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世界一(23) 喝醉了怎么办……


    张凯那事过了一会儿就有结果了。


    是他在跳舞的时候被人偷偷从兜里摸走, 只是当时灯光太过昏暗,看不清扒手的衣服和长相,就算叫来了警察也没辙。


    事态发展到这一步,其实已经和江颂没关系了, 但为了让他不要心里挂念着这事, 酒保还是一有消息就通知给了江颂。


    结果他话一说完, 江颂还没什么反应, 徐云野就义愤填膺地替他骂道:


    “这人完全活该嘛!谁让他到处炫富的, 遭贼了吧!”


    小林这回也认同地用力点头。在此之前, 在徐云野的不断恳求下,江颂还是把刚刚和认识张凯的事情说了,于是收获了两张皱巴在一起的脸。徐云野和小林都刚离开学校不久, 虽然拍视频这个副业最近也有了起色, 但开销也大, 目前还处在月月花光、偶尔啃老的阶段, 自然见不得像张凯这样把“有钱”写在脸上的家伙,更别说他那些充满油味地话语了。


    “而且他炫富也找错人了, ”徐云野这下倒是有些得意, 仿佛是他让张凯吃了瘪,“找谁不好找江哥。”


    他甚至对江颂眨了下眼, “是吧, 江哥?”


    江颂茫然地微微张嘴,“啊”了一声。


    他分不清徐云野说这话的目的。莫非是因为之前驳了陈科荣面子的那事, 认为他有骨气、不为权势折腰?


    但这完全和自己本性相反嘛……


    以为自己受了不该受的称赞, 江颂摸摸有些发烫的耳朵,没注意小林在一旁好奇地问徐云野“为什么这么说”,只听徐云野突然冒出来一句:


    “我们江哥可太有钱了, 怎么看得上那人的三瓜俩枣。”


    他正要端起杯子的手一抖,酒水撒了出来。


    江颂:……


    配合着徐云野“纸呢?纸呢?”的呼喊和每个口袋掏一遍的行为,小林的感叹还没出嘴就加入了这个行列,好在酒保及时发现了这边的窘况,拿了块抹布走过来伸手擦去了桌上的酒渍。


    江颂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和酒保道了声谢,随后转头盯着徐云野的眼睛,表情意外:“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自己好不容易才走出金融危机,结果却被徐云野评价为“太有钱”了?他满脸问号,倒是想问个明白。


    见江颂盯着自己,徐云野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挪开视线飘到天花板:


    “呃,就是之前有一回咱们拍视频之前,你戴了一条黑色的颈链,但是后面给摘掉放包里的时候我看见了。”


    “看见什么?”


    徐云野又换了个地方看看。许是因为自己没经过江颂同意就看到了首饰盒里的东西,有种奇妙的窥视感,他倒是不好意思起来,声音小得近乎嗫嚅:


    “……我看到了一排手镯,我认识的就有卡地亚love手镯和宝格丽那款长得像蛇的,还有一堆我不认识的……”


    说来奇怪,虽然当时的震惊并无作伪,但事实上徐云野却早早地忘了此事,卡地亚反而不如那条给江颂增添了许多色气感的颈链让他印象深刻。如今听说了张凯的事,才猛地想起。


    小林公正地评价:“那确实有钱。”


    江颂:……


    他一时间竟无法反驳。


    这些饰品都是之前秦墨扬买给他的,说他的手臂适合戴这些;还有各种项链颈链,把他身上能挂饰品的地方都备齐全了。


    之前江颂倒是常戴,只是后来秦墨扬走了后他怕睹物思人,便把它们存放在首饰盒的角落里。这段时间缺钱,他甚至动过把它们卖了凑钱的心思,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作为上段感情的纪念留下了。


    江颂没有同徐云野解释的意思,只是长叹一口气:“那些都是以前买的,现在的我一个都买不起了。”


    睫毛扑闪,他长久地注视着杯子里渐变橙红色的酒水,一声叹息最终淹没在唇齿之间。


    徐云野小心翼翼地看向江颂。


    他也不是傻子,自然能从江颂这句话里得到一个显而易见的结论:江哥的生活似乎发生过什么变故。


    意识到是自己贸然提起了江颂的伤心事,徐云野心里有些歉疚。特别是看见江哥本来还弯着嘴角的脸上萦绕着一股似有若无的愁绪,更是自责了起来。


    他语无伦次地转移话题:“哈哈没钱也没事,我也没钱,照样活得很潇洒。”徐云野还一把把小林拉到江颂身前,理直气壮地一指,“他也是。”


    小林:“……我谢谢你啊。”


    有他这么一打岔,江颂心情好了不少。


    “好吧。“他低头笑了笑,再抬起头时眼睛里已经没了阴霾,主动伸手举起桌上的酒杯,笑得眯起了眼睛,“那就再为我们没钱但潇洒的生活干杯!”


    “干杯!”


    不得不说,江颂还挺喜欢和徐云野待一块儿的。


    虽然有些口无遮拦,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徐云野还没成年、总是精力特别充沛,坐在他身边,江颂觉得自己都更活泼了一些。


    他们没参与酒吧那些浪荡的游戏——江颂嫌弃一群人交换口水的游戏太脏,徐云野和小林纯粹是有贼心没贼胆,于是他们一拍即合,就坐一块儿愉快地喝酒闲聊,时间过得也算飞快。


    他越喝越兴奋,徐云野终于发现江颂状态不太对时,已经喝得有些晕了。


    只见江颂豪放地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脸颊红红的,嘴里说的话倒还挺清晰。许是因为酒劲上来,他脱掉了身上的外套,还把里边衬衣的扣子解开了几颗。


    灯光打在他洁白的锁骨上,嘴唇上水润的酒珠闪烁着晶莹,显得更为水润。


    徐云野注意到他的动作,抬眼却撞上了他迷蒙的眼睛,只觉得里面像是有无形的勾子,引诱着他陷入深潭。


    小林后知后觉地问他:“江哥这是……喝醉了?”


    “大概是?”徐云野也不确定,毕竟江颂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问题。


    他们在这儿说小话,江颂却不乐意了。大约是嫌弃他们无聊,他开始东张西望,注意力轻而易举地就被音乐吸引走,望着舞池跃跃欲试,顺便大声宣告:“我要去跳舞!”


    说完就径自站起身,飞扑般融入了狂欢的人群。


    只留下徐云野和小林面面相觑:“这真醉了吧?”


    徐云野有些担心:“江哥醉成这样了,留他一个人在里面不太好吧……”


    小林却不以为意:“他一个大男人有什么不好的,我们之前喝醉了不也啥都没说碰上吗?”


    “我们和江哥怎么会一样!”徐云野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江哥刚刚才遇上张凯那个奇葩……”


    “我们都是一样的身体结构,有什么不一样?而且那人也没对江哥做什么啊。”小林扬起眉毛,拍拍好友的肩膀语重心长,“不要因为你喜欢江哥,就觉得别人对他都有觊觎之心……”


    他本意是想劝徐云野放松些,别跟个护食的小哥一样围着他江哥打转,没想到徐云野一听,注意力全放在那个“喜欢”上了。


    “你别乱说。”徐云野慌乱地摆手,“我直的,纯笔直。”


    小林闻言翻了个白眼,敷衍摆手:“嗯嗯,你最直了,直到想叫一个男人姐姐。”


    “那是因为……”徐云野还想把他那一套心路历程解释给好友听,小林却不感兴趣地打断了他的话,一指舞池,示意徐云野:


    “你看,他在那儿呢。我们这位置看得见他,这下你放心了吧?”


    因为刚刚小林的“喜欢”论,徐云野并不想对江颂表现地有多在意,努力低头不看过去,可几秒之后又忍不住了,还是在好友似笑非笑的目光里盯着人群一个劲儿翘。


    哦,他终于找到了。


    他看到江颂随着音乐的节拍扭动的腰肢,看到他微微扬起的下巴,那明媚又略带傲气的模样,仿佛被夜色点燃的火焰,肆意又张扬。


    徐云野静静地看了几秒。


    就在他准备收回视线时,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就要揽上江颂的腰。


    徐云野立刻瞪大了眼睛。


    我靠,真有流氓啊!


    没有半分犹豫,他气势汹汹地走过去,狠狠地拍开那个陌生男人的手,对上那人震惊的眼神比了个顶天立地的中指。


    “趁人之危,下作!”徐云野骂了一声,忽略那人“你有病吧”的回敬,拉着江颂就往回走。


    或许是这一会儿的舞动让江颂释放了多余的精力,被他一拉,江颂就像是断了电的娃娃,乖乖地跟在她身后,让他坐下他就坐下。


    “江哥?江哥?”


    为了判断江颂的状态,徐云野张开五指在他面前晃晃。江颂只是呆愣愣地看看这只手,又看看徐云野的脸,头疑惑地一歪,也不说话,脸颊红扑扑的。


    徐云野和小林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更醉了。”


    徐云野撑着桌子后怕:“还好我盯着呢,就江哥这状态,任谁都能把他给牵走……”


    这下小林也意识到自己判断失误,没再反驳,只是一摊手:


    “现在怎么办?”


    他也伸手去江颂眼前晃了晃,同样没有收到任何反馈。江颂就安安静静地坐在那,也不说话也不发酒疯,只是缓缓地眨了下眼。


    刚刚还沉浸在愤怒中的徐云野顿时呼吸一窒。


    “我完蛋了。”他拉着好友的胳膊,“我怎么觉得江哥这样好可爱啊啊啊啊——”


    小林拍下他的手,不理他,“现在我们的重点是应该怎么把江哥弄回去。”


    他想了想,弯腰凑近了江颂:“江哥,你说一下你的住址好吗?”


    也许是话太长,江颂懵懵地看着他,一歪头,模糊地突出两个字:“住址?”


