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太宰治对于雾岛光希处处充满了掌控欲。这种掌控欲出自森鸥外说的“光希君的身体是强弩之末,偏偏他自己还不太爱惜”。光希每天在那里,吃什么,会吃多少,这样的掌控事无巨细,当上首领的太宰治从不在雾岛光希面前戴那条象征身份的红围巾,每当尾崎红叶问起,青年的回答就是一句“我又不是为了当首领而当首领的”。
雾岛光希失踪的那段时间,太宰治偶尔会通过反复进入“幻境”来寻找线索。异能力者根据他的潜意识编造出的梦境,往往能令太宰治记起很多早就被他埋在记忆深处的东西。
二十岁的太宰治就安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十岁的自己从敌人的袭击中逃脱。火焰吞没了整个房子,玻璃也在火舌的舔舐中碎裂,十岁的太宰治看上去有些心虚,他似乎认出了戴着红围巾的青年是谁,装作满不在乎地问他“不是我故意做的,光希生气也没用”。
二十岁的太宰治完全没有安慰他的打算:“不是你故意把敌人引过来,让他们自相残杀成这样的吗。”
十岁的太宰治对于事态的发展还规划得不是很好。他的脸上带着细小的伤痕,浓烟把他的皮肤熏黑了,连带着缠着半张脸的绷带也被烧断。
二十岁的太宰治没走远了。
十岁的太宰治怕被骂,也可能是出于胆怯的心理,一句没出声,十七岁的雾岛光希就在火场里走了一遭。
即使是二十岁的太宰治也很少看到雾岛光希这样狼狈的时候。少年从火场里出来后,注视着躲在灌木丛里的小朋友,缓缓地蹲下身来。
十岁的太宰治闭了闭眼,他见过雾岛光希杀人不眨眼的样子,以为这家伙终于不装了,要用暴力质问自己。
可银发的少年只是笑了下,指尖蹭过小朋友的脸颊,声音却有些颤抖。
十七岁的雾岛光希说,太宰,别怕,是哥哥。
太宰治觉得,光希有的时候真的很迟钝。
他才不是因为以为光希是敌人而闭上眼睛。
十岁的太宰治问:[既然是哥哥,为什么我们连姓氏都不一样]
雾岛光希愣了下,没让他看到身后的尸体,也没因为失去的住所而生气,只是问太宰治:[你原来在意的是这个吗?]
十岁的太宰治撒了谎。
他说,我才不在意,就像我根本不觉得光希是我的哥哥一样。
好过分。
站在暗处的二十岁的太宰治想,他到底对光希说了多少过分的话呢?
雾岛光希还是没生气。
年轻的干部将十岁的太宰治抱了起来,他说:[没关系,就算这样,我也会保护你]
自从再次进入那个幻境后,尽管雾岛光希已经回到港口黑手党,太宰治也总是感到不安。
他的不安有迹可循,毕竟当他刚走出房间,黑蜥蜴的人就低着头汇报,敌对组织针对落单的梦野久作展开了进攻,德国小镇里的整条街道被摧毁。
为了不波及到当地的居民,光希又受了很多不必要的伤。
战争结束的那天,梦野久作的眼睛红红的。太宰治去接了机,摸了摸梦野久作的脑袋,难得没说出恶毒地说他是个笨蛋的话。
作为首领,太宰治说:“Q君,又不是你的错。”
你不是帮光希把敌人都杀光了吗。
梦野久作在那之后就很少撒娇了。
雾岛光希接受治疗的那段时间,太宰治闭门谢客。他开始模仿着雾岛光希以前照顾自己一样照顾他,虽然这个场面要是被坂口安吾看见,后者一定会吐槽“雾岛什么时候用这种手段照顾你了”。
太宰治毫无愧疚之心,毕竟他的初衷本来就是照顾雾岛光希。
二十岁的太宰治把办公场所搬到了雾岛光希的卧室,他困了的时候就窝在床边的沙发上睡觉,又或者是索性睡到雾岛光希的旁边。太宰治缠着绷带的手搭在沉睡的青年腰上,最后什么也没做,只是就着这样的姿势抱着雾岛光希,把头埋在他的肩膀里睡着了。
雾岛光希第二天醒来,由于受到惊吓,记忆又短暂地倒退了几年。
太宰治说:“太好了,光希,你终于醒了,其实我们已经结婚两年了呢。”
雾岛光希受到的打击更深,反而将倒退的记忆找了回来。
青年盯着太宰治看了会,倒也没打开太宰治摩挲着自己腰间皮肤的手,只是叹了口气,有些头疼地说:“我也不再年轻了,你执着别人去不行吗?”
这种话对太宰治而言,跟在勾/引他没什么区别。
光希不用他是他亲爱的欧豆豆为理由拒绝他了,这说明什么?
