电话来,说许久没回去了,这个周末想叫你跟陆副总一块回老宅吃顿饭,她还……提到了阮小姐。”
    陆淮南瞒得好,至今陆老太奶还没闻嗅到离婚的消息。
    他赶往过澳洲很多次。
    三年里,有二十多回的来往记录。
    每去一次,陆淮南都会拍很多照片记录,为的只是让老人家安个心。
    “嗯,你先去休息吧。”  他比谁看起来都平静无澜。
    偏偏越是平静之下,越是波涛汹涌。
    下楼后,阮绵没很快走人。
    她独自窝在车的驾驶座上,心情久久无法平静下来。
    脑中皆是商衡在电话里与她说的话。
    “阮绵,你真以为他什么都没为你做?他从中不知道为你做了多少,你奶奶乃至你母亲的案子,都是他在私下打点关系,不然你以为蒋警官会如此至力?”
    “还有那些房子,他一套一套帮你积攒下来,从很早就开始了,不就是怕阮文斌榨干阮家,什么都没给你留嘛!”
    “你去澳洲这三年,躲着不愿见他,他来回的跑,一年跑七八次,见到你回国那天,他不知道有多开心……”
    阮绵双手胳膊压在方向盘上,把脸埋进去。
    沉重的呼吸,喘得喉咙有些疼。
    眼圈发热,鼻尖泛酸。
    心情一点点跌落到了谷底,她想把自己拉出来,却奈何无力。
    人总是在那种极力痛苦下,力气变得渺小。
    “嗡嗡嗡……”
    放置在副驾上的手机嗡嗡作响。
    打乱了她的思绪。
    阮绵吸动鼻腔,把哽咽声逼退回去。
    电话是江岸打过来的,在接听前,她整理了几秒情绪,声腔尽量维稳:“喂。”
    “上次在乔家酒会见的蒋总想见你,你现在有空过来一趟半月山庄吗?”
    听得出他是喝了酒,口齿不太伶俐。
    半月山庄距离这边很远,驱车最少得一个小时到。
    阮绵抛开私人情感,快速进入到工作状态,她埋头看一眼时间:“我现在距离那边有点远,要是蒋总能等我的话,我能最快一个小时内赶到。”
    赶着时间到半月山庄。
    江岸看状态,已经喝到半多了。
    阮绵上楼时,正巧看到秘书扶着他去洗手间吐了两番。
    “詹秘书,我来吧!”
    见人倒不急,她看江岸那样子心里难受。
    其实阮绵都明白,江岸的身份,他压根没必要跟这些人坐在一个酒桌上吃饭拼酒量的,还把自己喝得不省人事,他想做事说句话就行。
    有得是人抢着帮他做。
    偏偏他亲力亲为。
    怕的不过就是这燕州总有那么一些小心眼的人,当面一套,背后里给她使绊子。
    江岸吐得脸红脖子粗。
    阮绵搀着她坐在洗手间的沙发上,手里就着纸巾给他擦脸。
    她一言不发,但心疼得揪起。
    到底不是那种狠心的人,她即便没法爱江岸爱到撕心裂肺,爱到不顾一切,爱到轰轰烈烈,却也会因为他这些行为难受。
    “生气了?”
    “我生什么气,你自己都不把身体当回事。”
    阮绵伸手丢掉纸巾。
    江岸顺势拉她一把,拽进怀里抱住。
    他力气很大,尤其是喝完酒,全是蛮力。
    她秒变认真脸:“这里是洗手间。”
    “我要想干嘛,我看谁敢管我。”
    一喝酒,江岸那张脸就尽透着一股子混气,阮绵叹口气,眼底挂起再明显不过的担忧:“为了我,也别把自己喝成这样,你不心疼我还心疼。”
    他闻到什么,脸靠近:“你身上怎么有烟酒味?”
    阮绵心猛然咯噔一声。
    她刚从陆淮南家出来:“刚从饭局上下来。”
    江岸许是真的喝得不太清醒,他是很薄的那种单眼皮,眨巴眨巴,说:“阮绵,我总觉得对不住你,让你跟着我受苦,有时候我挺恨自己的。”
    “那我也不能总靠着你的身份,到处笼络人心吧?”
    真要是这样,江岸还挺开心的。
    就是因为她不这样,他才觉得心里负担大。
    江岸吐完,两人成双入对的再进包间。
    阮绵很懂事的,把酒先敬给蒋培生:“蒋总,我来晚了,自罚一杯。”
    第205章 往死里打
    蒋培生在饭局上好一阵夸他,说她跟江岸郎才女貌。
    这其间有多少成分,是为了讨好江岸。
    下桌临近凌晨,阮绵也喝得七七八八,胃里时不时翻腾两下酒劲。
    詹秘书送她回家。
    深夜的风吹得人起鸡皮,她半推着车门下来,反手扣上,眼皮撑得发沉:“詹秘书,路上注意安全,今晚麻烦你了。”
    “不客气,应该的。”
    正所谓爱屋及乌,尊重也是一样。
    江岸重视她,连他的秘书都不敢懈怠半分。
    阮绵站在台阶上,目送詹敏把车开走,她挪动脚步,正准备进小区大门,眼角余光在不算明亮的角落,扫到一抹高挑的女性身形。
    蒋自北定定的立在路灯下。
    头顶的灯光,将她脸笼出一道昏暗阴影。
    夜色朦胧,更加显得她清瘦憔悴。
    阮绵慢慢的收起脖颈那一块的鸡皮疙瘩,表情除了冷,没别的:“蒋小姐?”
    蒋自北拧着眉:“阮绵,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她语气生冷僵硬,听在耳中不太舒服。
    片刻的沉默停顿,阮绵挺直腰背,直视住她:“我什么时候回国,应该不需要跟蒋小姐你报备吧?”
    说完,她便要走。
    “他跟你说了?”
    蒋自北面部呈现出一种狰狞怪异的冷笑,看得人后背脊发凉,毛骨悚然。
    阮绵无心跟她翻起陈年旧事,她不耐道:“蒋小姐是想知道什么?”
    两人距离三四米远,奈何她视力好,对面的情绪尽收眼底。
    蒋自北又气又恼,还怒,下颌咬得咬肌一动一动,绷起又松开。
    她眸子里的冷光,仿佛能射死人:“别装,大家都是女人,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他找你求和了吧?说我跟他这三年从未在一起过。”
    “那关我什么事?”
    阮绵挑起眼皮,深色的双眸打她脸上掠过,声音比她更冷。
    “阮绵,你明明有了江岸,为什么还要跟我抢他?”
    若说先前的话,她不想搭理。
    那么这句话,就是成功激怒了阮绵。
    她翻脸也比较快,面色瞬间就僵冷下去:“蒋小姐可不要随便乱说污蔑人,我跟陆淮南什么关系都没有,再者说,你想要解释应该去找他才对。”
    蒋自北看她的那表情,就差骂她一句不要脸。
    阮绵移开视线,提步往前。
    她头疼得很,在这风中多站一秒钟都是煎熬难受。
    更何况还要面对蒋自北的找茬。
    “可他的心在你身上。”
    蒋自北声音特别微弱。
    阮绵不了解这个女人,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但就此时此刻,她很像几年前的自己,自己稍微比她强一点的是,她不会主动去找陆淮南身边的女人。
    她不清楚蒋自北有多爱陆淮南。
    也不清楚她是否真的无助。
    她唯一能确定的是,陆淮南已经不爱蒋自北了。
    或许是这么多年以来,他的爱转移了。
    又或者是,当一切真相揭露,当他发现对方的不堪恶劣之后,难以承受。
    阮绵好心提醒了一句:“为了一个已经不爱自己的男人,不值得,时间不早了,我得先回去休息,打个车回家吧!”
    上楼进屋后,她在阳台边朝下看。
    蒋自北已经走了。
    她内心忽然万分悸动。
    蒋自北说:他的心在她身上。
    商衡也说过,说陆淮南爱她,这三年他过得很不好,连喝酒喝多了,说酒话都喊着她的名字。
    下过一次地狱的人,又怎会再相信光明?
    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同样的坑,她不会再愚蠢到掉进去第二次。
    ……
    又是三天。
    有江岸的帮忙,在很多事情上都是事半功倍。
    李锦心那边也在陆续安排拍摄工作。
    至从认真工作之后,娱乐版面的头条,江岸是再没上过版。
    圈子里都在说他为了个女人浪子回头,封心锁爱。
    三年的调养,秦惜文的身体恢复得很不错,她私下软磨硬泡的跟江岸要了处街中心的店铺,做插花设计,开门做生意却主不盈利。
    “哥,你跟阮绵姐怎么样了?”
    秦惜文抱起盆君子兰,欲要往架子上放。
    江岸恐她摔了。
    伸手帮一把,提起盆子:“挺好的。”
    他的心情,看得出是真的挺好。
    外人看不懂江岸的脾气,秦惜文很懂他,一般不拉着脸,就说明没什么事,要是看上去越是平静无澜,那可就事大了。
    秦惜文拍掉手里的泥土,说:“她回国我都还没去看过她,等哪天有空我去找她吃饭。”  一想到阮绵,江岸心里甜如蜜。
    “你可别去打扰她,她现在忙着呢。”
    一股子恋爱的酸臭味。
    秦惜文啧啧两声:“你可就宝贝着吧,我不去还不成嘛。”
    “可不得宝贝,我好不容易追……”
    话到一半,手机响了。
    江岸顺手揣进口袋,掏出手机:“怎么了?”
    “江岸,这边有人闹事,你能不能过来一趟……”
    “啊……”
    那道救呼声来自身旁,不是阮绵的,听她说话的状态,像是那边有人打砸,光是想到这,江岸头皮都麻了,他转身快步跑上车。
    胡乱摸索车钥匙启动。
    一个漂移车子差点飞出去,江岸把车开到了120迈:“你现在退到安全的地方去,别跟他们起冲突,知道吗?我马上赶过来。”
    他本能的把阮绵安全放到了第一位。
    甚至高过自己。
    燕州城的几股势力,可谓是盘根错节。
    阮绵早先也有心理准备。
    她万万没想到,闹事的来得这么快。
    医院第一天正式对外营业。
    阮绵这边的小护士头部受伤。
    她很冷静,差使人打120,把人扶进门。
    面上半点惊恐之色都不显。
    几个壮汉领着一群人围在门口,领头的牛高马大,体格特别健硕,手里拎着根那种棒球棍,拖在地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哧哧哧”声。
    他瞪着眼,凶神恶煞:“今天谁来也不好使,这医院开不成,都给我砸,谁敢拦着就往死里打。”
    有人冲进来。
    直接撞到阮绵,她头磕到门框,顿时一股热流往下淌。
    她双腿跌了下去,好几秒才从那种眩晕中缓过来。
    “先起来。”
    第206章 这么怕被我缠上?
    声音熟悉。
    一只力量感十足的手掌,映入眸中。
    他肌肤微白,手背虎口处有一颗黑色的痣。
    阮绵被强行拉起来的瞬间,几乎是与陆淮南视线齐平,呼吸共享,她吸进从他嘴里吐出的味道,淡雅不俗的木质沉香,很好闻,也很怡神。
    她喉咙猛然哽了下。
    “谢谢。”
    那群人已经冲进门,打的打,砸的砸。
    陆淮南抽开手:“你到一边去。”
    “不用麻烦,我已经报警……”
    “那警察来之前,你要跟他们拼命吗?”
    陆淮南的话问得精准又辣心,简直是直接戳在阮绵的心窝子上。
    这些都是亡命之徒,她很识趣的稍微走到一旁。
    领头的男人见状,冷笑声从嘴里挤出:“哟,这还来了个帮手?别说一个,今天就是燕州的陆家来了,这医院我们也得砸了它……”
    陆淮南是个斯文人,起码在外边他表现得一直都很有素质涵养。
    阮绵还是第一次见他打人。
    他半个字都没吐,甚至眼神都没变化。
    弯腰捡起一根棍子,很漫不经心的顺手就砸在男人脸上,动作散漫得像是根本没用力。
    他没有任何犹豫,是直直打在对方的侧颧骨处。
    那壮汉还楞了秒多钟,才感觉到
    脸上袭来的痛感。
    “啊……”
    捂着脸,痛得脸部狰狞扭曲。
    壮汉忍痛准备反击。
    陆淮南不费吹灰之力,给他一脚,直接把人打趴下了:“我就是陆家的,不过我倒是想告诉你陆家算不了什么?得罪我的人,我做得比陆家更狠,想必你也不想死吧?”
