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雾见
文/半枝栖木
文学城首发/2025.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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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暴雨后，空气沾染上泥土混合着雨水的涩腥味。潮湿的街道堆积着落叶，以及被风吹掉的广告废纸。
赵雾刚给一位老太太指完路，重新戴好耳机，打算去地铁站。
乘坐三号线可以直达公司楼下，而且不会堵车。
赵雾上的那列车厢没有空位了，于是她干脆站到靠门边的角落。
车门即将关闭时，又进来了两个小姑娘，打扮很年轻。没多久，她俩的目光偷偷朝赵雾的方向挪，断断续续的。
赵雾对别人的视线很敏感。
她直接看向她们，下意识牵唇，想礼貌微笑一下。
两姑娘却立马转过了脸，小声嘀咕着，隐约...带点紧张意味。
“......”
赵雾上扬的笑慢慢消失，抿了抿唇。
不禁反思，难道...是她看起来太‘凶’了？
其实说‘凶’也不至于。
赵雾长相属于清冷那一挂，眉眼精致，脸小皮肤白，因此不笑的时候难免给人一种冷脸的感觉。
她今天穿的短款深棕夹克和黑色工装裤，腰细腿长，又背着吉他，酷得不行。再配上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疏离感更重。
罢了。赵雾在心里轻叹了口气，默默拿手机玩起了消消乐。
白皙指尖在屏幕上飞速划动，像形成了肌肉记忆一般。
事实是，她玩这关已经第十遍了。
毫不意外，仍然没通关。
不甘心，正准备重来时，她听见了一道小心翼翼的声音：“你好...”
赵雾手指停顿，抬颌，对上一双微微睁圆的眼睛。
是那两年轻女孩，其中一位离赵雾最近，紧紧盯着她：“请问...你是冒险家乐队的吉他手吗？”
赵雾一愣，被问懵了一瞬。
很快反应过来，她颇为淡定地点了点头。
“！”女孩眼神一亮，兴奋道：“我超喜欢《小狗吃拉面》！虽然其他歌也好听啦，但这首真的无敌！！”
《小狗吃拉面》是冒险家乐队创作的第二首歌，也是成名曲，之前在网上小火了一阵，后面被收录进了同名专辑里。
整首歌节奏偏轻快，采用网友评论的一句话，就是有种暴雨天跳舞的既视感，荒诞中充满自由。
听着对方滔滔不绝地述说对乐队的喜欢和支持，赵雾反倒不好意思了，语言匮乏似的只好一遍遍道谢。
甚至出了地铁站她还有些缓不过来，直至走到公司楼下，肩膀蓦地被人拍了拍。
转头，一张熟悉的脸放大贴近。
妆容富有个人特色，与昨日不同的是，今天的眼线换成了带闪的酒红色。
是宋思瑜，冒险家乐队的鼓手。
“雾雾！”
“想啥呢？叫你几声都不应。”
宋思瑜不正经地嘿嘿一笑，伸手戳戳赵雾的脸颊，猜测：“少女心事？”
赵雾瞄她一眼，语气无奈：“不是。”
随即将事情三言两语简单讲完。
宋思瑜一听，不由畅想：“那咱们火了后，出门不得戴口罩？跟明星一样。”
“......”
“噢对，还得练签名吧。”
“......”
宋思瑜越想越开心，思维扩散得相当远，多半忘记自己来公司干嘛的了。
一年前，冒险家乐队签约了希栎传媒——圈内元老级别的娱乐公司，业务涵盖广泛，许多人挤破头也进不去。
中午，队长李培群内艾特全员，三点要在公司排练室集合。
赵雾摁亮手机屏幕，扫了眼，时间快到了。
她往前几步，倏地停下，不忘回头拉宋思瑜：“走了。”
跨入电梯，赵雾按了12f。
门缓慢闭合，猝然，中间挤入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赵雾眼疾手快，摁下开门键。
紧随而至的是一股木质调的香水味，男人走进电梯，朝她们淡淡颔首：“谢谢。”
他通着电话，道完谢，便对话筒那方道：“你继续。”
男人的脸辨识度挺高，于赵雾来说并不陌生。
夏涵翼，希栎传媒旗下艺人，当红影帝。前段日子上映了部他主演的电影，完全是爆火的程度。
巧的是，夏涵翼和她们的经纪人是同一位，但彼此并不熟。
相比赵雾的平静，宋思瑜则略显激动，扯着赵雾的衣袖，时不时瞥一眼夏涵翼，像变了个人似的。
是的，宋思瑜是夏涵翼狂热忠实影迷和...颜粉。
也不知今天撞了什么运，能在公司碰见他。
安静的空间，他的声音格外清晰。
“嗯。”夏涵翼稍顿了下，“阿靳回国了。”
“今晚...”