    “嗯嗯,你的住址。”小林期待地看着他。


    江颂茫然地摇了摇头:“听不懂。”


    “……”小林放弃了。他直起腰无奈地看向徐云野,徐云野一拍脑袋,“要不,我们帮江哥开个酒店?或者,我们打电话问问江哥的家人……”


    “有道理。”小林说干就干,小心地从江颂兜里拿出手机人脸解锁,点进联系人。


    “咦,怎么没有爸妈……”他挠了挠头。


    “要不就这个吧,还置顶了,应该就是江哥很重要的人……”


    徐云野凑近了看。


    “AAA沈舟贺……这谁?”


    “管他谁呢,打了就知道了。”.


    手机铃声响起时沈舟贺刚从浴室里出来。


    水汽随着他开门的动作消失在空气中,漉漉的黑发随意垂在额前,几滴水珠从发梢滑落,顺着他脸颊淌下,在灯光下折出淡淡的光晕。


    他一边擦头发一边往放着手机的床头走去,拿起手机一看。


    居然是江颂的电话。


    自从上次江颂归还衣服后,他们便再未见过。他因集团海外事务出了岔子,亲自飞去处理,直到昨日才回国。


    这段时间,他偶尔会关注江颂的消息,却始终一无所获——她的朋友圈久未更新,两人之间仿佛隔着一层薄而透明的距离。


    他明明只见过她两次,但那双藏在浓密睫毛下的小鹿般的眼睛却总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安静中透着倔强,笑起来时眼角弯弯,像是盛满了星光。


    沈舟贺接起电话:“喂,你好?”


    电话那头却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急促中夹着几分年轻人的毛躁,听得他不住地皱眉:


    “喂喂,是沈舟贺吗?我是徐云野,江颂的朋友。你知道他家在哪吗?他喝醉了,我们不知道他住哪儿!”


    沈舟贺一怔。


    她……喝醉了?


    握着手机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他沉声问:“你们现在在哪儿?我过来。”


    电话那头的徐云野一愣,嗓门依旧大得很:“倒也不用你过来,我们可以送过去……”


    话音未落,电话那头便像是换了个人,是更亮一些的声线,但依然能听出是个明显的男声:“我们在南街的失重酒吧,就坐在吧台这儿,你一进门就能看见。”


    沈舟贺没再多言,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


    “好,麻烦你们先看着她,我马上到。”


    挂断电话,他随手将毛巾扔在一旁。湿发还未干透,水珠顺着颈侧滑进衣领,留下一道浅浅的水痕。


    转身到衣帽间换上衣服,沈舟贺推门而出。夜色中车灯亮起,引擎声低吼着划破寂静,直奔南街而去.


    刚拿回手机,徐云野捂着自己被拧了一把的大臂,怒视好友:“你干嘛不让我说!”


    小林对自己迟钝地好友怒其不争:


    “你看不出来吗?人家的名字是AAA沈舟贺诶!”他掰着手指头,把自己的发现掰开揉碎了同徐云野说:


    “这说明江哥心里有他对不对?我们一打过去他就说要来接,又说明他心里也有江哥!多好的感情升温机会,我们还是别掺和了。”


    “但是江哥和那个人好像没打过几通电话……”徐云野呆愣愣地张着嘴,想到自己点开联系人时无意识看到的孤零零的通话记录,下意识反驳。


    “你笨啊!这说明他们正在暧昧期!”


    “有点道理……”徐云野恍然大悟,张大了嘴巴。


    被好友递了个无语地眼神后,他尬笑了两声,忽然神情一滞,捉住小林的袖子,语无伦次道:“但是电话里是个男的啊!”


    小林一撇嘴:“俩男的就不能搞暧昧了?”他眼珠滴溜溜一转,忽然凑近了徐云野,“哦,你是直的确实不能搞,但人家不一定是啊……你不会是嫉妒了吧?”


    徐云野脸上爆红,忙否认:“没有,你别乱说!我就是没想到……”


    大约是以己度人习惯了,他确实没想过江颂可能会是gay,如今被小林这么一提点,顿时觉得也有些道理。


    至于嫉妒什么的,完全是无稽之谈,徐云野急急忙忙反驳,小林却才不信他的:自从徐云野认识了江颂之后每次和他吃饭,聊天必谈江颂,那眼里的崇拜和时不时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羞涩,完全是薛定谔的直。


    这样想着,他往江颂那儿看了一眼,却发现对方又要把酒往自己嘴里送。


    “江哥别喝了。”小林立刻制止了他的动作,把酒杯从江颂的手里抢了出来。


    徐云野问:“这哪来的酒。”


    他记得江颂自己那杯早就喝了精光,总不能是醉了之后有找酒保点的吧?


    小林无语地抿嘴:“这杯是我的。”


    刚刚打电话时他们都背对着吧台,完全没注意到身后还有一只背着他们偷偷喝酒的猫。看江颂依旧眼神清澈地望着自己,小林叹了口气,一指一旁的空杯:“你那杯都被他喝完了。”


    徐云野不知为何又忽然红了脸。


    小林:……


    他不想再问这种显而易见的原因了。


    比起稀里糊涂也不愿意正视自己心意的好友,他更想逗面前这个呆呆的江颂。


    于是他把自己的酒杯在江颂眼前晃了晃:“江哥,这个好喝吗?”


    江颂眼睛亮亮地点头,“好喝!”


    小林嘿嘿一笑:“好喝也不给你喝。”


    他把酒杯藏到身后,结果就看江颂撅起嘴巴,很是委屈地模样。他玩心大起,重新把酒送到江颂面前,待江颂伸手时,又把它拿走藏起来,得意洋洋地宣布:


    “我骗你的,想不到吧!”


    围观了全程的徐云野:……咋这么幼稚呢。


    他想劝好友别玩了,没想到却被小林斜了一眼:


    “你不懂,江哥这样子可比平时有意思多了。而且他都醉成这样了,我可不敢让他再喝了。”


    徐云野其实想说“我懂”。


    说不过小林,他只能站在一旁盯着江颂看。


    江哥平时以是是清冷的,可以是美丽的,可以是惑人的,但这还是他第一次看江哥这般可爱的样子,眼睛圆圆的左看右看,像是一只漂亮的小猫咪。


    看得让人心痒痒。


    他犹豫了半天,还是忍不住伸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捏了把江颂的脸蛋。


    软软的……


    徐云野在心里回味刚刚的触感,再一抬头,却看小林看着自己笑得意味深长。


    “……”


    徐云野掩饰般地举起自己的杯子,想喝时才记起里面的酒已经被江颂喝完了。


    他讪讪地放下,余光却瞥见酒吧门口走进一个高大的身影,顿时愣了愣——


    来人迈开长腿跨过门口的地毯,剪裁凌厉的黑色西装像一道利刃划破混沌,袖口微露的铂金腕表映出冷冽光芒。


    他眉眼深邃如雕琢,薄唇轻抿透着几分冷淡,沉稳的气场仿佛从另一个世界闯入,与酒吧里喧嚣放荡的氛围格格不入,连肆意流转的灯光似乎都因他收敛了几分轻佻,被衬得俗气了几分。


    哇哦。


    徐云野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自带气场的男人,正想招呼小林一起看,却见男人直直地向自己的方向走来。


    诶……诶诶诶?


    难道说……?


    第24章 世界一(24) 性别暴露


    沈舟贺推开“失重”酒吧的门, 喧嚣的音乐和酒气扑面而来。他眉头微皱,目光迅速扫过昏暗的空间,最终锁定吧台边那抹熟悉又陌生的背影。


    她今天并没有穿着裙子,而是颇为中性的灰色衬衫和牛仔裤, 黑色皮衣随意地搭在椅背上, 就连长发也剪短了不少, 只够在脑后扎成一个可爱的丸子头。


    分明和以往长发裙装的形象非常不同, 但沈舟贺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 迈开步子走了过去。


    ……果然是她。


    江颂正歪靠在高脚椅上, 脸色泛红,显然醉得不轻,额前碎发凌乱着, 少了些精致, 但又多了些松弛的可爱。


    徐云野第一个看见他, 噌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 没了电话里的那般直接,反而拘谨了起来, 甚至用上了尊称:


    “您是沈舟贺先生吗?”


    “嗯。”沈舟贺应道, 目光却径直略过徐云野落在江颂身上,低声问:“他喝了多少?”


    小林注意到他俩的对话, 早就中断了自己那几乎称得上是自娱自乐的小游戏, 从一旁探出头,手里还攥着个空杯子, 语气无奈:


    “没数清楚, 他喝的也不是什么度数很高的酒,喝着喝着就成这样了。”他挠了挠头,补充道, “估计是心情太好,非说要为出道干一杯,结果没控制住。”


    沈舟贺闻言,眉头微蹙。


    出道……?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江颂脸上。他醉得迷迷糊糊,努力半睁着的眼睛扫到他,突然咧嘴一笑,声音含糊:


    “沈……舟贺?你怎么在这儿啊……你也来玩啊?”


    说完,还歪着头打量他,像在确认眼前的人是不是幻觉。


    沈舟贺摸摸他的头,低声道:“我来接你。”他转头看向小林,语气平稳却带着不容商量的意味,“我带她走,你们忙吧。”


    小林愣了愣,忙点头:“行行,麻烦你了。”


    沈舟贺俯身扶起江颂。江颂半靠在他手臂上,身体虽然很配合,嘴上却还在醉态可掬地嘀咕:


    “不行……我不走……”


    沈舟贺的手已经揽住他的腰,闻言侧过头问道:“怎么了?”嘴唇几乎贴上他的耳朵。


    江颂却无知无觉。他一手指向小林,气哼哼地同沈舟贺告状:


    “他欺负我!”姿态和神色是清醒时从未出现过的娇憨。


    小林吓得赶紧摆手:“不是,我就是把杯子拿走不让他再喝了。”


    虽然表现比徐云野要强些,但要他对上沈舟贺这种一看就沉稳持重的人还是不住地心里发怵。担心江颂这话会引起什么误会,他赶忙前因后果解释清楚了。


    沈舟贺了然地一点头,无奈地轻叹口气,将江颂的黑色皮衣拿起来披在他肩上,低声道:“下次别喝这么多。”


    接着半强硬地揽住江颂,让他半倚在自己的肩头,转身往外走去。


    目送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小林小声嘀咕:


    “这大哥气场真强,跟江哥完全不是一个画风啊……”


    徐云野用力点头表示赞同。


    “我都不敢说话了!”他夸张地和小林复现自己刚刚唯唯诺诺的动作,“谁知道江哥的朋友居然是这么一个厉害的家伙……”


    他们说着就要重新坐回吧台。


    就在他们回身的那一刻,不远处的角落里有个人影一闪而过。


    躁动的空气中飘来只言片语:


    “——放心,都拍到了。一会儿就发给你。”.


