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柔软的胸膛紧贴着他,中衣衣襟已经大敞,姝云腾出一只手绕到后面,去解小衣的系带。
萧邺按住她的手指,姝云不肯,被他反握住手指,拉了回来。
“帮我。”姝云喘|息,仰着头,伸长的雪颈蹭过男人突起的喉结,萧邺闷声,额头的汗珠越聚越多。
盘在他腰间的双腿紧了,姝云直起身子,微微侧头,雪颈去贴男人的唇。
萧邺手臂青筋迸起,滚烫的汗珠从额头滑落,按住她乱动的腰。
衣襟大敞,小衣的绣花若隐若现,裹着丰盈。
柔软压了满怀,她抱着他,不满他的无动于衷,萧邺喉结滑动,眼眸暗了几分。
半晌,吻落在她雪白颈窝,吻出了他的印子,姝云娇吟,抱他更紧。
男人的唇离开,头稍稍往后,远离她的触碰。
姝云刚得到的一丝慰藉,稍纵即逝,温热湿濡的唇追过去,萧邺偏头避开,贝齿擦过他的下颌。
盘扣的双腿紧着他的腰,姝云不可能放他,挺身贴近硌手蹀躞,委屈哀怨,“给我。”
萧邺皱眉,阴沉着脸,长指捏住香腮,“谁教的你说这样的话?”
姝云情|潮涌动,听不进去任何话,男人的气息是她想要的,张唇|含|住他的手指。
萧邺可轻松托举数百斤的兵刃,此时却乱了心神,退了几步,腰间稳身的少女摇摇晃晃,忙抱紧他。
月光下,两具身躯密不透风。
姝云满身是汗,被那最原始的冲动疯狂折磨,快要耗尽力气,软绵无力伏在男人宽阔的肩,委屈哀怨,“抱我。”
“给我。”
她难受地哭泣。
萧邺敛走她脸颊的湿发,抱她离开。
山庄里的晚风有些凉,吹起裙摆,男人托住的手臂在裙下时隐时现。
几步一颠簸,姝云嗔怨,不舒服地扭动,要下去,萧邺按住她的腰,大掌握住她的腿根,反手一捞,托着膝窝,她松开的双腿重新盘着腰身。
*
夜色稠黑,星河灿灿,屋中烛灯快要燃尽。
男子坐在太师椅上,折扇有一搭没一搭地落在掌心,他皱紧了眉,脸色难看。
这个时辰,情蛊该发作了。
但是,中蛊的人不对。
舞姬跪在地上,脖子一圈掐痕,五指印明显,“属下无能,还是没能近他的身,被赶了出来。”
“他……他也没留宿厢房。”
男子冷声道:“废物,没用的东西。”
舞姬惶惶恳请,“属下再另想办法成为他身边人,请您再给属下一次机会。”
男子朝她扔去一把匕首,冷酷无情,道:“自裁吧。”
舞姬大惊失色,烛光映出匕首的寒芒。
俄顷,地上溅落一滩血。
男子的衣摆染了溅起的血珠,不悦地皱眉,掸了掸灰尘,腰别折扇,起身离开。
明早又是一出戏。
*
床单洇出一朵血花,娇艳夺目。
萧邺一遍一遍摩挲着。
青丝披散在他臂弯,少女无力地躺在身旁,脸颊泪痕未干,眼睫湿漉漉,红|肿的唇翕动,气息喘喘。
罗帐半垂,烛光映着她的面颊,潮红未褪,似一朵雨后盛开的芙蓉花。
萧邺捏了捏柔软的脸颊,惹得她嗔怨,一只纤白的手握住他的掌,不准他捏了。
姝云双膝分开,贴合要离开的他。
她仰头去寻男人的唇,像是沙漠中寻到救命的一泓清泉,丁香小舌席卷他的唇腔。
渐渐的,她败下阵来,男人反客为主,扣住她的后颈,加深
这一吻。
带着薄茧的指腹在腰窝缓缓摩挲,萧邺半直起身子,跪在她身前,女子雪白的双膝抵着他脚踝。
萧邺保持着距离,总是让她碰不到。
姝云伸手去抓,被他握住手指,男人的指往下扣住细骨伶仃的手腕,带着她的手放在他腰间。
大抵是天生的劣性,萧邺垂眸看着那双失神湿漉的杏眼,总是想看她哭。
他俯身,轻咬她的耳垂,嗓音嘶哑,问道:“我是谁?”
姝云哪知道他是何人,这具身子像被操控一般,只想跟他贴近,被他抚摸。
男人咬着她的耳说话,姝云跟着开口,重复他的话语,语不成调,“是、是哥哥。”
“要嫁的男子。”
“丈夫。”
萧邺满意,啄了啄她的唇,她迎了上来,唇齿交缠。
他伸手一捞,肩膀架在女子的膝窝,姝云微眯着眼睛,鼻尖细汗淋淋,惶惶往后缩,男人的手掌撑在她耳旁,手臂抵着她的肩,不让她退却。
姝云避不开,挽着着他的脖子呜咽。
萧邺吻着她脸颊的泪,抬起她的下巴,在她唇上落下一吻,时而又低吻她的发间。
月华如练,水声潺潺,溪水流过草丛,浸没根系,盎然在恣意增长。
庄子里终于万籁俱寂。
*
天边浮出鱼肚白,枝头鸟啼打破清晨的宁静。
罗帐里春色旖旎。
姝云的意识还在梦中,是刚爬了一座很高很陡峭的山,浑身酸痛,尤其是双|腿,软绵绵的没有力气,汗水淋漓,腿|间湿黏,特别不舒服。
有东西抵着她,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姝云皱眉,悠然转醒。她被男人抱在怀中,未着寸缕,亲密无间,入目是健硕的胸膛,薄肌印有几道抓痕。
姝云惊恐失色,往后退避,腿扯得有些疼,搭在腰间的手臂忽然拉住她。
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
姝云脑中空白,耳畔嗡嗡作响,吓得脸色煞白,慌乱无措,身子克制不住地颤抖。
她怎会在他的怀里醒来?
昨夜……
萧邺悠悠睁开眼,对上她惊恐的目光。
帐中一片死寂,暧昧、惶恐浮动在小小的一方榻间。
灼热的掌把着细腰,姝云乱了心神,煞白的脸慢慢红了。
“我……我……兄长。”
姝云捏着手指,心惊肉跳,是从没有过张皇失措,莫大的羞耻挟裹她全身。
萧邺还挽着她的腰,平和道:“我也不知你昨夜是怎了,应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着了道。”
姝云凝神,她昨夜最后的印象,是中途被热醒了,口干舌燥,腹下躁动着。
很难受,难以启齿。
姝云望着男人,神色复杂。
萧邺轻笑,反问道:“妹妹难道怀疑是我?”
姝云抿唇,手中的被角越攥越紧。难道不是么,这么多日,风平浪静,偏偏他一来,就生出祸事。
姝云摇头,与他周旋,“哥哥光风霁月,光明磊落,况且我们是……是一起长大的兄妹,哥哥怎会对我有那种心思。”
“兄妹。”萧邺低喃着,眼底流出一抹嘲讽,他垂眸看着羞红的脸蛋,柔软细腰把在掌中。
他喂叹道:“是啊,兄妹怎会如此。”
兄妹不会如此,夫妻才是。
姝云越想越羞赧,无言面对,背过身去掩面啜泣,腿|间的黏腻不适时刻提醒着她昨夜的荒唐。
“哥哥不怪你。”
萧邺轻抚她的后背,温声安抚着。
乌发下那枚形似蝴蝶的胎记随着抽泣,轻轻抖动,像是要飞出去。
雪肩的吻痕一览无遗,萧邺指与之重合,扳过肩膀,拨开她掩面的手,捧着她的脸拭泪。
他容颜清冷,没有半分情欲,说道:“不会怪你的。”
遮羞的衣裳一件都没有,姝云清楚地感受到男人的体温,脸颊晕出绯红,她咬着唇,双臂环绕胸前,脑子里一团乱麻。
姝云掉着泪,一双手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低头嗫嚅道:“我的衣裳呢?”
萧邺探出半身,薄被滑落,宽阔的肩膀,流畅的腰线,垒块分明的薄肌,几道抓痕道不尽的暧昧。
姝云抿唇,羞得干脆埋头,雪肩的乌发滑落,若隐若现的吻痕倒是比抓痕缱绻。
半晌,萧邺道:“这呢。”
姝云抬头,男人长指挑着藕荷色小衣,朝她伸来,手背的一圈牙印淡淡,系带垂落,末端的那边男人中衣大敞,胸膛薄肌的数道抓痕更加暧昧,往下薄被半遮,依稀可见……
姝云不敢抬眼,忙低头拿过小衣,攥在手里,藏进了被窝。
“哥哥能不能先出去,我要穿衣裳。”
萧邺看着羞于面对的少女,淡声道:“云儿的中衣,昨夜撕烂了,就穿我的吧。”
言罢,他离开凌乱的床榻,寻了他的衣裳放到枕边。
罗帐垂下,遮住旖旎春光。
屋内,从门口到床榻,一路都是衣袍,她的绣鞋一只在门房边,一只在桌案边。
湿漉漉的桌案,早已干涸,留下一圈浅浅的水渍。
*
琼枝端了一盆梳洗用水,正欲进屋伺候姝云起床,却见主道上迎面而来名披头散发、失魂落魄的女子,定眼一看,惊觉正是姝云。
可她宽松的衣裳,好像是大公子的。
琼枝放下铜盆,小跑着过去,担忧万分,“姑娘去哪儿了?您这是……”
姝云攥紧衣襟,穿着不合身的衣裳,一路小跑进屋。
步子迈得急,本就不舒服的腿心扯得疼,回到厢房后,姝云软了腿,关上门,抵着门背,无力地跌坐在地上,抱膝啜泣。
姝云埋头哽咽道:“备水,我要沐浴。”
小小的一团无助地缩在门后,那不合身的衣裳像是男子款式,姑娘这副模样俨然是被欺负了,琼枝看得又心疼,又气愤,又震惊。
琼枝道:“地上凉,我先扶姑娘去榻上坐。”
姝云被扶到榻上,命令道:“今日的事情,不许声张,你权当不知。”
琼枝不敢追问,点了点头,出去准备沐浴用水。
不比在家中,沐浴的地方就在厢房最里面,架子床后面,用一面屏风隔了开来。
温热的浴水流过每一寸肌肤,濯洗去浑身的疲惫和酸楚,双腿的不适得到缓解,姝云揉着酸胀的肚子,潺潺暖意和浴水融合。
她不知所措,害怕极了,颤抖的指尖翻看。
红\肿,一碰就疼。
洒在水中花瓣芳香艳丽,姝云捧着花瓣擦拭肌肤,想要洗涤干净他留下的痕迹,偏偏越擦越红。
她肌肤娇气,稍不注意就留下印子,这印子要很久才能消去。如今身上好几处都留了吻痕,或大或小。
那对盈盈,他也造访过,一圈浅浅的齿印。
像是醉酒那夜梦里的种种,她迫着,一次次承他。
姝云环着臂膀,在浴桶里崩溃哭泣,明明是想避开他才来的山庄,可他还是追来了。
昨日晚宴的饭菜,众人都吃了,偏偏是她被下了药,生出这荒唐的事情。
他是真不知,还假受害?
浴桶里的水渐渐凉了,姝云逐渐缓了过来,换了干净衣裳,垂落的乌发遮住雪颈的吻痕,但稍有动作,乌发垂落身前,那枚吻痕又露出来。
姝云用厚厚的脂粉,才勉强将侧颈吻痕遮住,半披的乌发再遮住,不细看发现不了。
琼枝捧着她穿回来的衣裳,问道:“姑娘,这衣裳如何处理?”
姝云不敢随意丢弃,“留着吧,单独拿个包袱装,这事不能声张。”
……
倏地,一声尖叫打破山庄的寂静。
后罩房里惊现两具女尸,死状凄惨。
一名婢女,一名是昨夜的舞姬。
那婢女的脸被划花了,甚是可怕,手里捏着一包药粉。
姝云和林云熙光听到这消息,就毛骨悚然,不敢去看,也不敢在山庄继续待了,匆匆收拾行李回程。
车夫陆续将马车牵来,李策愁着个脸,抱了折扇环胸,气愤道:“大早上触了霉头!一群不安分的奴婢,妄图攀龙附凤,那腌臜事将我这山庄闹得乌烟瘴气,若是得逞,那还了得。”
林云熙打量李策,又打量姝云身旁的萧邺。
她总觉姝云和萧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说不出的奇怪。
四辆马车依次停在庄子外,李
策气呼呼上车,林家的马车紧随其后,林云熙跟姝云告别,上了自己家的马车,萧邺兄妹各自回了各自的马车。
姝云的马车排在最后,她刚坐下,扶风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对车夫道:“此处人烟稀少,大公子断后,让云姑娘先行。”
马车动了起来,绕过萧邺的马车,往城里去。
团团乖顺地趴在姝云膝上,她摸着小猫,回想李策的那番话,心不在焉。
昨夜婢女给萧邺斟的酒,让她喝了,那酒里有春|药。
是婢女,还是舞姬,想爬萧邺的床?
倏地,一阵剧烈的颠簸,马车往前倾,姝云被惯力推着往前,险些碰到了车板。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姝云稳住身子,扶了扶发髻,撩开窗帘,问道:“怎么了?”
琼枝站在车轮旁,愁道:“姑娘,车辙断了。”
姝云皱眉,抬眸望向前方,林云熙的马车已经没了影子。
车辙断了,马车停在道路中间,后面马车的路被挡了,不得不停下。
扶风过来问道:“怎么停下来了?”
