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愿看见他的反应,有些疑惑。
    原著中,裴观并不是一个冷心冷性之人。
    紧接着,她听见他问了一句:“你是何人?”
    她扬了声笑,恭敬疏离:“祈愿。”
    听到她的名字,少年不为所动,它眼眸中的色彩亦没有丝毫变化,依然幽深。
    祈愿本来就是为了碰运气,没想到真的见到了裴观,她想要主动亲近他。
    “裴师兄还真是风光霁月,道风依旧。”
    他闻言挑了下眉,不可置否地冷笑了声,手腕上的佛珠轻轻拨动,一颗,一颗,撞击在一起,发出轻柔的响动。
    奈何祈愿文言文的词汇量实在匮乏,当真想不出什么拍马屁的话,只当像迷妹似的捧着裴观。
    毕竟他这样的人,应该很臭屁吧?
    这般想,祈愿道:“山门内,唯裴师兄一人是个热心肠,祈愿想借师兄一个人情,求您说动二师傅,让他去劝劝掌门,让我回去吧。”
    或许是看她可怜,裴观当真指了一条明路给她。
    “二师傅是个酒蒙子,除了武术,这山中大小事情,他一概皆不过问。你请二师傅出山,倒不如去请掌门座下最为得他青眼的大师兄。”
    他竟然想让她去找薛从澜?
    转瞬,“裴观”勾唇笑了声:“不过,可惜了。”
    “你也知道,这山门之中,只有裴观一人是个热心肠。”
    祈愿眨了眨眼睛,只见裴观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开窍,她只好道:“大师兄承担了门派一半的重任,祈愿实在不愿与他添麻烦。”
    “是么?”
    与此同时,风吹过来,祈愿低头打了声喷嚏,再抬头,眼前的裴观早已消失不见。
    像鬼魅一样,没有声息。
    祈愿无功而返,气焰低沉地躺在床榻上。
    系统见她的进度条进展为零,提醒祈愿:【滴滴滴!警告!宿主懈怠攻略任务,将获得一级惩罚。】
    这是祈愿收到系统任务之后,第一次听到系统的声音。
    她忍不住吐槽:“系统,资本家都没你这么罪恶。我刚才见了裴观,哪里懈怠了。”
    系统:【惩罚开始。】
    祈愿:?
    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吗?
    她再一次被扔进了原主的梦中,陷入沉睡。
    那是她七岁之时,一样是一个冬日。
    掌门唤她前去,说要见她,却未说明是何事。一向被冷落的原主听到这个消息,欣喜前往,掌门终于肯见她了。
    她按时赶到,却没有见到掌门。
    门童说,“掌门有要事与其他四位师傅商议,小师姐请回罢。”
    原主脚步驻在原地,茫然地抬起头。
    如若她走了,师傅将会以为她不曾过来。
    一定会生气。
    如此一想,原主不想离开,一直守在门外等待。她想,等掌门议事结束,师傅开门看见她在外面等候,一定会欣喜。
    抱着这样的期待,原主坚持等下去。
    可是,她等到夜色浓墨,大雪渐渐飘下。
    落在她的头顶。
    门童见她还在,跑下来与她说:“小师姐,掌门下山了,你再等下去,也见不到他。”
    下山了……
    他下山了。
    原主满心的期待一点点消失,换作是怨憎。
    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不管她多么努力,多么想要获得掌门的青眼,都不能得到,甚至连见他一面的资格都没有。
    祈愿困在她的身体里,想要将她唤醒,“不是你的错,是他的错!明明是他叫你过来的,却在事后把你忘记,那个臭老头不喜欢你,你何必要再费心讨好他呢?”
    她以为她不会得到她的回应。
    可是祈愿感觉自己像是在照镜子一样,听见了她声音。
    “不对。我要让他喜欢我,我要让他知道,我不是他所想象的那样。不仅如此,我还要让所有人都喜欢我。”
    听到这句话,祈愿被吓到了,原主一直在她身边吗?
    之后,她的世界坍塌,只剩下白雾。
    “你还在吗?”
    祈愿喊她。
    而这次,她没有再听见任何的回应。
    -
    祈愿忘记自己是怎样走出来的,她醒来的时候,被绑在木桩上,绳索绕着她,挣脱不开。
    木屋之中,飘逸着药草的味道,她听见,咕嘟咕嘟的冒泡的声音。
    一转眼,她看见随安在一旁坐着熬草药。
    祈愿不解地出省:“五师傅,是你,将我绑起来吗?”
    听见祈愿的声音,随安朝她看过去,面色有些凝重:“不错,是我将你绑了起来。”
    随后,随安说:“昨夜,你梦游了。”
    祈愿有些震惊:“梦游?”
    原著中,作者并没有提到原主有梦游的习惯。
    “是。”
    随安犹豫中,又告诉她:“实则,自从我将你从沧云古道带回的那一日,你便会梦游。”
    竟然,已经梦游两个月了。
    难道这是由系统给她的惩罚引起的吗?