说明坚持就是胜利。
太宰治说:“不行。”
太宰治又说:“对我来说光希几岁都是一样的,就算再过五年十年,我也会一直缠着光希,除非哪天我能自杀成功。”
太宰治真的在努力地活下去。二十岁的太宰治比雾岛光希要高出一些,为了达成当初的目标,太宰治都勤劳到每天去陪着芥川训练,锻炼出绝对健康的身体了。
太宰治可不想在雾岛光希前面死掉。
他压根忍受不了光希因为自己死掉而难过,然后就有小三小四小五小中也趁虚而入。
雾岛光希就这么注视着太宰治看了一会,没做出回答,只是轻轻阖上眼睛,安心地睡着了。
身体好点之后,雾岛光希又开始工作。他是干部,随着港口黑手党的扩张,每个月都得出差几天。
出差的时候,雾岛光希就想,他毫无疑问是爱着太宰治的。但要说他对太宰治的感情里是否包括那种要戴上太宰治送的戒指的感情,那雾岛光希自己也不确定。
他和太宰太熟了。
熟到坂口安吾感慨:“要是知道死缠烂打就能追到你,那大概有很多人会想早知道当初就不嘴硬了。”
雾岛光希说了句:“太宰不一样。”
太宰治和其他人不同,不是可以轻易割舍的存在。
雾岛光希依旧没有开窍,然而对现状也没感到什么不满,他是典型的自作自受,就算有一天太宰治不再需要他,也能继续担任干部,花费十天半个月原谅太宰治的类型。
坂口安吾远目,听了雾岛光希的想法,只觉得太宰治果然还是能忍,至今没被他气成变态简直是个奇迹:“太宰不需要你的可能性,就跟A5158和太宰握手言和的可能性比较大。”
雾岛光希的眼眸微眯,身上一瞬间散发出煞人的气魄。
“喂,特务科。”他说,“中也有名字的。”
雾岛光希的底线是港口黑手党。
更确切地说,是代表着港口黑手党未来的年轻一代。
坂口安吾心平气和,擦干了自己公文包上的雨水:“就是这样,虽然我大概知道他们为什么谁喜欢你,但你如果要接受太宰,最好就掐断别人对你的那点苗头。”
“雾岛君。”酒吧昏暗的灯光下,坂口安吾转过头提醒,“以太宰君的工作进度,那可不是每天能好好休息能达到的。”
太宰治很爱在雾岛光希面前装睡。
为了拆穿太宰治的计谋,雾岛光希也只好装睡一探究竟。
太宰治每天只睡两个小时。
惊奇地发现太宰治竟然比隔壁打工皇帝还卷,雾岛光希也没良心再装睡下去。
他开始愧疚地陪着太宰治加班,然而不管雾岛光希怎么打起精神,最后都逃不过先比太宰治睡着的结局。
雾岛光希有次发烧,把吃进去的东西都吐出来后才发现,因为自己的嗅觉很好,太宰治给他下不了药,索性就在亲他的时候将药顺势推入他的口腔。雾岛光希在那之后拒绝过一两次,他义正言辞地说自己身体还没有差到连熬夜都不行的地步,结果抗议最后以第二天下午从一点睡到了三点告终。
雾岛光希从那天起就开始主动吃药。他吃完药就会睡得很沉,被扩展得软烂的地方缓慢地接纳了太宰治的全部,太宰治每动一下,青年就发出声变调的喘息。
太宰治不喜欢在这种时候亲他,因为亲吻会令他错过雾岛光希的表情。沉睡的光希真的很可爱,每当他挣扎着想要躲开,因为一句“光希哥,再忍耐一下好不好”而真的停下就更可爱。
鹦鹉论是太宰治为了吓雾岛光希乱编的,他连光希身边多一只蚊子都忍受不了,自然对创造出分走光希注意力的生物不感兴趣。可太宰治偏好边做边丈量自己去到的深度,没有什么比这更能直观地令太宰治体会到,光希真的彻头彻尾属于自己。
太宰治无聊的时候,就对幻镜里小时候的自己说,光希真的很能忍耐,明明已经受不了了,喘息断断续续的,哭声也断断续续的。
十二岁的太宰治没听懂,眼神仿佛在质问他为什么要弄哭光希。
二十岁的太宰治笑而不语,等到他下次进入幻境,十四岁的太宰治就已经想方设法把自己这个外来者弄死了。
太宰治听到年轻一些的雾岛光希在公寓里问“外面有客人?”,十四岁的太宰治就关上门,坚决不让雾岛光希出门一步,还用撒娇般的语气说“光希哥不是特地来看我的吗,管外面的客人做什么”。
十四岁的小朋友嘴巴很毒:“光希只是懒得挣扎了,他才不是真的爱你。”
二十岁的太宰治回他:“光希爱不爱我有什么关系,只要我和光希一直在一起,他总有一天会开窍的。”
十四岁的小朋友若有所思,仿佛发现了新大陆。
太宰治微笑,那天捏着他的脑袋,警告道:“连发育都还没发育的小矮子,也敢打光希的主意?”
十四岁的太宰治震惊于长大以后的自己有了一个光希还不够,还要抢自己的光希。
太宰治理所当然,担任首领四年,太宰治俨然已经成为了肮脏的大人。
他和小朋友说,这个世界是假的,你也是假的,只要我不想要你存在,你就会被异能立即抹去,然后这里就变成了我和另一个光希的家。
小朋友忍气吞声,从那天起就没再对幻镜里的雾岛光希说过恶毒的话。
[雾岛光希]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开心了起来。
回到现实以后,不想批阅文件的太宰治照常从港口黑手党的大楼溜了出去。以前他上学的地方已经变成了商业区,被烧毁的公寓也被推平重造,太宰治漫无目的地走在横滨的大街上,转头就看见商店里的雾岛光希。
青年戴着条白色的围巾,见到太宰治出现也有些意外。太宰治看见他和柜台里的侍者说了几句,随后推开玻璃门,缓慢地走到自己的身边。
雾岛光希说:“你这样擅自行动,出了意外怎么办?”
太宰治倒不在乎自己会出什么意外,不过既然光希担心他,太宰治就牵着雾岛光希的手,听话地回了港口黑手党。
一路上的巡逻人员对于他们首领和干部的事见怪不怪,太宰治从很早以前就恨不得昭告天下光希是自己的,对他们来说唯一的差别就是,雾岛干部现在已经能够反握住首领的手。
被照顾的对象似乎换了一换,太宰治本来不打算追究雾岛光希又去给谁买礼物的事,晚上半梦半醒间却发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蹭过自己的指尖。
他抬手,看到是一枚精巧的戒指。
雾岛光希没料到他会醒,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只是试试看大小,还没加工完成,坂口先生的话提醒了我,至少在戒指这件事上,应该是作为哥哥的我来送你。
太宰治没料到安吾竟然还能做人事。
戴着戒指的手被送入柔软的地方,雾岛光希以可耻的形式感受到了戒指的形状,他压抑着嗓音,低声说了句“停下”,太宰治却十分认真地注视着他,仿佛连他的每一次呼吸都不愿意错过。
这是太宰治第一次在雾岛光希面前展露出全部的攻击性,头晕目眩的时候,雾岛光希听到他说“光希,我不会喊你哥哥了”。
落在颈间的呼吸潮湿,太宰治那天晚上最后一次进入了幻境,看到的却不是小时候的自己,而是二十一岁的雾岛光希。
青年坐在桌前,看到他手上的戒指后,原本准备的谴责对方欺负自己的弟弟的话忘得一干二净,颇感兴趣地问:“你结婚了?”
太宰治有意无意地转着手上的戒指。
“还没有,打算等他明天睡醒了去。”
“是吗?”[雾岛光希]笑了笑,原本紧绷的肩膀舒展,语气也不由地轻柔。
太宰治看到他用那双灰色的眼睛注视着自己。
“我为你感到高兴。我就知道,你是能获得幸福的。”
【绝对完美】的世界开始崩塌。
太宰治以后不再需要使用这样卑鄙的异能入睡了。
他醒来的时候,雾岛光希就躺在他身边,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
雾岛光希说:“欺负小孩鼻子会变长。”
太宰治太累了,他打了个哈欠,刚打算继续睡觉,雾岛光希却问他:“你不是说今天要找我结婚吗?”