车夫蹲在马车旁,发愁道:“车辙突然断了,走不了。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找不到人修车,只有回城后叫人来。”
就是因为此行路程遥远,车夫来时还检查过一番,马车好端端的,今日突然就坏了。
扶风回去,片刻后再次出现,他领了吩咐,对姝云道:“云姑娘,大公子让您过去跟他同乘一辆马车。”
……
马车继续行驶,林间的路时有不平,车夫稍微放慢速度,以求平稳。
车厢里,姝云抱着团团,萧邺就坐在对面,她如坐针毡,来山庄时觉得快,可这厢返程又极慢。
灼热的目光盯着脖颈,姝云垂下眼睫,理了理乌发,试图遮掩侧颈的吻痕。
萧邺伸手,长指撩开她适才整理的一缕乌发,被脂粉遮盖的吻痕朦胧模糊。
姝云按住他的手,但还是晚了一步,男人温热的指腹已落到吻痕。
姝云惊惶,抬眸看他,呼吸不由紧了几分。
萧邺一脸平静,指腹轻轻摩挲,将遮盖的脂粉蹭掉,紫红的吻痕越发暧昧。
他的手指还停留着,五指渐渐展开,扣住纤白的脖颈,一股力将姝云朝他身边带。
姝云梗着脖子,害怕地伸手,抵着男人宽阔的肩膀,保持着距离,看着他只隔了一掌距离的面庞,惶悚不安,“哥哥……”
萧邺道:“离开庄子,为何不跟我说?云儿何时这般不听话了。”
姝云紧张,道:“庄子里突然死了人,我和林姐姐害怕,就、就匆匆收拾包袱,想快些回去,是怕极了,才忘了哥哥。”
“是么?”萧邺薄唇轻启,指腹摩挲侧颈吻痕。
姝云点头,垂眸避开他沉沉的目光。团团踩在她膝上,一截白乎乎的爪子去抓男人腰间垂挂的香囊。
白兰味的香囊,夏日蚊虫多,里面还加了驱虫的熏香,是她做来送他的。
姝云觉得这是她做得很蠢的一件事。
和她身上味道一样的白兰香囊。
马车忽然颠簸晃荡,姝云身子往前栽去,团团受了惊吓,从她膝间跳下,腰间搭了男人的手,萧邺扶稳她,她几乎是投了他的怀里,唇擦过他的下颌。
后腰酸痛的地方搭着他的掌,姝云浑身僵直。
萧邺喉结滑动,下颌抵着她的发顶,发丝间也是她的味道,一垂眸,是脖间吻痕,他把着细腰的手掌紧了紧。
姝云想起身,却被那只有力的手扣紧,“我们不能这样。”
“哪样?”
萧邺低头,下颌扫过发丝,姝云脑子里一团乱麻,感觉快要炸开了。
角落里的团团望着他们,琥珀色的猫瞳清澈,好似有探索不完的新鲜事,仿佛在疑惑他们。
姝云以一种极其亲昵的姿态,被他抱着,她羞赧,是难以启齿的背|德|感。
“昨夜不是云儿,先招惹我的?”
姝云愣怔,眼睫轻颤。
“昨夜在园子里,云儿勾缠着我的腰,又是松衣襟,又是解系带……”
姝云脸色羞红,光想想就无地自容,打断道:“别说了!”
萧邺轻拍她的腰,将她又按回怀里。
车厢不宽,萧邺岔开的双腿恰好将她并拢的膝揽进,她微微塌着腰,在他怀里僵直了身子。
*
马车驶入街道,逐渐热闹起来。
姝云背靠车壁,如坐针毡,被男人碰过的后腰隐隐发烫,她鬓发微乱,反观对面的男人,衣冠整洁,仪容端正,依旧是矜贵自持的模样。
萧邺撩开窗帘一角,看了眼街边,吩咐道:“去崇业坊。”
崇业坊不是回府的方向,车夫听从吩咐,改了道。
姝云纳闷,猜不准他的心思,闷头摸着团团。
这一路舟车劳顿,又与他生了争执,姝云有些疲倦,便靠着车壁小憩,她不敢睡,神经紧绷着,留心身边的动静。
良久,马车停了下来。
周围的热闹,喧哗声一阵接一阵。
萧邺挑开帘子,恰逢有风进来,吹动姝云的头发,她慢慢睁开眼睛,顺着挑开的帘子看向外面。
马车停在道边,前面数十步是座府邸,一群人进进出出,很是热闹。
姝云抬眸望去,只见牌匾上写了偌大的“魏府”。
她愣怔,再细想一些事情,心底有个答案呼之欲出,只听萧邺不疾不徐说道。
“五月十三,大吉,宜纳采、合婚订婚。郑家的几箱东西送到了魏家,那一双鸿雁足下系了红绸,好不喜庆。”
姝云心里难受,却又无能为力,她跟郑邵玖有缘无分,已经没了可能。
“哥哥跟我说这些作甚,我与他不就是在哥哥的劝说下,断得干干净净么?”
姝云看着他,眼里有恨,也有泪。
萧邺轻笑,抱过她膝上的小猫。团团也不躲,在他掌下轻蹭,撒欢似的在他膝间翻身,仰面四躺。
萧邺伸手逗猫,团团跟他疯玩,张着嘴巴要咬他手指,男人握住它的脸,“逗急了,还学会了咬人。这猫倒随了它主人。”
萧邺吩咐回府,马车缓缓动了起来,驶过一派喜庆的魏府。
姝云情绪低落,待马车停在侯府大门,跟萧邺一前一后下了马车。
她拢了拢头发,遮住脖颈的吻痕,辞了萧邺,先他一步进府。
腿间有些不舒服,她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
回到蘅芜苑,姝云在镜子前又擦了遍脂粉,盖住被他蹭掉的地方。
姝云有些倦了,回床上躺着躺着就睡着了,醒来已是黄昏时分。
琼枝进来伺候她穿衣,道:“大公子半个时辰前派人来传话,让姑娘去一趟。”
姝云抿唇,一下午相安无事,没想到他还是来了。
“你将那包袱拿出来。”姝云吩咐道,既然去了,就将他的东西还给他。
琼枝微愣,顿时明白,昨夜真是大公子。
*
碧罗在燕拂居外浇花,见姝云出现,迎了过去,对她手里的东西好奇,“姑娘这包袱?”
“哥哥在山庄遗落的。”
碧罗习惯性去拿,姝云绕了一下避开,道:“我亲自给哥哥吧。”
姝云径直进了屋中,萧邺就在窗边,掌中是一瓶青色小罐,窗户开了半扇,视线恰好是燕拂居的入口。
萧邺眸光流转,看向姝云捧的包袱。
“哥哥的衣裳,今晨我穿回去的。”姝云小声说着,将包袱放在榻上,耳尖已是微微泛红。
萧邺淡淡扫一眼,指腹摩挲着青色小罐,悠悠看向她的襦裙,裙下是并拢的双脚。
萧邺伸手将窗户关上,屋中的光线顷刻间减少,黯淡些许。
姝云不安地抓紧衣角,扯出一抹浅笑,问道:“听琼枝说,哥哥有事找我,是什么呀?”
萧邺道:“去床上。”
姝云面色骤白,逐渐红了脸,双耳发烫,惶惶不安地看着他。
萧邺把玩手里光滑的小罐,关了窗户,屋中黯淡,姝云隐在一片阴影中,诚惶诚恐。
半晌,萧邺薄唇轻启,“上药。”
姝云渐渐松了一口气,可仍旧难安,“我、我没有受伤。”
萧邺的视线缓缓挪下,停留在她裙下并拢的双腿。
姝云羞赧,袖摆垂落,遮挡了一下,慌张说道:“
我待会儿回去上药。”
她去拿小巧的药罐,萧邺抬手,她落了个空。
“就在这里,将床帐拉下擦药,我去外间。”萧邺说着,不容拒绝,将药膏给她,离开里间。
沉稳的脚步声远了,萧邺折身到雕花罩后面的椅子上坐下。
姝云拿着那罐药,掌心微微发烫,在内心僵持许久,她不愿意,慢吞吞朝床榻边去。
姝云站在床边,不放心地朝雕花罩望去,确认他没有偷看以后,才慢慢坐到床沿。
她脱了绣鞋,伸手将挂着床帐的钩子取下。
床帐垂落,姝云被罩在里面,脱掉襦裙。
安静的里间响起窸窣声,姝云慢吞吞支起一条腿,低头看向红肿的地方。
“药膏在指腹化开,再涂上去。”
男人的声音突然从外面传来,姝云冷不丁吓了一跳,刚碰到腿的手急急缩回去,并拢双腿,惊恐地往床帐那边看去。
帐子上面没有影子,他没有进来。
姝云长舒一口气,将药罐盖子打开,取了豆粒大小的在指腹,用指尖余温融化药膏。
姝云支起一条腿,拨开挡住的,药膏涂在红|肿的地方,她猝不及防吃痛一声。
雕花罩后的椅子上,萧邺端端坐着,长指落在椅子扶手,闻声喉结滚滚,他慢慢阖眼,长指轻扣扶手,纤腿的触感尤为清晰,他手指蜷曲,指尖微勾。
昨夜旖旎的画面,一幕幕闪过脑海。
指尖缠丝,逐渐湿润。
良久,罗帐内又传来窸窣声。
萧邺睁开眼,幽暗的眸深邃,藏着灼意,他起身,挡住视线的雕花罩不在,目光毫无遮挡,一半垂落在床帐外的绯色腰带眨眼间便收了进去。
玉足垂在床边,趿鞋。
萧邺眼眸暗了几分,折身坐回椅子上,倒了一杯凉水饮下。
半晌,姝云脸颊发烫,撩开床帐,将它挂回床钩上,男人仍旧在雕花罩后面。
姝云起身整理裙襦,拿着小巧的药罐离开床边,去外面还给了萧邺。
萧邺放置一旁,看了眼微红着脸的少女,问道:“还疼不疼?”
姝云咬着下唇,难以启齿,下意识并拢双腿。
疼的。
也不知是什么样子的东西,竟这般折磨人。
这厢,碧罗轻扣房门,道:“大公子,药煎好了。”
“进。”萧邺淡声道。
碧罗端了碗药和一盏蜜饯进来,放下后得了吩咐离开。
姝云从小就不喜欢喝药,即便之前勉强自己,也喜欢不起来,闻到药味后轻轻皱了眉头。
他身强力壮,不像是生病的样子,怎还喝上了药。
他喝药也要就着蜜饯么?
萧邺指腹探了探碗壁的温度,看向姝云,道:“喝了这碗避子药再回去。”
姝云顿住,惊愣地看着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向来不喜喝药,每每需哄着才不情不愿地喝下,萧邺起身,温声道:“云儿听话,把药喝了,趁热喝不苦,蜜饯是你常吃的那家果脯铺子。”
姝云心生畏惧,她不想喝。
屋中死寂,气氛低沉,姝云看着那碗冒着热气的药汤,渐渐委屈。
半晌,她低头端药。苦涩的药入口,极其难喝,她有些想吐,两手紧紧扣着碗壁,逼着自己将药全部饮下。
最后实在是喝不下了,姝云“咚”的一声放了碗,捂着嘴巴跑出屋子。
跌跌撞撞离开燕拂居,姝云伏着池边亭中的鹅颈椅,胃里犹如翻江倒海,难受得厉害,想吐却吐不出来。
嘴巴里苦涩的药味久久没有散去,姝云靠着鹅颈椅,难受的哭泣。
短短几日,事情已经超出了姝云的预想,她怎么能怀他的骨肉呢,受过的礼教告诉她,绝对不能如此,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与他同榻已经是有悖常伦,绝不能一错再错。
避子药喝了也好。
白兰花香若有似无,萧邺望着她离开的方向,久久才回神。
碟子里准备的蜜饯,她一个都没吃。
萧邺端起药碗,碗底还余一口汤药。他就着朱色唇印,将汤药饮尽。
再苦的药对他而言都不算什么,如今喉间酸涩,心中空空落落。
萧邺放下药碗,去了里间。
他坐在床沿,目光落到被褥。
床单洇湿一小团,他伸手抚摸,已经凉掉了。
指腹捻了捻,染了些濡意。
指尖摩挲着,渐渐温热。
真是碰不得,连上药也不行。
昨夜也是这般,眼里的泪湿漉漉,都流去了其他地方。
*
翌日。
自从那日问过萧邺以后,崔老夫人就差人去打听京中两户姓沈的官宦人家。
一户是司农寺寺丞,可沈寺丞三代单传,只有一独子。
另一户是水陆发运使,沈家有两女一子,然而大女儿三年前嫁了人,连孩子都有了;这最小的女儿昨年刚满十岁。
崔老夫人忧心忡忡,她这孙子向来清心寡欲,房中没个贴心人,他既提了姓氏,那便已经心有所属。
这般藏着掖着,恐怕不是拿得出手的姑娘。
尤嬷嬷劝道:“或许不是老夫人挑中的这两户高门,许是小门小户,那日淮南王世子举办马球赛,邀的都是世家子弟、高门贵女。”
思索片刻,尤嬷嬷又道:“大公子昔日从军出征,恐怕是那个时候认识的沈姑娘,眼下这姓沈的姑娘不在京城。”
萧邺十二岁从军投身军营,十五岁时打了场漂亮的胜仗,得皇帝青睐,风头胜于当时的安陆侯,本以为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偏偏就在他十六岁时,身受重伤,卧床修养了一年之久。
此后,萧邺再没上过战场,迁羽林中郎将。
崔老夫人思忖,半晌无言,提到不在京中,她忽然想起一桩陈年旧事。
“邺哥儿小时候,他母亲还在时,那位与他交好的小郎君姓什么来着?我一下忘了。”
四姑娘萧姝仪多少岁,安陆侯发妻便病故多少年,算算时间已经十四年了,事情过去很久,又因鲜少被提及,记忆早就已经模糊,尤嬷嬷也是想了想良久。
崔老夫人记不清模样,提醒尤嬷嬷道:“常来咱侯府玩的那位小郎君,跟邺哥儿年纪相仿。”
尤嬷嬷恍然,说道:“好像就是姓沈。老奴依稀记得沈家夫人常带沈郎君来找大公子玩耍,先夫人和沈家夫人交情也好。”
“不过十六年前出了那档子祸事,沈夫人小产,沈大人险些被斩,此后被贬都州,再没回京,”尤嬷嬷皱眉,道:“大公子说的,不该是这位沈家。”
崔老夫人静默无言,陈年旧事被翻了出来,她心里的一杆秤逐渐偏移。
“你去把姝云叫来。”崔老夫人对尤嬷嬷道。
“诶。”
尤嬷嬷快步离开屋子,路过燕拂居时多瞧了几眼,大公子今日当值,不在府中。
一刻钟的功夫,姝云出现在寿安堂,她昨夜昨夜辗转难眠,脸色有几分憔悴,低头给老夫人问了安。
“坐吧。”崔老夫人赐了座,婢女沏了盏茶放到姝云身边。
崔老夫人打量眼前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少女,道:“邺哥儿前阵子也去了京郊山庄,你们兄妹感情深厚,虽不是亲兄妹,但都是萧家养大的孩子,那些个姊妹里,邺哥儿独独跟你亲近。”
话到此处,崔老夫人饮了一口茶水。
姝云心头凝滞,他确实待她不同,其实一开始,她四岁时初回侯府,萧邺不待见她,看她的眼神冷鸷,像待仇人那般,她因此害怕,也避着他。
后来萧邺投身军营,很少回府,那年战事告捷,他立下战功,随军班师回朝,气质疏冷矜贵,高高在上,她更是不敢与他说话。大抵是历事诸多,他不再冷眼看她,但也不亲近。
直到他重伤,卧床不起,姝云去燕拂居探望,自此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好。
那年他十六岁。
而今,这份亲昵的关系,已经不清白了。
“你们兄妹二人以后都要各
自成家,邺哥儿今年二十有一,也该娶妻了。邵玖比你哥哥小,前几日也与魏家结了亲。”
姝云心里不好受,垂在膝上的手捏紧了帕子。
崔老夫人道:“云丫头,你跟你大哥哥亲近,能聊到一起去,改明儿你帮祖母旁敲侧击一番,问问他中意的沈家姑娘是哪位沈家?秉性如何?”
