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小川猫着腰躲在土坡后面，额头上的汗滑进眼睛里，刺得他直咧嘴。
“老张！你他妈别躲树后当伏地魔！”他压低声音对着耳麦吼，“说好的包抄呢？！”
耳机里传来室友贱兮兮的笑声：“急啥，这局输了又不会死——”
话音未落，齐小川脚下一空。
然后，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滚筒洗衣机，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他最后的意识是室友的尖叫，和屁股底下突然消失的泥土。
再睁眼时，天光大亮。
齐小川龇牙咧嘴地揉着腰，刚想骂娘，突然愣住——
他依然身处林中，但似乎又不再是之前的那片树林！
身上的迷彩服不见了，自己的小白衫沾满泥巴。
耳机、护目镜也不见了，手里的玩具枪变成了沉甸甸的铁疙瘩。
“卧槽……这沉浸式剧场下血本了啊？1998元花得不亏！”
他掂了掂手里的驳壳枪，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打了个哆嗦。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齐小川下意识蹲进灌木丛，拨开枝叶的瞬间，血液凝固了——
三十米外的土路上，十几个穿短褂的村民正被‘马匪’追逐。
有个老汉刚跑出两步，就被一刀劈在后背，喷出的血溅在齐小川藏身的灌木上。
温热的液体滴洒在灌木丛上，凝成绛色琥珀，蛛丝悬垂而下。
“啧啧啧，这特效……”
他颤抖着嗅了嗅，浓重的铁锈味冲进鼻腔，“……是特么真的血啊，现在做生意的都这么卷了吗？！”
齐小川的腿有些发软了，心中暗道：“还好不是人血。”
“往林子里跑！”有人嘶吼。
随后，他眼睁睁看着一个年轻女人朝自己方向扑来，身后马匪的枪口已经抬起。
他瞬间进入了角色，听见自己喊出声：“趴下！”
女人应声扑倒，子弹擦着齐小川耳畔打进树干，木屑崩了他一脸。
“卧槽……这么刺激！”
齐小川赶紧缩回灌木里，拍了拍自己受到惊吓的小心脏。
“这也太特马真实了！！”
“还有这些演员，演得也太投入了！”
“好评，必须五星好评！”
马匪这时也发现了这个突然闯入的“同伙”，兴奋地嘴角一扬，向他的方向走去。
“姐，你们这演员演得也太投入了，工资是不是巨高啊？”齐小川忍不住乐了，敢忙猫着腰跑过去与人搭讪。
女人根本没理他，大口喘着气，手指死死攥着包袱，害怕得眼神都直了。
“你们这剧情是啥啊？大逃杀？《绝地求生》？”
齐小川不以为意，继续嬉皮笑脸地凑近，试图缓解紧张的气氛，“是不是得找到钥匙之类的物品才能通关？”
女人终于抬头看他，眼神像看疯子一样看着他。
“想活命，就……快、快跑，青龙帮……见人就杀……”
“啥？”青龙帮？！“这反派名字起得挺复古啊……”
话音未落——
“砰！”
一颗子弹直接打穿了女人的胸膛，鲜血瞬间喷溅而出，有几滴直接溅到了齐小川脸上。
温热的、带着铁锈味的液体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下来。
齐小川愣住了。
他忽然呆愣地抬手抹了一把，指尖沾上黏稠的红色。
腥气扑鼻，瞬间弥漫整个鼻端。
——不是道具血。
这是……真的血！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他的声音瞬间变了调，双腿一软，不由自主地坐倒在地，胃里翻江倒海。
“这、这他妈不是游戏？！”
眼前的女人已经倒了下去，血从她胸口汩汩往外涌。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只吐出一口血沫。
齐小川忍不住伸手探了探她鼻息……
下一刻，他的大脑“嗡”的一声，全身的血液都冻住了。
“在那儿！还有个活的！”