    沈舟贺扶着江颂走出酒吧。


    夜风吹来,江颂下意识往他怀里缩了缩。沈舟贺身形微微一顿,默默收紧了手臂,将他带向车边。


    拉开车门,沈舟贺小心地将江颂安置在后座,正想起身回到驾驶室,却被江颂拉住了袖子。


    “怎么了?”


    江颂缓慢地眨了下眼,眼尾的漂亮眼影像一只腾飞的蓝色蝴蝶。他抓着沈舟贺袖子往车里拉了拉,随即又松开拍了拍身侧的座位,看着沈舟贺目光期待。


    这是……


    沈舟贺微微一愣,很快意识到江颂的意思。


    嘴角无意识地上扬,他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摸江颂的后颈,感受着柔软的发丝滑过指尖,而后低下头,像哄小孩一样低声说道:


    “这可不行。我得在前面开车,不然怎么带你回家呢?”


    没想到这下可戳了猫咪尾巴。自觉被无情被拒绝了的江颂顿时一撅嘴,双手抱胸,大声地“哼”了一声,扭头不理他了。


    连生气委屈都像是在撒娇。


    沈舟贺沉默了几秒,业务生疏地尝试哄道:“要不要坐前面?”


    “才不要。”江颂梗着脖子,江颂梗着脖子,头也不回,语气硬邦邦的,炸毛了。


    虽然第一次被别人这样对待,沈舟贺也没生气,只是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那你等一会儿好吗?”等了片刻,见江颂还是不搭理,他轻叹了口气,直起身子,动作干脆地关上车门,转而坐进驾驶座。


    引擎低鸣响起,他透过后视镜瞥了眼后座——江颂还抱着胸,侧脸倔强地贴着车窗,脸颊还是红红的,醉得可爱。


    车子平稳驶出南街。


    沈舟贺没有送江颂回家,而是直接调转方向,朝自己家的产业——秦氏集团的云逸酒店开去。酒店就在两条街区外,最适合安置一个醉得迷糊的小家伙。


    十分钟后,车子就停在了酒店的地下车库。


    沈舟贺熄了火,转身看向后座。


    江颂不知何时已经靠着座椅睡了过去,呼吸轻浅,眉头却还微微皱着,像在梦里还在跟谁赌气。


    他下了车,拉开后门,俯身将江颂抱了出来。江颂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嘀咕了句:“怎么了……”声音软得像没醒。


    “带你休息。”沈舟贺低声答道,抱着他的动作沉稳而小心。


    江颂哼唧了一声,又闭上眼,任由自己整个人窝在他怀里。


    走进酒店大堂,前台经理一眼认出这就是资料里的秦家大公子沈舟贺,立刻迎上来:“沈总,您今晚是……”


    沈舟贺摆了摆手,示意对方不必多言,放低了声音,深怕惊扰到怀里的人:“开一间顶层套房,再备一份醒酒汤。”


    经理会意点头,迅速安排好房卡递给他。


    进了电梯,江颂还是迷迷糊糊的,靠在沈舟贺的肩头,脸颊肉被挤出小小的一块,任凭脑后的丸子头松散了大半。他伸手捂着嘴打了个呵欠,想要睁开眼,又被被电梯里刺目的灯光吓了回去,搂上沈舟贺的肩膀,把自己的脸往他颈侧埋地更深。


    湿热的呼吸打在锁骨上,沈舟贺呼吸微窒,没有说话,只是把江颂搂地更紧了一些。


    然而等他打开了房门,刚刚还恨不得整个人爬在他身上的小混蛋就立刻无情地松开手,猛地往里面冲。


    怀里骤然失去一个热源,沈舟贺还有些失望。关好房门,回头却见江颂像没头的苍蝇一样还站在会客厅里乱晃,他眼中闪过一丝宠溺,走上前去拉住江颂的手:


    “是这边。”


    江颂乖乖地跟上,嘴里胡乱回答:“哦、哦……”


    走到了卧室,江颂立刻欢呼一声,跌跌撞撞地跑过去,两下把鞋子蹭掉,就跳上了床自觉躺下,先闭上眼睛,然后又悄悄地睁开,盯着沈舟贺,眼珠随着他的动作滴溜溜地转。


    把他这一连串动作尽收眼底,沈舟贺脸上闪过一丝笑意。


    直到这一刻,一直萦绕在他心间的郁气才终于被驱散干净。


    他曾以为自己只是在担心醉酒的江颂会遇到危险。然而,当他看到江颂安然无恙地坐在酒吧里,与那两个自称“好友”的家伙玩笑逗弄,放松的模样映入眼帘时,沈舟贺才猛然察觉喉间那股灼热的郁气从何而来。那是后怕与气恼在胸□□织的情绪:


    他恼她竟敢在治安最乱的酒吧街把自己喝得眼尾泛红,更恨自己竟然找不出合适的立场,去替她挡开那些碍眼的触碰。


    他走近了一些,想要从江颂身下扯出被子帮他盖上,刚一弯腰,江颂却像是有所感应,迷迷糊糊地抬起手,软软地圈住了他的脖子。


    沈舟贺怔住了。


    视线交汇。


    那小鹿一般湿漉漉的瞳仁里只有他的倒影,睫毛轻轻颤动,蓝色的眼影美得惊人。


    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像被蛊惑般,他把双手撑在床单上,彼此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江颂的气息带着酒意,轻浅地拂过他的脸。


    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两人的呼吸,仿佛时间都被拉长,暧昧在空气中无声滋长。


    门铃忽然响了。


    沈舟贺猛地回过神。


    ——是之前他吩咐经理送来的醒酒汤。


    他迅速直起身,深吸一口气,转身就往门外走,心里暗骂自己竟差点失控,做出趁人之危的事来。


    江颂半睁着眼,意识模糊地看着沈舟贺突然走开,还以为自己哪里惹他不高兴了。委屈被醉意放大,他撇了撇嘴,手拽过另一个枕头紧紧抱住,赌气地翻身用背朝着卧室门的方向。


    沈舟贺拿着醒酒汤回来时,见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他没有多想,以为江颂只是一个方向睡累了,便轻手轻脚地将杯子放在床头柜上,拍拍江颂的背:“喝点醒酒汤再睡,嗯?”


    江颂不吭声,肩膀却微微动了动,无声地表达自己的抗议。


    沈舟贺这下明白他为什么要侧着睡了。


    他哭笑不得,叹了口气,虽然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做错了,但小醉鬼做什么都有他的道理。于是他坐到床边,手指拂过他因为瘦削而突出的肩胛骨,声音低沉柔和:


    “喝了,听话。”想了想他又补充道,“这样明天会舒服些。”


    江颂被他碰得有点痒,终于忍不住扭头瞪了他一眼,嘴还倔强地紧闭着。沈舟贺见状,干脆伸手,半扶半抱地让他坐起来。


    这下由不得自己了。


    江颂哼了一声,像是妥协,又像是撒娇。他先乖乖地按照沈舟贺的要求坐好,又趁他不备,突然伸手去抢他手里的杯子。


    沈舟贺不备,没来得及松手,江颂动作又急,杯子一歪——


    琥珀色的液体泼了出来,正好洒在他身上,灰色衬衫湿了一片,贴着皮肤隐约透出几分轮廓。


    慌乱间,杯子落在地毯上发出闷响。


    江颂像是被吓得僵住了。


    沈舟贺安抚般地拍拍他的腿,起身去浴室拿毛巾。


    他倒没有什么情绪。这毕竟不是什么大事。隔壁侧卧还有一张床。


    只是醒酒汤就这么洒了有些可惜。


    考虑到一会儿江颂可能还需要更换沾湿了的衣物,他还绕路到衣帽间拿了件女式睡袍。


    他计划地全面,没想到回来看见的那一幕却几乎让他心脏骤停——


    只见江颂皱着脸,低头解着衬衫扣子,已经解到了一半,半个肩膀暴露在空气中,皮肤在灯光下白得晃眼。


    沈舟贺脚步一顿。


    喉结滚动,眼前的场景美得让人气血上涌,但他的道德水平不允许他欣赏。他没想到江颂这么缺乏警惕心,居然直接当着他的面脱衣服,忙解开睡袍批在他身上。


    把毛巾递给江颂,沈舟贺告诉江颂在自己走开后擦干身体再换上睡袍,还忍不住想提醒两句。


    只是话还没说出口,却一不小心低头瞥见领口内的风光,一时间动作都僵住了,举着毛巾的手还呆愣在半空。


    ……


    原来,原来如此。


    沈舟贺站在原地,脑子里一片混乱。他一直以为江颂是女人,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她穿着裙装,举止柔软,声线称不上细,但也算得上是清亮柔和的嗓音。


    但是那么多疑点他真的从未发现过吗?