姝云疑惑,“沈家?”
崔老夫人点头,“你大哥哥心有所属,这些年一直不娶,就是因为这沈姑娘。”
崔老夫人笑道:“你要有大嫂嫂了。”
姝云抿唇,既然他心有所属,为何还来招惹她,对她步步紧逼。
姝云应承下来,“祖母放心,我近日寻个合适的机会,问问大哥哥。”
崔老夫人道:“人总是要往前看,我之前让邺哥儿帮你物色夫婿,若有你属意的郎君,也可以跟祖母说说。你虽不是萧家女,但毕竟是咱侯府出去的姑娘,嫁人一事马虎不得。”
崔老夫人敲打道:“你哥哥娶妻,你嫁人,兄妹各有归宿,一进,一出,咱侯府又要添两桩喜事了,皆大欢喜。”
姝云望着崔老夫人,总觉今日这番话另有深意,缄默沉思。
俄顷,姝云起身回道:“云儿幼时盖因祖母指派嬷嬷教导,才纠正了脾气秉性,承蒙侯府养育,才有如今的我,眼下云儿涉世不深,婚事全由祖母做主。”
崔老夫人眉目含笑,欣慰道:“好孩子。”
*
蘅芜苑跟燕拂居不过是隔了一方池塘,一间书斋,穿过一道空廊便到了对方的住处。
夜色渐晚,姝云被叫去燕拂居用晚饭。
一桌菜肴温补滋润,还有几道姝云喜欢吃的,但她索然无味,吃了几口便放了筷子,低头慢吞吞喝着鲫鱼汤,想尽快离开他的住所。
萧邺也盛了一碗鱼汤,玉勺舀了半勺,问道:“祖母今日找你说了什么?”
姝云握紧勺柄,身子瞬间一僵,她去寿安堂的事情,不知怎的就传到了萧邺耳中。
他气定神闲喝鱼汤,姝云沉默片刻,回道:“问了些哥哥的事情。”
“说来听听。”萧邺拿帕子擦擦嘴角,抬眸看她,娇小的身躯一点点吞噬在瞳仁里。
姝云到底还是有些怕他这眼神,说道:“哥哥年纪不小了,该娶妻了……”
萧邺嗤笑道:“我老?”
姝云皱眉,忙摇头否认道:“不不不,是哥哥到了娶妻的年纪,祖母心头寄挂。”
“哥哥心有所属,对吗?”姝云反而问他。
萧邺指搭在案面,悠悠看着她,姝云目光闪躲,避开他的注视。
僵持良久也不见他答复,姝云无奈,说道:“哥哥中意的是哪位沈姑娘?性格如何呀?”
萧邺的目光还在她身上,她抬眸瞧了眼,又飞快垂了眼睑。
“我当是什么,原是祖母请来套话的。”
他语气中带着几分慵懒,漫不经心。姝云心里忽然有些不舒服。
萧邺:“姓沈的姑娘,九月出生,京城人士。”
短短一句话,他又没开口了,慢悠悠喝着鲜香的鱼汤,姝云记在心里,沈姑娘竟也是九月生,跟她同月。
姝云忍不住多问道:“我见过这位沈姑娘么?”
萧邺瞧她一副高兴的模样,眉头微敛。
姝云意识到说错话,拿了勺子,低头喝汤。
萧邺放了汤碗,将青色小罐放到桌上,姝云认识,是昨日她涂擦的药膏。
她脸颊有些发烫,裙下的双腿并了起来。
萧邺:“吃罢去床上擦药。”
姝云羞耻,满脸通红,小声道:“已经消肿了,不用擦药。”
萧邺看着她,目光缓缓挪到襦裙,仿佛能透过那几片轻柔的丝绸,看到她的伤处。
没了阻碍,手指捻捏,一探究竟。
姝云惶恐不安,后脊发凉,像是一条冰冷的蛇盘在足下,盘缠着慢慢往上,缠着她,吐着信子。
阴暗湿冷。
姝云惶遽,嗓子干涩,不安道:“祖母说了,要帮我挑选夫婿,哥哥也要娶妻,我们不能再那样了。”
萧邺怒极反笑,冷戾看她,长臂一伸,按住她欲起的纤腰,掌用力,压了回去。
“妹妹与我都这般了,还想嫁给谁?”——
作者有话说:周一零点见[摆手]
第23章
“哐当——”
玉勺从桌上掉落,在地上碎成两半,勺柄擦过姝云的裙摆,落到凳子旁。
姝云背抵着桌案,男人一掌按住她的腰,一手握住她推打的手掌,站在她面前,高大的身躯挡住去路,居高临下看她,目光一寸寸从她指尖,到脸颊。
姝云浑身僵直,喉咙像是被他遏住一般,压得有些喘不过气。
这份兄妹情谊已经变质,姝云实在是不能接受。他有中意的姑娘,以后会迎娶过门,而她也该有称心如意的丈夫,厮守一生。
她于萧邺而言,就该是养兄养妹,不应再牵出其他的情愫。
男人弯腰俯身,一张脸近在咫尺,抵过来的身躯像堵密不透风的墙,将她牢牢圈锢在里面。
姝云头皮发麻,无奈妥协道:“我听话,去擦药,哥哥先放开我,好不好?”
男人的眉目冷若寒霜,腰间紧扣的手掌没有松开的迹象,紧贴着衣裳,掌温灼灼。姝云一根弦紧绷着,如芒在背,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没有别的办法了,论力气,抵不过他;论手段,不及他一根手指。
屋中死寂,终于,被他攥住的手腕松开,萧邺看了她一眼,起身离开,背过身去,吩咐下人将晚膳撤走。
碧罗领着几名小丫鬟进屋,眼观鼻鼻观心,低头收拾饭桌。
屋子里只余下收拾碗筷的声音。
姝云手里拿着药罐,独自坐在饭桌旁,侧身对着萧邺。烛光下,男人英姿挺立,一只手置于身后,独留给她一道高大的背影,宛如座巨山,直直压向她。
地上的碎勺被拾起,丫鬟们收拾干净桌子,全部离开了屋中,姝云望了眼不动如山的男人,她拿着要药罐起身,不情不愿朝里间去,裙裾沙沙地扫过地面。
屋子里的冷香浮动,是一贯的清冽。姝云放下罗帐,在遮挡的床帷里解开腰带,襦裙脱下发出窸窣声。
萧邺抬脚走过去,在床前停下脚步,一双绣鞋整整齐齐放在踏蹬上,鹰隼般的目光望向映照在罗帐的窈窕身姿。
姝云自然也瞧见了帐上萧邺的身影,他就在床外,距离有些近,影子笼罩下来,阴翳黑暗。
姝云的身子瞬间僵硬,诚惶诚恐,他若真要进来,她拦不住的。
姝云深知赶不走他,转过身去,背对着外面,但帐中光线暗淡,她有些看不清,又不得不微微侧转身子,让昏暗的光落到腿间。
昨日涂过药膏,已经不肿了,但碰到一些地方还是会痛感,姝云低头,指尖翻看,胡乱擦了擦,不敢在他床上多待。
“妹妹擦药仔细些,明日若没有好转,明夜又来。”
萧邺的声音冷不丁响起,姝云心惊肉跳,见他没有往前的趋势,长舒一口气。
她取了药膏,低头时因为光线太暗,看不清,右腿往里面伸去。
药膏在指尖逐渐湿濡,姝云满脸红热,咬着唇瓣,尤其是清楚地知道男人就在罗帐外,那双眼睛恐怕正盯着看,姝云羞耻。
她从小循规蹈矩,十六年里没做过出格的事情。
一向端方持正的男人,逼着她。
月亮悄悄爬上云端,池塘里蛙声呱呱。
空廊挂了灯笼,姝云步子不停,三步并两步朝蘅芜苑去,明明知道已经离开了他的身边,却还是胆战心寒。
夏夜的风吹着冷汗,身子有些凉。
姝云攒够足够的银子不知要多久,她不想再等了,疯狂地想远离他,越远越好。
逃离的念头一旦萌芽,就在疯狂生长,触到遥不可及的目标。
姝云紧紧握着胸口的玉坠子,坚定了
信念。
……
几日后,林云熙来找姝云。
蘅芜苑外的池塘里,荷花开得正盛,池边柳荫下浮着一艘小船。小几上摆了一盘葡萄,一碟糕点,一壶君山银针。
林云熙躺在船上,支肘撑头,看向小几旁端坐的姝云,摇着团扇送来清风,说道:“从山庄回去后,我就给表姐写了信,问了制作通草花的事情,估摸着一个月后就有回信。”
姝云捻了一颗紫葡萄,慢条斯理地剥皮,说道:“若是能问得做法,是极好的。”
姝云还是觉得信中所言,不如亲自拜访学习。她抬眸,失落地望了眼燕拂居的方向,别说扬州,就算是在山庄小住了几日,他也追了过来。
姝云低头吃葡萄,情绪低落。
池边有柳树遮阴,几只蜻蜓边飞边停在荷花上,水中的鱼在荷叶底躲阳。
林云熙起身,叹息着愁道:“世子昨天送来一盆纯白栀子花,还让我娘看到了。”
姝云担忧,问道:“伯母不让你们来往吗?”
林云熙拧了眉,手指搅着团扇流苏,有些不好意思,别扭说道:“我娘倒没说什么,只是偷偷在笑。”
林云熙“哎呦”一声,害羞地捧着脸,黛眉微蹙,“就是感觉小秘密被爹娘发现了,特别糗,特别不好意思。”
“云儿,”林云熙过去挽住姝云的手臂,无措道:“我都想躲着几天世子。”
姝云作为局外人看得清楚,是李策先喜欢的林云熙,“以世子的性格,想办法都要出现在你面前,跟你讨笑讨话,几日都等不得。”
林云熙想了想,是李策能做出来的事情。她低头捻了一颗葡萄,嘴角微不可察地扬起一抹浅笑,吃着甜甜的葡萄。
一只红蜻蜓立在船旁边的荷尖上,很久都没有飞走。姝云轻轻探身,屏气凝神,慢慢将手伸出去,试探着去捉蜻蜓翅膀,眼看着快要碰到,蜻蜓像是后面长了眼睛,唰的一下飞走了,姝云落了个空。
林云熙瞧见,发现很多蜻蜓都喜欢在池塘边飞来飞去,“咱去那边捉蜻蜓。”
她拉着姝云从船上下来,在池边捉蜻蜓。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姝云捉到了一只蜻蜓,轻薄透明的黑色翅膀,细长的尾腹呈蓝色,像是覆了层透白的薄纱,雾蓝雾蓝的。
“瞧,这只蜻蜓真好看。”姝云笑靥如花,朝林云熙去,余光瞥见池塘对面的空廊里有生面孔。
男子身形修长,着一袭月白长袍,束天蓝色腰封,佩玉戴环,儒雅温润,似月下清辉。
男人也在看她。
林云熙顺着姝云的目光看过去,在她身边小声问道:“这位公子面生,谁呀?”
姝云回神,敛了目光,摇头道:“不认识,我也是初次见他。应该是来找哥哥的。”
两人背过身去,姝云给林云熙瞧她捉的蜻蜓,可高兴了。
看几眼就行了,姝云手指一松开,蓝色的蜻蜓振动翅膀,飞远了,去属于它的广阔天地。
“梁大人?”
仆人唤了一声,梁蒙慢慢回神,问道:“那位青衣姑娘是府中哪位姑娘?”