    “那时候,你夜里会忽然醒来,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我怕你会出去,便将门窗紧锁。”
    “逐渐地,你好像不满足于在屋子里走动,开始用头,一下一下地磕门。”
    “直到有一天,你把门打开了……”
    祈愿在心里呼叫系统:【你不会是把我扔恐怖小说里面了吧!】
    但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随安继续说下去:“之后,我便将你绑了起来。”
    “五师傅可知道解法?”
    随安说:“这是心病,需要把你心中的执念解除,才会有所改变与修正。”
    心病……
    随安见祈愿忧心忡忡的模样,宽慰她道:“掌门之事,对你影响太深,这一时半会儿,五师傅也没有办法调解你们之间的关系,只能徐徐图之。”
    “嗯。”
    祈愿扯了下嘴角:“多谢五师傅。”
    等吃过东西,随安说,开始教授她武功。
    从最基础的开始。
    扎马步。
    “每日扎三个时辰的马步。”
    “之后,我教你使用武器。”
    “……”
    日渐升高,桃林遮不住光照。
    于肇言台上练剑的少年,从山峰高处,看下山谷中人。少女身姿纤细,头发用青带绑缚,落在身后,她的双腿撑开,起初还能稳扎稳打,之后,便只剩下摇摇欲坠。
    裴观来到肇言台时,只见薛从澜抱剑而立,好整以暇地盯着。
    “扎个马步而已,有何好看的?”
    薛从澜听见裴观的声音,转头,丹凤眼轻扬,嘴角勾起一个温和的弧度。
    “她昨夜,将我错认成你了。”
    裴观挑了挑眉:“人人皆知我爱观星占卜,却不知你这厮最好在此练剑。”
    “错认,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
    裴观仔细看了眼:“这不是被掌门逐出山门的祈愿么?”
    薛从澜道:“是她。”
    一旁的裴观看着他似乎有了兴致,一边劝道:“大师兄向来良善,不忍看见一丝人间疾苦。可她不一样,她多年来被掌门当成是弃子,养在山中,便是一个警示。五师傅是掌门的亲妹妹,掌门尚且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大师兄,你不能对她有一丝怜悯之心。”
    薛从澜脑海之中,霍地浮现出一个画面。
    昨日夜里,他离开了肇言台,本以为,她回去了,二人不会再相见。
    可是,她还是找到了他。
    他的剑柄由白玉打造,最为洁白无瑕。
    一如世人对他的认知一般。
    他面无表情地拎着林中的野兔,将其破肚,掏空了它的心肺器官,只剩下,空空荡荡,毫无生机的兔子皮。
    白玉剑柄被沾满鲜血的手握住。
    有血滴从缝隙中流下去,染红了剑。
    手腕上的佛珠拨动,他将佛珠的关卡打开,在空壳里,滴满了兔子血,然后重新盖上。
    佛珠被兔子血洗的彻亮。
    薛从澜面无神情的眼底暗流涌动,有了兴奋的色彩。
    而就在此时,有人惊动了他,打破了他娱乐的喜悦。
    薛从澜抬眸,眼神中充满了杀意。
    少女低着头,朝着死兔子走来,然后缓缓蹲下去,捡起那兔子的皮肉,拎了起来。
    她穿着单衣,腰带都未束,发丝凌乱地飘散在身后,脚步缓慢,和夜里最开始见她的时候很不一样。
    眼睛里,一点光也没有。
    薛从澜蹙起眉头,捏紧手中的剑。
    而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她好似并不害怕,只是茫然。
    “祈愿。”
    薛从澜看她没有惊吓逃跑,主动唤了她的名字,然后走到她的身边。
    低头看着她。
    “你不害怕么?”
    祈愿摇了摇头。
    薛从澜饶有趣味地笑了起来,没有人见到这一幕会不害怕,而见到过他这一面的人,早就死了。
    想到此,薛从澜抬起手,将他的剑移向她,心中不禁想,要先挖掉她的眼睛,还是刺伤她的喉咙?亦或是大发慈悲地饶过她,直接刺向她的心脏。
    祈愿看见剑锋。
    她像是不知道那是何物一般,抬手用力握住了剑。
    她的手掌被划伤,鲜血滴下来。
    薛从澜疑惑间,看见了少女的落泪,听见了她的申求,但那不是为了让他饶过她这一命。
    她问他:“你可不可以喜欢我?”
    -
    祈愿扎马步的时候隐隐觉得手痛,她低头一看,只见手上包裹着一圈白布。
    是何时包裹的?
    又是谁为她裹上?
    难道是梦游的时候,不小心伤了么。
    祈愿没有再多想,也许是随安发现她的时候,帮她包扎的吧。
    只是,与此同时,她脑海里浮现出一句话。
    “没有人喜欢我,你喜欢我,好不好?”
    好奇怪。
    祈愿不解地拧了拧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