    这时,穷凶极恶的壮汉眼中,才见几丝惧意。
    若不是考虑到阮绵受伤,陆淮南岂会轻易放过他。
    他脚一松:“叫上你的人滚。”
    壮汉不甘不愿的爬起来:“把人叫出来,走。”
    看他那样子,估摸着不会善罢甘休。
    好在人都走了。
    阮绵大松口气。
    她以前只觉得人只要挺直腰杆,没什么好怕的,真正面对过这些黑佬,她才知道,有些人是真的连命都不要,你跟人家根本赌不起。
    陆淮南不由分说的去拉她。
    “我没事。”
    阮绵还挣扎下,发现根本挣不开。
    他用了蛮力。
    她抬起眼去看他,男人的面色晦暗不清,不辨喜怒,她拽着胳膊往后退:“陆淮南,你先放手……”
    “别说什么没事,先去医院,你自己觉得没事,我心疼。”
    在他说出他心疼三个字,阮绵心跳加速,她神情愣住,表情也跟着僵在脸上。
    陆淮南很合理,也很合情的解释:“字面意思,你不信当我没说。”
    阮绵有种错觉。
    觉得他也是个外表冷酷,内心慢热火热的人。
    她上他的车,额上除了已经止住的血凝固在皮肤上,还有一层微微的薄汗,黏糊在一起,很是不舒服。
    陆淮南今天没带秘书,是一个人开车。
    阮绵理应坐在副驾驶。
    他从车后备箱取出一个长方形的医药箱,又轻车熟路的拿出消毒纸巾,递给她:“先用这个擦一下伤口,看样子伤口不是很深,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我的人……”
    知道她顾虑什么。
    陆淮南目视前方,双手紧握方向盘:“你现在这样子管不了别人,她们有救护车来拉。”
    不是她多伟大,只是觉得这态度未免过于冷漠了些。
    但想想他是个商人,便也能理解了。
    阮绵胸前的白衬衣上,滴着好几滴血印子,很是影响视觉。
    她捏住湿纸巾,擦了又擦。
    擦得手心皮肤都泛红了。
    陆淮南心里难受又压抑,他想伸手去阻止她,可又害怕自己的动作会影响到她情绪,只好开口:“你这样擦是擦不掉的,自己是医生不懂?”
    阮绵当然懂。
    她确实是想用这样的方式,发泄一下不平。
    手指缓慢的松开,胸口的布料一大块的湿印。
    她没去看陆淮南,也没回应他这句话。
    转而掏手机给江岸发了条短信,叫他别担心,自己很快就回去。
    陆淮南比她高,视线撇过来看到这串字,心里是说不出的哽。
    他没说什么。
    唯恐自己一开口,情绪就破防。
    发完消息,阮绵等着江岸回复的空挡,对陆淮南说:“今天的事,不管怎么样都得谢谢你。”
    她尽量把自己表现得很大度,也很公私分明。
    可在陆淮南看来,阮绵这就是怕他扰乱她跟江岸的关系。
    心底冷笑,他问:“这么怕被我缠上,影响到你两感情?”
    说起感情,她都觉得可笑。
    她跟江岸是好,和和气气的,都没吵过架红过脸,在外人看来也是郎才女貌。
    甚至阮绵自己都觉得是。
    她手指收拢,把手机屏幕那一面朝向掌心握住:“我不怕。”
    她说怕,陆淮南可能还觉得欣慰。
    偏偏这句不怕,只有真正放下的人,才会毫无畏惧。
    车子一直在路上快速疾行,陆淮南开得很快,也是不想让她承受太多疼痛,赶到就近的医院,是在十几分钟后的事,阮绵进包扎室做伤口消毒清理。
    他在门外等候。
    嘴里的劲苦苦的,唾液都感觉很难下咽。
    不多时,从门里走出来的护士,见他面色紧促。
    好心的说了声:“没什么大问题,就是一点磕伤,包扎好就行了,你是她丈夫吧?”  陆淮南嘴里的话,几乎是下意识:“对。”
    说完,他才恍然间后知后觉。
    但心底是一瞬间的畅快,那种畅快说不出感觉。
    护士笑得很温馨:“她马上就出来了,你待会去接她时扶着点,估计会有些头晕。”
    “好,谢谢护士。”
    “不客气。”
    护士一走,陆淮南努力的调整自己心态跟情绪,他好像是在背着阮绵,做了什么亏心事那般,很怕很怕被她察觉出异样跟端倪来。
    约莫是半小时,里边另一名护士搀扶阮绵出门。
    抬眼看了下面前高大帅气的男人,提醒她说:“先让你先生扶着你,小心晕倒。”
    其实正常磕碰对她来说不算什么事。
    最近她忙工作忙得昏天暗地的,休息时间更是短而又短。
    这一下子气血补不上来。
    第207章 阮绵,我爱你
    “谢谢啊!”
    陆淮南从护士手中接过阮绵,他姿态表情都是很自然的。
    这个点上,江岸还没来电话,说实在的她有些担心。
    江岸是什么性格,阮绵又不是不懂。
    “他要是问起来,我帮你解释。”
    “你走吧!”
    陆淮南站定在原地,脸上神情不多,三分苦涩,七分压抑隐忍,棱角分明的脸廓微绷着,他长吐口气,坐在她身边位置:“我等他来。”
    “你明知道他脾气,你这么做是想气我,还是气他?”
    他没作声回应。
    寡冷的面孔。
    阮绵觉得自己情绪过于激烈了,她平息口气:“你真要是想我好,就别打扰我的生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一直没开口说话。
    两人之间静得可怕。
    她都以为他不打算出声时。
    “好,我走。”
    陆淮南起身,他步调缓慢的往外走,除了身姿依旧挺拔,慢得像个蹒跚老太。
    她眉心蹙了蹙,强迫将视线收回。
    阮绵在医院等了半个多钟,江岸堪堪赶来。
    “吓死我了,那边说你被人带到医院来了,我这才赶着跑过来的,医生怎么说?伤口要不要紧,有没有做个全身检查什么的?”
    江岸恨不能把她揉进心里疼,一口气连问了几个问题。
    他抚着她的手心都在颤,声音更是。
    那一刻,阮绵有种想撞进他怀里的冲动。
    一层薄薄的雾气萦绕开,她吸吸鼻尖:“我没事了,别担心,就是一个很小的磕碰。”
    江岸不是担心,他是快担心死了。
    听她口吻轻飘飘,他态度有些沉重严肃:“不行,我得让医院安排个全身检查,万一有什么迟发性问题呢!”
    阮绵拗不过,在医院做了全套检查才走的。
    江岸全程送她到家。
    其实是想让她去自己家的,阮绵死活不肯。
    燕州渐渐进入到初秋季节,微风已经有了淡淡的秋味。
    怕她单薄的外套不遮风,江岸摘下肩上的夹克,套在她身上,男人的衣服袖子要比她手臂长一截,加上她本身也瘦,穿上去又宽又大。
    像是小时候偷穿家里大人的衣服。
    江岸细致认真的替她挽起两边袖口。
    嘴里不忘嘱咐:“在家好好休息,医院那边的事我来处理,晚上我再过来检查,要是你偷跑出去,或者不好好休息,看我怎么罚你。”
    他表情严肃。
    阮绵瘪嘴:“小时候老师也是这么说的。”
    江岸沉口气,他略显凌乱的额前刘海,被风彻底打乱。
    她抬手给他理顺:“知道了。”
    “知道就好。”
    江岸抚摸在她侧脸的掌心,覆着一层薄薄的薄茧,摸过去有点轻微刺拉:“快上楼,我看着你上去再走。”
    阮绵心酸得厉害。
    她转身走开,都不敢回眸去看他,脚步越走越快。
    原来被爱的滋
    味是这样的。
    差不多下午六点多钟,江岸那边来信,言语简洁的跟她说明了对方的来历。
    不是什么圈内有头有脸的大鳄,就是一些看不惯她赚钱的无名小卒,故意使坏找的人上门。
    没到半天,江岸揪出幕后始作俑者。
    得知她受伤的消息,李锦心刚赶完通告,说什么都要过来看她。
    “叮叮叮……”
    门铃响了。
    阮绵从床上爬起来,走到门口边,手握住门把手拧了把,门缝拧开不到五分之一,熟悉的味道直窜入鼻息,是陆淮南身上的烟草味。
    她顺手便要把门往外推。
    却遭到门外一道重力的阻止,陆淮南则是逆着她的方向往里推送。
    门开了。
    他的脸也同时映入眸中。
    阮绵没想到他喝了酒,看状态还没少喝。
    陆淮南站在门板外不到半米的位置,他没强行挤进门里来,脸红脖子红,耳朵也都是红得滴血,乌黑发亮的眼睛里,神色涣散迷离。
    一头短发却还是整理得纹丝不乱。
    就像是代表着他最后的一丝底气自信。
    阮绵:“你来干什么?”
    “来看看你。”
    他往前走了几步,出口的温热呼吸,打在阮绵脸上。
    她本能后退:“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
    说完,才意识到这话多愚蠢。
    他陆淮南是什么人?
    在燕州,但凡是他想要知道一个的下落,那还不是易如反掌,轻而易举的事。
    意料之外的是,陆淮南老老实实的回答她:“你别生气,是我让康堇查的。”
    她早该想得到。
    阮绵眼底挂着几分睡意,低声说:“没什么好生气的,你要查是你的自由,陆总,你来找我不光只是来看我这么简单吧?”
    每次喝醉,陆淮南都觉得大脑不受控制的在想她。
    想得快疯掉了。
    “嗡……”
    阮绵脑中猛然响了声,她面前的光束尽数被遮盖住,男人很高,陆淮南压在她面前,双手撑着她耳朵两侧的墙壁,歪头一个强吻堵住她的嘴。
    动作快得她根本毫无反抗反应能力。
    被他转过身子,贴住墙面的那一瞬,她感觉头疼。
    “放开我,陆……”
    “绵绵,求你了,别叫好不好?”
    不知为何,他的声音跟话都透着一股特别特别重的疲倦跟伤心。
    重到阮绵没忍心推开他。
    陆淮南一遍遍的在她已经麻木的唇瓣上亲吻,其实他能感觉到她是木的,可他没办法。
    房间里是明亮的,灯光大开。
    他双眼紧紧闭着,看得阮绵眼泪灼热难挡,像是有什么要流下来。
    耳畔皆是那种唇瓣相碰,挤压吸吮出的声音。
    她唔唔噎噎的挤出:“够了吗?”
    好久。
    半分钟,或者是更久的时间,陆淮南宛如一个挫败的人,趴在她身后墙上的手掌往下退,深垂着的眼眸看不清神情,只见他两边黑色睫毛在颤抖。
    阮绵满嘴的酒气:“走吧!”
    她怕李锦心看到这一幕。
    更怕江岸看到。
    陆淮南站着没动,也没说话。
    周围静悄得针落可闻,呼吸清晰入耳。
    终究还是手下留情,阮绵力气不算大的推开他,陆淮南身子踉跄的撞在门板上,她背对人道:“同样的话,别让我说两遍,我们之间早在三年前就结束了。”
    “阮绵,我爱你。”
    第208章 我留不了你
    阮绵整片脖子都是起的鸡皮。
    她反应迟钝,唇瓣动了动,牙根一咬,气息不稳的问:“你刚才说什么?”
    陆淮南红着眼重复一遍:“我爱你。”
    像是从她喉咙灌入一大口酸水,阮绵神经都被麻痹了,倒吸好几次凉气,她忍着颤音:“陆淮南,你喝多了,要撒野别在我这撒。”
    “我说认真的,我爱你。”
    他看她的眼神,仿佛是受到了莫大的伤害般。
    两边眼眶里,都是股股浓液,随时要坠落。
    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直跳,阮绵感觉她头跟脖子以下的位置,皆是一片滚烫。
    陆淮南像是在等她一个回应,表情认认真真的。
    外边的电梯叮咚声,将她拉回到现实。
    阮绵抬起手,将门往外一推,陆淮南站在门内,她回眸抵住他的视线:“我没别的意思。”
    多余的一句解释。
    在彼此间本就浓烈的氛围,搅合得更浓了。
    她在门口站了两秒钟,提步的同时,也提声道:“进来吧!”
    心里诸多不悦,可陆淮南没办法,现在是他舔着脸来找她。
    他才明白,当年的阮绵心头是个什么滋味。
    好一个真是风水轮流转。
    阮绵刚从卧室出来,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衣,衬衣是大v的领口,领子位置弧度不算小,薄薄的衬衣映出她里边黑色的吊带。
    性感在陆淮南眼前,若隐若现。
    他下意识的喉头上下翻滚。
    嘴里的唾沫很是苦涩。
    阮绵尽地主之谊,给了他一瓶解酒的水:“喝点对头疼好。”
    那是她先前为了以防万一留在冰箱里的,想要做生意,应酬酒局都是难免的。
    陆淮南接过,捏在手里没喝:“什么时候喜欢养多肉了?”
    从进门的第一眼,他就看到宽阔,通风也极好的阳台上,摆着一排溜儿的多肉,各种款式品种的都有,七七八八,大小不一的有十来盆。
    记忆中,阮绵对多肉这种娇贵的东西,向来不喜欢。
    她懒得照料。
    不过听在阮绵耳中,陆淮南这话有些没话找话的意味。
    “人总会变的。”
    他知道,她把自己领进门,是怕被人发现。
    没别的意思。
    悲伤的情绪中又透出几分庆幸,庆幸她没直接赶走他。
    “我去趟洗手间。”
    阮绵拿上手机,去洗手间给江岸打电话,恰好今晚江岸被事情牵绊住,一时半会来不了这边,说实话她此时的心情没别的,就是跟做贼一样。
    心虚得很。
    尤其是当江岸问道:“你这么关心我行程,是不是家里藏人了?”