仆人回道:“是云姑娘,也算是大公子的妹妹。另一位是云姑娘的闺中密友,吏部尚书家的千金,林姑娘。”
“梁大人,这边请。”仆人伸手,请他挪步另一边。
梁蒙最后看了眼姝云的背影,跟着仆人进了燕拂居。
今日,萧邺休沐,梁蒙递了帖子拜访。
梁蒙是扬州人,是在幽州河口治水的小官,今春圣上西行雍州、幽州巡边,他被萧邺举荐,因为治水患有功,得圣上青睐,擢升工部水部郎中,掌天下川渎、陂池之政令,以导达沟洫,堰决河渠【1】。
梁蒙是寒门弟子,跟萧邺不认识,只在幽州时有几面之缘,眼下从幽州来到京城赴任,铭记昔日的举荐恩情,带了些东西来府中拜访。
男人矜贵端方,不轻看寒门,单坐在那里,就是正气凛然,梁蒙听说萧邺以前立过战功,倘若没受伤,肯定还会驰骋沙场,如今任羽林中郎将也是一众子弟中的翘楚。
梁蒙将长盒递过去,笑道:“略薄薄礼,聊表心意,请中郎将笑纳。”
萧邺没接,垂眸抱起椅脚旁磨爪的团团,曲指轻敲它的头。团团安分了,趴在他膝间,颓着毛茸茸的小脑袋。
“梁大人,我这里不兴这些,拿回去吧。”
萧邺说道,梁蒙有些尴尬,讪讪收起锦盒,心中对他的敬意多了几分。
萧邺淡道:“你我素不相识,我向陛下举荐,只因是觉得有才之人,不应被埋没。”
“正值夏季,下月多雨,去年水患就淹了几个村子,如今梁大人上任,正是一展身手的时候。”
梁蒙愣了愣,恍然大悟,“多谢中郎将提点。”
萧邺轻抚猫头,提点算不上,不过是想那人早日归京罢了。
梁蒙留下喝了一盏茶,也没久留,识趣地离开燕拂居。
*
姝云跟林云熙回屋后,才发觉有一阵子没看到小猫了,它调皮得很,总是喜欢乱跑,怕就怕跑去了侯府西边,若是被萧姝珍看见,又要将她的猫丢了。
“团团?”
姝云和林云熙在蘅芜苑外面寻猫。
姝云着急,学了几声猫叫,还是不见团团的身影。
林云熙安慰道:“别急,兴许是在草丛堆里睡觉。”
几人在池塘边、园子里寻猫,梁蒙从燕拂居出来,仍旧被那道窈窕的青色身影吸引去。
他心头悸动,是一见钟情的感觉。
一只小猫从他身后跑过去,朝青衣少女跑去,梁蒙认得,是萧邺方才抱玩的三花猫。
“姑娘,瞧!”琼枝惊叹,姝云转身看过去,悬着的心终于是落下,顿时喜笑颜开。
团团已经跑到她的身边,姝云蹲下,抱它在臂弯,有些生气道:“以后再乱跑,就不给你吃鱼了。”
姝云皱皱鼻子,吓唬它道:“等你跑到东边的院子去,就给你扔出去。”
姝云准备回蘅芜苑了,又看见方才捉蜻蜓时的男子,她微微一愣。
梁蒙走了过去,拱手一拜,道:“新任水部郎中梁蒙,见过二位姑娘。”
姝云和林云熙虽不认识他,但也莞尔一笑,回了他。
姝云臂弯里抱着猫,好奇问道:“听见口音,梁大人不像是京城人士。”
梁蒙点头,嗓音温润,“我是扬州人,这三年在幽州任职,是这月月初到的京城。”
姝云眼前一亮,多打量了男人几眼,她慢慢低头,敛了眸子。
梁蒙是来拜访萧邺的,已经从燕拂居出来,不便久留,很快便跟着领路的仆人出府。
姝云抱着团团,若有所思地回了屋子。
林云熙饮了盏紫苏饮,“我听我爹说,自从十二年前陛下下令重建通天楼,这些年工部任命了不少匠人,这位梁大人虽是水部郎中,但应该也略懂营造之术。”
姝云有所耳闻。通天楼要建三十五层,高耸入云,气势恢宏,立于高楼鸟瞰,将整个京城尽收眼底,如此蔚为壮观的通天高楼,一旦建成,可彰本朝威仪。
通天楼已经修建了二十四年,还没竣工。
十六年前,修了八年的楼突然坍塌,工匠死伤无数,负责的官吏被圣上问责。此后,通天楼的修筑停了四年,在十二年前,才开始从重启修建。
林云熙有感而发,叹息道:“通天楼的年纪,比你我都还大,也不知何时能竣工。”
姝云抿唇,倘若一切顺利,尚未等通天楼拔地而起,她便已挣脱萧邺的桎梏。
……
突然下了一场雨,夜雨淅淅沥沥,翌日天空一碧如洗,烈日灼灼。
燕拂居。
扶风进屋,在萧邺身边小声禀告。
萧邺神色严肃,起身离开屋子,去后院马厩牵了一匹马,策马离府,独自前方康乐坊。
别苑大门紧闭。
神志不清的疯癫妇人被扎了睡穴,静躺在床上。温容取来银针,寻着头顶
的几个穴位,将银针缓缓扎入头顶。
温容施完针,萧邺已经来了,在一旁的椅子上端端坐着。
“她如何了?”萧邺看了眼,淡声问道。
温容收了针,朝萧邺走去,“情况有所好转,可若要恢复神志,还需一年半载,她是受了巨大的刺激,才成了这疯癫模样,与白姨娘的情况不同。”
一个是真疯,一个是装疯卖傻。
萧邺抬眸看过去,昏睡的中年妇人安静了。
温容说道:“我有一个办法,或许能帮助她恢复记忆,没准儿这记忆一恢复,她就清醒了。”
萧邺示意她说下去。
温容:“医书记载,刺激她的情绪,对恢复记忆有帮助。这妇人在田家屯经历的种种,应该都不是很好,因此不能拿此做刺激,反而是没失忆前的、印象深刻的事,能帮她忆起一切。”
萧邺敛了敛眉,缄默半晌,“你有几成把握?”
温容沉默一阵,伸出四根手指,保守估计道:“四成。”
萧邺长指轻扣桌案,神色晦暗不明。
仅有四成把握。
萧邺问起另一件事,道:“上次让你配的药,配好了吗?”
温容微愣,道:“避子是女子之事,大人何必让自己吃那药。”
她劝不动,将配好的避子药给了萧邺,叮嘱道:“是药三分毒,大人谨记,不能频繁服用。”
萧邺将瓷瓶攥在掌中,不能让她再喝避子药了。
夜幕渐沉,一弯皎洁的月悬挂苍穹。
萧邺立在窗前,将那尚未雕刻完的木鹰拿在手中,指腹摩挲雕刻的羽翼,心头沉郁。
良久,他放下木雕,抬眸望向蘅芜苑的方向,神色复杂,夜风吹动衣袂,胸口的闷意却久久不散。
廊下挂了灯笼,萧邺早起遣走仆人,虫鸣蛙叫的院子里突然想起急促的脚步声,一道窈窕身影出现,脚步虚浮急切,衣袂飘飘,像是翩然起舞的蝴蝶。
少女手托裙裾,上了台阶,出现在他的寝屋。
烛火通明,映照她潮红的脸颊,杏眸潋滟,媚眼如丝,鼻翼浮着细汗,鬓间的发钗都卸了去,青丝及腰,亭亭玉立。
烛光下,她朝萧邺奔来,馨香撞了满怀。
萧邺愣怔,几乎是她撞入怀中的一瞬,身形轻颤,往后退了半步。
男人的气息是最好的解药,姝云踮脚抬臂,圈住他的脖颈,将她柔软的唇送了过去,吻着他。
两唇相贴,姝云吻得生涩,杂乱无章,没有一丝技巧可言,是情窦初开的青涩。
唇舌交缠着,交换着彼此的气息,男人身量高,姝云仰头不舒服,两足相抵,她慢慢踩上他的脚背,圈住脖颈的手臂顺势往下压,方便亲吻。
萧邺喉结滑动,逐渐反客为主,挽着她不盈一握的细腰,抬手扣住她的后颈,低头加深这一吻,柔软的唇在齿间。
从浅尝辄止,到若即若离,他被她紧紧抱住,缠吻不休,萧邺回应她的吻,逐渐占有。
姝云双眸情丝涌动,湿入的唇贴着薄唇,“再来一次。”
再来。
还要。
不够。
彻彻底底地贴近,不分开。
身体里的血脉涌动,蛊虫霸占着她的理智,只有熟悉的味道,才能缓解这份难以抑制的躁动。
灯火明明,少女软了身子,依偎他身,初初分开的唇又贴了上来,落在滑动的喉结。
萧邺闷哼,手背青筋迸起,把着细软的腰分开,沙哑着声音道:“再来一次什么?说出来。”
“别松手。”姝云怕他离开,撒赖地将腿盘缠在他腰间,把身子往上送。
萧邺下盘稳,不动分毫。他伸手,指腹压着湿濡的红唇,少女情动难捱,脸颊潮红,眼尾一抹红,委屈又嗔娇地看着他。
萧邺的唇擦过她的耳畔,“不说,哥哥怎么知道,云儿想如何?”
唇间的指挪开,垂落她后腰,指腹在腰窝缓缓打圈,姝云脑袋快要炸开,娇吟着,挺腰贴向男人,碰到坚实的腹部,姝云抱着他,说了两个字。
她仰头去寻他的唇,萧邺含住绵软的红唇,一手托住臀,一手拉过窗户,砰的一声关上。
夜风吹得灯火摇曳,寝屋门合上,藏着满屋的春光。
锦帛撕裂的声音响起,柔软的绸衣堆在臂弯,姝云轻颤,抓着他衣襟的手慢慢攥紧,男人低头吻上她潋滟的眼。
绣鞋脱落,东一只,西一只,萧邺把着细骨伶仃的足腕,交扣在腰间,带着怀里的少女往床榻去。
青丝铺散枕间,玉足踩在身侧,萧邺敛去她脸颊的发丝,捂住细软的手,贴放在腰间的玉带蹀躞。
“解开。”
萧邺贴着她的耳,气息灼灼。
姝云摸索一番,解了蹀躞扣,才松开的手,被男人重新握住,指尖拨开衣裳,腹肌紧实,垒块分明,她摸了摸。
萧邺的唇压了过来,又吻住她的唇。很喜欢,怎么也亲不够,将那躲避的丁香小舌勾缠,口津四溢。
大掌分开她的膝,萧邺跪在她身前,像是虔诚的信徒。
微弱的烛光透入帐中,朦胧交织,她在他床上,枕着他的枕头,缠抱着他,纤手软绵绵地抓着他的指,央求着他。
一抹烛光,在视线中飘动。
萧邺反扣她的手,搭在劲瘦的腰间,她就这样抱着他。
姝云圈住男人的腰,渐渐地,手臂挪动,搭在他的肩上,柔软的身子投入他胸膛。
两胸相贴,气息交缠,强烈跳动的心跳声频率变得一样,热烈,紧实,炙热。
姝云呜咽着,可明明是她缠着不放,先哭的反倒是她。
萧邺吻去咸甜的泪,大抵这就是劣性,她越是哭,他越想欺负。
往后退去,姝云哭得更厉害,足勾住劲瘦的腰,细骨伶仃的两个脚踝交扣抵着他,不让他离开。
萧邺唇角微不可察地扬起,姝云越是呜咽哭啼,他越握住她的手腕。
按在她的手放在枕边,他低头,去寻她的唇
唇软软的,带着淡淡香气。
月光皎洁,地上的罗裙凌乱,一片狼藉,罗帐上影影绰绰。
姝云的头刚沾了枕头,还没缓过来,又被萧邺按住细腰,翻了个面,薄红的脸颊贴着软枕。
男人的大掌挽腰,往上提了提,姝云脑袋昏胀,已经没了第一次的执着,趴着床褥睡意渐浓。
少女身姿曼妙,在萧邺的掌下,跳脱出了她的循规蹈矩,迎合着他。
…………
霞光万丈,姝云在一声声鸟啼中醒来,逐渐发现不对劲,遒劲的手臂从后面绕到身前,圈住她,背后是男人的胸膛。
她的衣裳,不见了。
藕荷色小衣也歪歪斜斜,都……都看见了。
身上的酸痛感十分熟悉,姝云惊醒,顿时睡意全无,身子在这一瞬僵直。
“云儿醒了?”
萧邺嘶哑的声音从耳后传来,灼灼气息洒落耳廓,湿热的唇贴着她的耳。
姝云双目紧缩,满眼惊恐,脑中一片空白,手微微颤抖,有东西压在胸口,透不过气。
昨夜她只记得很难受,想找到那晚在一起的男人,双腿不听使唤地跑去燕拂居,意识像是被侵|占了,一遍一遍跟着他沉沦。
姝云大惊失色,顿时惶恐无助,将头埋进被窝,哭得伤心。
雪背上的吻痕深深浅浅,肩头的蝴蝶印记随着哭泣颤动着。
萧邺转过她的身子,将哭泣的人儿揽入怀中,轻抚雪背,怀里的人抵触,浑身僵直。
萧邺敛眉,用了些力,紧紧抱她进怀里,绵软覆在胸膛。
“一点都不记得了?昨儿可是妹妹自己投怀送抱。”
姝云脸颊由红转白,湿漉的眼睫颤抖,含着两汪清泪羞耻地咬了咬唇。
“我不记得了。”姝云哽咽着小声说话,迷蒙又无措,“怎么会这样?”
“
怎么会成这样。”姝云害怕极了,她感觉自己病了,变得不受控制,她避他还来不及,又怎会对他投怀送抱。
萧邺的手顿住,眼底滑过一丝异样。
怀中满是她的泪,萧邺捧起她的泪脸,伸手擦泪。
“昨夜吃了什么?见过谁?”萧邺察觉事情不简单,温声问道。
姝云慢慢收了眼泪,仔细回忆。
半晌,她摇头,泪痕未干,声音还带着哭腔,道:“吃食都和平日一样,是哥哥这边的小厨房做的。”
姝云皱眉看他,眼神带着几分警惕。
萧邺不悦,把细腰的手握紧,追问的道:“见了何人?”