粗犷的吼声从身后传来，齐小川猛地回头，看见三个持枪的壮汉正朝他冲过来，枪口还冒着烟。
跑！
他连忙连滚带爬地蹿起来，心脏快从嗓子眼蹦出来了。
他转身就跑，背后枪声炸响，子弹追着他的脚后跟打进泥土，有颗子弹擦过他脸颊，瞬间火辣辣地疼。
“救命啊！杀人了！真杀人了！”
他一边狂奔一边鬼哭狼嚎，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警察叔叔！110！120！随便来个人啊！”
齐小川看见了一处村落，身后子弹“嗖嗖”地擦过，打在土墙上溅起一片尘土。
村子里此时已经乱成一锅粥，到处都是哭喊声和枪声。
几个土匪踹开屋门，把里面的人拖出来。
反抗的直接一枪崩了，不反抗的也被按在地上抢走所有值钱的东西，然后再一枪崩了。
齐小川这辈子没跑这么快过，肺里火辣辣地疼，但他不敢停。
拐过一道土墙，他突然撞上了一群人——十几个村民正拖家带口地往村外逃。
有人抱着孩子，有人扶着老人，所有人脸上都是绝望和恐惧。
“让一让！让一让！”齐小川挤进人群，声音发抖，“往哪儿跑？带我一个！”
没人理他。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马蹄声。
“是……周会长！”其中一个老农兴奋道。
齐小川抬头，看见尘土飞扬中一队黑衣骑兵如尖刀般插进匪群。
为首的男人一袭黑色作战工装服，抬手间，三个刚才追逐他的壮汉应声倒地。
村民们一愣，随即一窝蜂朝着马队方向跑去。
齐小川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推搡着摔进了路边的泥沟里。
周砚勒住缰绳，修长的双腿轻夹，那匹黑马便高昂着头颅往前走了几步。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泥沟里的青年，缓缓眯起眼。
青年的状况有些惨，神情有些迷离，白衫上沾满泥浆，脸上混着血和泪，活像只被暴雨淋透的野猫。
周砚抬手，身后的马队齐刷刷停下。
沟里的齐小川挣扎着爬起来，抬头一看——
为首的男子骑着一匹黑色骏马已经停在他的跟前，那人面容冷峭，眉骨上有一道细微的疤痕，臂上染血，枪口还冒着烟。
当他垂下眼帘审视着他时，那目光寒冷如冰，尽显出一副痞子的强悍风采。
一股压迫感突然降临，齐小川感到呼吸一滞。
啧，这建模，好看是好看，但……未免显得凶煞了些。
活脱脱像一尊阎王！
周砚旁边的护卫陆青驾着马紧步跟上，嘴角挂着些许调侃的笑意：“哟，这里还有个被吓得愣住了的。”
齐小川这才猛然回过神来，急忙从沟壑中攀爬出来。
“大哥！好汉！英雄！”
他连爬带跑，声音都劈叉了。
“我就是个路过的！我跟这里的所有人都不熟，我们不是一伙的！”
“求求，救命啊！”
倏然，他使出吃奶的劲儿扑向那匹高头大马，在所有人错愕的目光中死死抱住了马腿。
陆青的枪已经上膛，幸运的是他的手指并未扣动扳机。
周砚猛地勒紧了束缚马匹的缰绳。
陆青：...见过抱人的、抱大腿的。
但还是头回见到如此热情冲过来，只为抱住马腿的！
（齐小川：我倒是想抱腿，但够不着啊……）
“松手。”周砚冷声道，枪口已经顶上了对方的头顶。
齐小川抬头，对上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那人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杀气。
他整个人一抖擞，抱得更紧了。
随后语速快得离谱：“我叫齐小川，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是个本硕连读，货真价实的青年才俊。”
“今日初到贵宝地，大哥留我一命，绝对不亏！”
齐小川一口气说完，心脏都快跳出了嗓子眼，末尾他又补充了一句：“我......我还会算命看风水，保准能帮大哥逢凶化吉！”