    虽然明知道是句玩笑话,阮绵也跟着话落音,心跳乱了节奏。
    她屏住呼吸,调整情绪:“担心你。”
    “还知道担心我,没白疼你。”
    “那你处理完事情,再给我打电话。”
    江岸又跟她腻腻歪歪了几句,才肯挂断。
    听他那边的背景音,大抵是跟秘书出去谈工作安排。
    背靠浴室的墙壁,冰凉的墙板把那股寒意顺着她的皮肤,进入到血液里,阮绵撑了撑发沉的眼皮,走到洗手台前,捧起凉水洗了把脸。
    整个人才清醒了几分。
    她这才出门。
    陆淮南依旧安安静静的坐在那张不算宽敞的沙发里,他张了几次唇,都没敢问她去洗手间干什么。
    阮绵主动提议:“我给康秘书打电话,叫他过来接你。”
    “今晚我想留在这。”
    “这是我家。”
    “我知道。”
    阮绵说得都有些口干舌燥,不耐烦了:“我留不了你。”
    “还在恨我?出国前,她见过你的事,跟你说的那些话,商衡都跟我讲了。”陆淮南说:“阮绵,你心里有恨,可以跟我说,可以发泄……”
    “我已经不恨你了,早就不恨了。”
    恨太难受,阮绵不愿意恨。
    早在两年前,她就说服自己,要把陆淮南忘掉,把他的影子从她的世界中撇干净。
    陆淮南心底一片凉意,他呵笑着垂下头:“可我不想放弃。”
    “现在由不得你选择。”
    她的态度,要比几年前的他更冷。
    也不知怎么的,陆淮南忽然就想起,当年他好几次誓死不愿碰她,阮绵死缠烂打的要诱他,虽然知道她是有求于自己,才这么卑微。
    他糊涂的想。
    是不是自己粘人一点,她也会心软呢?
    也会上钩呢?
    也会像当年的自己一样呢?
    陆淮南生怕这样的念头一闪即逝  ,他像个试图捕捉幻影的孩子,蹭地从沙发上站起,抱住阮绵的腰杆,将她扣进怀中。
    男人的唇堵下来的一瞬,她感觉到对方在撬开她的嘴。
    想要逼进她最后一道防线。
    陆淮南宛如一只饿急眼的狼。
    凶狠又急迫。
    他抱着她一边亲,一边安抚:“绵绵,别怕。”
    屋内的动静,只剩下两人唇瓣交织碰撞发出的那种黏腻声。
    陆淮南技巧了得,用嘴把她堵得死死的。
    他一直如此。
    直到感觉浑身发热,一只手探到她衬衣里,滚烫的触感,阮绵反应过来,伸手用力往外推,陆淮南的身子沉得如一块万斤重的铁石般。
    她费尽全力,他却是纹丝未动。
    阮绵瞪大眼睛,咬住他的s尖。
    猩红的血水绽开,血腥气如一个爆汁炸弹,在彼此的口腔里肆意蔓延,填满了她整个味蕾。
    “啪……”
    怕他不够清醒,阮绵扬手狠狠给了他一个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刺激着耳膜,疼痛在左侧脸上慢慢加剧。
    她抬手撸起袖子,抹掉嘴角残留的血迹。
    是他的。
    口腔的血腥味,熏得她反胃。
    陆淮南呆呆的睨她,他生着一双特别好看,如玻璃球般晶亮的眼睛,可此时满眼都是悲伤痛处,眼角下压,眉心蹙成了一团。
    “你出去。”
    阮绵胸口起伏,手指门口。
    陆淮南的脑子乱极了,一团浆糊在里边搅动。
    他眼前有些恍惚,都快分不清现实跟梦境。
    他弱弱的转身走了几步,脚步又呆滞的停住。
    一颗眼泪顺势滑落,滴在他衬衣胸口上,陆淮南快速抹掉。
    这辈子,他没为谁哭过。
    阮绵是第一个让他哭的女人。
    心痛,眼睛痛,脸上也是火辣辣的难受。
    第209章 多少钱,我赔
    门板合上的声音很轻,却如一记沉重的闷钟,敲在阮绵心肉上。
    她手指攥了攥,腿有些发软。
    陆淮南走了。
    是被她赶走的。
    周围是极致的安静,能听到的声音,唯有打她喉管中挤出的喘息声,一下比一下重,阮绵搀扶住脚边的沙发扶手,弯腰屈膝往下坐。
    坐了好久,手抠在沙发布料里,抠僵了她才缓过意识。
    阮绵走到阳台边,朝下看。
    这个季节,浓密的树叶变得逐渐稀落。
    透过树杈之间的缝隙,她并未看见楼下有停靠的豪车。
    想必他是真走了吧!
    想来也是,陆淮南多高傲不可一世的人,她说了那么多难听讽刺的话,一而再再而三的撵他,是谁自尊心都受不住。
    回头李锦心给她来信:阮绵,我今晚有个酒局,怕是来不了了,明早上过去看你哈。
    阮绵洗好澡睡觉。
    她怕晚点江岸会过来,特意调了两小时后的闹钟。
    睡得迷迷糊糊之间,总感觉有人在床边。
    她睁眼惊醒。
    拧开床头的小灯,床周围空空无人,阮绵目光直愣愣的盯着床下的拖鞋,缓了好大口气。
    陆淮南一来,她连夜梦魇。
    她不得不怀疑,两人命里犯冲。
    鬼使神差的,阮绵翻身下床,她就是下意识想去开门看看,结果门打开,廊道上灯光通亮,如薄雾的烟气顺着楼道拐角飘出来。
    她怎么能想到陆淮南没走。
    入深夜后,外边的风还是淬着些冷意的。
    不知道他在那蹲了多久,台阶最下边那一块,掸了丝许浅灰色的烟灰。
    阮绵手把着门扶手,吞咽口唾沫:“是你吗?”
    一截深黑色的男性西装裤腿半露而出。
    看到陆淮南的脸时,她狠狠的屏住口呼吸,迟缓了三秒钟才吐出。
    他眼睛很红,红得骇人,脸的皮肤却是异常的白,眼神略显飘虚,这大晚上的在墙角抽烟熬了几个小时,脸色是意想之中的狼狈。
    打认识陆淮南起,阮绵第一次见他这么狼狈。
    他牵强的勾起一边唇角:“是我。”
    阮绵口水都是涩味:“你怎么还不走?”
    陆淮南没拐弯抹角的,打起直球来:“舍不得。”
    “舍不得”三个字,每一个字都重击在她心上。
    她脸上不知是何种神色,挺怪异的,阮绵没做声。
    陆淮南跟她隔着两米多远的距离,他稍稍弯起一双好看漂亮的桃花眼,眼底多少卷起深重的疲惫:“本来想走的,走到门口发现舍不得。”
    心软的同时,她也想起了许多不悦的往事。
    阮绵跟他眼对眼:“楼道里不能吸烟,被查到会罚款。”
    “罚多少,我赔。”
    他就差说他又不是赔不起。
    阮绵云淡风轻:“我知道你有钱,但也不要用这种方式,你可以赔,赔多少都行,可我要在这长住,别人以后还怎么看待我?”
    这句话,彻底的让陆淮南哑口无言。
    他僵持了十秒有余:“你不让我进屋抽,我又不想走,只能在这抽。”
    闻声,那种感觉就像是一拳砸下去,打在软乎乎的棉花上。
    阮绵真是连口怨气都吐不出。
    她蠕动唇瓣,话没吐声。
    电梯的门打开,女人微胖的身形走出来。
    陆淮南站在那,对方顺势看了两眼,实在是男人过于养眼,想看不到都难。
    “阮小姐,这是你朋友啊?怎么这么晚让他在门外站着,外边天气也怪冷的,请他进屋里坐会吧!”
    女人笑嘻嘻的。
    她是对门的租户,跟阮绵家就隔着条三米多长的走廊。
    年二八,在一家外贸公司上班。
    阮绵平时跟她打过几次照面,两人也算得上半生不熟的那种。
    陆淮南在门外杵着,确实影响形象。
    “对,他刚到。”
    女人拿钥匙拧开门,回眸看到陆淮南脚边那一小戳烟灰,乌黑的眼珠子转了转,许是意识到什么,她赶忙推门进去:“那我不打扰两位了。”
    溜也似的关上门。
    陆淮南也幸得这位热心肠的邻居。
    否则阮绵指定不会让他进门半步。
    这次她弯腰给他从鞋柜里抽了双拖鞋,陆淮南看着那双男款的鞋子。
    心里别提多难受,像是剜他心头肉。
    家里有男士拖鞋,证明有男人经常来家里找她。
    不用想,也知道是江岸,毕竟他如今顶着个名正言顺的头衔在。
    阮绵只顾递给他,没多余半个字的解释。
    陆淮南进门,坐在玄关口的半高木椅上换鞋,他微抬视线,目光所及是女人纤细雪白的脚踝,喉口忽变得干涩,往下咽了咽唾沫。
    她走到一边去。
    是去给康堇打电话的。
    既然他自己不肯走,只能找人带他走。
    见她这般,陆淮南语气中,终于露出几分愠怒来:“阮绵,你就这么嫌恶我吗?”
    阮绵在等待康堇接通。
    她面无表情:“无关嫌恶不嫌恶,只是身份有别,我现在也不方便留你在这过夜。”
    “你怕我做什么?”
    康堇接通,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他没先开口,等着阮绵说:“康秘书,你们陆总现在赖在我这,麻烦你抽空过来领一下他,位置我微信发给你。”
    这话,康堇着实不敢接。
    阮绵自顾挂断,她返回到微信,点开添加好友。
    一一按下康堇的电话号码,再添加。
    对方同意得很快。
    阮绵把位置定位发过去,附带一句:“这么晚,麻烦你了。”
    “你真狠心。”
    她说:“要比狠心,那也比不过陆总当年您做的事。”
    陆淮南眼睨得绯红不堪,他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发颤,被气得,也是被伤的,他记得最开始结婚那一年多,商衡跟他说的一句话:“女人狠起来,可比男人狠多了。”
    他不说。
    阮绵道:“陆总不会觉得,时过三年,在我面前说一句爱我之类的话,我就会心软吧?”
    他一双漆黑的瞳孔紧缩。
    里边裹着一层薄薄雾水,在眼眶边摇摇欲坠。
    天知道,眼下的他有多清醒,就有多难受。
    万箭穿心也不过如此。
    好久,他都站着不动,直到胸腔憋住的那口气排泄出去:“你不用叫人带我走,我自己会走的。”
    第210章 一怒冲冠为红颜
    陆淮南去“黑天鹅”会所,夜销百万的事,一时间在燕州传了个遍。
    还跟人大打出手。
    对方被打到肋骨断了两根,送进医院。
    他自己也没轻到哪里去,中度胃出血,头还破了。
    用李锦心的话说:“这男人就是贱,你爱他的时候,他觉得你倒贴,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你不爱他了吧,他就一副非你不可,最爱你的样子。”
    闻声,阮绵无动于衷。
    她坐在软皮沙发里,前倾着身子在搅动咖啡。
    她要了杯热美式加浓,入口极苦。
    李锦心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下:“阮绵,你在听我说话吗?”
    “早上商衡打电话来,叫我去看他,在电话里各种恳求客气,跟几年前的态度截然不同。”
    其实商衡对她态度一直很不错。
    但以往那都是陌生的客套。
    像他这种圈层身份的人,只不过是尊敬她“陆太太”这个身份罢了,说到底敬的是跟陆淮南的友谊,但凡换个身份,他连理都不带理。
    “那你要去?”
    阮绵摇头。
    李锦心:“我不担心陆淮南那边,倒是担心江岸,他要是知道这事,指不定闹翻天。”
    当年她出国后,江岸跟陆淮南大打出手过一次。
    关系在燕州闹得很僵,很难堪。
    大抵是有人在背后想着要讨好陆淮南,说了句他江岸只配捡他丢掉的东西,连女人都是。
    那之后,江岸就跟那帮子人记恨上了。
    说错了话,陆淮南不愿意罩着,江岸明着打压。
    那家人日子这些年算是过得很艰难。
    说曹操,曹操到。
    江岸的电话火速打进来,阮绵推开那杯喝到一半的咖啡,把手机贴在耳边:“怎么了,我跟锦心在8号路口喝咖啡。”
    那边顿了片刻。
    “陆淮南住院的事你知道吗?”
    她无意瞒他:“早上商衡给我打过电话。”
    “你想去看他?”
    看不到江岸的脸,但听声音,阮绵总觉得话有些心酸。
    她唇一张一合:“没有。”
    江岸那头不知说了句什么,声音隔得很远,她没听清,下一秒电话连线忽然给嘟嘟两声挂断了,李锦心瞅她一眼:“我就说呢吧,兴师问罪来的。”
    江岸这人性格多疑,并且他很介意她跟陆淮南的事。
    阮绵心不在焉的,她从烟盒抖出根烟衔在嘴边点燃。
    深吸一口,把烟头上的灰烬掸干净:“陆淮南早些年给我攒了很多房子。”
    此话一出,李锦心大惊:“他给你攒房子?”
    阮绵点头:“嗯,商衡跟我讲的,当年他明面上是借着打压阮家,吸收资源上位,实际上是把阮文斌手里的资产转到我名下,他知道阮文斌不会给我任何东西。”
    “卧槽,没搞错吧?”
    “我查过,是真的。”
    李锦心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那他为什么这么做啊?给自己找不痛快?”
    喉间泛起沉沉的苦味,阮绵把烟挪开,烟气溢出嘴。
    浓烟在她脸庞形成一面雾罩。
    “愧疚吧!”