太宰治这才知道,原来进入幻境的时候有人触碰到自己,会获取自己在幻境里的记忆。
雾岛光希就这么一直看着他欺负小孩。
“我没觉得我没开窍。”雾岛光希自言自语道,“我送了戒指给你,就是要和你一直在一起的意思。”
埋在身体里的东西又有了醒来的迹象。雾岛光希吓了一跳,太宰治却跟没事人似的,既没干更过分的事,也没退出来的意思。
太宰治说,光希,以前一直欺负你,真是对不起。
雾岛光希轻笑。他捧住太宰治的脸,额头抵着他的额头。
“没关系。”雾岛光希说,“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会一直保护你。”
快点长大吧。这样的话,雾岛光希从十四岁开始,念叨到了二十七岁。
太宰治忽然记起,在自己接受森鸥外的邀请,加入港口黑手党以前,曾经问过雾岛光希,港口黑手党究竟是个怎样的地方。
雾岛光希想了想,说公关官一开始告诉他,那是个可以令大家感到幸福的地方。
所以在太宰治萌生要给光希创造出一个可以令他感到安心的世界以前,雾岛光希就一直在这么做了。
光希领悟得很慢。
那时的[雾岛光希]也是在这样一个美好的清晨笑起来:[现在想想,的确是那样]
[太宰,你和我一样,或许会在那里交到一辈子的朋友]
从那以后,太宰治对清晨的概念,从美好爽朗地自杀,变成了光希描述里那种虚无缥缈的期待。
太宰治觉得好笑。
因为期待这种幼稚的事,是只有小孩才会做的,而他已经不是小孩了。
但没关系,太宰治知道,雾岛光希见过自己所有的样子,只有在雾岛光希面前,他做什么事,光希都会无条件地支持他。
只有一件事,太宰治不再需要。
为了让光希不再掉下眼泪,太宰治心甘情愿分出心神,去保护所有对光希重要的存在。
太宰治从没想过自己还有这么勤劳的一天。
雾岛光希叹了口气,问他:“太宰,你上我,你怎么还哭了?”
太宰治不说话。
他不说话,雾岛光希就抱着他,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背。
时间正好。
太宰治说他可没哭,是光希看错了。
雾岛光希答非所问,他的语气平淡,自然地回了句我爱你。
只三个字。
太宰治放弃了挣扎。
他不再装成熟,也不再装自己热爱工作,更不在装自己根本不害怕失忆的光希不会回到港口黑手党。
“好吧。”港口黑手党年轻的首领说道,“我以后不会再偷偷调查你了。”
雾岛光希心平气和:“太宰,不说人话的话,我依然会揍你。”
太宰治沉默片刻。
雾岛光希等了半分钟,终于等到意料之中的回答。
足足十三年。
太宰治说:
我先爱你的。
我更爱你——
作者有话说:*中秋快乐!本章评论区发红包[撒花]
*下一章开启新的分线,让我构思一下,明天不一定更
第62章
六月二十四日,春。
黑曜战结束的那天,山本武背着雾岛光希从并盛中学的门口经过。
少年趴在他的背上,脸上带着细小的伤痕,身体又软又烫。
“光希。”
雾岛光希睡着的时候,山本武故意放慢脚步。
年轻的剑士注视着两人地上的倒影,轻声问他:
“我们是朋友吧?”-
国中时期的山本武很受欢迎。他的长相是日本漫画里传统的爽朗系,运动神经又出了名的发达,作为棒球部的王牌投手,山本武在雾岛光希转来前,就已经很有名了。
并盛正式开学的那天,是山本武第一次见到雾岛光希。少年穿着中学的制服,惹眼的银发柔软而干净,蹲在樱花树下,远远看去就像盯着地砖上的花纹发呆。
花纹有什么好看的呢?
“又被广告牌砸了吗,光希。”
山本武看久了才发现,蹲在那里的雾岛光希不是发呆,而是在和个穿着西装的小婴儿讲话。
小婴儿的胸前戴着奶嘴,用稚嫩的童声问他。
雾岛光希抱着膝盖,平静地纠正:“不是广告牌,是棒球。”
小婴儿面不改色,看着毫无杀伤力的,说出的话却有些恶毒:“连棒球都躲不过,你回炉重造吧。”
雾岛光希沉默一会,他的表情看上去没什么变化,山本武却平白无故地觉得他已经变成了座白色的雕塑,要在风里可怜地风化了。
“不是我的错。”
“怎么不是你的错。”
“它拐弯二百七十度打我。”
“就算拐三百六十度你也应该躲开。”
“那是……”
“你哥哥就躲得开。”
即使是山本武也没见过这么诡异的球路。
少年在小婴儿提到“哥哥”这个话题后就说不出话了,他哼了一声,别过脸去,视线恰好撞上几米远处的山本武。
小婴儿说帮我训练蠢纲就教你怎么躲。
雾岛光希的注意力立即从山本武身上移开了。
最喜欢棒球的山本武听到他说,我不要帮助沢田纲吉。
[我和沢田纲吉是敌人]
[我也讨厌棒球]-
山本武真正开始关注起雾岛光希,是在和沢田纲吉成为朋友之后。手臂受伤的山本在天台心灰意冷说要跳楼,沢田纲吉拼死阻止了他。
那天以后,山本武就将沢田纲吉当做了真正的朋友。
始终牢记着[我和沢田纲吉是敌人]这句,山本武不得不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说出这种话的雾岛光希身上。
十三岁的雾岛光希不爱说话。除了狱寺以外,山本武很少听到他回应别人的搭话。
光希一个人住。
光希只有在和狱寺说话的时候才会露出笑容。
他就算笑起来的时候也很安静,长长的睫毛掀起,灰色的虹膜被映照出天空的蓝色。
十四岁的狱寺隼人用意大利语叽里咕噜说了什么,十四岁的沢田纲吉也一头雾水,只有同为意大利人的Reborn说了句“狱寺在说光希是白痴——虽然光希的确是白痴”。
雾岛光希听到了这句。
他很生气,日语在脑袋里转了一圈,最后会说的不过也就是句“我才不是笨蛋”。
他连白痴的日语都不会说。
意识到这点后,光希更生气了。
山本武爽朗地笑出了声,他笑到一半才发现雾岛光希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表情仿佛带了点蒙受奇耻大辱般的忍耐,然而正是这分红着脸的忍耐,反而令本就漂亮的雾岛光希显得更——
更什么呢?