周砚默然不语，慢条斯理地从马上俯下身，枪管挑起齐小川的下巴。
冰冷的金属贴在皮肤上，齐小川汗毛都竖起来了。
大哥，您可得仔细些，小心枪走火！
“青年才俊？算命先生？”周砚眯起眼，枪管缓缓下移，抵住了他的喉咙。
“所以，是谁派你来的？”
“没、没人派我！我就是路过的，纯属意外，真的！”
周砚的眼神微微一动。
陆青见状，上前，说道：“少爷，这小子满嘴胡话，口音也怪，看着就不像好人，就此处理了吧。”
宁可杀错，绝不放过！
齐小川惊愕抬头看去：不是吧！连大佬的小弟，都这么残暴的吗？
他脑子飞速运转，这人管男人叫少爷，刚才那老农叫他会长，再看看这人的架势……
卧槽！这么年轻的少爷会长，该不会是什么□□大佬吧？！
那他这岂不是，才出虎穴，又入狼窝？
周砚冷眼旁观，注视着青年在短短一分钟内脸色的千变万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确实……与众不同。”
对方明明什么也没做，但齐小川却几乎吓得魂不附体。
他此刻非常肯定，自己已经身处一个全新的世界。
至于何时触发了转换的机制，又穿越到了哪里，两眼黑。
但，就刚才烧杀抢掠的行径，这无疑是一个动荡不安的时代。
天爷啊～
他只是计算机系一条小咸鱼，虽然他毕生梦想是当个电竞主播，但那只是游戏，游戏啊！
隔着一块屏幕的虚拟世界。
不是一枪就能干掉一个活生生的人的真实世界！
“我、我是个留学生！刚从海外回来！”齐小川急中生智，把自己包装成‘可疑但有用’的海外归国留学生。
“不信我念我学的专业知识给你们听：除二取余，然后倒序排列，高位补零……”
“二进制”“算法优化”的怪词频频播出。
来不及多想，他趁热打铁：“好汉！留我一命，我会修机器！会算账！还会讲《西游记》全本！”
周围一片死寂。
几秒钟后，周砚突然笑了。
不是善意的笑，而是那种野兽盯上猎物的、毛骨悚然的笑。
周砚用枪挑起他的下巴，嗤笑：“会讲《西游记》？那你说说，我在里面属于什么角色？”
齐小川：......
“……大、大圣饶命？”
“看不出来，年纪轻轻，身份倒是挺多？”
“生活不易，全靠卖艺！”
果然满嘴胡话，“带走。”
周砚简短下令，枪管在齐小川惊恐的目光中划过其脖颈，引起他一阵颤栗。
两个壮汉立刻下马，一左一右架起齐小川。
“等等！大哥！少爷！周哥！周老板！”
齐小川两脚离地，疯狂扑腾，“我真是良民啊！我平时连只鸡都不敢杀！”
周砚已经调转马头，闻言回头瞥了他一眼，眼神冷得像在看一个死人。
齐小川瞬间闭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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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程时齐小川被横放在马背上，随着颠簸发出小动物似的呜咽。
周砚余光瞥见他正偷偷用袖子擦脸，结果衣布上蹭了更多渍，反而把自己的脸抹得更花了。
“少爷！”陆青打马靠近，“看清楚，那带头的人确定是青龙帮二当家的无疑了……”
话音戛然而止，因为马背上那位突然剧烈挣扎起来。
“放我下来！要吐了！真吐了！”
齐小川扑腾得像条上岸的鱼，血腥味一直萦绕在鼻尖，“我晕3d，还晕马！”
周砚一鞭子抽在马臀上，看着齐小川在骤然加速中发出滑稽的惨叫，唇角无意识勾了勾。
直到对方真的吐出一滩可疑液体，他才皱眉让人将其拎到自己的马背上。
齐小川瞬间僵成木头，后颈细软的毛发擦过他下颌。
“老实些。”
周砚的枪抵住那人腰眼，却在碰到一截细瘦腰肢时顿了顿——
太纤细了，感觉他稍用力就能将之折断！
春风送来带着颤音的回应：“您、您能不能换个地方指？我、我痒痒肉在那边……”
周砚：…又怂，又聒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