    江颂并不是一个多么敬业的扮演者,他甚至不屑于掩饰自己的男性特征。异常平坦的胸膛,相对于一般女生显得过高的身形,小但依旧存在的喉结,还有今天听起来不同于以往的声音……


    只是江颂不说,他便把这些尘封起来,没有多做延伸思考。甚至今天江颂明明白白穿着男装,他也没有怀疑。


    江颂醉得没察觉到沈舟贺的异样。他胡乱给自己擦了一通,扭动着把牛仔裤脱下来踢到床下,然后动作流畅地穿上睡袍,钻进被子,露出一张泛红的脸,神情满足地闭上眼睛,像只餍足的小猫。


    房间里静得可怕。


    两个人都一动不动。


    沈舟贺内心翻涌,无意识地捏紧了拳头。


    却又看到江颂像是忽然记起了什么似的,忽然睁开眼看向自己,嘟囔了一句“晚安”。


    很淡很轻,尾音却拖出一丝亲昵。


    沈舟贺心头猛地一颤,像被那两个字轻轻撞了一下。


    他站在原地许久,窗外的城市灯火在闪烁,是一场无声的焰火。


    他慢慢走近床边,脚步轻得像是怕惊扰什么,低头看着江颂的睡颜。他的眼睫安静地垂着,额前的碎发凌乱地散开,带着点孩子气的无辜。


    沈舟贺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那几缕发丝拨到一旁,指腹却不经意擦过江颂温热的额头。


    他顿了顿,像是被某种情绪牵引,缓缓俯下身,在那额前印下一个极轻的吻。


    “晚安。”.


    江颂醒来时,头还有些昏沉。


    他缓缓睁开眼,入目是一片陌生的白色天花板,雕花吊灯在晨光中泛着淡淡的金色光晕。


    ……这是哪儿?


    他被强光照得不得不眯起眼,撑着床慢慢坐起来,身上松散的睡袍滑落肩头,露出半边锁骨。


    房间安静得过分,只能听见窗外隐约传来的车流声。他揉了揉太阳穴,环顾四周——落地窗外是高耸的楼群,床边的地毯上散落着昨天的牛仔裤,一切都是那么陌生,但细细看来,这房间装修倒也有些眼熟。


    他低头看了眼床头的酒店名片。


    “云逸酒店。”江颂一字一句地念道。


    他当然知道这家酒店。云逸是秦家名下的高档连锁酒店之一,一直是华国酒店业的龙头和典范,之前秦墨扬还在的时候,一起出去玩得累了,常常就近在云逸的总统套房里腻歪。


    难怪看着眼熟……


    不过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儿?


    记忆零星闪回。


    他记得自己在失重酒吧跟徐云野和小林喝酒,庆祝出道,酒杯一杯接一杯,后来……


    就醉了?


    江颂皱着眉努力回想。


    随着回忆仔细过了一遍自己喝的酒之后,他忍不住更疑惑了:自己酒量按理来说也不小啊,和那么几杯饮料一样的酒水也会醉?


    上回喝酒分明是在两个月前。短短两个月,酒量居然差成这样……


    说到这两个月里自己的变化,江颂想起一个家伙。


    他身体往后一靠倚在床头,喊出系统兴师问罪:“说,是不是你搞的鬼?”


    这系统的功能对他来说相当鸡肋,平日里存在感很低,要不是有事要问,他已经两天没和003交流过了。


    随着他的声音,003的身影逐渐浮现。


    “宿主是什么意思?”它问。


    “别装傻。”江颂对它指指点点,“快说!为什么你一来我酒量就变差了!是不是因为你给我注射的那什么东西?”


    003的身影若隐若现,在江颂脸色逐渐难看之前,它终于发出了声音:“已询问总部,不排除宿主说的可能性。”


    江颂抓狂:“怎么没个准话啊!”


    “因为目前测试数据较少,暂未出现过像宿主这样酒量下降的不良反应,宿主的数据将传回研究院进行进一步分析。”


    闻言,江颂彻底无语了。“呵呵,我就是你们是小白鼠……”他颓然地向前倾倒在被子上,“还有什么不良反应记得提前说。”


    “宿主是第一批男性生子计划参与者,不良反应还在统计中。”


    ……也就是说,已知的只有酒量下降这一个喽。


    江颂不想说话。


    他静静趴了一小会儿,忽然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东西。


    刚刚是在想什么呢?哦,是我喝醉了然后被带到这里……


    他猛地一僵,昨晚的画面像潮水般涌来。


    忽略掉一开始小林逗他的无聊场面,剩余画面里密密麻麻的都是沈舟贺。


    江颂:“……”


    他眼神呆滞地落在半空,喃喃道:


    “这下真的丢人丢大发了……”


    他还记得自己那些任性的画面,也多亏对方脾气好,不计较;而自己似乎也因为他和前男友眉眼间的相似,把之前同秦墨扬相处的一些习惯给带了过去,不光闹些情侣之间的脾气,还无意识地就往对方身上贴。


    脑海里浮现那些在他怀里、在他肩头、在他臂膀里的记忆,江颂眼前一黑,只觉得自己就要晕死过去:


    人家和你熟吗你就缠着和人贴贴!


    满打满算他目前和沈舟贺也就只见了两面,虽然江颂有从他身上获得点什么的意思,但那些都是后续细水长流的之后的事了,这才第三面,居然就……


    他会觉得我是个随便的人吗QAQ


    江颂扁嘴无声哀嚎几秒,冷静下来又骗不过自己:


    ……好吧我确实挺随便的。


    他叹了口气。选择性地忽略了那个未成的吻。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沈舟贺已经知道自己是男人了,骗他这么久,本来也没有以后了。


    他把身上的睡袍扯到一边,下床把那孤零零搭在沙发上的灰色衬衫取下,放在鼻下闻了闻。


    他还记得昨晚在这件衬衫的遭遇,如今它明显已经经过了清洗,闻着有洗涤剂的芳香和烘干机的暖意,还怪好闻的。


    这么贴心。


    沈舟贺真是个大好人。


    江颂心里感慨着,先给自己洗了个澡,接着重新把衣服裤子穿上,才猛地想起:沈舟贺把他送到了这儿,那他人呢?


    套房里静悄悄的,江颂四处看了一圈,除了他也没别人了。


    真不在啊……


    江颂情绪未免有些低落。


    上回见面还个衣服还一起待了那么久,这回知道自己在骗他,想必一会儿也不想和自己多待了。说不定那个衣服都是他找别人送来的,毕竟他身边有那么多助理司机的……


    他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一方面他也理解,任何人发现自己熟人忽然变了个性别总是难以接受的,没骂他“变态”都算不错了,不应该奢求太多;另一方面他一想到自己会成为沈舟贺拒绝在门外的一员,就心里憋得慌。


    毕竟,沈舟贺人真的挺好的;他也是真的喜欢这一类长相。


    更别说还有那气运的加持。


    沉默着站了一会儿,江颂准备离开酒店。而当他重新从自己外套兜里摸出手机,才发现沈舟贺给他留了一条消息:


    “早上公司开会,过去了一趟。六楼是餐厅,你可以随意用餐,下午一点左右我会到云逸,我们谈谈。”


    写得很清楚明白。


    没有多余的字眼,干净到江颂没法读出任何属于沈舟贺的情感。


    下午要谈?谈什么?谈我怎么欺骗他的吗?


    喉间隐隐有些酸涩。


    江颂不愿、也不敢面对这种场景。他能感受到沈舟贺曾经对他的偏爱,也清楚这份或许很轻薄的感情是建立于他是个女人的基础上的。


    如今基础没了,感情呢?


    江颂害怕被沈舟贺斥责,也害怕被他用异样的眼神看。


    他回想起最初003劝他时,自己那无所谓的“船到桥头自然直”。如今桥真的来了,他却想逃跑了。


    不知道该如何回复,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沈舟贺,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前后的落差。


    聊天框里的字增增减减,他犹豫了许久,还是一狠心点击了发送:


    “对不起,我骗了你。”


    消息已发送。


    却没想到之后愈发难熬。江颂握着手机,时不时就打开看一眼,甚至没了吃饭的心情。


    一个小时内点开聊天框无数次,江颂的情绪从紧张逐渐变成了对自己的嘲笑。


    太小丑了……


    他大概已经不想再和我多说什么了吧?


    江颂自嘲般摇了摇头,上网站搜索了云逸酒店总统套房一晚的价格,正好还能给他如今的存款留下几千块钱,于是把房费一并转给了沈舟贺:


    “我很抱歉。还有谢谢你昨晚的帮助。”


    接着干脆利落地拉黑了沈舟贺所有的联系方式。


    逃避可耻,但有用。人情还不了,至少在金钱上不欠他的了。


    反正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就这样吧。


    第25章 世界一(25) 拍综艺(1)


    和沈舟贺的故事就这样告一段落了。


    江颂还急着回家收拾东西, 没吃早饭便离开了酒店。


    不过在出发去参加之前,他得先找徐云野兴师问罪:


    “你怎么想到给沈舟贺打电话的啊?我被你坑死了!”


    刚被手机铃声吵醒、还沉浸在昨晚宿醉里头的徐云野发出一声带着气的轻哼:“……啊?”


    一听他这傻样,江颂一噎,也生不起气了。他又重复了一遍, 这回徐云野清醒了, 果断甩锅:“是林子说要打给他的!他说要找个人问你家在哪, 结果那个人就主动说来接你……”


    “你们就同意了?”


    “就、就同意了。”


    江颂冷笑一声, 听得徐云野心里毛毛的, 赶紧撇清自己的关系:


    “林子说你把他置顶了, 你肯定喜欢他;他说要来带你,他肯定也喜欢你。所以我们这是给你们创造促进关系发展的二人世界!”


    江颂:……


    他冷静一想,说得好像还真没错。


    要是自己真是女人, 这一轮下来, 不说快进到确立关系吧, 彼此之间的距离肯定是个大飞越。只可惜, 方法对了,条件错了。


    他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一手抵着额头, 转移了话题:“行,昨晚还是谢谢你们两个了, 等我回来请你们吃饭啊。”


    一听说江哥请吃饭, 徐云野顿时忘了前面在说什么,欢天喜地地替好友一起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 节目组就派车到公司楼底下来接他去机场。


    考虑到江颂对于观众还是个纯然的新人, 节目还指望他前期吸引火力,于是慷慨地给了他一段在车里通过问答自我介绍的画面。


    江颂给自己戴上了墨镜,整个人往后一靠, 不看摄像机也不看提问者,双臂抱胸,翘起二郎腿,身上那股气人劲看得跟拍摄像从副驾驶那儿伸出一个大拇指。


    对完了问答流程后,摄像机开始拍摄。


    问:你是娱乐圈新人,第一次参加节目,对我们节目有什么期待吗?