秉着[阿纲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的理念,山本武开始接近容易生气的雾岛光希。
他吃饭要挤在雾岛光希和沢田纲吉的中间,放学要和雾岛光希还有沢田纲吉一起走,就连Reborn的试胆大会,也自然而然地抽走沢田纲吉手里的签,成为了雾岛光希的搭档。
“光希怕鬼吗?”
“你可以说英语吗。”
“听Reborn说,光希也是来玩黑手党游戏的,但如果连日语都说不好,就算是游戏也赢不了的吧?”
山本武在幽深的道路上若有所思,他完全无视了身边一脸震惊的雾岛光希的目光,微笑着对他说。
“跟着书本学不会的话,要不要我教你?”
山本武实际上成绩也没好到哪里去。
和沢田纲吉不同,他是全凭直觉也能及格的类型,在遇到沢田纲吉以前,心思放在了棒球上,遇到沢田纲吉以后,心思又放到了剑术上。
可雾岛光希不知道这点。
他每天风雨不动地去山本武家里补习,补到后面,反而变成了他辅导山本武学习。
山本武考出接近狱寺的高分的那天,雾岛光希总算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他气愤地对山本武说:“我要宰——”
山本武往他嘴里塞了个饭团。
雾岛光希嚼了几下,刚咽下,继续气愤地:“别以为这样就能——”
山本武又把装了橙汁的杯子递到雾岛光希嘴边。
他这次的力道没把握好,甜腻的橙汁洒了雾岛光希一身。少年的表情空白,他看着从领口处倒进去的饮料,一动不动了好久,久到山本武以为他又要变成白色的雕塑。
仔细想想,他和光希的梁子似乎就是从那时结下的。
光希临走前还对他放下了狠话,说绝对要取走他的性命之类的,可惜山本武压根没教过他骂人的日语,雾岛光希骂了半天,山本武也就听到了“笨蛋笨蛋笨蛋”。
攻击力为零。
山本武看着他气红的眼睛,和生起气时微微摇晃的银发,不仅觉得没有攻击性,甚至还挺可爱的。
山本武之后将这件事告诉了狱寺隼人。
狱寺隼人一脸扭曲,揪着山本武的领子拖到暗处,压低声音问了句“你该不会对阿莱西奥有意思吧?”
山本武很无辜。
“光希是你和阿纲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
狱寺隼人警觉:“你答非所问做什么,我警告你,你要是对他下手,他哥哥会从意大利追过来砍你。”
山本武:“光希的哥哥也爱玩黑手党游戏吗?”
狱寺隼人忍无可忍:“都说了不是游戏了!棒球白痴!那家伙可是——”
可是什么,狱寺隼人没说出来。
山本武看到狱寺隼人抓了抓头发,暴躁地警告自己:“总之你要是不想被砍成两半,就离阿莱西奥远点。”
阿莱西奥是光希的名字,山本武很少称呼他这个名字,要问为什么的话,那就是因为光希不许他叫,光希说他们又不熟,阿莱西奥是熟人才能叫的。
山本武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毕竟狱寺看错了,他一不喜欢男人,二不喜欢欺负朋友的人。
光希想要杀死阿纲,山本武就把雾岛光希当做敌人,如雨般无声地存在着。
一方提防着一方,一方打心底想除掉一方。
几次暗杀山本失败,雾岛光希惊奇地发现只要和山本武待在一起,原本就很倒霉的自己会变得更倒霉。
被陨石碎片砸中的时候,连山本武都同情他了。
“你是小说里的天选之子吗?”心如死灰的雾岛光希问他。
“那是什么?”十四岁的山本武不以为意,“光希,你最近是在看小说学日语?”
被说中了最近的行为轨迹,雾岛光希又哼了声。他决心不理山本武,可脚踝的疼痛明显,雾岛光希只能假装无事地坐在地上,在河边欣赏鲤鱼。
十分钟后,山本武背着脑袋被鲤鱼撞了的雾岛光希回了家。
“光希。”背着他回去的路上,山本武说,“你是怎么想到来日本上学的?”
雾岛光希还在生闷气。
他干不出在这时趁人之危抹了山本武脖子的事,也可能是因为对山本武身上的buff心有余悸,听到这话也只是说:“你是在套我的话吗。”
山本武:“哈哈,所以果然是为了狱寺吧?”
“才不是。”雾岛光希中了计,“我是来完成人生大事的。”
山本武”“人生大事?”
“那是当然。”十三岁的雾岛光希故弄玄虚,“像你这种无忧无虑的白痴是理解不了的。”
时隔许久,雾岛光希终于学会了新的骂人词汇。
山本武笑而不语,手自然而然地下移,故意蹭过少年腿上的伤口。
雾岛光希立即像只死翘翘的兔子一样僵硬了。
他还带着几分稚气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一副想叫又碍于面子忍气吞声的模样,令山本武第一次体会到了“欺负人”的乐趣。
就这么过了大概两分钟,当山本武以为雾岛光希再也不会开口说话的时候,少年的声音却从背后传来。
大抵是承了山本武的情,也可能是因为从小就受到了良好的教育,雾岛光希别扭地和他道歉。
“对不起。”他说,“我不该随便骂人。”
尽管和狱寺隼人一起长大,雾岛光希倒是会好好道歉。
山本武问他:“这又是谁教你的?”
“妈妈啊。”雾岛光希疑惑地回答,他回答完又反应过来什么,有些同情地看着背着自己的山本武。
“没关系。”雾岛光希僵硬地安慰他道,“山本君,别难过,你还有爸爸。”
光希以为山本武是没有妈妈的野人。
山本武没有纠正他这莫名其妙的结论,因为得出这个结论的光希会更好欺负一点。
“之前那个同学怎么不跟你一起回来了?”
有次山本武回家,山本武的父亲就这么好奇地问他。
山本武:“光希在生我的气。”
山本刚:“哈哈,真是青春啊。”
山本刚:“不过人家一个人来日本,人生地不熟的,有误会还是趁早解除为好。”
山本武心想,他们之间的误会大概早就解除了。
观察雾岛光希越久,山本武就越发现,光希早就不讨厌阿纲,也没有真的想要杀掉阿纲。
光希会在山本武和狱寺隼人被叫走时举手和沢田纲吉组队,他连Reborn的目光都不在乎,更不在乎一堆“他为什么和废柴纲玩在一起的眼神”。
少年气急败坏地从老师的办公室里跑走,山本武打听之下才听说是因为他把一堆穿黑西装的人从沢田纲吉身边赶走了。
于是山本武问他:“光希,你还在玩黑手党游戏吗?”