    九岁那年,没能救她母亲的愧疚。
    李锦心左眉上挑:“那我就不明白了,既然对你有愧,你两结婚那么多年,他干嘛总是对你冷冷淡淡,还在外边搞出那些绯闻?”
    事到如今,阮绵想明白了所有的事。
    陆淮南娶她,一是为了报复陆家母子。
    二也是为了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起码在他眼下,比起在阮文斌那好。
    听完阮绵客观的分析,李锦心琢磨片刻:“他竟然有这份心。”
    跟李锦心分别后,阮绵去了趟医院。
    前台护士见她进来,手忙脚乱的把零食藏好:“阮医生,您来了。”
    她早看到了,笑着说:“少吃点垃圾食品,对身体不好。”
    护士脸酡红,点头如捣蒜:“顾医生在楼上等您。”
    “好。”
    三年前的调查一事之后,顾远行就从燕州一院离职走了,他家庭优渥,姑父还是行政的头头,离职后父母安排他去国外进修了几年。
    从顾父顾母的角度来说,是怕他前程受影响。
    无可厚非。
    多年老友相见,顾远行第一句就是夸她“又变漂亮了”。
    “顾医生,好久不见。”
    顾远行跟她握完手,上下好生打量她一番:“阮绵,你越来越有职场女强人的气质了。”
    “是吗?”
    “身边没少男人追吧?”
    阮绵跟他对坐,咽了口红茶:“追也没用,我现在名花有主。”
    顾远行看了几秒,盲猜:“你还跟陆淮南耗着呢?”
    离婚的事,没闹得尽人皆知,只在陆淮南那个小范围圈子里闹开过,顾远行这个外圈的人,肯定不可能听得到任何风声。
    “是江岸。”
    顾远行倒抽口凉气,他倒也没那么八卦。
    看破没说破。
    两人在办公室内聊了会工作上的细枝末节。
    眼看天色不早,阮绵订下西望湖的位置,请顾远行吃饭。
    吃完饭临近晚上八点多钟,出来时,天黑得特别深沉。
    她把顾远行送上车后,准备回车库去取车,从西望湖正前方的位置开来一辆宝绿色的保时捷,保时捷打着两边大灯,照得分外刺眼。
    阮绵用手去挡。
    车里下来两个人,一高一低,是一男一女。
    男的走在前头,等走近了些,她才认出那是商衡,女的是张生脸,她没见过。
    商衡给女人使了个眼神,对方很乖巧听话的走了。
    “商先生。”
    “阮绵,你真不打算去看看他?”
    商衡都没客气的前奏,直奔主题,搞得阮绵一秒没接上话,她牵强的勾动一侧嘴角:“他有你们这些朋友够了,我去不去无所谓。”
    “你是想说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可你知道,他只想你去看他。”
    “商先生,且不说他想不想,但我是有男朋友的人。”
    商衡如鲠在喉。
    几秒后:“阮绵,你是故意的吧?明知道江岸是淮南在燕州的劲敌。”
    她跟谁不好,偏偏跟他。
    这就好像是,偏偏要往陆淮南最痛的伤口上撒盐。
    因为阮绵是他曾经的枕边人,最知道他痛点在哪。
    阮绵磨了磨后槽牙:“商先生,我何必要故意呢?况且我曾经跟陆淮南过得怎样,你们不也是眼睁睁看着的嘛!”
    第211章 暗中撮合
    她姿态坚定,没有人能道德绑架她。
    阮绵挺直薄背:“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阮绵!”
    脚步迈出去四五步,商衡的嗓音明显有些不悦了,他口吻压得特别的低沉。
    阮绵也不怕把话说尽:“你是他的朋友,站在他的角度,当然想我去看他,但是商先生有没有想过我的立场,江岸的立场呢?”
    商衡:“你对他就真的没有用过心?”
    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砰”地跳动,强烈得像是要破胸而出了。
    她把身侧的手指攥紧成拳,眼睛莫名就红了起来:“怎么?商先生要跟我谈感情?”
    商衡抿了下嘴:“阮绵,做人别那么绝情。”
    仿佛听到个天大的笑话般,阮绵嘴角无声的咧开。
    笑容在她漂亮精致的脸上,绽放得无比阴冷。
    商衡在给她扣帽子。
    还是一顶忘恩负义的大帽子。
    可她何曾对不起过陆淮南。
    “我不接受任何道德绑架。”
    商衡站在那,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牙都绷紧了,心也凉透了。
    以前他总觉得是陆淮南欺负阮绵,把她拿捏得死死的,哪怕是他在外边跟女人闹出何等流言蜚语,阮绵也在家敢怒不敢言。
    商衡还觉得,阮绵最大的优势,就是她不争不抢,安安静静的性格。
    殊不知,这种性格,也是杀陆淮南的一把利刃。
    杀人于无形,一点血都不溅起。
    ……
    陆淮南住院的第三天。
    陈堇阳带着他那家族联姻的未婚妻,来医院探望。
    两人出双入对,在他眼前扎钉子。
    陈家的准媳妇,是盐城房产大鳄的独女,两家正儿八经的门当户对,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跟陈堇阳无论是外貌上,还是能力上,都堪称匹配。
    陈堇阳放下搂着女人腰肢的手,贴鬓轻语:“乖,你先出去等我。”
    女人娇滴滴的转身离开。
    面庞是娇羞,眼底更是受宠若娇。
    看着两人互秀恩爱,陆淮南面不动色。
    “刚才进门时,我看着蒋小姐了。”陈堇阳边说,去瞅他的脸:“是你不愿见人家?”
    白床单,白被褥,连四周墙壁皆是一片白,又把他的皮肤衬到了一定白的境界。
    陆淮南的脸色可谓是哑白,唇上血色浅薄,唇角有处裂开,他额上包着一层厚重纱布,缓缓勾起一边嘴角:“阮绵医院的事,是她做的。”
    说笑,更准确的是讽。
    陈堇阳嚯了声:“嚯,她出恶气呢?”
    “她恨我也应该。”
    陈堇阳:“谁啊?”
    陆淮南没说是阮绵。
    蒋自北在燕州,迟早会在阮绵面前爆雷,可他没想到早不爆,晚不爆,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爆:“堇阳,你帮我办件事吧!”
    “什么事?”
    “把她送回盐城,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只要她开口提要求,什么都行。”
    “多少钱你都给?”
    “给。”
    陆淮南半垂着眼,浓黑浓黑的睫毛压在眼球上方,眼神昏暗不明。
    他是商人,十足的生意场上的老手,其实像这样的谈判桌,明明是一点也不占据优势的,手上能打出的底牌也并不耀眼好看。
    反而是蒋自北,表面看似弱势。
    为了阮绵,陆淮南等于是在搏。
    坐在病床对面的沙发上,陈堇阳说:“女人最是难缠,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他早想过了。
    蒋自北在的一天,阮绵跟他就不会安生。
    解铃还须系铃人。
    他得先狠下这个心。
    陆淮南口吻不咸不淡,不缓不慢的说:“瞧你这话说得,她还能真的要了我的命不成?”
    陈堇阳笑着起身,琢磨性的打量他两眼,玩味开口:“命她要不了,但你两这孽缘,我估计蒋自北不会轻易罢休,她肯定得让你痛。”
    “阿衡最近在忙什么?”
    陈堇阳听得懂,陆淮南是想借着打听商衡,旁敲侧击的问阮绵。
    他兴兴的说:“他忙得很呢!”
    “嗯。”
    陆淮南没再往下说,陈堇阳等着他继续开口。
    果不其然,也就三五秒钟的样子。
    他抬了下眼眸,出声:“她刚回燕州,燕州势力又错综复杂,你跟阿衡有兴趣的话,可以在她医院投点钱进去。”
    有商陈两家顶力,谁敢欺负?
    陈堇阳笑:“陆淮南,我跟阿衡可不欠你的啊,你要讨好女人自己当面讨好,别总是差使我两,真把我两当不给草还要费力的骡子了?”
    话虽这么说,但兄弟是真的。
    陆淮南真开口,他们怎么着都会帮几分。
    从医院离开后,陈堇阳转手让秘书,找到富山国际的老板,往阮绵医院注资。
    大手一挥,投了三千万。
    得知消息时,阮绵刚从一场饭局上下来,喝得半醉不醒,助理在她耳畔乐得合不拢嘴了都:“阮医生,我看这下子谁还敢欺负咱们。”
    富山国际在燕州,是出了名的黑白两道通吃。
    手里握着大权的。
    简单来说就是三个字:不怕事。
    疑惑就疑惑在这里,像富山国际这样的大公司,况且两边生意不对口。
    怎么会无缘无故的给她注资?
    阮绵心生猜忌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她觉得天上不会掉馅饼。
    恐怕是陷阱。
    她揉了揉吃疼泛晕的头:“小何,你给富山国际的黄董秘书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想过去见见黄董当面说。”
    小何马上照做。
    电话打过去没人接,连打了三次,才接通。
    小何按照阮绵的话重述了一遍。
    那边说:“黄董随时有空,阮医生过来就行,不用跟我们特意预约的。”
    但凡好到一定程度,那必然是反常。
    阮绵这点反查能力还是有的,她脑中忽然浮现一张脸。
    陆淮南。
    江岸要做什么,肯定会提前跟她说一声,至于她身边还有谁能调动得了像富山国际这样的势力,能猜测的人并不多,简单排除法就足够。
    阮绵去见黄正后,人家却说不是。
    “阮医生,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跟陆氏的陆总其实私下还没那么熟。”
    她尴尬一笑:“不好意思,是我唐突冒犯了。”
    黄正手里夹着一支上等的雪茄:“富山注资,完全是看好阮医生的名声跟萌美的前景。”
    第212章 补刀
    黄正的秘书,恭恭敬敬的把她送出门。
    阮绵上车坐进后座,抬眸隔着车门,门道:“金秘书,黄董认识商衡?”
    秘书淡淡一笑:“黄董跟商先生并不熟。”
    走这一趟,其实她心里有所察觉的,但又说不出是哪里怪。
    直到李锦心拍出来的代言广告牌,高高悬挂,阮绵才有种被拉回现实的真实感,招牌一经打出去,吸引了一堆前来预定项目的。
    从早忙到晚,接待各种各样的医美者。
    助理小何把门往里推了几分。
    探出头来,小声喊她:“阮医生,门外还有位先生在等着。”
    闻声,靠在软皮座椅里眯眼凝神的阮绵,揉揉发疼的腰杆,坐起来:“叫他进来吧!”
    找她预约的男人并不多。
    好在现如今社会发展进步迅速,男人也有爱美打扮的权利。
    阮绵只当是个普通的医美男士。
    她手握钢笔,在览阅桌上的几份资料。
    没抬脸,垂着视线,听到门被反锁的声音后,阮绵温声提问:“先生,请问你是要做什么项目?”
    “四嫂。”
    男性嗓音三分嘲弄,七分玩味,低沉得发哑。
    脑子嗡地一声,头皮发麻,阮绵握紧笔杆,握得都有些指截骨发疼。
    她试图张嘴,嘴角楞是僵在脸上。
    往事如海浪般朝她席卷而来。
    “叩叩叩……”
    面前的办公桌被一截骨节分明的手指敲击,发出清脆的敲击声,陆显低笑着问她:“怎么?三年不见,四嫂这是不认识我了?”
    阮绵面不动色的把手收回去,扣好钢笔的笔帽。
    “有事吗?”
    陆显站在对面,离她隔着一张不算宽大的桌子。
    他身高腿长,穿着也不是特别正式,休闲西裤配了件入秋的针织毛衣。
    鲜粉的颜色。
    比起三年前的他,三年后的陆显面孔多生出一些颓败中的狠色。
    三年的磨炼,想必陆淮南跟他斗得很凶。
    而陆显是那个斗败者。
    陆显足足过了三四秒钟,才
    拨动下厚重的眼睫:“听说四嫂在这开了家医院,有事路过,顺便上来打个招呼。”
    三年前的事,是他捅开的。
    蒋自北没告诉她。
    是商衡前些日子跟她讲的,陆显为了逼走她,看着陆淮南发疯,故意联合蒋自北,把这事情捅破。
    阮绵觉得他这么做特别的变态。
    典型的得不到就毁掉。
    以至于当她再见到这个男人时,心底是与生俱来的那种慌感。
    “陆少真的是顺路吗?”
    “四嫂还是这么聪明。”
    “我已经不是陆家的人了,换个称呼吧!”
    陆显不以为意,他脚步往后退,退到身后的沙发坐好,四周环顾一圈:“听说萌美被黄正的富山注资了?”
    听他谈起投资的事,阮绵抬起眼睛,雪亮漆黑的瞳孔,难免生出警惕防备:“这跟陆少有什么关系。”
    陆显看着她,一眨不眨,定定的眼神,看得人有些泛虚。
    看了好几秒,才挪开视线。
    他淡淡的开口:“对你,四哥还真是舍得下血本。”
    她没猜错。
    心猛然震了瞬。
    阮绵咬紧唇,松开:“你说什么?”
    看她完全不知情的模样,陆显更甚得意,唇角勾起老高:“看来四哥是想做无名奉献,你不知道他拿陆氏的五年合作期,才换来富山国际给你投资的事吗?”