    答:没有期待,别太累就行。


    问:节目里还会有很多其他的娱乐圈前辈,比如夏思莲、蔡一舟和谢向晓,你最想认识哪一位前辈呢?


    答:没有特别想认识的。非要说的话,想认识夏思莲前辈吧。


    问:可以说一下原因吗?


    答:因为嘉宾里我只看过夏思莲前辈的作品。


    夏思莲是华国的老牌女演员了,五十多的年纪,曾经也是数套央视爆剧的女一号,只是后来适合她这个年龄段角色的本子不多,只能演演偶像剧里男女主的妈,在年轻人眼中逐渐沉寂。


    这回她也是想通过参加综艺节目刷一波存在感,学习学习年轻人究竟喜欢什么。节目组知道江颂接下去主要会走演员的路子,看过夏思莲主演的剧不奇怪,但是一旦带上了那个“只”……


    饶是他希望江颂回答越有爆点越好,都忍不住在心里为他捏了把汗。


    他给的选项里,蔡一舟是两年前爆火的选秀爱豆,虽然近期因为热度下降比较好请,但知名度在那儿,红黑都算得上是娱乐圈头一份的;而谢向晓是企鹅平台力捧新晋小花,手握几部热播偶像剧,只是因为传出她片场耍大牌的事,急于上综艺树立一个好形象,才让同平台的节目组捡了个便宜。


    江颂居然两个人都没选……摄像几乎都可以想象到这段播出时互联网上粉丝黑子一起狂欢的模样了。


    他在心里为江颂浅浅的哀悼了一下,但随即又愉快地去录下一趴了。


    反正是节目的热度,当初也是江颂自己乐意的。献祭一个无名小演员,拯救一档节目,完全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下飞机出了机场,江颂就被扑面而来的一个热浪晕翻了脑袋。


    他眯着眼适应了一下刺眼的阳光,才拖着行李箱跟着摄像老师走向节目组安排的车。按照计划,他和另一个在娱乐圈没什么资历的新人是最先到的,要一起前往白岭村,把大家即将入住的院子和房间收拾妥当,等着其他嘉宾陆续抵达。


    江颂站在车旁,低头看了眼手机,热风吹得他额前的碎发微微晃动。他等了一会儿,才发现不远处有个身影朝这边走来,身后还跟着个扛着摄像机的家伙。


    是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大大的眼睛,样貌清秀,短发随意地散着,嘴角挂着热情的笑。


    “你好你好!”那人快步上前,主动伸出手,嗓音里透着股自来熟的热切劲儿,“我叫卫洛,很高兴认识你!”


    “江颂。”江颂回握了一下,掌心微凉,脸上露出个浅浅的笑,没多说别的。


    他其实一眼就认出了卫洛——之前在《若你乘风》的试镜里,两人竞争过同一个角色。


    “这还是我第一次参加真人秀,带了这么多行李,你怎么就两个箱子啊?”卫洛倒是挺自来熟的,探头探脑往江颂身后的车后备箱看,“你不怕到时候衣服不够吗?”


    江颂摇头:“两个箱子都塞满了。我想是够了。”


    上了车,江颂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一早上舟车劳顿,他眼皮有些沉,想闭目养神一会儿。结果刚靠上玻璃,卫洛就一屁股坐到他旁边,还没坐稳就凑过来搭话:


    “江颂,你今年几岁啊?我这问题会不会太冒昧?不想回答就算啦!”他声音脆生生的,像故意撒娇似的,尾音还拖了点弧度。


    “21。”


    “哎呀,那我比你大一岁!”卫洛夸张地叹了口气,手拍了拍胸口,“本来还想当节目里的忙内呢,可惜有你在,我是没戏了。”


    江颂:“……”


    忙内?这又是什么?


    卫洛像是就此打开了话匣子,话题跳得天马行空:一会儿说这次嘉宾里有他特别想合作的演员,接到节目邀请时激动得一宿没睡;一会儿又叹对自己工作不满意,自从某部剧里演了个配角小火后,都是同类型的剧本,想挑战自我都难。


    江颂起初还“嗯”“哦”地应两声,后来发现卫洛压根不缺听众,只想要个展示自己的舞台,干脆彻底沉默,专心看窗外的农田。


    忽然,卫洛话锋一转,冷不丁问:“江颂,你是演员吗?演过啥角色啊?我想看看你演戏的样子!”他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江颂,像在期待什么。


    “算是。不过你暂时看不到了。”江颂正在看向窗外的农田,一手撑着下巴回答,“目前当演员的经历还是零。”


    “啊?”卫洛夸张地张大嘴,像听到了什么惊天秘闻,“你还没有进组吗?”


    “还?”江颂敏锐地抓住这话里的小刺,扭头看向卫洛。对方却瞬间支吾起来,眼珠子滴溜溜转,时不时瞟向面前几乎怼到脸上的摄像机,一副闯祸被抓包的模样。


    卫洛身子一倾,凑近江颂,压低声音:“你之前不是也去试镜《若你乘风》的许林了吗?我那天在酒店看到你,对你印象可深了!”


    江颂有些意外:“没想到你还记得。”


    卫洛勾了勾唇角,笑容却有些勉强。


    任谁有过这样长相的竞争对手,都会印象深刻的吧……


    那次试镜,他经纪人提前打点好,剧组许诺角色非他莫属,试镜只是走个过场。他信心满满地演完出来,却在走廊里撞见还在等候的江颂。


    那一刻,他心里咯噔一下——江颂那张脸,精致的五官,修长的身形,连额前稍长的碎发都恰到好处,跟小说里描写的许林如出一辙。他当即警铃大作,试镜完没走,特意留下来,等江颂结束后又跑去选角导演那探口风。


    事情的发展也说明他的警惕不无道理。


    果不其然,编剧果然更中意江颂,还跟导演小吵了一架。好在他背后有资源压阵,制片人最终拍板没换人。可人选送到负责人陈总那儿时,又莫名卡了好几天,卫洛那几天心神不宁,生怕再出岔子,直到尘埃落定才松口气。


    从那天起,他就把江颂当成了潜在的劲敌。演技未知,但那样貌摆在那儿,太有威胁了。


    他就此记住了这张脸,但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直到刚刚——


    那张脸还是那么惊艳,连侧脸的弧度都挑不出毛病。他以前做过一阵网红,太清楚如今追星圈最吃哪款长相了。只要江颂不是性格差到离谱,火起来只是缺个机会——电视剧、电影,或者这个看似平淡的综艺,都可能成为他的跳板。


    这对卫洛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参加节目的人其他人,和他要么性别不同,要么分属爱豆演员两个赛道,要么差了辈。只有他和江颂,同性别同年龄同赛道,连瞄准的偶像剧市场都撞了个遍,粉丝画像高度重合,妥妥的竞品。


    粉丝就那么些,去喜欢江颂的多了,留给自己的就少了。


    在这种矛盾想法的考量下,卫洛刻意地大声点出了江颂是纯素人的这个事实。


    他不知道节目组会不会剪掉这段,但他心里有数,只要这话传出去,总有人会顺着风向把江颂扣上“资源咖”的帽子。


    这个前提立住了,后面的路就好走了。


    卫洛垂下眼,嘴角微微上扬,心里盘算着,手却不自觉地攥紧了手机。


    一旁的江颂自是没察觉到卫洛那点弯弯绕绕的心思,只是隐约感觉卫洛对自己似乎不太友好。但他拿的剧本就是要让大家讨厌,还以为是自己那爱搭不理的态度已经起了作用。


    车里很安静。他默默地转过头,目光越过车窗,看向窗外的景色。


    农田的绿色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连绵的山峦,杉木和松树漫山遍野,枝叶在阳光下泛着幽深的墨绿,像一幅铺展开来的画卷。


    这景象,和他记忆里老家的山村有些相似。


    也是这样的高树遮天,空气里夹杂着松脂的清苦味,风吹过时,树梢沙沙作响,像在低语。


    只是老家那儿更偏僻,更原始。没有宽敞平坦的大路,也没有整齐凿出的上山台阶,一切都靠人的双腿,一步步踩出来的羊肠小道弯弯曲曲,隐在杂草和落叶里。


    江颂眯起眼,思绪不由得飘远。


    小时候,他最怕那些陡峭的山路。山坡下是深不见底的沟壑,他总觉得自己一不小心就会脚滑,滚下去摔个粉身碎骨。


    每逢下山,他总是缠着江奶奶,撒娇耍赖让她背自己。江奶奶心善,见他没了爹娘可怜,便把他捡回家养着,平日里总是宠着他,依着他胡闹。


    她总是在天还没亮、鸡都没打鸣时就爬起来,点着煤油灯熬一锅稀粥,粥里扔几块红薯。江颂会在粥的清香中醒来,吃完早饭,江奶奶便牵着他的手,瘦小的身子佝偻着,步子却稳,一路哼着不成调的老歌,送他下山,到八公里外的镇上小学。


    那时候他不懂事,不知道害臊,还是老师看不下去,把他叫到一边,皱着眉说:


    “你奶奶都那么大岁数了,腿脚都不利索,还让她送你上学,羞不羞?”