“叮——”12楼到了。
赵雾拽着宋思瑜迈出电梯，直奔排练室。
“哇哇哇！！夏涵翼耶，他咋在这儿？”宋思瑜是第一次距离他这么近，半分钟的功夫，将刚才的场景装脑袋里播了无数遍，n次感叹：“皮肤太好了吧，长得帅就算了......”
她不断感慨着，赵雾听的却不太专心，想着事走进了排练室。
“你们俩终于来了啊。”
靠着墙的寸头男生伸了个懒腰，“真慢，我打完三把游戏了都。”
宋思瑜心情好，懒得跟他计较，“现在刚两点四十欸。”
“不让人家久等是做人基本的品德哦。”他露齿一笑。
宋思瑜按捺不住磨牙：“许嘉航，我看你想重新做人。”
赵雾见怪不怪，已然习惯他们的相处模式。她放下吉他，走上前，停在电脑旁看了会儿，等人发现她时，才喊了声：“培哥。”
“嗯，”李培笑笑，递给她耳机，说：“听听。”
赵雾接了过来，戴上，仔细听了两遍。
是一段编曲。
“怎么样？”李培问。
赵雾思忖了几秒，“感觉差了点什么...”
李培顺着她的思路，作出结论：“单调？”
于是赵雾看着他，点点头。
这首曲子基调偏激昂，情绪要被调动到最高，不违和整体调性的基础上，节奏感得加强。
“可以制造类似错位感的律动。”
李培闻言，轻敲桌面的食指顿住，饶有兴致地启唇：“切分贝斯线。”
“没错，”赵雾说，“另外，verse最后一拍，适当留空呢。”
“那今天咱们重新调整下，”李培喝了口水润喉咙，拍拍手，“鼓手键盘，准备。”
话落，他转头拿了把贝斯。
“哥，你昨晚没睡呐？黑眼圈忒重。”许嘉航眼尖。
“写词。”李培无奈摊手。
灵感总降临于半夜，他也毫无办法。
许嘉航佩服，竖大拇指：“牛逼。”
聊会儿天的功夫，乐手各自迅速就位。
通上电源，赵雾抱着电吉他，微微垂眸，扫了几声弦，试试音。
试完，她偏脸，和其他乐手对了个眼神。
静默几秒。
一阵细密急促的弦音使人仿若置身骤雨倾泻的夜，随之鼓声贝斯加入...
排练结束，已经是四个小时后，中途纠正了不少，勉强达到满意的状态。
李培：“ok。”
一接收他的信号，宋思瑜站起身，抢在许嘉航之前霸占了沙发，甩甩手，“让我躺会儿。”
许嘉航见状，跑椅子上坐了，哪儿歇不是歇。
赵雾默默收拾着，背上吉他。
这时，李培突然出声：“你们晚上有事吗？”
他继而道：“朋友的酒吧今晚开业，请喝酒，去么？”
许嘉航：“好啊。”
“去！”宋思瑜举手。
她冲赵雾眨眨眼，“雾雾，一起呗~”
“难得放松一下，好不好嘛。”
“......”