姝云依旧摇头,“早上去寿安堂跟祖母请安后,我就回了蘅芜苑,除了园子里干活的几名婢女,我没见过其他人。”
萧邺沉眸,指腹在她腰间摩挲,若有所思。
怀中少女一张泪脸楚楚可怜,给美貌添了几分娇媚。
萧邺道:“吃罢早膳,随我去一个地方。”
姝云一头雾水,点头应了下来。
罗帐遮了光线,姝云不知时辰,这会儿的光线已经很足了,想必是起晚了,不能再待在他寝屋。
姝云弱柔无骨的手推了推他,红着耳朵小声道:“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萧邺按住她欲起的腰,道:“一会儿过来用早膳。”
姝云咬了咬唇,无奈点头。
得到他想要的答案,腰间的手臂松开,萧邺没有要起身的意思,一只手臂还放在她后颈,让她枕着。
姝云捂着胸口的小衣,慢吞吞爬到床尾,绕过他来到床沿,素手撩开罗帐去找衣裙,却见满地狼藉,她皱了眉,脸颊火辣辣。
姝云也顾不得双腿的酸软,赤脚从床上下来,腰间突然横过来一只手臂,从后面揽住她,抱着她坐回床上,姝云吓得一颤,诚惶诚恐。
“让碧罗进来伺候你梳洗。”
萧邺拿起地上掉掉落的外裳披在身上,扯了薄被遮住雪肌,藏住春光。
姝云从被中伸出手,小心翼翼扯了扯男人的衣角,小声央求道:“能不能不要外传?”
萧邺拧眉,似是不悦。他没说话,去了外间穿衣。
姝云垂头,将罗帐拉上,缩在被窝里等碧罗进屋伺候,等了良久也没听见房门打开,反而响起脚步声。
稳健的脚步声越发近了。
垂下的罗帐撩开一条缝隙,萧邺伸手进来,熟悉的小罐映入眼帘,姝云脸颊发烫,只听罗帐外的男人说道:“昨夜清洗过了,但并未上药。”
姝云羞赧不已,更多的是耻辱,下意识并拢双腿,她拿过小罐,推开他伸入帐中的手。
咬着唇瓣,不让眼泪掉下来,姝云背对着床沿,取了药膏,低头擦药。
……
姝云在燕拂居用了早膳,待她吃罢,碧落受萧邺的吩咐,端来一碗药放到桌上。
不用说,姝云也知道这是避子药,没等男人开口,将药碗端起,闷闷饮下。
入口不苦,不是那日的味道,倒有几分像她数年前调理身体的温补汤药,姝云愣了愣,怀疑是味觉生错,闷头将汤药喝完。
姝云刚放了碗,萧邺拿了枚蜜饯喂她嘴里。姝云低头含住,蜜饯将药味掩盖,嘴里是丝丝蜜饯的甜。
饭后,萧邺带姝云去了康乐坊。
姝云知道萧邺在京中有几处私宅,今日来的就是其中一处,私宅中丫鬟婆子都有,像是安置了人住下。
姝云正好奇,萧邺带她入屋,让女大夫给她号了号脉。
问及病因,姝云难以启齿,红着脸道:“身体里好像有一只虫,意识不受控制,想……”
萧邺在一旁坐着看她,姝云不好意思,掩唇在温容耳边小声道:“是夫妻才会做的……那事。”
温容惊讶,不可思议地看着姝云。
姝云心里没底,不安地追问道:“温大夫,我这是是得了什么怪病呀?”
温容又把了把姝云的脉,皱了皱眉,思忖良久,道:“姑娘恐怕是中蛊了。”
“素闻苗疆人擅蛊,可操纵人心,姑娘应是中了情蛊,才会变成那样。”
姝云震惊,眼睛慢慢红了,不安地追问道:“那要如何解除这蛊?”
温容面露难色,摇头对萧邺道:“我无能为力,蛊毒只有苗疆人能解。这情蛊有固定发作的时间,若是无解,就只能……”
温容欲言又止,姝云一颗心沉入谷底,手脚冰凉,顿时慌乱无措。
萧邺皱眉,细想那晚种种,脸色阴翳得可怕。
竟将主意打到了他头上。
萧邺示意温容离开,他一改厉色,来到姝云身边,揽着她的臂膀,轻轻安抚。
姝云咬唇,压抑在心里的委屈再也憋不住了,眼泪好似断了线的珠子,簌簌落下。
萧邺:“既然眼下没有办法,往后哥哥当你解蛊的药。”
姝云身子一僵,脸色有些白,仿佛失去了所有的血色。
……
离开安静的屋子,姝云跟在萧邺身后,有些奇怪,他不是往别苑外去,发而带着她去了园子里。
抄手游廊传来妇人的声音,“哈哈瞧我的孩子,真可爱。”
姝云闻声望去,面生的中年妇人臂弯里抱着东西在游廊里跑来跑去,身后有几名丫鬟在追。
那中年妇女看见姝云,双目紧缩,忽然停了下来,不可置信地站在原处。
神志不清的妇人抱着空空如也的襁褓,朝姝云跑来,扑通跪下,情绪十分激动,唤她道:“夫人!”——
作者有话说:疯癫妇人第一次出现是在10章
注:掌天下川渎、陂池之政令,以导达沟洫,堰决河渠——来自《旧唐书》志
第24章
姝云一头雾水,中年妇人面生,脸上有几处浅浅的斑,面颊凹陷消瘦,皮肤粗糙,像是受了诸多磋磨,身上却透着一股与朴素衣裙不符的气质。
姝云疑惑地看向萧邺,问道:“哥哥,这位是?”
那妇人精神恍惚,突然抓住姝云的手,“夫人忘了奴婢呀!”
她将襁褓送到姝云的面前,“姑娘在这儿呢。”
襁褓空空如也,妇人忽然愣住,情绪激动地抱着襁褓翻找,嘴里念念有词,“姑娘呢?姑娘去哪儿了?”
“姑娘不见了!”
“他们……他们抓走了姑娘?!”
妇人瞪大双眼,神智失常,精神恍惚,瞧了姝云一眼,惶恐地推开她的手,往后退却一大步,摇头道:“你不是夫人,不是……”
妇人转身跑开,害怕地躲到抄手游廊的柱子后面,蹲了身来缩成一团。
“把她带回屋子里。”萧邺吩咐宅中丫鬟。
几名丫鬟带走神智失常的疯癫妇人,姝云疑惑不解,为何叫她夫人?
“走吧,回府了。”
萧邺率先迈步,没有要告诉姝云这妇人身份的意思。
姝云跟在萧邺身后,回头不由多看了几眼那被带走的陌生妇人,好奇她的身份。
马车行驶在街上,姝云一根弦紧绷,以往同乘马车,两人相对而坐,如今萧邺就坐在身旁,气息萦绕在鼻翼,裹挟着她。
姝云如坐针毡,手绕到背后,低头揉着酸痛、不舒服的后腰。
男人的手忽然伸过来,落在她揉腰的地方,姝云僵直身子,眼睫轻颤。
“腰痛?”萧邺问道。
姝云难为情地点点头,想抚下他的手,腰间的手臂忽然用力,带着她往身边靠。
萧邺挽着她的腰,以一种极亲昵的姿态靠在一起。
在姝云的认知里,这更像是一对关系亲密的夫妻,可他们不是呀,她觉得羞耻、羞辱。
萧邺轻轻揉着她酸痛的腰,姝云挣脱不开,被遒劲的手臂揽着,顺从着他,依在他的臂弯。
男人掌心的温度透过裙襦,传到腰间,越来越烫。
“算算日子,情蛊十日发作一次。”萧邺把着不盈一握的细软腰肢,道:“再过九日,妹妹又要承一次蛊虫之痛。”
姝云惊怯,脸色煞白,双腿不禁并拢,耳根的红逐渐蔓延至煞白的脸颊。
她不
想与萧邺在这档子事情上牵扯出关系,可是情蛊一旦发作,她便不受控制,昨夜怎么跑去燕拂居找他的,都不知道。
萧邺道:“那日晚膳来燕拂居用,我摒退下人。”
姝云低着头,没有应他的话,内心挣扎不已。
萧邺似笑非笑道:“妹妹难道还有别的选择吗?”
姝云没得选,低眉顺眼地点头,如今她在侯府孤苦无依,不能跟他起争执,还是要跟以前一样,与他情分交好,“只有哥哥能帮妹妹了。”
萧邺垂眸看她,她总是如此乖巧,但倔强起来,谁也拉不住,轻揉她酸痛的腰,顺势揽她枕着臂弯,温声道:“哥哥会帮云儿的,一直都是。”
萧邺环着细软腰肢,姝云不敢妄动,垂在膝上的手攥紧,他真的很会藏起心思,以致于,她近日才发现真面目。
马车在侯府外停下,萧邺松了手,端方坐着,又是一贯的清心寡欲。
萧邺掀开帘子,躬身先一步出去,清冽的气息拂过,姝云脑子一团乱麻,她慢慢起身,弯腰离开车厢。
萧邺立在马车旁等她,宽大的手朝她伸来,姝云顿了顿,搭上男人的掌,他旋即握住,扶她下马车。
旁人眼中,只会道兄妹二人感情深厚。
姝云站定,从他掌中抽回手,缩回袖子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使劲擦了擦。
萧邺轻笑,进了侯府,姝云跟他身后,往东边去。
萧姝珍打扮得俏丽,正欲出府,瞧见廊下一前一后两道走远的身影,不悦地皱眉。
这个时辰,两人已经出府回来了,姝云身边,连个丫鬟也没跟,手中也没拿东西,温顺地跟在萧邺后面。
前几日,姝云受邀去了淮南王在京郊的庄子,据说冬暖夏凉,是避暑、泡温泉的好去处。
不仅如此,萧邺也去庄子,两人一同回的侯府。
未来的侯府,是萧邺做主,然而同样是阿爹的孩子,萧邺对她格外冷淡,丝毫不念及兄妹情分,反倒明目张胆地偏袒姝云——
这个冒名顶替、白白享受十六年荣华富贵的假千金。
萧姝珍越想越生气,姝云拥有的种种,本来应该是她的,是她跟淮南王世子交好,也是她跟大哥哥感情深厚,一场调换,甜头却全被姝云占了。
萧姝珍指甲深深嵌入肉中,不能让姝云如意。
===
这日,姝云去了云霜阁,发间簪了林云熙送的那支通草花发簪,几朵桃花簇拥一起,栩栩如生。
萧邺当值,不在府中,但他的随身护卫扶风跟着姝云出了侯府。
因是之前田家人对姝云纠缠不休,扶风奉萧邺命护她安全,表面是如此,但姝云知晓,这些不过是他的眼线罢了。
姝云被琼枝扶下马车,对扶风道:“你在此等我,我去挑些脂粉。”
扶风领了吩咐,跟车夫守在马车旁。
这厢,艳阳高照,可远方飘了一团乌云,不知过云雨何时就落了下来。
云霜阁生意红火,几名姑娘在大堂挑选胭脂水粉,霜娘在屏风隔开的另一边,给姑娘试熏香味道。
姝云没去打扰,挑了款喜欢的口脂颜色,上了阁楼,在常坐的隔间等霜娘忙完。
隔间里有镜子,姝云把唇脂擦掉,换了新挑的颜色。
过了许久,隔间的门推开,霜娘抱着一个匣子进屋,“太忙了,还是伙计跟我说你上了阁楼,久等了。”
“云霜阁生意兴隆,我高兴着呢。”姝云笑道,示意琼枝去外面。
霜娘坐下,将装了银子的匣子给姝云,“上个月的分红,一百一十五两银子。”
“这是账本。”霜娘拿出账本,给姝云过目。
“我信你。”姝云没有翻动,把账本还给霜娘。
云霜阁生意兴隆,她跟林云熙每月都会有分红得,不过之前姝云得的分红,连带着她的月例,都被王慧兰收了回去。
姝云点了点匣子里的银子,将它收好。
姝云觉得这些钱还不够,她见过霜娘的落魄,倘若她出逃,没有足够的银子在异乡寸步难行,她需要很多很多的钱,这样一来,出逃后的生活才不会拮据。
霜娘一进来,就被姝云发间的花簪吸引,眼前一亮,这厢将分红给了出去,“这通草花发饰精美,云儿今日是人比花娇,娇娇俏俏的让我忍不住挪开眼。”
姝云脸皮薄,耳朵慢慢红了,嗔她一眼。
姝云取下通草花发簪,道:“《本草拾遗》中记载:通脱木,生山侧;叶似萆麻,心中有瓤,轻白可爱,女工取以饰物。我打算学做,若是咱云霜阁也卖这个,小的做发簪,大的咱就插在瓶中,生意必定更上一层楼。”
霜娘拿了花簪在掌中,“这通草花呀,我家倒台那位曾送过一支给我,精美好看!但听说制作繁琐。”
姝云抓住一切能赚钱的门道,问道:“霜娘知道方法?”
霜娘摇头,失落道:“论手艺,我不会,不过是之前在姑苏城时,听人提及。”
霜娘瞧出她的不对劲,簪了通草花在姝云发髻,问道:“云儿,你最近是遇到难处了?急需用钱?”