    他愣住,第一次觉得脸烫。


    再后来,他再没让江奶奶背过,自己咬着牙走那条山路。可江奶奶还是会跟在他身后,拄着根棍子,远远地看着他,生怕他出事。


    如今,江奶奶已经去世五年了,他出来后,也再没回过那个山村。


    车窗外的林木飞快后退,江颂靠着玻璃,眼神有些空茫。


    耳边似乎还能听见江奶奶喊他起床的声音,低哑却温柔,像山间的风,吹过就不见了。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手指无意识地在窗沿上划了划,心里泛起一阵说不清的酸涩。


    这条进山的路实在是弯又长,长到一旁的卫洛已经传来了轻微的鼾声,长到江颂再也撑不住疲惫的眼皮。


    等他再次睁眼,车已经停了下来。


    阳光从车窗斜洒进来,刺得江颂眯了眯眼。他揉揉脖子,朝外一看,才发现他们已经到了接下来二十天要住的地方:


    在白岭村村口的一个小院子。


    院子四周是村民们辛苦耕种的田地,黄绿相间的稻苗在风中微微摇晃,空气里混着泥土和青草的味道。


    江颂推开车门下了车,拖着行李箱往院子里走,鞋底踩在土路上,扬起一阵细小的灰尘。卫洛跟在他后面,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


    他们将要住的房子是栋三层的自建房。


    外墙虽然刷了白漆,但有些地方已经斑驳脱落,露出灰扑扑的水泥底色。一楼是客厅和厨房,角落里还有个小房间,堆着各种农具;二楼分出三个卧室,每间都带独立卫生间;三楼则是晾衣服的阳台,旁边搭了个阳光房,摆着几把藤编躺椅,倒是透着几分闲适。


    江颂拖着箱子进了屋,草草扫了一眼布局。节目组已经提前收拾过卧室,每间都贴了嘉宾的名字。


    他和卫洛被分到同一间,房间不大,一张双人床占去大半空间,靠墙有个简易衣柜,门上还贴着张褪色的风景画。


    收拾完卧室,两人下楼开始整理客厅和厨房。


    相比二楼还算现代的卧室,这里的景象像是被时代甩在了后面:


    客厅的墙面是未经粉刷的水泥色,坑坑洼洼。桌子是用粗糙门板拼成的,配了几条长条凳,像是村民们用了几十年的老物件了。


    路过灶台时江颂顺手从台面上用手指抹了一把,顿时嫌弃地“啧”了一声。


    身后的卫洛更是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这是我们吃饭的地方?”他瞪大了眼睛,“这种地方能住人?”


    江颂回头看他一眼:“怎么不能住。”


    我小时候就是住这种地方的。他在心里说。


    记忆里,山村的老屋也是这样,只是没有这房子高,没有这房子宽敞,也没有这房子新。


    灶台旁的灰尘厚得能用手指抹一把在地上写字,柴火烧起来呛得人睁不开眼,江奶奶却总能笑眯眯地从中端出一日三餐来,构成了他童年里最美味的记忆。


    江颂摇了摇头,把回忆甩开,抓起一块皱巴巴的抹布,走到水桶边打湿,开始擦桌子。


    卫洛站在原地,见他这样,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我靠,这么卷!他在心里暗骂。


    居然不说废话直接开干。江颂这家伙,有备而来啊!


    他不禁回想起接下这节目前,经纪人三令五申地同他强调,这一类综艺,最忌讳的就是干活时推三阻四,嘴比行动厉害。


    所以拿到节目组的首日活动单时,他一眼就看出搞卫生是第一个坎。要是自己一脸不乐意,网友指不定怎么喷。卫洛早打定主意,哪怕心里再嫌弃这破地方,也得装出勤快的模样。


    可理论知识再扎实,面对这灰头土脸的环境,他还是傻了眼——灶台上的油渍像画地图似的,桌子边缘还有一圈黑乎乎的污痕,空气里混着潮湿和柴灰的怪味。


    他刚想多抱怨两句,江颂却已经一声不吭地干上了,把他剩下的话生生噎回嗓子眼。


    以己度人一下,他觉得江颂和自己拿的是同一套“综艺生存指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靠主动干活来赢得观众的好感。


    没想到被江颂抢占了先机,卫洛赶紧也有学有样地拿了块块抹布行动起来。作为弥补,他还准备说两句,向将来视频前的观众们强调自己的作用:


    “还好只让我们擦擦桌子,这个是我最擅长的家务了。我妈都把这个扔给我干,她说我擦得最干净。”


    没想到刚刚还在认真干活的江颂猛地抬头看他,一脸的惊喜:“你喜欢干这个?”


    卫洛摸不着他这么说的用意,含糊地“啊”了过去。


    没想到江颂快乐地把手上的抹布一丢:


    “太好了!”他真心实意地扬起嘴角,脸上的喜悦藏也藏不住,“那这些就你干了吧!”


    卫洛:……


    “???”——


    作者有话说:上夹当天会有红包送出,感谢各位的支持[比心][比心][比心]


    以及第二个世界尝试了了一下,发现我完全写不来古耽,所以决定放弃了,先开校园那个世界吧[化了]


    第26章 世界一(26) 拍综艺(2)


    虽然这样生活环境对江颂来说熟悉得像刻在骨子里,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乐意苦哈哈地打扫卫生。


    和卫洛那副讨好观众的架势不同,江颂一向是身前哪管身后事的性子,再加上节目组塞给他的这个人设本就不讨喜,他压根没打算在块儿卖力表现。


    拒绝干活、制造冲突, 才是节目组想要的戏码。


    正好卫洛说自己擅长干这个, 他便从善如流, 将这个在观众面前拉好感的机会让了出去。


    至于卫洛对自己的看法嘛……


    似乎已经被讨厌了, 不是吗?


    江颂只把自己身边的板凳面给擦了擦, 就一屁股坐下来, 双手抱胸,懒洋洋地靠着桌子,抬眼看向卫洛。


    卫洛正站在灶台边, 手里捏着那块湿乎乎的抹布, 整个人被定住一般。他瞪大了眼睛, 盯着江颂看了半天, 嘴巴张了又合,憋出一串结结巴巴的“你你你……”。


    半晌, 他才挤出一句完整的:“你不干了?”


    江颂看他那样有点好笑, 但为了不火上浇油,还是憋住笑点点头:“对啊。”


    “……你把这里就留给我一个人干?”卫洛的声音拔高了一度。


    “对啊。”


    卫洛感觉自己要被江颂这几句“对啊”砸晕了。


    这个江颂是在想什么啊!他在心里暗骂。


    刚刚还一副积极主动的样子, 撸起袖子擦桌子, 现在说不干就不干了,把这一堆脏活儿全甩给他一个人。


    卫洛看了眼四周:灶台上的油渍在阳光下泛着油光, 桌子边缘的灰尘被江颂半吊子地擦得更显眼。他深吸一口气, 强压下想骂人的冲动,脑子里却忽然灵光一现:


    不对,江颂这摆明了是在观众面前自掘坟墓啊!


    想到这儿, 卫洛心里忽然平衡了点,甚至有点想笑。


    莫非这家伙是想走黑红路线?他眯了眯眼,在心里算计起来:


    既然江颂自己往坑里跳,他何不顺水推舟,把自己衬成对照组?积极勤快的好感度,不就稳稳到手了?


    这个念头闪过,卫洛顿时也不和他大眼瞪小眼了,嘴角微忍不住扬,抓起抹布,擦桌子的动作愈发用力了。


    安稳坐着的江颂本来还等着卫洛跟他吵起来,好给节目添个爆点。可对方居然忍着一直没吭声,反而埋头干得更起劲了。


    江颂:“???”


    不会吧不会吧,这个卫洛就这么吃了这个亏?


    他挠挠头,觉得过于匪夷所思。


    这家伙,不像是这种窝囊的脾气啊……


    江颂盯着卫洛擦桌子的背影看了半天,想不明白就决定不想了。


    反正便宜是自己占了,就算卫洛在背后偷偷咒骂他也是不痛不痒。这样想着,他心安理得地坐了一会儿,又觉得无聊,于是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通知了一声:


    “你慢慢干吧,我出去透透气。”


    下午的阳光虽然倾斜了些,但依旧毒辣,亮得江颂眯起了眼。


    他沿着田埂慢悠悠地走,顺手拔了根狗尾巴草,拿在手里折小星星。田里还有不少村民们在劳作,江颂远远地看着,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细碎的动静。


    转头一看,田里站着两个小孩。


    一个小男孩看着七八岁的模样,或者更小一些,皮肤晒得黝黑,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校服般的外套,袖口磨出了毛边。


    他手里还牵着个看着更小的女孩,扎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小辫子,裤脚卷了好几圈,露出西瘦的脚踝。


    两个孩子站在那儿,手拉着手,瞪着乌黑的大眼睛,盯着他看,分明满脸好奇,却又带着点幼鹿一般怯生生的警惕。


    江颂停下脚步,低头看着他们,一晃眼却像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心头猛地一软。


    于是他蹲下身,微笑着轻声招呼:“你们在这儿干嘛呢?”嗓音放得很软,怕吓着他们。


    听他说话,男孩巴眨着眼睛,抿着嘴没吭声。女孩躲在哥哥身后,只探出半个脑袋,小声嘀咕了句什么,声音糯糯的,满是方言的调子。


    江颂听不太懂,皱了皱眉,试着猜:“是问我谁吗?”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院子,“我住那儿,刚搬来的。”


    男孩听懂了,点点头鼓起勇气往前迈了半步,小声说:“你……你是城里来的吧?”


    他的普通话同样夹着浓重的口音,但比小女孩好懂多了。他把每个字都说得慢吞吞的,像怕说错,一旁小女孩抓着他衣角的手攥得更紧了,整个人藏在哥哥后面,眼睛却偷偷瞄着江颂,睫毛忽闪忽闪的。


    江颂点点头,笑得更温和了些:“对,从城里来的。”


    见两个孩子还是怯怯的,他想了想,从兜里掏出几颗糖——那是出发前他在机场买的——递给男孩:“吃糖果吗?挺好吃的。”


    男孩下意识点点头,又摇摇头。


    “这么警惕?”江颂失笑,摸了摸小孩的脑袋,“家里人教得不错。”


    他不清楚小孩为什么要拒绝,到底是因为警惕陌生人还是其他,他干脆剥了颗糖当着他们的面嚼起来,还笑眼弯弯:“真挺好吃的,不试试?”