    说完,他又刻意矫情的问:“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黄正多狡猾的狐狸。
    这笔账他怎么算都不会是亏的,反而是血赚大赚。
    陆氏是全燕州的香饽饽,多少人眼馋盯着。
    陆显还在说:“比起你这小小的注资,他让出去的利可就大得多了,按照陆氏跟富山的合作,一年起码都是十几个亿的生意。”
    所有的真实感,又像是在一瞬间全部化为泡沫。
    阮绵坐着喘了几口气。
    用陆显的话来说,陆淮南这完完全全就是为了他,成全了黄正。
    她没多想,抓起手机便打算给黄正的秘书打电话。
    阮绵脑子里的第一反应是:拒绝注资。
    把钱退回去。
    陆显眼盯着她动作,再到停下来。
    这个电话,阮绵最终没打。
    就算她中途阻止注资,黄正会同意吗?
    即便是他同意了,那他浪费这么多时间精力,成功的男人最看重时间,一寸光阴一寸金,这笔账他事后又该怎么跟陆淮南算?
    她知道,黄正真的要是拿她说事,不管什么条件,只要不是超过陆淮南忍耐范围内,他肯定会答应。
    陆显也早想到她想到的事。
    口齿懒散的道:“他为了你,把蒋自北也送走了。”
    压在桌上的手指在颤抖,是情不自禁的,没法控制的那种颤。
    其间阮绵还试图压了几次,无济于事。
    过去半分钟。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他答应了她什么?”
    “蒋自北要了五个亿,还要了南山公馆你们那套婚房,就差没直接拿走他半条命,阮绵,有时候我在想,你说他怎么就突然改了性了呢?以前他明明不爱你的呀!”
    眼眶灼灼发热,犹如隔着眼皮灌进去了一壶开水。
    烫得她眼皮子都在发抖。
    陆淮南做的这些事,她一概不知。
    雾气在逐渐蔓延开,阮绵眼圈已经绯红不堪了。
    陆显看在眼里:“我真怀疑,你要是找他要命,他都肯掏给你。”
    “别说了。”
    阮绵抬起眼,吸了吸鼻。
    好半晌。
    直到看她情绪缓转得差不多,陆显才再次出声说道:“他为了夺权,害得我妈被奶奶送走,他这些年做的那些事也不光彩,这是他该受的,半点都不冤屈。”
    阮绵瞪着一双红彤彤的大眼:“陆显,那你就不狠,就不卑鄙吗?你根本不了解内情,就让蒋自北来找我,你知道你这么做会产生什么……。”
    “我当然知道。”
    陆显在笑,笑得脸分外冷:“让你跟他彻底决裂。”
    她一口牙都绷紧了,差点举起桌上的文件砸过去。
    阮绵还是忍了又忍,她声音轻而低细柔软:“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陆显今天来找她,无疑是在她千疮百孔的伤口上,重新再补个十几刀。
    第213章 高攀
    小何进门时,看到阮绵埋头趴在桌上。
    只露出一颗黑漆漆的头顶,她两边胳膊压得特别深,都摁出印子来了。
    “阮医生?”
    抽出一只手掌,阮绵胡乱抹掉眼底的泪,不着痕迹的收敛起表情,面上装得若无其事:“我没事,刚才有点灰尘掉进眼睛了。”
    小何递过去手上的文件:“文件我都整理好了。”
    “放这吧!”
    小何进门距离陆显离开不到三分钟,她是亲眼看到男人下楼的。
    她琢磨片刻:“那位先生的资料我要不要……”
    阮绵口吻平淡得没有情绪波动:“他不是来做医美的,是我一个老朋友。”
    她快速把面前的资料抽出几份:“这几个人的手术日程往前推,尤其是这位尤小姐的,她月底要出国。”
    “好。”
    小何端着资料走到沙发边。
    阮绵视线一路跟随她过去,眼神中若有所思。
    整理好资料,小何回身,看到阮绵还在盯着她看:“阮医生,你没事吧?”
    从陆显离开,她就一直魂不守舍,心不在焉。
    整个人状态极差。
    都不用观察,肉眼可见的差。
    空间忽然插入的一道声音,惊醒她,将思绪拉回到现实。
    “小何,你能不能帮我办件事?”
    “阮医生你说。”
    阮绵撑得眼睛发胀,眨了眨,眼底深处的冷意渐渐退却:“我想卖几套房子,你能不能这几天帮我去中介咨询一下,定个价找一下买家。”
    小何没做过这些,她是从外地来燕州打工的。
    怕她为难,阮绵继而道:“放心,重要的文件不会经你的手。”
    小何抿抿唇:“那好。”
    在一天之类,阮绵将一切需要用到的证件整理齐全。
    几套房子中,金山谷沃跟磐石两处的地段属最好,按照当下燕州的房价来算,十二万一平,那边的房子一处是两百平的大平层。
    另外一处稍微小点,占地一百五。
    陆淮南的眼光很是毒辣,还挑在金山谷沃的经济中心区。
    房子的事交给小何去处理。
    阮绵准备亲自出马,找一趟黄正。
    这一次再见黄正,显而易见他的秘书没了先前那种态度,虽说不是冷,但有些刻意的疏离感:“阮医生,黄董在开会,你可能得等等他。”
    “没事,我先等着。”
    金秘书朝身后小助理稍稍挑下巴:“去沏杯咖啡上来。”
    桌上的咖啡都凉透了,黄正才打会议室堪堪出门。
    脸部的严肃在看到阮绵后,立马转换一套笑容:“阮医生。”
    阮绵刚要起身打招呼,黄正招手示意她坐下:“先坐下说,我喝口茶。”
    她规规矩矩的坐在那,等黄正喝完茶,正面对她,阮绵开门见山的道明来意:“黄董,我今天来是为了注资的事,我想放弃。”
    黄正有些意外,他眉梢挑起。
    但脸上大的动作没有。
    他笑了笑:“说来听听,遇到什么事了吗?”
    阮绵也不藏着掖着:“那我有话直说了,我跟陆氏的陆总曾经是夫妻,因为一些个人原因最终离婚,我不想欠他这个人情,也不该欠。”
    不知是没料到她的身份。
    还是没想到她这么诚实。
    站在黄正身侧的金秘书露出那种倒吸口气的神色。
    黄正平静的说:“前夫前妻,倒是蛮有意思,那你知道陆总答应了我什么吗?”
    “五年的合作期。”
    黄正继续问她:“那你知道富山国际跟陆氏合作五年,能带来多少利益吗?”
    阮绵思忖了片刻钟:“依我拙算,最少一年十亿。”
    五年就是五十多个亿。
    黄正点点头,表示他对她的话很满意:“看来你还是了解,那你觉得我会答应你放弃吗?”
    这么多的钱,摆在谁面前都诱人。
    “所以我这不是来亲自见黄董了嘛!”
    阮绵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
    黄正目光从上而下打量她一番,眼神好生的意味深长,秘书替他点上烟,烟气过嘴,黄正不算那种长相特别猥琐的男人,相反的,文质彬彬。
    斯文儒雅,高高瘦瘦的。
    年轻时,也是一枚大帅哥。
    哪怕是如今五十多了,明媚的桃花眼依旧勾人心魄。
    他翘起右腿,架在左腿上,深吸口烟吐出:“富山注资这事之前是敲定了的,阮医生突然要改变主意,总得拿出点诚意来吧?”
    阮绵最怕的就是听到这种话。
    话点到为止,说到这个份上,她该懂的,不该懂的差不多也都懂完了。
    “黄董,您这是什么意思?”
    黄正透过烟雾瞧她:“阮小姐,这你都不懂?”
    他换了个称呼,意味明显。
    阮绵微不可察的深吸口气,她口吻变得严厉又利落:“黄董,说句不好听的,您的身份我高攀不起,也没想过要高攀您,这话就当我没听过。”
    她很会察言观色,说话更是高情商。
    表面在贬低自己,实际上是不满黄正的言语调戏。
    示作警告。
    ……此时,另一边。
    医院,病房内。
    陆淮南面前摆放着一架手机,监控视频里,正面怼着阮绵的脸在拍。
    明艳大气的脸庞,五官立体精致。
    眼底那颗浅浅的泪痣,特别的迷惑人。
    说完那一席话,阮绵毅然决然的站起身,扬长而去。
    金秘书想去拦人。
    黄正叫住他:“让她走吧!”
    康堇递来一碗生滚的鱼片粥,正巧看到手机里这一幕:“陆总,这件事是陆副总特意跑去萌美告诉阮小姐的,陆副总那边,要不要跟他……”
    陆淮南掰开手机,屏幕朝下放好。
    他舀一勺粥,含在嘴里细嚼慢咽:“不用,他想干什么就让他去做。”
    阮绵出国后的第二年,江慧丽试图揭露他离婚的事,激化他跟陆老太奶的矛盾。
    岂料,陆淮南出招在先。
    一招制敌,生生让陆老太奶命令江慧丽搬出陆家。
    如今一年多了,江慧丽还住在娘家。
    下午点,护士来病房给陆淮南换过一次药。
    康堇进门收拾床头柜,在旁侧低低提了句:“陆总,阮小姐来了。”
    陆淮南坐在病床上,他覆盖在薄薄被褥面的手指,忽地像是神经被触电到,颤动了下,眼眶滚烫,他磨磨牙根:“她人呢?”
    第214章 郎才女貌
    “在门口。”
    “有事?”
    其实此时此刻,他的心早绷不住了,恨不能立马冲出去见她,偏偏表面佯装得眉头都没蹙一下。
    康堇:“估计是为了富山国际注资的事情来的。”
    陆淮南把嘴唇抿得绯紧,气息从鼻腔挤出,喉结上下翻动,好几秒钟:“你叫她进来吧!”
    阮绵在门外等了十来分钟,听到康堇喊她。
    她起身,顺带把挎包带好,跟在他身后一齐进的门。
    人进门的那一刻起,陆淮南的视线就没挪开过。
    阮绵面色特别冷清,精致出挑的五官,在淡妆的修饰下,将她所有的优势成倍数放大,白衬衫搭着一条黑色的休闲西裤,简单随意。
    “好点了吗?”
    她唇角压弯,勾起一抹很浅的弧度。
    陆淮南没张唇,一个嗯字,轻到近乎微不可闻。
    康堇看了看他:“陆总,我出去打个电话。”
    说完,拉上门走了。
    有外人在,氛围多少会好一些,病房内只剩下她跟他,气氛在陡然之间味道就彻底变了。
    “你今天来医院,是有事?”
    阮绵点头坐下,她没笑,好看的面孔上无多表情,声音介于淡漠跟客气两者之间:“富山国际的注资,是你让黄正帮忙安排的吧?”
    陆淮南心里明了。
    知道她迟早会找到这来,先前问她有事,也是故意问的。
    “我让堇阳帮的忙。”
    瞒不过,索性直言坦白。
    阮绵做事特别利落,几乎也就是在这话落音的下一秒,她把名下两套房本,以及金山谷沃跟磐石卖房的钱,一并拿出摆在陆淮南面前。
    他有种不妙的预感。
    果不其然,陆淮南知道她要做什么。
    下一秒,阮绵开口说:“我知道,这些东西比起你给富山带去的利益相比,远远不够。”
    “你把房子都卖了,你拿什么在燕州站稳脚?”
    她抬起眼看了他一眼,也仅此一眼,陆淮南咬着牙,脸色微红。
    阮绵认真的想了想:“原本没有这些,我不也活得好好的?”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看着她决绝的表情,陆淮南深知,自己找陈堇阳帮忙,不仅好心没办成好事,还让阮绵夹在中间左右为难,黄正不肯罢休,她只能强行接受注资。
    硬碰硬,她碰不起。
    吞咽口唾沫,他嗓音低哑:“你要是实在不想要富山国际的注资,我跟黄正去谈,房子跟这些钱你收回去。”
    “不用了。”
    阮绵把东西放在茶几上,起身要走。
    身后“哗啦”一声,陆淮南从病床翻身下来,他快步赶到她身侧。
    走得特别快,好似生怕慢一秒她就不见了。
    他一只手伸在她眼前,把房门扣上。
    阮绵没想到陆淮南会下床。
    病没痊愈的他,脸色惨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
    下唇中间位置开了两道口子,有鲜血溢出。
    陆淮南情绪有些急切,咽口水都吞得喉咙酸疼:“你就这么走了?”
    “不然陆总觉得我还有什么事?”
    “阮绵,我不想你走。”
    他漆黑的双眸颤栗紧缩,脸部肌肉绷紧。
    阮绵朝他攥紧的拳头投目过去:“你要干什么?”
    “我说了,不想你走。”
    这次重复,他把声音提高了几分。
    她没理会这话,阮绵绕开站在面前高大的躯体,脚步未曾半秒停顿的径直走开,眼前的门板上撑住两只手,陆淮南以圈抱的姿势逼近。
    但他又没逼得她太紧。
    吓得阮绵猛然后退,脑勺跟后背整个贴在门上。
    陆淮南眼神阴郁中,又透起三分悲痛:“别躲,好吗?”  他在恳求她。
    阮绵站着没动,互相四目相抵。
    她真的有些于心不忍了。
    她把脸跟眼都抬得高高的:“这燕州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在我这个前妻身上浪费时间?你是生意人,应该明白当付出跟回报不成正比,最该放弃。”
    “我不放弃。”
    对于这个问题,陆淮南想都没想。
    她不介意把话说得更狠:“可我现在是江岸的人,你这算什么呢?”