姝云摇头,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没有,府中用度一如从前,我最近闲了下来,见通草花好看,就想学学。”
她笑道:“我每月领了府里的月例,还有你这儿的分红,不缺钱的。”
霜娘闻言点点头,“那就好,若是有难处,别不好意思,跟我说,我能帮的,一定帮。”
姝云心里一暖,“谢谢。”
霜娘拍拍姝云的手,道:“都是朋友,当年我落魄时,幸好有你跟云熙相助,否则我大概就没命了。”
姝云回握住她的手,心里有了慰藉。
在阁楼坐了一阵,姝云正准备离开,乌云滚滚,外面忽然下起了雨,雨滴砸落,稀里哗啦。
姝云在阁楼多留了会儿,打算等这阵雨驻再离开,霜娘去楼下忙事情。
支摘窗开着,姝云倚在窗边看雨。乌云飘来,这场雨来得急,没带伞的行人捂头跑过,有的则是在街肆躲雨。
一只小狗淋了雨,正四处躲藏,又不敢往人多的地方去,只能藏在摔成两半的大缸旁。
姝云正欲让琼枝拿把伞来,一辆马车在雨中驶来,忽然停下,挡住了她的视线。
男人从马车里出来,撑伞朝那大缸走去,他蹲身,抱起淋雨的小狗。
待男人转身,姝云才看清,是梁蒙。
梁蒙一手撑伞,一手抱着蜷缩成一团的小狗,与她的目光相撞。
他撑伞站在雨中,望向支摘窗里的少女。
雨丝飘落面颊,风吹动衣袂,他的心也跟着悸动。
……
云霜阁,阁楼。
落雨打湿的小狗趴在桌边,瑟瑟发抖,梁蒙有些局促,“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云姑娘。”
他瞧了眼窗外,道:“这过云雨来去匆匆,估摸着再有一炷香就停了。”
姝云微微颔首,声音轻柔,“这雨来得及,倒是让人措手不及。”
注意到桌边瑟瑟发抖的小狗,姝云眼中流露出怜惜。
梁蒙将发抖的小狗抱起,放在膝上,从袖中拿出帕子,给小狗擦了擦。
姝云看在眼里,眉眼温柔,脸上不知不觉浮现出柔和的笑。
梁蒙一抬头,姝云的容颜撞入眼帘,他心潮悸动,愣怔许久。
梁蒙目光闪躲,抱着可怜小狗,解释道:“让云姑娘见笑,这淋雨的小狗可怜,我见它瑟瑟发抖,着实不忍。”
姝云浅笑,“梁大人心地善良,我方才正欲让婢女备伞,让梁大人先了一步。”
“哪里哪里。”
梁蒙耳尖微微发烫,局促之下话脱口而出。
姝云倒是一愣,忽觉他这人有趣,有几分愣头愣脑的感觉。
小狗从梁蒙的腿上跳下来,安安静静趴在桌子下面。
一缕发丝落下,姝云敛至耳后,下意识摸了摸发间的花簪。
梁蒙:“云姑娘戴的可是通草花?”
姝云意外,点了点头,倒是忘了眼前的男人是扬州人士。
她道:“素闻扬州繁华,天下之盛扬为首,扬州风物中,我独独对那通草花颇感兴趣。”
姝云神色暗淡几分,“可惜家中哥哥看得紧,我不能随便离京,否则真要去扬州瞧瞧。”
梁蒙道:“倒也不用去扬州
,我认识一位老翁会此手艺,他住永和坊的浆洗巷,是定居扬州的京城人,几年前又离开扬州回了京城,我与他的交情还算不错,但是他这人脾气有些怪。”
姝云眼前一亮,“我想去拜访他老人家,还请梁大人帮忙引荐。”
……
雨过天青,车轮碾过泥泞,两辆马车停在浆洗巷。
巷子最里面,一户大门紧闭。梁蒙敲了敲门,很久才传来断断续续的脚步声。
又过了一阵,大门打开,跛脚中年男子探出头,他头发花白,两眉倒竖,不好相处的样子,见是梁蒙,面色缓和,可身上仍透着疏离冷漠的气息。
他打量了眼梁蒙身后的少女,问道:“这位是?”
梁蒙:“刘伯,进去说。”
“把门带上。”
刘伯让两人进来,杵着拐杖一瘸一拐往堂屋去。
姝云跟在梁蒙身后,这座宅子不大,一进一出,巴掌大的地方,院子里有花有树,花草被照料得好,但格外冷清,好像只住了刘伯一人。
堂屋陈列古朴典雅,长条案上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几件木雕。
刘伯放下拐杖,坐了下来,“家里简陋,随便坐吧。”
姝云躬身,眸光清亮澄澈,道:“刘伯通草花的绝活,我仰慕已久,想跟您学习。您别看我身形单薄,我能吃苦的。”
刘伯瞧向梁蒙,“你跟这丫头说的?”
姝云听他语气不佳,担心刘伯因此迁怒梁蒙,道:“是我听梁大人提及您会,托他引荐引荐。梁大人推脱不掉,这才带我来的。”
“小女姝云,是……是安陆侯的养女。”
刘伯皱眉,沉了脸,不等她话说完,冷声道:“姑娘回吧,我这桩庙小,容不下你们侯府的大佛。”
刘伯拿起拐杖,跟点燃的炮仗一样,将姝云和梁蒙往外赶。
大门“砰”的一声关上,台阶旁的野草随风摇了摇。
姝云窘迫,不知所措地望着紧闭的宅门。
梁蒙同样不知刘伯一听安陆侯,情绪如此大,安慰道:“刘伯脾气怪,云姑娘别往心里去。”
姝云摇头,“不必了,刘伯动怒,怕是已经因我迁怒于梁大人。”
刘伯好像跟侯府有过节。
姝云对梁蒙欠了欠身,“今日实在抱歉。”
梁蒙连连摆手,“云姑娘别这样说,是我要带你来的。”
姝云望了眼紧闭的大门,不再自讨没趣,兴致缺缺地离开。
快到巷口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要学就进来。”
姝云停下脚步,一瞬间怀疑是听错了,回头见大门不知何时已经打开,刘伯站在门口,瞧了她一眼,杵着拐杖又进了宅子。
姝云喜笑颜开,折身返回。
……
斜阳西下,晚霞绚烂,鎏金般的光线落在翘角屋檐,池面波光粼粼。
姝云坐在窗台边的长桌旁,将发间的花簪取下,捧在掌中细看。
粉色花瓣薄薄一层,姝云小心翼翼抚摸,生怕就弄破了,花蕊一点缀,更是栩栩如生。
姝云扬唇浅笑,刘伯脾气古怪,虽然还没打算收她为徒,但今日试了试她的手工后,明日还让她去。
窗外一道阴影投下,挡住大半光线,白兰熏香的味道萦绕在鼻翼,姝云蓦地一怔,僵硬地抬头。
萧邺在屋外窗边驻足,他背着光线,落日余晖将他的高大影子拉得颀长,身躯凛凛,一双幽寒的眸子微微眯起,垂眸看她。
“妹妹今日去浆洗巷做甚?”
姝云心里咯噔一声,隐隐不安,萧邺始终看着她,散着幽幽怒气,仿佛轻而易举就能洞悉她的心思。
姝云笑着起身,捧着通草花发簪递过去,“哥哥瞧,多精美的发簪,林姐姐给我的。”
她叹息道:“可惜只有一个。我听说浆洗巷有会这门手艺的,于是便登门拜访。”
姝云将花簪在簪入发间,理了理头发,很是喜欢着这花簪的样子,不让他生疑,问道:“哥哥,这样好看么?”
她微微低垂着头,嗓音甜腻。
萧邺伸手,轻抚鬓发,“妹妹怎么都好看。”
面若芙蓉,是人比花娇。
姝云忍住想退却的心理,由着他摸发,男人的指腹滑落,敛走她额前的碎发。
姝云眼睫轻颤。
萧邺骨节分明的手指抵着姝云的下颌,微微抬起。
他的手指没有收回,迫着她抬头看他,冷声道:“妹妹与梁蒙不过只有一面之缘,竟跟他相谈甚欢,他还将妹妹送回侯府才离开。”
萧邺轻笑,缓缓道来,“妹妹这是,打的什么主意。”
夕阳映着他的身躯,冷峻的面容一半隐在阴影中,姝云梗着脖子,心里犯怵,却还是扯出一抹笑来,“正是因为有梁大人牵线搭桥,云儿才寻到了会做通草花的匠人。”
“云儿想要自己做漂亮的花簪,哥哥连这也不许吗?”姝云咬着唇,垂下眼睑,满腹的委屈,眼圈慢慢红了。
“哥哥何时不许了。”萧邺捧着她的脸,指腹拭去眼角的泪。
他低垂着头,一窗之隔,两张面庞靠近,脸颊细小的绒毛清晰可见,少女的馨香绕了满怀。
萧邺喉头滑动,近在咫尺的脸惶惶不安,少女鸦睫轻颤,害怕地屏住呼吸。
俯身,再靠近一点,萧邺的唇落在她的泪眼,唇间湿漉,尝了咸甜。
萧邺微微抬眸,鼻翼擦过鸦睫,唇贴于她的耳畔,缓缓道来,“妹妹最好没有打别的主意。”
姝云浑身紧绷,冰冷的寒意随着他的气息蔓延至全身。
萧邺轻抚她发间的通草花簪,看了她一眼,离开窗前。
姝云双腿发软,身子往下栽之际,手掌撑着桌案才没摔。
她无力地坐下,咬着唇,伏在案面啜泣。
娇弱的身躯颤动,无助又可怜。
……
甲胄铮铮,萧邺领着一批精锐的羽林军迅巡街,在淮南王府外的几条街巡逻,过往车辆例行搜查。
李策拎着个金丝鸟笼出门,在大门口就瞧见巷口的几名羽林军,他皱了皱眉,甚是不悦。
萧邺只身朝淮南王府走来,男人甲胄在身,大掌握着腰间的刀柄,眉目冷硬。
李策没了出府的兴致,将鸟笼拿给随扈,回了王府,对萧邺道:“这是什么意思?我这一大早醒来,京城变天了?”
淮南王远在封地,偌大的王府只有李策一人。
“近日京中治安有所松懈,有苗疆人生出事端,本将奉命加强各勋贵官邸周边巡防,以防宵小。”
萧邺目光凌厉,打量一番府中,看向李策,冷声道:“世子最近可有看见可疑之人?”
李策探手摇头,“没有啊。”
萧邺手掌摩挲腰间刀柄,“偌大的王府,只有世子一人居住,最易藏人。”
“中郎将的意思,是我这府里藏了人?”
李策皱眉,去摸腰间的折扇,落了个空,想起今儿并没拿折扇,他突然抱住萧邺的手臂,插科打诨道:“你得给我说清楚,我哪里藏人了?我藏谁了?”
李策撒起泼来,毫无形象可言,被萧邺拨开后,索性一屁股坐下,抱住萧邺的腿。
李策叽里咕噜说着,“亏我还想跟你交朋友,你竟然怀疑我藏了歹人。我和云姑娘交情深厚,知根知底的好朋友。”
萧邺甩了甩腿,李策越抱越紧。
萧邺:“林姑娘,你怎么来了?”
李策立即松了手,从地上站起来,迅速整理了衣裳,笑着转过身,“脚滑了,一下坐到了地上,林姑娘……”
身后根本就没有林云熙的身影。
李策愤愤,“好你个萧邺,你诓我!”
萧邺似笑非笑,质问道:“世子真当云儿是朋友么?”
萧邺的手搭上李策肩膀,重重一拍,道:“世子金尊玉贵,末将巡街,维护京中治安,乃职责所在,若淮南王府上有异
动,请立即通知羽林军,以免被误伤。”
萧邺缓缓扫过平静的园子,旋即转身离开。
萧邺的身影消失在长廊,李策转身,脸色骤变,眼神在顷刻间变得阴翳狠辣。
李策进了屋子,苗疆女子随后进屋,问道:“主家,现在如何是好?要我去将蛊毒解了吗?”
李策望向屋外刺眼的日头,拿起桌上的折扇,在手中转了转。
“先不用,再等一等。”
“近段时间你待在府中,”李策看了眼她的异族打扮,道:“这身衣裳别穿了,让侍女给你套新的,叮当响的银饰也别戴了。”
侯府,燕拂居。
萧邺下值回来,在水盆中净手,碧罗进屋禀告道:“今日梁蒙又送云姑娘回府,老夫人知晓,已唤了云姑娘去寿安堂。”
萧邺濯洗的手顿住,不悦地皱眉-
寿安堂。
崔老夫人看着座间亭亭玉立的少女,道:“昨日也是同一人送你回来的吧。”
姝云脸颊有些发烫,不好意思地点头道:“是他,因为顺路,梁大人这才送我到侯府门口。”
崔老夫问道:“梁大人?他是哪家的子弟?”
“工部新任的水部郎中,梁蒙,扬州人。”
姝云补充道:“是哥哥向陛下举荐的。那日梁大人来府中拜访哥哥,我与他有一面之缘。”
崔老夫人慈祥的脸上露出笑,打趣她道:“是缘,也是姻缘。缘分来了,挡也挡不住。”
姝云愣怔,羞赧地低头。
崔老夫人问道:“云丫头,你觉得这位梁大人如何?”
姝云意外,脑中忽然空白,唇张了张,半晌没说话。
崔老夫人屏退左右,尤嬷嬷领着屋中的丫鬟离开。
崔老夫人看向姝云,和蔼道:“没事,跟祖母说说,就当是谈心了。”
姝云想了想,这或许是最快逃离萧邺的办法。
缄默一阵,姝云道:“梁大人心地善良,为人正值,我觉得是很好的人。”
崔老夫人笑着点头,端起茶盏轻呷。
沉稳的脚步声忽然响起,萧邺出现屋中,“祖母和妹妹在聊什么呢?”