雾岛光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那天以后,雾岛光希开始调整策略。他一边同情山本武年纪轻轻就没了妈妈,一边跟在山本武背后,记录下山本武的行踪轨迹,似乎是觉得这样就能找到对方的弱点。
山本武压根不在乎。
光希换了位置,变成了他的同桌。
光希觉得国一的课程太简单,每天上课时就趴在那里睡觉。
光希睡着的时候脸颊会不自觉地蹭过手臂,山本武听不进课,索性就撑着脸看他。
第三十次走过同样的路时,光希被已经他背习惯了。少年心情好的时候会在他背上把小腿晃来晃去,明明没什么重量,山本武却走得很慢。
光希听到不想听的话,就会记起他是外国人的事实,开始假装听不懂日语。
光希因为黑曜一行人按照排名袭击人的事情小发雷霆,山本武和狱寺赶到的时候,他正在和六道骸互相揪着头发,从单纯的欺骗演变成你的发型才最奇怪。
光希没打赢,也没打输,他被六道骸的幻术摆了一道,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样的幻境,脸埋在膝盖里,不让别人看他。
所有人里,光希最在意沢田纲吉。
他口口声声说讨厌阿纲,却在阿纲笑着说“有光希同学在真是太好了”时红了脸。
山本武还是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光希只在沢田纲吉转过头去和Reborn说话时,才会把脸挪回来,唇角无声地勾起,像种心满意足的小动物,柔软又可怜,叫人忍不住戳戳他的脑袋。
救护车逐渐远去。山本武安静地注视着这一切,他故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直到躲在灌木丛里的雾岛光希抬起头,才发现月光下山本武的踪迹。
雾岛光希一顿,没告诉他ghost的事,只是小声地说别看我。
山本武笑笑,被骂了也不介意,反而在雾岛光希身边蹲下身,告诉他:“光希,幻术是假的。”
十三岁的雾岛光希用手背用力擦了擦眼睛,他的动作粗鲁,把眼角擦出了一片红,说他当然知道是假的。
可是假的也很恐怖,他好不容易才摆脱掉那个人的。
山本武不知道雾岛光希说的[那个人]是谁,他耐心地陪在雾岛光希身边,一直到少年整理好心情,山本武才听到雾岛光希嗓音沉闷地说了句“谢谢”。
从那以后,山本武就总是收到雾岛光希的礼物,他又开始频繁地带光希回家,光希在[竹寿司]很受欢迎,他的年纪比大家小些,发育也比他们晚些,坐在高脚椅上小小的一个,被来吃寿司的客人们包围,手足无措时,就会求助地看向自己的[好朋友]山本武。
山本武很慷慨地把他捞了出来。
情窦初开的年纪,雾岛光希的那些所谓要让他好看的邀请,在山本武看来就跟约会一样。
追人是要使些小计谋的。
夏马尔的真话蚊里有山本武的手笔。
第四十多次背着光希回家的时候,山本武故意挑在雾岛光希逃不掉的时候问他:“光希,我们是朋友吧?”
睡醒的雾岛光希想从山本武的背上跳下去,可剑士的手臂有力,牢牢地锁住他的小腿,又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我可是一直把光希当成重要的朋友。”
十三岁的雾岛光希哪里接触过山本武这个类型,由于一张嘴就会说真话,听到这话也只能紧紧地抿着唇,像受惊的小动物一样乖巧地窝着。
山本武微笑,又说:“其实光希也没有那么讨厌我。”
雾岛光希默默挪开眼睛,他的银发下耳廓通红,发出一个意味不明的音节。
“哈哈。”山本武笑起来的时候肩膀耸动,笑意准确地传达到了他背上的雾岛光希那里。
“光希。”他说,“你是害羞了吗?”
雾岛光希中了激将法,迫不得已地说了第一句真话。
他说:“只有一点点害羞。”
雾岛光希的话音刚落,山本武就又感到他的体温高了几分。
欺负光希这件事真的很好玩。
光希感到丢人的时候会一动不动,跟心如死灰似的,一副不敢看他,又忍不住悄悄看他的样子,小腿的肌肉绷得很紧,柔软的长发挠痒痒似的蹭过他的颈窝。
山本武正乐此不疲地享受着这其中的乐趣,脑袋死机的雾岛光希却注意到了山本武脸上的灰尘。
黑曜的时候,山本武也在战斗。
雾岛光希伸手,很认真地擦掉了山本武脸上的灰尘。
山本武总算明白了自己喜欢欺负他的原因。
和喜欢把狱寺气得跳脚不同,山本武将这其中的原因归结于“光希总是毫无自觉地找自己约会”。
是光希先追的他。
所以有点喜欢光希也是理所当然的。
于是十四岁的山本武在将雾岛光希放在沙发上,用绷带一圈一圈地缠过他的脚踝时,异常自然地开口。
“光希。”
雾岛光希瞪大了眼。
“我们交往吧。”
剑士的眼眸带着些锐意,雾岛光希想将腿收回来,踝骨却被山本武握住。
趁着真话蚊还有作用,山本武故意以退为进,用略带受伤的表情问他。
“不可以吗?”-
命运弄人,在山本武马上就要不择手段追到雾岛光希的工夫,十三岁的雾岛光希失去了记忆。
命运喜人,在山本武以为自己很难再和雾岛光希产生联系时,二十三岁的雾岛光希出现在了竹寿司的店里,并且只剩下那天晚上之前的记忆。
山本武当然是不会告诉他真相的。
山本武不仅不会告诉他真相,还连拐带骗地把雾岛光希带回了彭格列的基地,道貌岸然地联系了斯库瓦罗。
“那小鬼麻烦你了。”听完山本武的阐述,曾经被狱寺隼人称为[会被他哥哥砍成生鱼片]的斯库瓦罗安静了几秒,随即忍气吞声地说出一句。
斯库瓦罗和山本武的关系这几年还不错。
十四岁那年,山本武之所以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学会大部分剑法,还要多亏了斯库瓦罗那颗爱材之心。
理论上,斯库瓦罗还是他的老师呢。
“不麻烦。”山本武打趣道,“光希很可爱,我以前也一直想要个弟弟。”
斯库瓦罗冷哼:“等你弟弟总是被变态缠上,十四岁不到离家出走,莫名其妙加入当时还没家里领地大的组织,还被一群人不怀好意地看着,不久前又和警察混在一起,当着我的面自爆——”斯库瓦罗说到这里,语气阴森森的,“山本武,你再说一遍,你想要个弟弟?”