    陆淮南眼睛红了。
    说实话,这话太扎心。
    他长出口气:“你跟他好我控制不了,更不能逼你回来,但我要坚持是我的事,你也别拦着我。”
    阮绵不敢想象。
    该是撑起多大的意志力,才能说出这番话来。
    她咬着牙,看着眼前不到五公分的俊脸:“陆淮南,你知道这是什么行为吗?”
    他不作声。
    阮绵道:“你这是在犯贱,在倒贴。”
    她还说:“像你这么高傲,不可一世的男人,怎么能做这些呢?”
    陆淮南只云淡风轻的回了她几个字:“我不在乎。”
    阮绵眼里也湿润开:“那你在乎什么?”
    “你。”
    他声音很轻很轻,轻得有些撩人心弦。
    她后槽牙绷紧,咬得发疼,再也没能说出话。
    陆淮南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以前的事对不起,我知道对不起不足以弥补我的过错,你可以不给我机会,但你不能连追你的权利都要剥夺。”
    阮绵双眼猩红。
    她视线片刻不曾挪开,笑着对他说:“好,那我看看你打算怎么追。”
    “我不会比江岸差的。”
    他当然不差,谁敢说他差呢?
    阮绵表情严肃正经,她抿着嘴不开口。
    陆淮南掌心搭在她肩膀上,只是搭着,没别的动作:“能不能陪陪我?就一会。”
    他都多少日子没见过她了,她不来看他,也不给他打电话问候。
    他很想她,想得晚上睡不着觉。
    若不是富山注资的事,恐怕阮绵这辈子都不想着来找他了。
    此刻的陆淮南,虔诚得像是在为过往罪行赎罪。
    阮绵没狠下心,最终决定留了半小时。
    陆淮南请了名专业的护工照顾,护工是个五十来岁的男性,长得特别憨厚老实,打他住院起,这屋里除了朋友,就没来过一个异性。
    见到她,护工笑眯眯的问:“先生,这是您太太吧?长得可真漂亮,你两简直就是,就是……那个女才郎貌。”
    护工大叔看着文化不太高,一个词吞吞吐吐想了好半天。
    结果还说错了。
    阮绵这张脸,走到哪都能被夸。
    第215章 男女朋友
    陆淮南没否认,他在观察她的表情。
    阮绵扒了个橘子,放在他床头柜上的水果盘里:“大叔,我不是他妻子。”
    护工一脸尴尬:“真是不好意思,我误会了。”
    “没事。”
    “那小姐,你是先生的朋友吧?”
    “算是吧!”
    她越说,陆淮南心越凉,拔凉拔凉的,像是兜头而下泼过来的水。
    他默默的用手指攥紧床沿,阮绵将其尽收眼底,她俯头看一眼腕表,声音轻飘淡漠:“大叔,你照顾好他,我还有事先走了。”
    陆淮南急得眼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红。
    他手一松,伸手便要去抓她。
    阮绵起身,手扑了个空。
    护工见他手腕狠狠的打在床架上,忙呼了一声:“先生,你的手。”
    “我没事。”
    陆淮南猛然收回去。
    闻声,阮绵回头朝着他手腕处投目,男人结实的腕上一大片淤青,可想而知刚才砸那一下多重。
    都有些触目惊心了。
    她喉头动几下,没说话。
    “不用管我,你去忙你的事。”陆淮南淡淡开口说,压着脸。
    窗外稀稀落落的金辉投射进来,如一层金色的薄纱,笼在他侧脸上,高挺的鼻梁眼睛罩得愈发立体深邃。
    阮绵只是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陆淮南似想起身,他勾起身子,双臂用力撑在床单上,两边小臂青筋根根突显,有种随时要破裂爆开的妩媚性感。
    加上他那张好看精致的五官。
    画面感特别刺激视觉。
    她脑中一时间闪过两个字的形容词“病娇”。
    并且是性感的病态娇。
    “怎么不走了?”
    知道她在看自己,陆淮南半弯着腰杆,一只手撑住床架,眼神低落掺杂几分矛盾。
    阮绵依旧冷着脸:“你现在身体不宜下床多动。”
    他人都已经下来了,脸色确实虚弱难看。
    陆淮南薄唇蠕动:“放心,还死不了,再说了,我要是就这么死了,你人还没追到,我得多不甘心啊?”
    说实话,这一刻她内心是波涛翻涌的。
    根本止不住,也控制不住。
    阮绵心跳跟呼吸同时乱了一阵。
    她强行迈开步调:“那我走了。”
    “嗯。”
    不知是她敏感,还是错觉,阮绵总觉得听着他这声嗯,好似他受了莫大的委屈跟创伤。
    护工大叔忙赶到门口,帮她拧开门:“小姐,慢走。”
    “谢谢。”
    这短短的半小时,阮绵分秒都是煎熬,陆淮南是个很会察言观色的人,她也很怕自己稍有的一点情绪,被他无情的看穿了个遍。
    护工扭头。
    看到陆淮南还眼神忧伤阴郁的盯着门外,目光一动不动,眼睛一眨不眨。
    他脸部表情像是僵持住。
    人更似定在那。
    “先生?”
    “嗯?”
    “你想出去走走吗?”
    大叔也不是那种愚钝之人,看得出他情绪不佳。
    “好。”
    阮绵上车坐好,也就眨眼转头的功夫,陆淮南身穿一身蓝白条纹的病号服,站在住院部楼下的草坪,病服很是宽大,连他一米八七往上的个,穿着都显得空落落的。
    远远看过去,他人就像是一颗飘零在地面的树。
    狂风乱骤,将他肥大的病服吹起撩乱翻飞。
    与此同时,陆淮南的视角,也能看到她在看他。
    两人就这么隔空对视,隔着十几米的距离。
    “嗡嗡嗡……”
    手机响了。
    阮绵猛地回过神来,她一把抓起手机,按下接听:“喂。”
    江岸温柔的声音,从电话那头缓慢的传送过来:“今天是沈叙请吃饭,你晚上有空的话,一块过来?我正好能绕一圈到你家去接你。”
    “他生日还是?”
    “不是,就是日常吃个饭,不会太晚的。”
    “好。”
    等她放下手机,再抬眸去看,陆淮南已经走了。
    那边只留下一片空落冷清的草坪。
    绿茵茵的,阮绵觉得看着绿得有些刺眼辣心。
    先赶回家洗完澡,她再整理好明早需要办的文件,晚上六点半,才堪堪准备出门。
    前脚下楼。
    后脚江岸的电话就追了过来。
    “我在你家楼下。”
    阮绵环顾一圈,刚要开口,江岸浑然不觉的站到了她身后,他单手握着手机贴在耳畔,轻笑着说:“我都到你面前,还看不到?”
    她一转头。
    就看到江岸一双深黑的眸眼,溢满情深的睨着她。
    他眼里真的满是柔情蜜意,一点杂质都没掺杂。
    纯粹得,仿佛是那绿幽见底的湖水。
    阮绵深吸口气:“你吓我一跳。”
    江岸靠上来,她都能感觉到男性的胸脯热度,他低垂着眼:“在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
    边说,阮绵边把手机塞进口袋。
    “没想什么,还能把你吓一跳?”
    江岸手掌抚在她头顶,穿过几缕发丝,细细的摩挲着,他掌心带起微热的温度,像是一定静心剂,江岸索性弯腰下来,视线齐平的看她。
    “谁让你神出鬼没的。”
    “唔……”
    他往前一凑,嘴顺势就堵在了她嘴边。
    淡淡的薄荷清新钻入口腔喉咙,阮绵脸瞬间就感受到一股扑热而来。
    她有点心悸的心脏乱跳,嘴里喘着气,眼神下意识就变得格外防备:“你干什么?”
    江岸笑道:“我能干什么,这大庭广众之下的,再说了亲自己女朋友还不行啊?”
    他不说,阮绵真的差点忘了,自己是答应过他的。
    此时两人就是正儿八经的男女朋友关系,像亲嘴这种事,再正常不过。
    说实话,除了陆淮南,她只跟宋砚安亲吻过,再下来便是眼前的江岸。
    阮绵明显浑身紧绷。
    她很不自然。
    许是刚见过医院里的陆淮南,加上他说的那些话。
    让阮绵面对江岸时,有种不适感。
    江岸眼睛没瞎:“怎么了?不舒服啊?”
    “外边有点冷,上车说吧!”
    她自然不可能跟他讲,自己去见陆淮南的事情,江岸什么性格,她太了解了。
    说是请吃饭,沈叙组织了一场特别嗨,特别浓重的嗨派,邀请的人大多都是他们那个圈子的,有些是她熟的脸,有些是第一次见。
    沈叙喝高了。
    手拎着个话筒,踉踉跄跄的爬到台子上。
    第216章 你算个什么东西?
    他两边眼皮趴在眼球上方。
    沈叙手指一指,朝着江岸跟阮绵的方向位置:“今天把大家聚在一起,也不为别的……就是……就是想庆祝一下阿岸抱得美人归……”
    沈叙打嗝把话断断续续说完整。
    台下一阵哄闹声,紧接着便是鼓掌的声音。
    大家看起来,都很高兴。
    是真心为江岸欢喜欣慰。
    整个包间,却唯独偏偏当事人的脸拉得老长,江岸嘴里嚼着那块阮绵递给他的西瓜,侧脸腮帮处一动一动,他双眸半垂,细嚼慢咽。
    “阿岸,上来说两句……”
    这个时候,沈叙还没意识到他情绪不对。
    看到他面不露笑,逮着面前的水果吃,阮绵已经明白他不高兴了。
    江岸声音不大:“胖子,去把他拽下来。”
    “好。”
    唤为胖子的男人,走到台子边,试图去拉沈叙,沈叙喝得太多,胃里翻腾,脑袋晕乎,他醉意兮兮的身子左右来回的晃动。
    胖子拉了好几下,都没把人拉下台。
    “江……”
    阮绵嘴里的话吐出一个字,眼前一道黑影蹭地站起。
    动作特别快,甚至都卷起一阵风打她脸庞飞过去。
    是江岸。
    他快步几下跨到台子前,夺过沈叙手中话筒,把人硬
    生生扯了下来:“喝多了就去休息,别他妈在这发疯丢人现眼的。”
    江岸发起火来,着实挺吓人。
    脸色黑沉,语气又重。
    胖子吓得让道一边去,他看了看还坐在酒几上的阮绵。
    别说旁人,连她都吓了一跳。
    “江岸,算了,沈少他看样子是真喝醉了。”
    阮绵缓过神来,赶上前解交,外人不懂,她能不懂吗?
    陆淮南跟她有段过往,这是圈子里尽人皆知的,江岸确实是个大张旗鼓,张扬跋扈的性格,但他不是没脑子的男人,两人如今的处境算不上稳定。
    又是刚交往。
    沈叙这么铺张声势,做多了容易引得人反感,在背后嚼舌根。
    最终损失名誉的,只会是她阮绵。
    反正江岸在燕州,名声好坏也没人敢指点,但她不一样。
    阮绵挡在他身前,手过去揪开他手指,江岸用了蛮力,沈叙胳膊疼得在抽,他也没肯放手,她只好提高点音量:“江岸,够了,你先放手。”
    江岸松手。
    喝得醉蒙蒙的沈叙,大概还不知道怎么个回事。
    胖子把人送回房间。
    江岸抬手捡起桌上一杯酒,一口入喉饮尽。
    喉咙吞咽:“大家都散了吧!该回家的回家。”
    他脸色不好,阮绵也没说话,把沙发里的外套抱起,跟在身后出门。
    她刚抖了下外套,往江岸肩膀上披。
    迎面走来三四个个高腿长的男人。
    包间距离包间的走廊还算宽敞,声控灯被动静炸得晃亮,明晃晃的挂在两拨人头顶上,阮绵最先看到的是商衡跟陈堇阳,这两人在人群中最为显眼。
    黑西服穿得板正,头发梳理到一丝不苟。
    俨然一副成功精英的派头。
    尤其是站在最前头的商衡,特别有老板主事人的气场。
    看到商衡停下脚步,身后的陈堇阳也没再继续往前走。
    他原本笑着的脸,僵持了瞬:“阿衡……”
    “江少,阮小姐。”
    商衡在跟她和江岸打招呼,实际上,是在给陈堇阳做介绍,陈堇阳不是不认识她,只是商衡这番刻意介绍,便显得有些嘲讽了。
    “商总。”
    江岸没说话,嘴角都没上扬半分。
    见状,商衡越过他,看到阮绵这来:“过来吃饭?”
    “参加嗨派。”阮绵说。
    她不想说假话,免得让江岸多生猜忌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还真是巧,今晚我们也是过来参加派对的,有个很多年的朋友过生日,本来淮南也要来,这不他在医院走不开,索性我跟堇阳过来了。”
    看商衡跟阮绵有说有笑,江岸的脸已经沉到了底。
    她也适时收声:“那我们先走了,商总玩得愉快。”
    “嗯。”
    商衡话里玩味:“江少好像喝多了呀,你可得好生扶着他一点。”
    江岸火药味很冲:“要我说呢,还是好狗不挡道。”
    他明着骂商衡是条多嘴的狗。
    登时,两边人的脸那叫一个比一个难看,就差直接把火药抹在脸上,告诉人自己要炸了。
    “你说谁是狗呢?”