姝云脸上的表情凝滞。
萧邺已来到崔老夫人面前,“祖母安。”
崔老夫人意外,问道:“这会子怎想起来祖母这边。”
萧邺道:“孙儿近日新得了一套笔墨,祖母闲时练字,正好拿来消遣。”
碧罗进屋,奉上一套笔墨。
崔老夫人眉目微动,神色晦暗不明,打量了萧邺几眼。
“笔墨是好笔墨。”崔老夫人笑了笑,唤来尤嬷嬷,让她将东西放书案。
碧罗送了笔墨随尤嬷嬷离开屋子。
这厢,萧邺回头,幽深的眸子看向姝云,“云妹妹竟也在寿安堂,真是巧了。”
姝云握紧团扇,掌心全是冷汗,她起身问了安,低头坐回椅子上。
萧邺淡笑,衣袍一撩,在姝云对面的椅子落座。
嬷嬷看了茶,萧邺端起轻呷,道:“祖母和妹妹在聊什么?如此高兴。”
“让你帮云丫头物色夫婿,结果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崔老夫人笑道:“水部郎中梁蒙,你妹妹觉得这郎君还不错,祖母才知这梁大人是你举荐的,如此一来,自然是挑不出错。”
萧邺放了茶盏,抬眸看向姝云,“这么说,云妹妹属意梁蒙?”
男人端端坐着,嘴角扬起一丝浅笑,一副兄长关切的模样,可姝云瞧着,这似笑非笑逐渐变了味,生出阴鸷偏执的恐怖意味,带着些许对她的警告。
周围的空气都沉寂下来,姝云诚惶诚恐,低头避开男人的视线。
姝云忤逆了他的意思,还是点了点头,“云儿的婚事,一切依祖母的。”
萧邺面色平静,淡淡一笑,垂在膝上的手将大拇指狠狠一压,骨节泛白。
从寿安堂出来,已是日落黄昏,皎洁的弯月垂挂在柳梢。
姝云慢吞吞跟在萧邺身后,可他似乎有所察觉,步子迈得有些小,已经是与她并排而行。
回东院的路上,姝云的心悬在嗓子眼,他越是平静,耐着不发作,她心里越是没底。
经过抱厦,萧邺忽然拉住她的手腕,拉她进了抱厦,姝云猝不及防。
房门“砰”地关上,带过一阵劲风,吹动裙裾,姝云被他按住双手,抵在门口。
萧邺岔开双腿,将娇小的身躯圈住,俯身看她。
一张脸近在咫尺,高挺的鼻子近乎挨着她的鼻,姝云屏住呼吸,惶悚不安,挣扎的手腕被大掌按住,她动弹不得。
萧邺按住她的腰,牢牢抵着门板,“妹妹可真行。”——
作者有话说:注:通脱木,生山侧;叶似萆麻,心中有瓤,轻白可爱,女工取以饰物——出自《本草拾遗》
再排一下:1、真千金就算没被调换,在侯府也不会过得如意,男主恨她,安陆侯更不会像宠女主一样对待真千金(安陆侯快回京了)
2、李策从小被淮南王送到京城当质子,扮猪吃老虎,城府很深,但真的喜欢林云熙
周三上夹子,下一章的更新改到23点以后[摆手]
第25章
姝云脸色煞白,咬着唇低头避开他那吃人的目光。
萧邺偏偏不如她的愿,手指捏住香腮,将她低着的头抬起,迎上他的目光。
萧邺冷声道:“妹妹上个月还哭得伤心欲绝,转眼就又喜欢上了别人。”
姝云害怕被他看出心思,目光闪躲。
腰间的大掌紧紧按着,姝云吃痛,静谧的抱厦中响起她的声音。
阴影投下,男人的唇压过来,姝云惊恐,微张的唇被他含住,趁着她想叫人,撬开她的齿,搅缠住躲在后面的舌。
这一吻来得突然,急切,堵住了她的声音,姝云双手挣脱他的束缚,指尖刚刚碰到萧邺的肩膀,还没发力推开,就又被他擒住,他的胸膛朝她压去,牢牢地抵她在房门。
嘤咛断断续续,姝云唇舌发麻,仿佛被他吸去了所有反抗的力气,双腿逐渐发软,男人按住她的腰,不让她往下坠。
抱厦外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姝云一颗心悬在嗓子眼,浑身紧绷,由着男人亲吻,也不敢发出声音。
萧邺得了便宜,反手扣住她的后颈,方便他亲吻,唇齿交缠,软糯的唇角溢出口津。
两名丫鬟来抱厦拿东西,推了推门,没推动。
丫鬟疑惑道:“里面好像锁上了,真奇怪,怎么是里面落的锁?”
另一丫鬟试着推门,还是没有推动,“算了,还是去找管事的吧。”
俩丫鬟离开抱厦,脚步声渐行渐远。
姝云的魂都快被吓出来了,一门之隔的外面终于恢复安静,她吊在嗓子眼的心落下。
唇被萧邺吮得发麻,男人托起她的腰.臀,抱着她压向门板,加深这一吻。
姝云喘不过气来,快要窒息,感觉已是被他吞之入腹。
许久之后,他的唇终于松开,姝云面色绯红,力气被吻尽,软绵绵地伏在男人的肩头,带着水光的红唇翕动,呼吸新鲜空气。
萧邺气息紊乱,轻抚她发顶,湿热的唇贴到她耳边,沙哑道:“明早请安时,跟祖母解释清楚,那是妹妹胡乱说的。”
“我权当妹妹说的是气话。”
指腹去擦她唇间的水光,姝云抿唇,偏头避开他的触碰,眼中的泪花慢慢蓄积。
萧邺沉了脸,放她下来,长指挑起她的下颌,一双杏眼盈着泪花,不管她如此藏起心思,都能看到她眼里的恨意。
“好,既然妹妹想嫁给梁蒙,哥哥成全你。”萧邺的手指微微用力,捏着姝云下颌疼,她痛苦地皱眉。
萧邺:“妹妹真以为他能在京中长久?”
姝云愣怔,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只觉此刻的他可怕,“哥哥想作甚?”
“能不能坐在朝中立足,就看他的本事了。”
萧邺本就是拿了梁蒙来做局,只关心最后的结果,等姝云知道所有的一切,会感激他的。
寒意要从脚下生起,姝云嗓音发颤,“就是因为祖母想让我嫁给他,哥哥就……唔……”
萧邺又一次吻住她的唇,将后面的话堵在喉间。
姝云不肯,也不知哪里生出的勇气
,狠狠咬住他的下唇,腥甜的血在唇舌间蔓延。
萧邺松开她,姝云杏眸圆睁,惶惶不安。
他指腹抹了抹下唇的血珠,唇角竟有了笑意。
男人绕过她,将门打开,离开抱厦。
清冽的气息随着他的衣袍,掠过鼻翼,姝云卸了力,像一尾轻盈的羽毛,双腿软绵地坐在地上。
缓了许久,姝云才缓过来,她低头擦了擦泪,扶着门慢慢起身。
鎏金般刺眼的夕阳映照屋檐,趁着四下无人,姝云离开抱厦,回了蘅芜苑。
……
这日,萧家的马车停在沁酥斋门口,馨儿将帘子撩开,扶萧姝珍下马车。
萧姝珍云鬟珠钗,打扮得俏丽华贵,她斜斜抬起团扇,挡了烈日,在几名小丫鬟的簇拥下,进了沁酥斋,可谓是摆足了排面,比姝云之前出府,还够面子。
她定了沁酥斋的雅间,点了些茶水糕点,没等多久,赴约的姑娘出现。
魏婉宁身着浅蓝兰花纹刺绣长裙,螓首蛾眉,目若秋水,视线淡淡一扫,手执团扇款款走来,娉婷袅娜,端庄大方。
魏婉宁看向萧姝珍,温婉道:“这便是安陆侯府寻回来的三姑娘吧,那次在马球场上只远远瞧了一眼,今日细看,比我想得还要婉丽几分。”
萧姝珍笑着,招呼她落座,“魏姑娘快坐,不对,往后要改口叫表嫂了。”
“往后的事,往后再议,萧三姑娘还是唤我魏姑娘。”
眼前温婉淡雅的姑娘,便是已经跟郑邵玖订婚的魏家姑娘。魏婉宁昨儿收到萧姝珍递来的帖子,约她今日来沁酥斋相见。
魏婉宁落座,将团扇放下,丫鬟斟了一盏茶,她接过闻了闻茶香,轻呷一口。
“萧三姑娘今日约我出来,是有什么事吗?”魏婉宁跟萧姝珍不相熟,倒是与原来的三姑娘姝云见过几面。
萧姝珍摇了摇团扇,送来徐徐清风,屏退包厢里的丫鬟,只剩她和魏婉宁二人。
“魏姑娘跟郑家表哥已有婚约,我觉得这件事瞒着魏姑娘不好。”萧姝珍一副天真软糯的模样,声音也是柔柔的,“其实……其实在魏姑娘没订婚前,府中的假千金姝云就对郑家表哥情有独钟,眼巴巴地想嫁给表哥,前阵子就已经将自己当成了表哥的未婚妻,大肆招摇。”
魏婉宁眼皮一掀,看向萧姝珍。
萧姝珍握着扇柄,微微蹙眉,难以启齿道:“眼下郑表哥已经和魏姑娘订了婚,姝云却还对表哥念念不忘。”
萧姝珍道:“我听府中姊妹提及,郑表哥和姝云两情相悦,可就是因为家中长辈不同意,这婚事便没成。姝云她这人贯是喜欢装可怜,之前就用了手段哄得大哥哥偏心,让大哥哥与我阿娘生了嫌隙,还让三弟厌弃我,魏姑娘留着心眼,防着些姝云,莫让郑表哥再受她的蛊惑,坏了你们的姻缘。”
魏婉宁提壶斟茶,端起茶盏悠悠转动,一时间茶香馥郁。
“三姑娘与我无亲无故,素未蒙面,竟特约我出来,说了这一番掏心窝的话。”
萧姝珍莞尔一笑,感觉事情快成了,她不能让姝云的日子过得舒坦。
萧姝珍道:“我也是希望魏姑娘能嫁过去后,不像侯府,被姝云闹得乌烟瘴气,和表哥渐渐离心。”
魏婉宁轻笑,品了一口茶,“好茶。”
“我跟姝云认识的时候,三姑娘还没回侯府。”魏婉宁放了茶盏,将桌上的团扇拿起,扇了扇。
萧姝珍神色微僵,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魏婉宁道:“姝云十四岁时,得了圣上赞誉,京中贵女能有几人如此?难道是因圣上眼拙,被姝云的可怜模样蒙蔽了?”
萧姝珍身形一颤,脸上火辣辣疼,像是被这话扇了耳光。
“萧三姑娘,我赴过京中大小宴会,跟姝云的交情虽不如林云熙的深,可我还是认得清。郑公子喜欢姝云,几场宴会下来,两人的眉眼官司,我也知晓,心照不宣。往事皆过往,已不可追,我只知晓订婚后,姝云从未出现在邵玖面前,守着底线,从未越矩。”
魏婉宁自幼在京中长大,知道的事情比萧姝珍多,看到的东西,也比萧姝珍多。
魏婉宁曾经在一次宴会上见过郑邵玖,当时便对这位如玉般温润的男子多看了几眼,知他心有所属,就没再关注。
后来魏家请了媒人来提亲,父母询问她的意见,她犹豫一番,点了头。
“作为邵玖的表妹,三姑娘不为邵玖着想,反而过来与我说这些,不觉得言之过甚了吗?我们还没成婚,便要因为不存在的事情,闹别扭,生了嫌隙。”
魏婉宁起身,莞尔一笑,“我还要去买胭脂,便不跟三姑娘多聊了。”
推开房门,魏婉宁离开包厢。
指甲深深掐在肉中,萧姝珍气急,脸色难看,桌上的糕点被她推到地上,碟子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从沁酥斋出来,马车慢慢悠悠行驶在街上,魏婉宁靠着车板,夏日的风有些燥热,吹动帘子。
她素手撩开窗帘,郑家的马车已在巷口等着,窗柩内是男人隐着的半张侧脸。
马车停下,魏婉宁看向窗柩内的男人,“让郑公子久等了。”
郑邵玖疏离客气,“无事,我也是刚到。”
“三表妹跟魏姑娘聊了什么?”郑邵玖问道,他并不关心萧姝珍,只是想听听有没有姝云的消息。
“没什么,三言两语不离姝云,萧三姑娘很是在意。”魏婉宁觉得没有隐瞒的必要,况且今日邀郑邵玖出来时,已经同他讲明了,她赴了萧姝珍的约后,才与他相见。
魏婉宁是想见郑邵玖的。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启动,穿梭在坊市间,街上人来人往。
郑邵玖远远看见街边一道熟悉的身影,珠帘垂落的帷帽遮住下颌,少女一袭粉色长裙,与身边的男人站在一起,小鸟依人。
郑邵玖对他有几分印象,新任水部郎中,梁蒙。
姝云怎会和梁蒙在一起?
街边的首饰摊前,姝云拿着两支带花的发簪仔细比对。今日刘伯没教她裁剥通脱木,反而让她去街上寻寻发簪,观察刻花之间有何不同。
姝云小声说道:“花蕊的颜色,各不一样。桃花花蕊呈粉色、桂花花蕊纤细密集,呈嫩黄,包裹在簇簇小花中。”
这趟出来,收获颇多,姝云已经想动手学做通草花了,届时云霜阁售卖,定能赚很多很多钱。
如若利用婚事不能离开萧邺,那就逃吧。
有了足够多的钱,盘缠丰富,她就逃得远远的,挑个气候宜人的地方,隐姓埋名安稳地过完下辈子。
梁蒙道:“这细微之处,是最难把握的。梨花与李花相似,李花更为小巧。”
姝云笑着点头,将发簪放回摊位,转身之际瞧见郑家的马车,与郑邵玖的目光相撞。
算算时间,已有一个月没见过他了。
郑家马车旁,还跟了一辆马车,挂牌上写了个“魏”字。
是跟郑邵玖定亲的魏家。
姝云抿唇,心里闷闷的,按捺住低落的情绪,面上扬起一抹笑,与魏婉宁打了个照面。
魏婉宁愣了愣,本是想离开的,转念一想,还是打算去提醒她提防身边的人。
魏婉宁从马车里下来,朝是姝云走来,淡淡一笑,“云姑娘出来置办首饰?我正欲去云霜阁买些新的胭脂,要一道吗?”