山本武不以为然:“我只是以前想过,现在又不想了。”
山本武听狱寺说过。
光希小时候眼睛亮亮的,他总是很可怜。没人和他玩,他就和加百洛涅的小猫小狗玩,三岁的时候因为踩空楼梯咕噜咕噜地从四楼滚到二楼,要不是恰好滚到斯库瓦罗脚边,他还能和保龄球一样滚到一楼。
“而且他是个黑手党。”斯库瓦罗眯起眼,嗅到危险的气息,“你用可爱形容他做什么。”
山本武纠正他:“光希小时候又不想当黑手党,斯库瓦罗,他是崇拜你,想让你高兴才那么说的。”
斯库瓦罗还在气头上:“我让他讨好我了吗!”
“原来如此。”这句话正中山本武下怀,他又开始道貌岸然地,“既然你这么讨厌他,那我就先不把他带回来了。”
“……”斯库瓦罗恼羞成怒,“喂!!你天天掺和别人家事做什么!快点告诉我你和那小鬼在哪!”
“斯库瓦罗。”山本武突然语气严肃,“你是我的朋友,你要是出了意外,我有义务代替你照顾光希。我当然在意你们之间的事。”
不妙的预感成了真。
斯库瓦罗觉得刚刚听山本的语气太严肃,因此还认真等了几秒的自己就是个傻叉,他感到了种自己教出来的学生竟然恩将仇报的愤怒,血压蹭得一下高了。
“我出什么意外!”斯库瓦罗差点把手机捏碎,“我死了也不要你照顾他!”
“山本武!你听到了吗!你给我离他远点!山——”
山本武说信号不好,面不改色地挂断了电话。
“是谁啊?”见山本武打完电话回来,在沙发上抱着山本武的匣兵器看电视的雾岛光希抬头。
青年的唇瓣上带着浅浅的咬痕,身上的毛毯随着他的动作下滑一截,抱着次郎的手一松,黄色的秋田犬就跑到了山本武的脚边。
山本武摸了摸次郎的脑袋。
“推销电话。”山本武笑笑,他放下肩上的时雨金时,动作自然地切断了自己的GPS定位。
好了。
注视着面前全然没有怀疑自己的意思的雾岛光希,年轻的剑士想到。
在斯库瓦罗追过来杀了自己以前,这回要用什么手段追到光希呢?——
作者有话说:*明天夜班,不一定写得完更新[爆哭]赶不上我就挂请假条
第63章
山本武追人的手段层出不穷,然而在雾岛光希看来,他压根不知道山本武为什么要追自己,毕竟在雾岛光希的记忆里,他十三岁的时候就有点喜欢山本武才对。
“是这样吗。”穿着竹寿司的制服,正在店里工作的山本爸爸回忆道,“你那个时候经常给阿武补习,我一开始以为你们只是朋友而已。”
【不要这么轻易就接受了山本大人喜欢男人的事啊!】
听到奇怪的声音,雾岛光希转头看向门边陪同自己出门的彭格列成员,观察了一会才发现,后面那句话似乎是从对方那里发出的。
不妙,他可不会Reborn先生的读心术,难不成是出现幻觉了?
“不过阿武一直把你当做很重要的朋友。”山本刚笑眯眯地,见雾岛光希转回来,继续有条不紊地做着手里的寿司,“有段时间你一直没来家里,阿武说你是生了他的气,还问我要怎么和你道歉。”
……山本武和他道歉做什么?
雾岛光希回忆了会,心想那大概是自己屡次暗杀山本武失败,恼羞成怒的时候。
“哈哈。”山本父亲话音刚落,又发出了和山本武相似的爽朗笑容,“那家伙在你睡着的时候也一直看着你,还问我以前他妈妈生气我会怎么做——”
【所以山本大人那时候就喜欢男人了吗!】
作为雨守部门的精英,穿着黑西装的男人表面平静,心里却已经掀起海啸般的波澜。
【如果他们那个时候就在一起了,那这家伙之后加入港口黑手党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见异思迁,和山本大人分居了?】
雾岛光希真的很难忽略掉这莫名其妙的声音,他隐约记得山本武捏着自己的脚踝,一脸无害地问他“要不要交往”时的样子,可之后发生了什么,雾岛光希已经一点也不记得了。
雾岛光希在这头冥思苦想着,全然没注意到店里来了新的客人。山本武站在他的身后,雾岛光希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时,山本武正巧也低着头看他。
青年的下颌有一道疤,雾岛光希对于这道疤的由来没有印象,但从疤痕的形状勉强可以判断出是剑伤。
当初的伤口多半很深,可能还流了很多血。神奇的是这道伤痕在山本武的身上并未体现出分毫的不和谐,反而令他看起来更具魅力了些。
“光希。”山本武问他,“怎么一个人出来?”
雾岛光希自然而然:“叔叔说教我做寿司。”
山本武的手指不自觉地勾过肩上的剑带:“你又开始对做料理感兴趣了?”
雾岛光希:“上次看到你做,我也想试试,可惜做得很烂,在我做好以前,还是不给你吃了。”
【其实他就算做有毒料理我也会吃的】
山本武面不改色,心声也理所当然。
雾岛光希有些疑惑,心想有毒的吃下去山本武岂不是死了。他们是恋人,又不是仇人,就算是他十三岁想谋杀山本武的时候,也没想通过食物毒死他过。
门外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山本武没带其他人,刚才那个叽里呱啦的黑手党也很有眼色地离开了。
“是吗。”山本武语气平静,“下次可以留到我回来的时候。”
雾岛光希撑着脸:“都说了没做好。”
山本武:“重要的又不是这个。”
在山本刚的面前,山本武从容地笑起来。
雨珠敲打着房檐,无声无息地融入地面的缝隙中。
年轻的剑士注视着雾岛光希的眼睛,直白地回道:“光希能想着我,我就很开心了。”-
山本武是一个别人很难有理由不喜欢他的人。等雾岛光希反应过来,这家伙已经全方面融入了他的生活。
雾岛光希问山本武,为什么他十三岁以后就离开了并盛。
山本武坦诚地告诉了他有关ghost和港口黑手党的事,甚至由于过于坦诚,雾岛光希本人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目光。
“你怕刺激到我,所以就一直没来找我?”