    最终没忍住的陈堇阳最先开口。
    他往前抵,商衡拦了他一下:“堇阳。”
    “我说谁,你们心里不清楚吗?”江岸那张嘴骂人,绝对不是盖的,他直言直语,真是一丝不遮掩拐弯:“还有医院躺着的那只,多久了还没出院。”
    “我看你是找死……”
    陈堇阳脾气大,二话不说一拳砸了过来。
    江岸哪里是忍得了这些的人,他半个身子跃起,跟人厮打扭搅在一起。
    两个男人本就身高腿长的,打在一块占了不少地方。
    拳打脚踢不够,直接朝对方脸上猛招呼。
    阮绵险些被误伤到。
    她退到墙边,双手反撑着身后的墙壁:“江岸,你别打了。”
    商衡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挺怪异责备的,此时阮绵也说不出个滋味,她只好求助的去喊商衡:“商先生,你帮帮忙把人分开,这事情可是你们先动的手。”
    “堇阳,松手。”
    没想到商衡还算听得进去,他挤在两人中间,强行把人分开。
    江岸要扑过去,阮绵眼疾手快拉住他:“别打了。”
    她声音很大,刺得江岸耳膜都痛,也同时激醒了他的理智。
    他红着眼,扭头看她,好几秒都没说出话来。
    江岸嘴角伤得比较重,其余是下颌骨跟额头鼻梁。
    对面的陈堇阳也没好到哪去,眼睛都肿了。
    他嫌恶的呸一声,吐掉嘴里血腥气。
    陈堇阳说:“江岸,你他妈的在燕州算个什么东西,谁不知道你名声坏,怎么着?抢人女人还抢上瘾了呗?你他妈这辈子就配抢人东西。”
    要说打他,这话可比拳头刺激性重得多。
    江岸攥着拳头,额上青筋爆突。
    阮绵想拦,也根本拦不住人。
    他冲到面前,拳头重重往陈堇阳脸上砸,一拳不够,再补一拳。
    一时间,陈堇阳处于完全劣势。
    第217章 疼得要死了
    他人都跌倒在了墙根之下。
    正当江岸兴冲冲的,准备再挥拳而去,视线所及之处,一双黑色皮鞋入眼。
    陆淮南居高临下的盯着他头顶,张嘴,声音倦懒:“放手。”
    陈堇阳嘴不是嘴,鼻子不是鼻子,脸上到处糊满了血。
    他噌地想站起来。
    江岸用手肘反过去掣肘住他,将他重新抵在墙上,他扭头来看陆淮南,四目相对,眼睛里迸发出各自深浅不同的怒火:“你算哪根葱?”
    商衡楞了下。
    对面墙边的阮绵亦是。
    商衡先一步拦住陆淮南,他脸色已经逐渐显怒:“淮南。”
    陆淮南跟江岸被生生隔开。
    见状,阮绵也不耽误,她走到江岸身侧,拽他胳膊:“江岸,别打了。”
    江岸蹙眉,眼皮一颤一颤的,他低声说:“怕什么,我在这,看谁敢动咱们。”
    人群里,一下子传来道起哄声。
    阮绵生怕陆淮南会不顾身上的伤,冲过来跟他打在一团。
    她眼睛都急红了:“算我求你了,咱们走好不好?”
    “要走也是他们走,凭什么是我……”
    “唔……”
    陈堇阳趁江岸跟她讲话,猛地挣脱开,一脚狠狠朝江岸腹部踹过来,那一脚的重量不轻,反弹回去时,陈堇阳自己也是受了好几分力。
    “去你妈的。”
    陈堇阳骂骂咧咧。
    脸红得如猪血。
    江岸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脚,男人的脚跟女人那自然是分量大不相同。
    很重很重。
    江岸有种五脏六腑都要被踹碎的感觉。
    他身子晃荡了下,站稳弯腰捂住肚子,浑身都在冒冷汗,眼前视线模糊。
    汗珠子顺着他惨白的脸上往下坠,给阮绵吓了一大跳:“江岸,我扶你去医院。”
    陆淮南那边的人,都一瞬间没了声。
    尤其是商衡,在打量江岸是装死,还是真死。
    直到江岸单手撑住墙壁,一口鲜血从嘴里吐出来,他嘴角还在笑,抽回阮绵搀扶的胳膊,江岸挥拳去打陈堇阳,陈堇阳一个措手不及。
    江岸把他摁在地上。
    后脑勺朝墙壁撞,“哐哐……”两声。
    陈堇阳脸都撞绿了。
    “你他么疯了,真要命啊,滚开。”
    陆淮南还没出手,商衡伸手甩开江岸。
    本就体力不支的他,硬生生让人摔了出去。
    商衡赶忙去查看撞得已经头晕眼花的陈堇阳。
    江岸一口浊气挤出,他回眸去扫阮绵,阮绵从他眼中看到一丝令人恐惧的神情,没等她开口,江岸拉住她:“绵绵,你看看,这些都是一群什么人。”
    她脑子嗡嗡响。
    心跳得特别快。
    陆淮南直勾勾的看她,也是在忍江岸的行为。
    江岸是真的发疯,他像是彻底失去了理智。
    捏着她胳膊的手,力气特别重,她想挣扎都挣不开。
    阮绵祈求:“江岸,咱们走行吗?走。”
    “我不走。”
    他瞪着双眼,随后又将她护在身后,江岸磨牙赫赫的盯向陆淮南,他的话也是针对他的:“我在这站着呢,我看谁敢动你半分。”
    实在是江岸的口吻挑衅意味太重。
    别说陆淮南,阮绵自己都深有感知。
    她拉不走江岸,他身上伤得又重,对面的人也不走,还不知道两拨人要做什么。
    阮绵真的,心都在高高悬起。
    “你不走,那我走。”
    嘴里的话一出,陈堇阳冷冷嗤笑。
    阮绵心也跟着这声嗤笑,一时间绷紧,她回眸去看了眼江岸。
    如她所料,他脸上的表情很难看。
    像是谁在吸他的血,打他的脸。
    被他眼睛包裹住的情绪特别复杂,有失望,有不甘心,也有愤怒跟埋怨,更多的是那种爱而不得的痛苦。
    阮绵见他唇角无声勾起。
    江岸当着众人的面,强行对她问道:“绵绵,既然你都答应跟我好了,也处了这么长时间,那能不能在他面前,说清楚咱们三个人的关系?”
    这无疑是在逼她。
    逼她发誓。
    陆淮南下意识的出声:“江岸,你太卑鄙了。”
    说实话,此时此刻,阮绵真的有种被江岸攻击到的滋味。
    这话就是奔着她来的。
    她喉咙哽住,唾沫都不敢往下咽。
    “我让我女朋友证明身份,我怎么卑鄙了?”
    江岸手指抹掉嘴角的血痕,玩味又得意的回视陆淮南。
    他就像是一个即将战胜的胜利者,企图要踩到对方头上去宣誓主权。
    陆淮南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下去。
    商衡忍了又忍,终究是忍无可忍:“阮绵,你好好看看,你自己选的这是个什么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你给他一个身份,我还真是头一回见。”
    其实要给江岸身份,不是什么多为难的事。
    但阮绵做不到在陆淮南面前。
    这就好比,江岸明知道她的伤口在哪,指着它,让她亲手挖掉。
    阮绵这边是久久无声。
    江岸跟陈堇阳打一架,理智早就抛之脑后。
    他去拽她:“怎么了?”
    “你拽疼我了。”
    阮绵声音特别轻细,只有江岸能听得清,对面的陆淮南都靠猜她的嘴型。
    闻声,他顺势低垂下眼,去看她的胳膊,但力气依旧没有减轻的趋势,江岸就这么捏着:“那我今天非要你说呢?你是不是要跟我分手?”
    看着他这副模样,她眼睛里湿润的雾气,也就一刹那的事,形成液体。
    阮绵可笑的抬头:“江岸,你在说什么?”
    “我说,我要你当着陆淮南的面,承认你我的关系。”
    陆淮南提了下脚步。
    商衡挡在前边:“淮南。”
    阮绵只是强忍着眼泪不坠落,她一直没开口说话。
    江岸松开手,侧身挡住她面前光束,他略显粗糙的掌心抚在她脸上,一点点用皮肤揉干她眼底的湿润:“不想说,还是不敢说?”
    她低下头:“江岸,你受伤了,我们先去医院行不行?”
    到这个时候,她都还是请求他。
    江岸的心犹如被钢针扎破了一块皮,疼得要死了。
    “真的不说?”
    这次,他声音近乎温柔宠溺。
    听起来不似在逼她,更像是在哄骗她做什么坏事。
    阮绵本能的往后退了半步,错开江岸贴在她面孔的手掌。
    第218章 被狗咬了
    他像是根本没有意识到她的害怕惶恐。
    江岸冷冷的眼神看着她。
    一张脸伤痕累累,他此刻很累,脸压过去:“我只是想让你承认一下我们的关系,就真的让你这么难做吗?”
    江岸太阳穴的青筋直蹦:“还是说,你从一开始就只是跟我玩玩?”
    他咬牙切齿。
    语气又云淡风轻。
    阮绵喉咙绷着股气。
    她不敢对视江岸,心虚也难受。
    她不知道,这一刻后悔有没有用?
    阮绵一直害怕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所有人都说她吊着江岸,不给个痛快,私底下她是拒绝过的,但江岸不死心,对她穷追猛打。
    她给了他三年半的期限,是不想出于感恩,出于感动。
    阮绵考虑的是,她要真心实意接纳江岸。
    感情不应该掺杂爱以外的任何东西。
    当江岸逼着她承认关系,阮绵恍然间明白过来。
    她没有想象中放下。
    简单来说,她的心没有腾干净。
    短暂的静谧,男人呼吸略显沉重急促起来:“阮绵,刚才是我不好,我太冲动了,不应该逼着你承认这承认那的,对不起,是我不好。”
    江岸一口气连说了几个自己不好。
    他脸红脖子粗的。
    鼻息跟口腔皆是他身上的血腥烟草味。
    两种味道混杂在一起,很难闻。
    江岸双臂用力的抱住她,恨不能将她尽数揉进怀里。
    阮绵挣扎了下。
    她不是想故意挣开他,其实她也很累,有个怀抱靠着总归没有强,是怕他伤口流血不止。
    吸了吸鼻尖:“不说这些,你现在需要去医院。”
    江岸一只掌心轻抚的盖在她头顶处,声音透着伤感:“我都听你的,去医院,现在就去。”
    他转动下胳膊,五指勾起她右边的手。
    江岸高挺的身躯撤开,阮绵登及看到了陆淮南,他薄唇轻抿,脸上的神情很凝重,目光冷而沉定的睨在她跟江岸十指相扣的手指上。
    只到江岸牵着她擦肩而过,他也没开口说话。
    商衡是眼睁睁看着两人离开现场。
    他咬紧牙,冷哼了句:“好好的心情被狗咬了,真恶心。”
    “带堇阳去医院。”
    陆淮南的语气不辨喜怒,面庞更是。
    他脸部表情犹如笼罩了一层薄薄的霜雾,难以纠察揣测。
    到医院已经很晚了。
    阮绵陪着江岸清理伤口,包扎好出来。
    这时候,两人无疑都是精力耗尽,身心力竭。
    从那边离开,再到医院,她都没主动跟江岸相谈半句话,其实彼此心里都明白,这就是梗在感情中的一道裂痕,处理不好会梗一辈子。
    包扎完伤口,江岸才后知后觉,浑身疼痛难忍。
    但他后悔,打陈堇阳没下死手。
    要不是看在阮绵在场,他一定会往狠了揍。
    江岸打小练过,起码在打架这一块,陈堇阳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阮绵从护士手中接过人。
    她动作小心翼翼,一边胳膊还缠着一个药袋子,单手搀扶他。
    江岸人比她高出一个头,视线垂下:“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我生什么气?挨打的又不是我。”
    能开口说话,那就证明还有商量转圜的余地,江岸趁热打铁道:“对不起,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不管你怎么罚我,我都欣然接受。”
    都不用看,他就是在赤裸裸的讨好她。
    阮绵仰起脸,认真的看他几眼。
    准确说是看他的伤势。
    突然,她问他:“疼吗?”
    突如其来的关心,着实把江岸问懵逼了。
    他诧神一瞬:“还好,他那点力气打不死我。”
    他天真的以为,她是在关心他。
    岂料阮绵索性抽回手,顺便把药袋子递到他怀里:“既然没死,那就自己拿着药打车回家。”
    她是又气又恼,还心里难受得很。
    前一秒还在天堂,下一秒直接十八层地狱。
    江岸只觉得头顶兜头而下一大盆凉水,将他浇了个遍体通透。
    张动好几次嘴,硬是半句话没吐出,他快步跟上前,弱弱的随在阮绵身后,自知理亏,江岸不敢多说,怕说多错多,一个劲的跟她道歉。
    她不回头,也没回应。
    走到车里,阮绵径自掏钥匙开车。
    她冷漠的举止,时刻牵动着江岸那颗脆弱敏感的心。
    他开始各种自责反省,再到害怕茫然无措。
    他不知道阮绵心里在想什么,又或者说在考虑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否能继续下去。
    怕什么来什么。
    半个多小时的车程,车身稳稳停靠在江岸家门前,阮绵解开安全带,温声吞吐的问他:“江岸,今天的事之后,你觉得我们合适吗?”