姝云摇摇头,“我还有事,就不去了。”
魏婉宁点点头,没有强拉着她去,瞧了眼姝云身边的男子,正欲让她借一步说话,郑邵玖已下了马车,来到姝云面前。
“郑大公子。”
姝云福身问安,往后退了一步,跟他保持距离,她
不是萧家人,自是不能与他表兄妹相称,况且他已经定亲,两人还是生疏些好。
郑邵玖脸色微僵,一声郑大公子,将两人的关系彻底划清。
这段日子里,郑邵玖没有一日不思念姝云。
她在侯府过得如何了?有没有受委屈?
知道他定亲后,她心中一定很难受。
郑邵玖恼自己无能为力,愧对姝云对他的情分。
街上行人来来往往,两对男女在首饰摊边相对而站,乍一看,好似两对郎才女貌的有情人。
恰在这时,一道幽幽的声音传来,“真是巧,在此撞见妹妹。”
这声音姝云再熟悉不过,心里一凝,僵着头望过去。
行人匆匆,远处剑眉星目,五官深邃硬朗的男人身骑骏马,居高临下,一双幽深凌厉的眼看过来。
姝云双脚仿佛被钳住,喉间宛如遏了做一只大掌。
因这突来的一句话,几人纷纷看过去。
“表弟,和梁大人,竟也在此。”萧邺冷幽幽说道,双腿夹了夹马腹,似闲庭漫步般,策马朝这边而来。
梁蒙对萧邺很是敬重,没想到今日在此遇见,上前行礼。
“表哥。”郑邵玖本是与萧邺关系颇好,却因为负了姝云,与他闹了些不愉快,表兄弟之间有了些隔阂。
当初还是萧邺亲自来昌邑伯府,将跟姝云有关的东西收了回去。
气氛凝滞了,变得有些剑拔弩张,魏婉宁淡然一笑,道:“是呀,巧得就这样遇见了。”
魏婉宁看向姝云,道:“云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姝云挪步到了一旁,魏婉宁道出下马车来找她的来意,“今日萧三姑娘邀我相见,说了些不好听的话,这背后插刀的人,还是莫要深交。”
姝云微怔,不料魏婉宁会跟她说这些。
言尽如此,魏婉宁没有多留,与姝云告别,“我还要去买胭脂,先行一步。”
郑邵玖和魏婉宁离开,姝云望了眼两人的背影,有些愣神,良久,她敛了眸子,微微低首。
萧邺见她身边只有琼枝,上前一步,将梁蒙挡在身后,道:“怎没让扶风跟着,街上鱼龙混杂,若又是遇到田家人,没个会武的人相助,妹妹又得受惊受伤。”
梁蒙凝神,他力气是有的,能扛木挑石,但就是不会武功,这一番话听着,倒向是在说他护不住人。
姝云低首,没有跟萧邺争执,抬眸扫了眼温顺停下的骏马,问道:“哥哥骑马是要去哪里呀?”
“找妹妹的。”萧邺直白道。
鹰隼般的目光盯着她,像是寻到了在逃的猎物。
姝云脸色一僵,起初这样问,是想借他忙事情,与他辞别,没想到正中下怀,她此刻好像走不掉了。
梁蒙走来,“萧大公子关心云姑娘,早听闻萧大公子和云姑娘兄妹情深。”
萧邺眯起眸子,瞥了梁蒙一眼,质问道:“梁大人私下打听云儿作甚?”
梁蒙忙道:“是我唐突。”
萧邺冷声道:“是很唐突,梁大人回去吧,近日莫再送云儿回府了。”
姝云张了张唇,想说什么,梁蒙尴尬地辞别两人。
梁蒙径直离开,萧邺过去牵马,姝云无奈,低头跟在男人后面。
兄妹二人离开首饰摊,头发花白的老妪整理摊桌的发饰,几人离开后,才小声道:“这先来的两位郎君原来不是亲戚呀,乍眼一看,老婆子还以为是一家人,气质温文儒雅,模样肖似,唉,眼睛是越来越不中用了。”
萧邺微微蹙了眉头,手挽紧缰绳,锐利的眸子看向人群中梁蒙的背影。
身姿修长,举止儒雅,是有些相似。
萧邺冷笑,眉眼间压着化不开的怒意,挽着缰绳的手因用力,指骨泛白。
周围的气息骤降,姝云悄悄瞥了眼男人的脸色,他压着怒气没有发作。
姝云紧抿着唇,不去触他霉头,本是想再去其他坊市的首饰店看看的,这厢因为萧邺的突然出现,就此作罢,跟他回了侯府。
两人各自回了住处,姝云紧着的心落下。
天热,出了一身汗,姝云吩咐琼枝备水沐浴。
琼枝伺候完姝云脱了外衫,将脏衣裳拿出去。
姝云已经入了浴桶,忽然想起惊悚的事情,脸色苍白,叫住琼枝道:“往后沐浴,你都不离开,就在屏风后面候着。”
琼枝应了下来,心道奇怪,姑娘面子薄,沐浴时是不喜欢她们伺候的,贴身衣物的穿戴,也不经她们之手。
水温适宜,姝云靠着浴桶边缘,捻着沐浴花瓣,洗去一身的疲惫。
“琼枝。”姝云忽然唤了一声。
琼枝从屏风后面出来,问道:“姑娘有何吩咐?”
姝云的心这才安定,“无事,你回去吧,就在屏风后候着。”
琼枝转身回到屏风后面,姝云随手拎起桶外的花篮,多撒了些花瓣。
身子往浴桶里沉了沉,浴水没过锁骨,热气氤氲,姝云的脸都熏红了。
俄顷,寝屋的门忽然被推开,姝云警觉,抬手捂住胸口,低身没入水中,紧盯着帘子那边,惊惶道:“谁在外面?!”
琼枝道:“奴婢去看看。”
“是我,妹妹。”萧邺冷幽幽的声音传来,姝云头皮发麻。
“妹妹又在沐浴呢。”
脚步声在屋子里响起,越来越近,他进了屋,知晓她在沐浴,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姝云急忙说道:“哥哥稍坐,且等我片刻。”
“好。”
脚步声忽然停住,帘子那头的声音已经很近了,温温柔柔的,带着丝笑意,仿佛只有一帘之隔。
琼枝急急离开浴室,招呼来名小丫鬟,给萧邺看茶,撩了帘子,忙折回浴室,伺候姝云穿衣。
主仆两人手忙脚乱,外面响起一串铃铛声,是逗猫棒上的小铃铛。
萧邺在逗姝云的猫。
逗猫棒的羽毛上系了小铃铛,团团圆溜溜眼睛盯着,伸出猫爪去,萧邺手臂一抬,它落了个空。
萧邺鹰隼般的目光,盯着平静的浴室帘子,他举着逗猫棒,偏偏就是不让其如意,团团急得团团转。
良久,浴室帘子撩开,少女一袭鹅黄裙襦,巴掌大的小脸红润,带着沐浴后的潮湿,红唇微张,琼鼻娇俏,云鬓松散,乌黑的发尾还滴着水珠。
“哥哥怎么突然过来了?”姝云朝他走来,面上维持着笑意。
萧邺将逗猫棒微垂,团团一下就抓到了,扑着羽尾趴在榻。
“过来,试试发簪。”萧邺从袖中拿出个锦盒,抬眸看去,少女云鬓松散,珠钗已卸,半披的一缕发理至右边,乌发及腰,亭亭玉立。
姝云不明白他怎突然送来发簪,硬着头皮走过去,接过锦盒。
是一支蝶花金钗。
萧邺拿过金钗,“妹妹戴上试试。”
他将金钗拿在手中,没有要给姝云的意思,一双深邃的眼睛看着她,辨不出心思。
团团在榻上玩着逗猫棒,弄出响动来。
萧邺遣走琼枝,屋子里就只剩了姝云。
僵持良久,姝云慢吞吞走过去,在男人旁边侧身坐下。
萧邺指腹摩挲金钗,看着她,淡声道:“妹妹再坐过了些,够不到。”
姝云只得有往他身边挪了挪,两人间的空隙缩成一掌。
刚沐浴出来,少女身上带着淡淡的月季花香,芳香中是潮湿的气息。
她微微低首,面若芙蓉柳如眉,鸦睫纤长卷翘,红唇微抿,乖顺将云鬓往他那边去。
萧邺扶着着她的脑袋,一手抚上她的面颊,姝云轻颤,他的指腹滑过柔软面颊,将鬓间的一缕发理至耳后,摩挲她的耳。
萧邺倾靠,发间芬芳和她沐浴后的气息是不同的。
姝云身子僵直,不敢乱动,他的指有些热,揉得耳垂发烫。
半晌,萧邺才松了手,将金钗缓缓簪进她的发间。
姝云伸手摸了摸。
萧邺幽幽看去,浮出笑意,道:“好看的,妹妹以后就戴着吧。”
“我去照照镜子。”姝云起身,离他远了,在玫瑰圈椅坐下。
梳妆台上的圆镜子映着发间的蝶花金钗,姝云沐浴时就把珠钗都卸了
,现在只簪了萧邺送来的金钗。
寝屋里安静,时不时传来猫叫,姝云余光偷偷望向镜子里男人的身影,他仍坐在榻上,将团团抱到膝上抚摸,深邃的眸子微抬,在镜子里与她偷看的视线相撞。
姝云瞳仁紧缩,目光闪躲,低头避开。她拿起梳子,低首慢吞吞梳着及腰的一缕发。
萧邺颇有闲情逸致,悠悠盯着玫瑰椅上的纤瘦身影,不疾不徐算着时间。
“妹妹不给我一个解释么?”萧邺冷声道,拍了拍小猫的头。
姝云拿梳子的手顿住,疑惑道:“什么解释?”
萧邺望向镜子里的脸,半晌没说话。
萧邺起身,带着一身寒气,离开了她的屋子。
姝云黛眉紧蹙,只觉格外奇怪。
阳光映着发间的金钗,忽然晃得刺眼,姝云后知后觉,解释她今日见了梁蒙?
今日她原本是去了浆洗巷找刘伯学做通草花,是在街上看发饰时,碰到的梁蒙,两人都要经过那条长街,他便多留了片刻,关切地问了她这几日学了什么。
刘伯是梁蒙引荐的,姝云干不出过河拆桥的事,便跟他说了说。
裙下毛茸茸一团蹭来蹭去,姝云回神,团团绕着她的裙边,仰头看她,软软叫了几声。
姝云心不在焉,弯腰抱它。
接下来两日,萧邺当值早出晚归,姝云都没看见他,想解释也没机会。
距离蛊毒发作的时间越来越近。
萧邺那日让她去燕拂居用晚膳,姝云去了,被扶风告知,他不在府中,不知何时才回。
夜幕降临,姝云越发不安。
姝云忽然燥热,欲望逐渐蹿升,用意志强压住了,但终究抵不过情蛊发作。
姝云着实太难受了,在夜色中离开蘅芜苑,去了燕拂居。
廊檐挂着灯笼,烛火照亮前方,一路上畅通无阻,院子里的下人全部不见踪影,静谧地只剩虫鸣蛙叫,和她急促的脚步声。
屋子里有烛光,他回来,可寝屋的门关上了。
姝云站在门口,蜷了蜷食指,敲响他紧闭的房门。
“哥哥,你是回来了吧。”
姝云一开口,黏腻的嗓音染了情欲。
屋中响起男人冰冷的声音,“夜深了,来找我作甚?妹妹回去吧。”
姝云双腿发软,像没骨头一样靠着房门,被蛊虫吞噬的理智仅剩一丝,咬唇委屈道:“哥哥不是答应了,帮云儿解蛊?”
里头没有回音,姝云难捱,发软的双腿不禁并拢,紧了紧,浑身烫得厉害,气息越发喘|急。
姝云费了力才房门推开。
烛火幽幽,清冽的气息扑面而来,男人端端坐在榻上,双腿岔|开,素白中衣大敞,紧实的胸膛欲遮未遮,胸间薄肌随着呼吸起伏,几块腹肌垒块分明,迸发着力量。
他沐浴后不久,湿漉的碎发还淌着水珠。水珠沿着锋利的下颌线滴落,在胸膛的薄肌间缓缓流淌。
姝云关了门,腿越发软了,跌跌撞撞朝他奔去,裙摆摇曳,露出纤白脚踝。
一张小脸潮红,云鬓散乱,萧邺抬臂,挡住奔来的少女。
姝云软绵无力的手搭着他横过来的手臂,萧邺喉结滚动,正声道:“妹妹以后是要嫁人的,不是已经有中意的郎君了,还来找我作甚。”
姝云额上渗出细密的汗,杏眼潋滟朦胧,纤白手指抓住男人的手,气息灼热,“哥哥,我错了。”
萧邺依旧不动,不让她靠近,“妹妹何错之有?”
沐浴后的潮湿涌动,独属于男人的气息萦绕着鼻翼,蛊虫在她身体里叫嚣,姝云娇吟,推开他横隔的手臂,俯身紧紧抱他。
姝云站在男人的□□,几乎整个身子都投到了他的怀中,娇软的像没有骨头,萧邺挽着柔软细腰,掌根用力,推她贴着胸膛。
大掌摩挲腰间软肉,姝云呼吸紊乱,手臂撑在萧邺的肩头,去寻他的唇。
亲吻毫无章法,缠着他,吻他。
萧邺坐在榻边回应着,舌搅缠唇间的柔软。
紧贴的两张唇若即若离,牵出银丝,萧邺拍了拍她的腰臀,湿热的唇在她耳畔,嗓音沙哑,“坐上来,自己来。”——
作者有话说:明晚九点见[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