    男孩还在犹豫,后面的妹妹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感受到拽衣角的力道,男孩回头看了眼妹妹,见她也眼巴巴地看着,才红着脸拿了两颗递给妹妹,对着江颂小声说了句谢谢。


    女孩飞快把糖攥在手里,却舍不得吃,抬头冲江颂咧嘴一笑。


    江颂许久没有见过如此纯真的景象了。


    于是他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把兜里剩下的糖果都给了两个孩子,一边问:“你们叫什么名字啊?”


    男孩捏着糖看他,小声地说:


    “我叫小树,她是我妹,叫小花。”


    江颂“嗯”了一声,蹲在那儿陪他们聊了几句,都是些“你们家远吗”“是在这儿玩吗”之类的家常闲话。


    小树起初还支支吾吾,后来见江颂没架子,慢慢放松了点,说话也不结巴了。妹妹一直没开口,只攥着糖咯咯笑,偶尔拿糖纸蹭蹭脸,宝贝得很。


    聊了一会儿,小树拉起妹妹的手,抬头看了眼天,小声对江颂说:“我得回家了,奶奶等着呢。”


    “好啊。”江颂摸摸他们的脑袋,“还想吃糖可以来这里找我。”他又指指身后的院子,担心小孩没记住位置。


    “好!”


    经过这段时间的交流,男孩也不怕了,大声地答应,接着便拉着小花转身跑起来。两个小身影在田埂上蹦蹦跳跳,小花的外套在风里晃得像朵真正的小花。


    江颂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看着他们跑远,直到身影融进田野尽头的村落里。


    发了会儿呆,他又往田里走了走,忽然看到远远的有几块黄色的牌子,走近了一看,原来是节目组给的日常任务。


    还有这安排?活动日程里面也没提啊。


    江颂意外地回头看了身后的摄像大哥一眼,大哥尴尬地摄像机都晃动起来,小声解释:


    “预计吃晚饭的时候pd才会公布,本来准备让你们明天自己来找的……”


    江颂一挑眉。


    这么明显的线索,还用找?


    摄像大哥还在努力维护节目流程:“你能不能先装作没看到……”


    江颂果断假装没听见,盯着牌子上的小字看了起来。


    这几块牌子上写的是如何通过这些任务赚取大家的生活费:


    基础任务一:蔬菜种植(300元/块)


    基础任务二:兔草采集(4元/框)


    基础任务三:鸡鸭饲养(5元/次)


    基础任务四:溪间钓鱼(鱼可自行拿走,或10元/条)


    ……


    一共有十个日常任务,每个任务的完成结果都要经过节目组验收。


    江颂给每张提示都拍了照,顺便去附近的执行点溜达了一圈,才慢慢地走回住所。


    此时夕阳西沉,嘉宾们已经陆陆续续到齐了。


    来的都是娱乐圈里摸爬滚打惯了的人精,一个个脸上挂着职业化的笑,眼神却清楚明白得很,暗自打量着彼此。


    这里面没人认识江颂,也没人搞得清他这么个几乎纯素人的家伙怎么混进这档节目,但大家心照不宣地彼此招呼着,把疑惑藏得滴水不漏,看起来倒是和谐得很。


    经过近两个小时的打扫,卫洛已经把厨房弄得干净多了,还用拖把拖了地,此时正满头是汗地弓着背坐在长条凳上大喘气。


    作为嘉宾里最年长的一位,夏思莲刚放下行李,就贴心地过来安慰这位小年轻:“今天真是辛苦你了,小卫,看你这满头汗。”


    卫洛接过她递过来的水,抬头冲她挤了个笑:“没事,干完就好了。”语气故作潇洒,笑里却藏着点委屈,眼角还偷偷瞄向门口,摆明了是在等什么人。


    就在这时,江颂正晃晃悠悠地从院子外走进来,手插在兜里,看起来舒适得很。


    他一进屋,就撞上夏思莲抬手招呼他时责备的目光:“小江啊,你怎么丢下小卫一个人自己跑出去了呢?”


    江颂一听这话,就知道卫洛肯定趁他不在跟大家诉苦了。


    看来又到了自己拉仇恨的时间了。


    江颂嘴角一勾,下巴一抬,理不直气也壮地回复:


    “卫洛不是说他擅长干这个吗?我擦得不如他干净,擦一遍不够,之后还得麻烦他再擦一遍,多浪费时间。”


    那语气里满是“这是为你好”的无赖劲儿,偏偏还站得笔直,没有半分心虚。


    卫洛闻言,手里的水瓶差点没捏稳。


    江颂几乎能从他脸上读出“你他妈在逗我”几个大字。


    看着卫洛那副憋屈又害怕镜头不敢发作的模样,他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这下夏思莲更不满了:“你还笑。”她责备地看着他,“小卫因为你都累成这样了。”


    看在对方是德高望重的前辈的份上,江颂点到即止,收敛了笑意,一耸肩,毫无诚意地对卫洛道歉:“对不起。”


    那声音轻飘飘的,任谁听都是在敷衍。江颂就那样斜靠着桌子站立,摆出一副“随便你们怎么想”的架势。


    他可以不要脸,自己却不能。卫洛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硬是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没事没事,我干得开心。”


    见他这样,夏思莲摇了摇头,其他几个刚到的嘉宾也看完了这场闹剧的全程,站在一旁无声地交换了个眼神。


    气氛已然悄悄地变了味。


    不多时,节目组送来了晚餐,几箱外卖盒子堆在桌下,热气腾腾地散发着炒菜的香味。


    嘉宾们围着桌子坐下,打开盒子分饭。他们毕竟之前都彼此听说,工作上互有交集,可聊的内容还挺多,一时间,桌上笑声此起彼伏。


    只是话题里没有江颂。


    江颂倒也不在意,自己一个人慢条斯理地吃着。


    忽然有人坐到他身边。


    江颂抬头一看,是吕阳,那个和唐辰东同一个选秀节目出来的爱豆。


    “嗨。”吕阳冲他笑了笑,语出惊人,“我是你的粉丝。”


    哈?


    “你认错人了吧。”江颂拨拉米饭的动作下意识停住,整个人懵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语气笃定。


    “没认错。”吕阳坚持,还把手机翻出来给江颂看,“我还关注了你……”


    网页上大大的“田野上的小徐同学”。


    还有自己的脸。


    江颂:“……”


    这也太巧了。


    徐云野帐号那小小几万粉丝,居然眼前就有一个。


    “啊,那是我朋友的账号。”


    江颂摸了摸鼻子,努力稳住表情。自己耍帅的视频被怼到脸上,让他有种被人当街喊网名的尴尬感,连声音都减弱了一些。


    “这不重要。”吕阳笑眯眯地把手机揣回兜里,“你很好看!我本来以为视频里是美颜之后的效果,没想到现实里的你比视频里还好看。”


    夸得意外的真心实意。


    事实上,吕阳是偶然间刷到江颂的视频的。


    为了保护隐私,他在各个平台上都有平时冲浪的小号,那天看到江颂的视频,便觉得眼前一亮。


    作为一个双性恋,在他看来,江颂简直是他的天菜,一刷到果断点了关注,甚至想认识一下。只可惜私聊消息发出去石沉大海,没想到最后倒是在节目里碰上了。


    真是天助我也!吕阳主动出击,试图拉进和江颂之间的距离。


    刚来的时候他也听到了卫洛故作镇定的抱怨,在卫洛口中,江颂已经成了一个极难相处、懒散傲慢的家伙。


    吕阳既想和江颂搞好关系,又想整个嘉宾整体都能安稳相处,便自觉承担中间调节的角色,聊了两句之后话锋一转:


    “不过……你和卫洛是不是有矛盾啊?”


    江颂一呆。


    原来是来问这个?


    于是他诚实地摇摇头。


    没有矛盾,只是因为他搞卫生的时候刚好懒劲上来了,和节目组给的人设一拍即合而已。


    见他否认,吕阳还想再问点什么,节目组PD的声音却突然插进来,打断了他们的小话:


    “好,现在我们的嘉宾都到齐了。”


    PD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戴着副黑框眼镜,笑起来一脸无害。他站在院子中央,手里拿着一叠纸,嗓门洪亮:


    “大家刚刚吃的晚饭呢,会是节目组提供的最后一顿,接下来,大家将依靠自己的劳动,从节目组换取经费,购买生活物资。生活物资的价格就在我手上的这张清单上,请一位来领取清单。”


    为了多几个镜头,卫洛特别积极地小跑着去领,回头时一边走一边念:


    “食材按照每日市场价售卖,鸡毛菜一包10元,生菜种子15元……怎么住宿费还要每天120?!”他瞪大了眼睛,手里的清单都抖了抖,像被这数字吓了一跳。


    大家一听,屋里顿时哀声一片:


    “这也太贵了吧!”


    “50一天,十天就要500块……”有人已经开始算账。


    PD满意地看着他们的动静。


    这些都是节目效果啊!多好的剪辑素材!


    于是他笑眯眯地继续:


    “因为我们这个节目是全方位模拟生活,除了大家自备的衣物外,食、住、行,每一项都得靠劳动换取。我们总共给你们提供500元启动资金,大家要合理规划接下来几天的劳动和开销哦。”


    他顿了顿,给大家一个消化的时间,接着补充:


    “日常生活中,你们免不了要和村民打交道,需要他们的帮助。所以,我们计划在27号,也就是白岭村的第十天的晚上,由你们给村民们献上一场盛大的晚会。具体内容你们自己定,我们不插手。”


    说到这儿,谢向晓举起手,直奔主题:“那我们得干什么才能换钱?”


    pd尴尬一笑:“本来我们是打算卖个关子,由各位明天自己主动去找的,但是既然已经有人发现了线索,所以——”


    他把目光投向了江颂:“江颂,你来给大家介绍一下?”