    第219章 我遭报应了
    陆淮南侧身扭头,视线晦暗深沉。
    就像他对阮绵的爱那般沉。
    两边唇角绷紧成一条笔直的线,他手伸到车门处,探了好几次,陆淮南沉口气,似下定某种决心推门下车:“你先在这等我会。”
    阮绵脸覆在方向盘上,双臂压着。
    车已经停稳了。
    她浑浑噩噩中,听到有人在喊她。
    睁眼去看,入目是陆淮南的脸,他站在车门外,皙白的手指扣在车窗上。
    阮绵降下车窗。
    顿时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呛入鼻喉,从他身上飘来的,他穿着整整齐齐,面部皮肤亦是。
    “你怎么在这?”
    打开车窗的一瞬,阮绵被强势席卷而来的冷风,激得缩了下胳膊。
    陆淮南将其尽收眼底,包括她有些发白发僵的脸色。
    他没刻意提及晚上打架一事:“还好吧?”
    阮绵点头:“嗯。”
    “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她说:“那你还是别说了。”
    拒绝得很干脆利落。
    他本来想说,是他想她了,可惜没机会出口。
    瞧她打不起精神来,陆淮南心疼不已,掀动眼皮,深色的墨眸里透出一丝丝的温腻:“阮绵,不管对方是谁,都别让自己那么累。”
    闻言,她如鲠在喉。
    陆淮南首先不是来兴师问罪,也不是来指着她指责江岸的错。
    而是关心她的身体状况。
    她倏地就有些心塞,仰起脸:“上去喝杯水?”
    “你肯让我上楼,我当然求之不得。”
    “那你在这等我一下。”
    阮绵把车停进车库。
    陆淮南身形站得笔直的,在那一动不动的等着她,他一没抽烟,二也没玩手机,整个人的精力跟关注点,都在她身上。
    她站前边,伸手按好电梯的楼层灯。
    暗自调整好情绪,阮绵在脑中过滤一遍该跟陆淮南说的话。
    她思维逻辑清晰,话也说得客观:“今天的事,我替江岸跟你朋友道个歉,他确实不该用言语挑衅人。”
    “你……”
    阮绵打断他:“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江岸说得没错,我是他的人,就应该站在他那边,道歉是,立场当然也会是。”
    阮绵没有当众人的面应承江岸的要求。
    已经算是给陆淮南最大的面子。
    可他的心,怎么就是好痛?
    “阮绵,他不配你的好。”
    电梯门“叮咚”一声打开,陆淮南原本以为阮绵不会反驳这句话,她走出去,背对着他道:“他是不完美,但他也没有你们说的那么不好。”
    江岸对她是真的好。
    陆淮南差点心疼得笑了。
    她的每一个字,连语气都是对江岸显而易听的袒护。
    他跟着她往前走,满眼的忧伤不化。
    “你以前都没这么维护过我。”
    陆淮南嫉妒得快发疯了。
    阮绵双腿一瞬被灌铅,她脚步僵在原地。
    不多时,一双男性的胳膊,穿过她腰肢搂抱住她,他的动作很轻,轻得小心翼翼。
    他在她脑后开口:“我说过,不会逼你回我身边,就说话算数,绝对不会逼你做不想做的事,我是嫉妒,也恨我自己当初没好好对你,绵绵……”
    陆淮南低沉着声音:“我遭报应了。”
    酸涩,委屈,心底的愠怒跟怨恨,齐聚而来。
    阮绵高抬着脸,迫使眼眶的泪水回转。
    陆淮南说:“你现在恨我,讨厌我,都是我活该的。”
    任由他抱了许久,感受着他身体的温度贴着她后背皮肤,一点点传递到她血液中。
    阮绵心酸得要命。
    但她还是咬着牙根,拒绝:“陆淮南,放手吧,我们不该这样。”
    一句话,点明了两人的关系。
    陆淮南也说到做到,他慢慢的把手抽开,情绪跟脸上的表情早已经冷静到了一个心平气和的程度。
    阮绵推门而入后,顺手拿了他要穿的拖鞋。
    “我可以不穿这双吗?”陆淮南:“比起穿别的男人穿过的,我更愿意光脚。”
    她低着脸:“他没穿过,是新的。”
    他当然不会傻到以为,这是阮绵给他准备的。
    唯一的可能就是她买来防人的。
    不管怎样,陆淮南都觉得比江岸穿过的,好一万倍。
    他这才弯腰脱鞋换上。
    “你不用替江岸跟我说道歉,这件事公平来讲,是堇阳先动的手,我们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再者我还不至于拿捏江岸这点事,让你觉得愧对我。”
    陆淮南做过太多卑鄙的事,对她。
    所以,他深知这样做的后果,他不想再承受一次。
    “难得你这么大度。”
    阮绵勾起嘴角,顺手把从冰箱取出来的水递给他。
    陆淮南没接:“家里有酒吗?”
    “你要喝酒?”
    “有点想。”
    “你喝不了。”
    陆淮南看出她心情差,只是想借着喝酒的由头,让她分散注意力。
    他说:“要不你喝点?我陪你喝别的。”
    阮绵疲于应付江岸打架一事,她精神是紧绷的,喝点酒放松下也不算坏事,思忖片刻:“家里没有备别的喝的了,茶行吗?”
    “喝茶也行,不挑。”
    “那你等我下,我上楼去取茶叶。”
    “嗯。”
    这是陆淮南第二次来阮绵家,上一次两人闹得不欢而散,屋内装修都是阮绵亲手做的设计图,跟她性格截然相反,温馨亲和的风格。
    阳台边摆着一把摇椅跟茶几。
    楼层不算高,胜在楼与楼之间的相距远,采光方便都很好。
    这也弥补了她这套房不够大的缺陷。
    不多时,阮绵单手拎着瓶酒下来,另一只手扣着一支高脚杯,跟一小包茶叶。
    弯腰摆放好,她问:“单从喝得惯吗?”
    “都行。”
    陆淮南说。
    他是真的都行。
    光看着她,就觉得足够了。
    地板铺着一层薄薄的灰色毯子,阮绵双膝摁在毯子上,面朝茶几,打开茶包烧水,姿态娴熟的开始沏茶,以前陆淮南也不是没享受过这种待遇。
    三四年的婚姻,她为了讨好他,做得比这卑微的事,多得多。
    陆淮南的眼睛也从她手腕到胳膊,晃了一圈。
    她衬衣撸到手肘处,两只皙白的小臂露在外边,白如嫩藕段。
    他不由得看到喉咙吞咽翻滚。
    阮绵之前拉扯江岸,衬衣的扣子扭掉了两颗,春风乍现。
    第220章 喝醉了
    里边搭配一件纯白色的吊带背心,是紧身收腰的短款,长度刚好到她腰部三分之二位置。
    她一弯腰,又是蹲在地上。
    陆淮南比她高出很多,一眼览尽风光。
    阮绵抬眸,正对上男人灼灼热烈的目光。
    他的视线,直勾勾的盯着她胸口看。
    顺他的瞄头往回瞅,她领口垂落下去很大一片,几乎都能看到沟壑了,雪白白的好大一个位置。
    阮绵手很快,伸过去立马捂住胸前,站起身:“咳咳,我去换件衣服。”
    搞得陆淮南也有些尴尬。
    “嗯。”
    她也没在楼上磨蹭,换了套宽松严实的家居服。
    说实话,陆淮南心里挺失望的。
    早知道这样,他该偷偷的看,藏好自己的心思。
    阮绵表现得很淡定从容,面不显色,她起开酒瓶倒了半杯,又将沏好的茶顺着茶桌推过去:“同事给的,你尝尝味道,不行我再去换。”
    陆淮南心里五味杂陈,哪还有心思品茶。
    幽深的瞳孔里,藏着几许难以言喻的阴沉。
    见他久久未动。
    阮绵仰头抿了一小口红酒,醇香的酒汁入喉,立马卷起一丝懒意。
    静谧无声的空间,总是令人大脑容易宕机。
    她不想,也不敢跟他视线碰撞。
    嘴里
    的酒,一口接一口。
    阮绵撒开了坐,一边腿蜷起压在地毯上,一边大腿弯曲,贴着胸口,她把头往下压,葱白的小臂伸过去,手指摁在酒杯口处:“这酒真香。”
    陆淮南与她相隔着半米远。
    她何种表情,什么眼神,尽收眼底。
    他定定的坐在那,维持着一个姿势。
    不说话,也没阻拦她。
    今晚,阮绵彻底打开了酒戒,所有的情绪压抑都藏在这每一杯酒水里,一饮而尽。
    也藏在这深深的夜色中。
    她把手里的酒喝尽:“陆淮南,你为什么没跟蒋自北在一起啊?”
    这话问得有些尖酸刻薄。
    “不合适。”
    阮绵闻言,嗤笑一声,她仿佛听到个天大的笑话,嘴里发出咯咯的笑声。
    她抿了抿唇:“你不想承认自己承受不了她的背叛,跟她白月光人设的崩塌吧。”
    他不肯说,她说出真相。
    陆淮南微张动着嘴,想反驳的话卡在喉咙。
    他要是说他是因为她,阮绵指定不会信。
    况且她现在喝了酒,也绝对会趁着酒劲装糊涂,把这事蒙混过去,陆淮南想了想,这种话最好还是要在清醒的时候,跟她直白的说。
    “也许吧!”
    话音落定。
    阮绵侧头,对上陆淮南的眼睛,他没避开,目光真诚而又固执。
    对视三四秒钟,她继续倒满酒,举着酒杯,看着杯中的酒水在晃动,喃喃出声:“陆淮南,我以前爱你爱惨了,要是早知道这种结局……”
    她哽住。
    好半晌,话才从嘴里硬生挤出:“我选择不认识你。”
    陆淮南心脏怦怦跳,眼也跟着发涩发烫。
    他喉咙紧缩再紧缩。
    紧到呼吸都痛了。
    下巴颤得格外厉害,他能听到自己声音里止不住的颤栗:“你刚才……说你爱我?”
    “对啊,你不信?”
    阮绵没看他。
    “呵……”
    他有什么资格不信,有什么资格怀疑?
    陆淮南狠狠的嘲笑了一番自己,他恨他的愚钝,更恨自己白长了一张嘴,眼睛闭上,好几秒再睁开:“阮绵,我们能不能再……”
    “喝酒吧!”
    说完,阮绵抬起举杯喝下去,喉咙吞咽。
    她真正做到了目不斜视。
    陆淮南有很多的话要说,也想说,他在纠结该怎么开口。
    缓缓的靠着沙发,他身子往下坐,跟她一块坐在地毯上。
    望向她的侧脸,阮绵下颌微微紧绷住,下颌线条很是凌厉。
    “绵绵,我这次是认真的。”
    她没说话,但肉眼可见的下唇抖了下。
    陆淮南自嘲一笑,淡淡道:“我知道,说这些很矫情,但我不说,感觉自己人都要炸了,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你的。”
    “看到你跟别的男人在一块,我嫉妒恨,我一度以为自己疯了,对你只是因为占有欲作祟。”
    他边说,嘴边的笑更讽:“直到你要离婚,我才发觉……”
    阮绵冷声打断他:“别说了,这些我不想听。”
    过期的深情最贱。
    她决定丢掉陆淮南的那一刻。
    就没想过要回头找他了。
    阮绵又拎了瓶酒打开:“喝酒吧!”
    这次不管怎么喝,她都始终把脸撇在一边,没去看他。
    即便是喝多了,呼吸都变得越来越粗重,她都没想过趁着酒劲看他一眼。
    阮绵两边脸颊红透,像是挂着两颗熟滚滚的大番茄。
    眼睛眯成了半条缝,她已经单手撑在身后沙发里。
    看她的状态,估计也就只剩一杯酒的量了。
    阮绵扬起手,想再去拎酒瓶,手指忽然不听使唤的晃悠下,酒瓶哐当摔在茶几上,瓶身砸下去的声音吓她一跳,阮绵心酸得忽然想哭。
    陆淮南起身把她抱到一边去:“阮绵,你喝多了。”
    “别抱我,我……我还要喝……喝。”
    他站在她面前,估计她都认不出他是谁了。
    陆淮南沉口气:“你现在不能再喝。”
    她要去抓酒瓶,他身高胳膊长,一手直接撂开。
    阮绵醉得又深又难受,见状她特别委屈,蹙着眉:“你干嘛……干嘛撂我的……我的酒?”
    “你喝多了。”
    陆淮南耐心的重申一遍。
    口吻语气宠溺温润。
    若不是她不给,一直偏着头,他真想用掌心抚抚她脑袋。
    阮绵手指蜷起,便要去推开他,推了好几把,发现面前的男人纹丝不动,她努力的睁着眼,打算去看他的脸,可不管她怎么睁,男人的脸都是模糊不堪的。
    她精疲力竭,索性收了手。
    “你……是谁?凭什么……管我的事?”
    女人天生一张魅惑人世的脸,长得妖而不俗。
    喝醉后的艳丽中掺杂几分纯粹。
    没得到回应,阮绵一根食指,一下一下用力的戳在陆淮南胸膛。
    她像是在发泄愤怒。
    她嘴里嘟嘟囔囔,话都说不清:“你是江……岸吗?”
    清心寡欲了三年的时间,陆淮南感觉自己身体里的火,被她撩拨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