赵雾想了想，还是答应了：“好。”
-
一行人蹭李培的车到酒吧门口。
“刺橙。”
宋思瑜念道，评价：“这名字怪好听的呀。”
刺橙酒吧独占街道一处，黑白瓷砖，旋转门，风格独特。反而不像酒吧，像五星级餐厅。
前台侍应生迎上前，微笑：“您好，请问有预约吗？”
李培递给他一张卡。
“好的，请随我来。”
“谢谢。”李培颔首，转头，说：“走吧。”
一进门，大厅内的人不算少，各个气质非凡，想必非富即贵。
许嘉航瞪大了眼，嘀咕：“培哥朋友不简单啊。”
环视四周，用一个字形容，就是‘壕’。
赵雾不知不觉慢了几步，走在后方，听不清他们的说话声。
她看着手机弹出的消息，不免皱眉，眉心拢着一丝烦躁。
“雾雾，培哥说坐大厅卡座，怎么样？”宋思瑜发现她落单，小跑了过来。
赵雾整理了下表情，把手揣兜里，“可以啊。”
反正都一样，无所谓的。
她朝李培的方向望去，见他面前站着位侍应生，一脸歉意。
李培温和浅笑，说了句什么，然后侍应生领他们到了一个偏角落的卡座。
僻静了些，视野倒是极好的，正对着舞台。
宋思瑜叹了声气：“光喝酒没意思啊。”
“咋的，想露一手。”许嘉航指指台上的钢管舞表演。
“滚啊。我是说，咱们...玩游戏吧？”
李培：“玩什么？”
宋思瑜还未开口，便被人先抢了话：“李培？怎么坐这儿呢。”
语毕，不等李培解释，立即招来侍应生训了顿。
赵雾扫了一眼，男人一头金发，穿着潮服，看侍应生那样，应该是酒吧老板。
“萧明。”李培劝，“没事的，这位置不错。”
萧明摆手让侍应生走了，转身搭上他肩，“甭客气，我安排别的地儿?”
他目光一转，扫向赵雾几人。
忽地改变主意：“咱们好久没见面了吧。我今晚组了个局，都是好朋友。不然叫上你朋友一起？人多热闹。”
李培犹豫了下，看了看他们。
默契的是，只需一个眼神，他就明白大家的意思了。
他说：“行。”
萧明打了个响指，“ok，一会儿有人带你们上楼。”
待他离开不久，果然来了个侍应生，将四人送至二楼贵宾室门外。
赵雾临时去了趟卫生间，原路返回的时候，她没注意迷路了，绕了好几分钟。
期间，她撞见了意料之外的人——夏涵翼。
他背对着她，似乎在同谁说话。是个女人，长卷发，穿条黑色裙子，被夏涵翼挡了大半的脸。
赵雾八卦心不重，没太在意。
但她没想到，会这么快再看见他。
包厢内大约十一二个人，零零散散，聚在桌边玩牌的，也有坐在沙发喝酒的。
宋思瑜是后者。她招了招手，神色兴奋，喊：“雾雾，这儿！”
赵雾朝她走去，一落座，才忽觉斜对面正是夏涵翼。
她注意到他身旁还坐了个人。
年轻男人黑t黑裤，冷白修长的手随意搭着。微暗的灯光下，半张脸被笼罩在阴影中，看不清五官，气场却很强，难以令人忽略。
他稍稍仰了仰头，脖颈上挂着的细链便随之一晃，小半截悬在锁骨处，散漫又性感。夏涵翼在同他说话，他安静听着，漫不经心地转了转手机。
须臾，他毫无预兆地往她这看了过来。
赵雾恰与他对视了一眼，他的目光轻飘飘的，没有重量，却让她不自觉愣了下，若无其事般撤回了视线。
夏涵翼没注意到他俩之间的不对劲，低声问他：“不走了吧？”
半晌，赵雾听他慵懒地嗯了声。
宋思瑜小口喝着酒，顺便瞟了好几眼，凑近她耳畔，意有所指：“挺帅呀，是明星吗？太带劲儿了。”
她没忘自己喜欢的是夏涵翼，赶紧找补道：“不过还是我男神最帅啦。”
实际上两人是完全不同的类型。
夏涵翼长相儒雅，温润如玉，有一种近乎完美克制的紧绷感。
而他身旁的男人可以用锋芒毕露来形容，毫不收敛，极具冲击力。
赵雾没发表看法，只冲她笑了笑。
蓦然，包厢的门被人一把推开，门砸上墙，反弹了几下。
萧明走在最前，扯高嗓子：“我靳哥呢。”
几乎是同时，赵雾的手机震动了一声。
她垂眸，足足一月未见的头像右边赫然有了一个红点。
空白的聊天框里弹出一句：
c：坐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