“嗯……”山本武想了想,“也不能这样说,我经常来看你,只是光希你太忙了,有时候没注意到而已。”
“……真的?”
“真的。”山本武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我还托人送了你生日礼物,可惜你只在意阿纲的礼物,就像你以前也只在意阿纲一样。”
雾岛光希下意识地反驳:“我哪有只在意沢田君。”
“那是好事,不是吗。”山本武循循善诱道,“对我来说你和阿纲都是比生命还重要的人,起初听到你说和阿纲是敌人,比听到你说你讨厌棒球还令我吃惊。”
他有说过这话吗?
雾岛光希对于山本武的愧疚又微妙地多了一层。
靠着这层愧疚,尽管回到港口黑手党处理工作,雾岛光希也依旧和山本武保持着联系。
港口黑手党的人对山本武有着微妙的敌意。
雾岛光希从他们的眼里看到对山本武的敌意时,就仿佛看到了十三岁的自己。
有点怀念。
山本武在这方面异常善解人意:“不用总是光希来找我,光希要是为难的话,我来找光希也可以。”
山本武一来,雾岛光希就把文件收了起来,他对港口黑手党的机密严防死守的,回了句:“你不是也有工作?”
山本武忽略掉雾岛光希的举动:“所以光希是担心我?”
雾岛光希觉得山本武有些过于心大,毕竟山本武处理彭格列的文件时就从不避着他——虽然雾岛光希也很自觉地不看。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雾岛光希沉思,“沢田君那边不算,隼人知道的话会教训你的吧。”
“我不管做什么狱寺都会教训我。”山本武习以为常,“而且我知道光希会替我说话。”
雾岛光希沉默片刻。
他发现山本武有时候有点茶言茶语,然而由于山本武把这些话说得过于自然,不仅完全没有令人反感,雾岛光希还觉得挺有趣的。
“你是不是怎样都不会生气?”
察觉到山本武既没有和自己算以前的账的意思,也没有算在这里陪自己无偿加班的账的意思,雾岛光希忍不住问出了自己心里的疑问。
山本武在给他剥桔子。
“我喜欢你。”山本武顺其自然地回道,“我为什么要和你生气。”
雾岛光希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那你为什么喜欢我?”良久,雾岛光希放下笔,又问。
山本武抬眼看他。
雾岛光希的表情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困惑:“就算你国中的时候喜欢我,那也已经过去十年了,中间你难道不会喜欢别人吗?”
山本武轻笑,用了一个比喻:“过了十年,斯库瓦罗不也依旧喜欢练剑?”
雾岛光希没听懂。
不过既然他用了斯库瓦罗做比喻,那雾岛光希就咨询了找上门的斯库瓦罗。
听了他的话,斯库瓦罗沉默片刻,开始怒吼山本武人面兽心,不怀好意。
雾岛光希用看白痴的眼神看斯库瓦罗,说山本要是真的人面兽心,早就该拿当初自己屡次暗算他的事勒索自己了。
然后斯库瓦罗就追着他砍了一顿。
和自家哥哥打了一架,丝毫没有落入下风,雾岛光希看到山本武来的时候还有些得意,斯库瓦罗却更生气了。
剑士的目光在触及雾岛光希脸上的伤痕时暗了一下。山本武的指腹蹭过青年侧脸处微微渗血的伤口,不轻不重地按了下,还没等雾岛光希弄懂从不生气的山本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后者就在斯库瓦罗挥剑之际抬眼,声线平稳,却无比坚定地说了一句。
“斯库瓦罗。”山本武道,“我以剑士的名义起誓。”
只一句,斯库瓦罗的剑就顿在了半空。
这令斯库瓦罗想起雾岛光希刚出生时,自己的誓言。
——过了十年,斯库瓦罗不也依旧喜欢练剑。
这句话的意思是,同为剑士,山本武和斯库瓦罗一样,有着自己的执着和自尊。
他们一辈子只会喜欢一个人,只会追随一位首领,如若违背,山本武也没资格再拿起时雨金时了。
少年当初向雾岛光希告白时下了很大的决心。
十四岁的山本武想,他会在剑术上加倍努力,成为能令光希最喜欢的哥哥承认的人。
光希要是想留在日本,他就趁休假的工夫飞回来见他。
光希要是不想成为黑手党,他就隔绝光希周围的全部危险,让光希能做个自由的普通人。
光希不爱说话也没关系,爱生气也没关系,甚至喜欢别人也没关系——
蹲在灌木丛里,因为六道骸的幻术而感到恐惧的光希把脸埋进了手臂里。
那是山本武第一次强烈地拥有变强的欲望。他希望光希无忧无虑地,继续做那个会和老师努力争辩“怎么就没人在乎了!他们欺负沢田,沢田他自己不在乎吗!”的人,又或者继续做那个“好吧,我和你道歉,山本君,我不应该骂你笨蛋”的人。
要说那十年改变了什么,也只是令山本武的决心更深了些而已。
十年过去,光希依旧很倒霉。
山本武见过录像里他无声地掉着眼泪,珍惜地把受伤的朋友放下,仇恨地看向魏尔伦的样子,也见过他将处刑的工作揽在自己身上,发现自己的部下一个也不敢抬头时有些无措的样子。
人怎么能这么倒霉。
光希从出生倒霉到现在,他要是光希,他都要开始怨天尤人了。
光希倒霉得有点可怜。
但光希依旧能骄傲地说出他的名字是阿莱西奥,阿莱西奥在意大利语里是守护者,他天生就是要保护人的。
十年前那个蹲在樱花树下的影子和现在的雾岛光希重合。
【你知道我有多爱他】
雾岛光希一愣,听见山本武的心声。
“那我也不同意。”半晌,听懂山本武意思的斯库瓦罗阴沉沉地,扫了眼早就长大了的阿莱西奥。
平心而论,山本武是斯库瓦罗在彭格列里最为欣赏的一个。
剑术通透,性格和人品也无可挑剔。
但那关他什么事?
在斯库瓦罗眼里,小混账窝在沙发里,乖巧地看书的样子仿佛还在昨天。
小混账问妈妈为什么不喜欢他。
小混账又说,没关系,就算妈妈不喜欢他,他也会一直喜欢妈妈。
斯库瓦罗对那对父母没什么特别的感情,在阿莱西奥出生以前,斯库瓦罗甚至都很少回来。
都怪阿莱西奥整天追在他屁股后面,“哥哥哥哥”地叫。
死小孩,说话温声细语的做什么,跟他一样吼着说话有山本武什么事。
“你死心吧。”斯库瓦罗眯起眼,对着山本武道,“我会继续追杀你的。”
雾岛光希左看看,右看看,发觉在斯库瓦罗说完这句话后,山本武紧绷的神经反倒放松了些。
“我不在意这个。”山本武的语气怀念,唇角勾着个爽朗的弧度,“真期待啊,就跟光希上学的时候天天约我去荒郊野岭散步一样。”
斯库瓦罗沉默。
斯库瓦罗暴露。
雾岛光希捂住耳朵,听见斯库瓦罗说他要砍死山本。
雾岛光希不理解斯库瓦罗生气的原因,就像他不理解山本武为什么能把自己的那些举动理解为约会一样。
练剑的人真难懂啊-
雾岛光希找不出不喜欢山本武的理由。
同样地,他也找不出为什么自己明明只是主动地亲了一下对方,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腰酸背痛的理由。
雾岛光希很快发现了能听到那个莫名其妙的声音的坏处。
山本武的心理活动在上他的时候格外丰富,他的心理活动越丰富,雾岛光希就越紧张。雾岛光希抿着唇一言不发,还以为自己能熬过去,结果“人面兽心”的“山本君”扣着他的腰,目光下扫,心声里冒出一句【原来能到这里吗】。
雾岛光希忍无可忍,低声骂了句:“不准说了。”
一句话也没说的山本武没替自己辩解,只是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雾岛光希压根不知道他别开眼睛,用这种命令的口吻说话时有多漂亮。
不准、不要——雾岛光希常说的这两个词,被他这样咬着吐出来,给人以一种[不管我落入什么境地也是你顶头上司]的意味,反而成了山本武从国中时期就爱欺负他的原因。
山本武笑着说“好”。
雾岛光希刚松了口气,呼吸就立即变得艰难起来。
不讲道理的东西在他的身体里横冲直撞,雾岛光希吃力地说出一句完整的“停下”时,才发现自己的手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咬了个蚊子包。
雾岛光希暗道完蛋。
可惜夏马尔的真话蚊不允许他暗道,雾岛光希被撞得闭不了嘴,偏偏一张嘴就会说出令人羞耻的话。
山本武说:“光希,原谅我好不好?”
雾岛光希:“嗯……我没有,唔,没有……”
山本武笑了笑:“明天是个好日子,我们去西西里结婚吧。”
雾岛光希:“你闭……啊!山,山本武,我要杀了你。”
事情发展到最后,雾岛光希已经不太能记起自己说了什么话了。他的手被按在头顶,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移了位,身体好像有一团火在烧,不自觉地发出迎合。
山本武看着他茫然地发出些音节,又问他:“我第一次向光希告白的时候,光希原本的回答是什么?”
雾岛光希十三岁的时候,只说他要想想,没立即给出回应。
光希碰上了ghost。
光希失去了记忆。
光希把他当成陌生人,身边有了新的同伴。
山本武不生气。
山本武觉得只要光希开心就好了。
哈哈,山本武怎么可能不生气,山本武每次气得半死,就去微笑着气狱寺隼人一下。
狱寺隼人的梦想是把山本武炸上天。
如之前在群马碰见光希时所说,就算光希有了所谓的交往对象,山本武也没有放手的打算。
本来就是他的。
要不是时运不济,命运多舛,哪轮得到一群幼稚的小鬼在光希周围上蹿下跳。
二十四岁的时候,快把自己气死的山本武总算得到了答案。
一个很轻的“好”字一落下,雾岛光希就连那些茫然的音节也发不出来了。
山本武就好像要在一个晚上把过去的十年都找回来似的,雾岛光希在这之后整整挺尸了二十四小时,能下床后就恼羞成怒地把山本武揍了一顿。
说是揍,但由于山本武压根不还手,雾岛光希也根本下不了狠手。
他一下更生气了。
生气之余还有点好奇,每次看到神清气爽的山本武,雾岛光希就问他“有这么舒服吗”。
山本武:“其实我也很累。”
山本武:“光希的腰不好,所以才没让光希这么做。”
天然黑不愧是天然黑,短短两句话,就让雾岛光希打消了一星期要反攻的念头。
一星期以后,察觉自己被蒙骗,挺尸习惯的雾岛光希索性也摆烂了。
雾岛光希之前一直觉得把敌人当成恋人的山本武很心大。
可能成为沢田纲吉的左右手,靠着时雨金时在剑术方面登峰造极,被Reborn评价为天生的杀手的人,能真的心大到哪里去。
“你是不是在算计我。”
“光希当初要是不算计我,我也不会注意到光希。”
“你的意思是我自作自受?”
“怎么会,我的意思是全都是我的错。”
“……”
雾岛光希算计未半而中道崩殂。
雾岛光希去暗算了夏马尔。
夏马尔含泪拿着杀虫剂灭蚊。
夏马尔八卦地问他的蚊子又没有操纵精神的功效,你什么时候喜欢的山本?
没了真话蚊,雾岛光希压根不承认这点。
他的脑子不自觉地回忆起山本武背着自己走在并盛的夜色下的样子,还有不管什么时候回头都能看到的少年的身影。
雾岛光希说:“他都说用剑士的名义起誓了,我有什么办法。”
山本武站在不远处,他来接雾岛光希回家。
见夏马尔用[你这都不生气?]的眼神看着自己,山本武礼节性地对对方点了下头。
“光希都这么说了,我有什么办法。”
因勾搭某国皇妃而成为脚踏2062船的国际通缉犯的夏马尔沉默,他看着自己的两个后辈,就仿佛看到了两个恋爱脑。
可惜他不敢把这话说出来。
碧洋琪端着有毒料理,在他背后跟背后灵一样虎视眈眈。
夏马尔表情僵硬,只能在碧洋琪的威胁中说“恭喜”。
初恋是一辈子喜欢的人。
这种夏马尔以为这世界上根本不存在的,如小孩子过家家般的事,竟然在他眼前——
在这世界上强得离谱的两人之间发生了。
不过。话说回来……
夏马尔陷入沉思,看着雾岛光希脖子上的围巾。
斯库瓦罗知道山本要改口喊他哥哥了吗?——
作者有话说:*斯库瓦罗:你去死吧[愤怒]
*再写一个线就完结了,到时候福利番外再写两个,一个hagi还有个你们想看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