    于是所有人都把视线放到了江颂身上。


    身边的吕阳还小小声地说了一句:“原来你出去是干这个……”


    江颂放下筷子,配合地把自己的发现和大家说了一遍,顺便把照片也发到了他们刚建好的群聊里。


    大家都在低头看照片,谢向晓率先开口:


    “那我们现在就定好明天的日程吧!”她主动揽下带队的活,视线从大家脸上扫过,“明天得有人买菜做饭,其他人去做这些换钱的活儿。有谁想负责后勤的吗?有没有自愿的大厨?”


    “我来吧。”夏思莲笑得一脸慈祥,“我年纪大了,不方便在外头爬上爬下的,就在家烧饭,大家可以相信我的手艺。”


    没有人有意见。夏思莲的资历最老,大家都很尊重她。


    谢向晓接着说:“剩下的种地金额最高,要不我们明天先试试这个?”


    “可以。”蔡一舟立刻接话。


    作为男生里出道最早、咖位最高的,他下意识把自己放到了男生里带头的位置,“我们四个男的可以一起去干这个,你挑个轻松点的、一个人能干的活儿吧。”


    谢向晓想了想,很快做出了决定:“那我去采那个什么兔草。”她视线转向卫洛、吕阳和江颂,“你们仨呢?这个安排行吗?”


    “行。”吕阳和卫洛立刻回答。


    见江颂也一起点头,谢向晓松了口气。


    目睹了刚刚的那场闹剧,她就怕江颂不配合、故意扰乱安排,好在,对方似乎还有点良心-


    这些任务听起来简单得像是小孩子过家家,可真干起来,才发现没一个省心的。


    节目组给的启动资金原本是500块,可还没开工就花了大半:


    先是农具不够用,锄头只有两把,铲子缺一把,水桶还是个漏底的,谢向晓咬着牙花了86块补齐;接着还得买锅碗瓢盆、筷子勺子,盐糖酱醋一堆调味料,再加上第一天的食材——一小袋米、几颗白菜、土豆、鸡蛋和一块巴掌大的猪肉——刚拿到手的500块转眼就只剩162。


    谢向晓把钱递出去时心都在滴血。她转头看向导演,眼巴巴地试着挤出个笑:“导演,能不能给我们打个折啊?就当新客优惠?”


    她一连问了好几遍,撒娇得让人心都化了,可导演铜墙铁壁,只是笑眯眯地摇头,手一摊:“规则就是规则,没得商量。”


    节流无望,那就只能开源了。


    按照前一天定下的计划,谢向晓背起节目组发的竹篓,腰上系了根粗麻绳,准备去采兔草。几个男生扛着锄头跟在她后面,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院子。


    刚开始他们还信心满满,觉得小事一桩,可到了地头一看,那块田虽不大,却长满了硬邦邦的杂草,根深得像钉子扎进土里,地表还夹着不少碎石,锄头下去只能挖出浅浅一坑。


    几人撸起袖子开干,锄头挥得用力,但大半个小时过去,汗流了一身,地却只挖了四分之一。


    吕阳累得直喘粗气,脸红得快和他自己的头发一个色,手里的锄头往地上一杵,声音里满是怨气:“怎么才挖了这么点!这破玩意儿不好用!”


    蔡一舟也跟着附和。


    卫洛喘着气抬头,正好瞥见江颂站在一旁,手扶着锄头没动,身上也没怎么出汗,一副清清爽爽的模样,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家伙果然又偷懒。


    于是他忍不住开口:“江颂,你怎么在那儿干站着呀?需要我们帮你吗?”看似好心,但却有藏不住的阴阳怪气。


    江颂毕竟有小时候干活的经验,其实挖得挺快,刚才一口气翻了半垄土,只不过挖挖停停,进度才跟他们差不多。


    他本来还在想今天该怎么讨嫌呢,听卫洛这么一说,索性把这指控给落实,眼皮一抬,干脆地锄头往地上一杵,找了块草丛一屁股坐下,懒洋洋地回:


    “好呀好呀,那剩下的就归你了。主要你们干得挺好,我就不添乱了。”他双手撑在膝盖上,嘴角微微一勾,摆出一副看热闹的架势。


    “你!”


    卫洛没想到这长得漂漂亮亮的家伙居然会这么不要脸,连着两次被反将一军,要不是现在累得骂不出话,那肯定是要去和他辩一辩,一解上次擦桌子之仇。


    眼看着气氛要开始紧张,就在这时,谢向晓皱着眉委屈地走过来,把一把野草扔在地上,大声抱怨:


    “我要气死了。我都采了一背篓草了,结果拿过去,节目组说不合格,兔子不吃。”


    几个人闻言立刻接话安慰:


    “他们标准定得太严了吧!我们哪知道兔子吃些啥,这标准就不合理!”


    “就是就是。”


    坐在一旁的江颂没有参与,只是低头扫了眼那堆草,便认出其中掺杂了不少兔子碰都不会碰的野草。反正自己坐在这也是闲着,于是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对谢向晓说:


    “我带你去吧,我知道哪种草行。”


    谢向晓本来还烦着呢,闻言顿时惊喜地转头看他:“真的?”


    “真的。”


    于是她立刻背起竹篓走到江颂身边,像个小跟班:


    “那我和你走。”接着又笑着看向蔡一舟他们,俏皮地眨眨眼,“我把他先借走一会儿,等我认识了再还你们。”


    三个拿着锄头的家伙只能羡慕地看着他们的背影。


    蔡一舟喃喃:“好累……我也想去采兔草……”


    “我也。”


    而卫洛在想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和江颂一样不要脸。


    等到他们的背影完全消失在绿意中,靠着锄头休息的吕阳还是忍不住转头小声地问卫洛:


    “你和江颂是不是有矛盾啊?”


    他还是放不下这个问题。看江颂在视频里被他那朋友随意装扮,应该是很随和的一个人,自己和他聊的时候也很正常,怎么偏偏和卫洛这么不对付,说一句就要吵起来似的……


    反正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江颂和卫洛的矛盾,他也不怕导演组把自己的话给剪进去,说不定自己还能捞个暴风中的调解员的角色当当,能否吸粉不一定,但存在感至少是上来了。


    卫洛撇了撇嘴,手里的锄头往土里杵了杵,冷笑一声:


    “矛盾?没有,他就是有毛病。回房间聊得挺正常,一出来干活就跟别人欠他八百万似的。”他低头挖了块土,语气酸溜溜的,“估计是觉得自己长得好看,活该别人伺候他。”-


    田埂另一边,江颂带着谢向晓走到一片低洼地,指着地上长得茂盛的苦苣菜说:


    “这种兔子爱吃,根浅,摘起来也快。”


    他蹲下来,随手拔了一把,递给谢向晓看,嫩绿的叶子在阳光下泛着光。


    谢向晓点点头,学着他的样子,手指在草丛里摸索,动作还挺麻利。


    他们安静地采着,从一块田到另一块田。


    田野里风大了些,吹得草尖微微晃动,空气里混着草汁的清香。远处山林里传来的几声鸟鸣中,江颂忽然听到了003久违的机械音:


    “宿主!谢向晓右脚前边30厘米处有一条尖吻蝮。”


    尖吻蝮?


    眼见谢向晓正要抬起右腿往前走,江颂身上的寒毛直立,下意识大声喊道:“后退!有蛇!”——


    作者有话说:沈总下章就能出场啦[垂耳兔头]


    第27章 世界一(27) 拍综艺(3)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谢向晓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炸开, 还没等脑子完全反应过来“蛇”这个字意味着什么,就已经尖叫出声。


    她的右脚已经踩到了草叶尖尖,闻言硬生生扭成向后退的趋势,本就不稳, 田埂上又满是坑洼和草根。她脚下一滑, 身子猛地一晃, 眼看就要摔个四仰八叉。


    那条尖吻蝮也像是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 原本盘在草丛里的身子猛地窜出草丛, 灰褐色的鳞片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江颂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谢向晓的袖子, 把她往自己这边扯。电光火石间,他快速呼喊003:“快电它!”


    与此同时,直奔谢向晓大腿而去的蛇猛地一抖, 江颂几乎能看到在它头顶炸开的蓝色电火花。紧接着, 它嘴巴依旧大张着, 只是像是忽然被抽了筋, 软绵绵地砸在草丛里,不动了。


    耳边响起003颇有些尴尬的回复:“抱歉宿主, 没控制好电量, 一不小心把它电死了。”


    虽然搞不懂系统在抱歉什么,江颂也没有多问, 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胸膛微微起伏。


    终归是不好惹的毒蛇,他也有些后怕。要不是系统有这个功能, 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对付这个家伙。


    江颂安静地盯着蛇身看了一会儿, 确认它真的没有动静了之后,才看向一旁受了惊吓的谢向晓,贴心地询问:“你还好吗?”


    谢向晓大口喘气, 递给他一个“你说呢”的无奈眼神。


    她刚刚被江颂拽得踉跄了一下,总算站稳,没一屁股坐进泥里,现在明显惊魂未定,手还死死攥着他的胳膊,腿脚都发软地厉害。


    注意到这边动静,本来在远处拍摄远景的摄像老师也赶紧赶过来,把相机怼着蛇一顿拍,看得谢向晓龇牙咧嘴的,只觉得浑身寒毛都要竖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她才终于松开江颂的胳膊,真诚地道谢:


    “谢谢你,江颂,要不是你提醒,我差点就被咬了。”她咽了口唾沫,手指小心翼翼地指向那地面上突兀的花纹,“这蛇……有毒吗?”


    “有毒,尖吻蝮,咬了得赶紧医院。”江颂低头瞥了眼蛇身,一抬眼,却又见谢向晓脸色重新变得煞白,安慰道,“不过它现在死了,没事了。”


    “你确定它死了?”谢向晓小小声地质疑。


    “嗯。”


    “你怎么知道的?它刚刚明明还要咬我,忽然就趴地上了……”谢向晓咬着下唇,神情有些疑惑。


    江颂解释不了,只能试图转移谢向晓的注意力。他从地上寻了一根树枝,伸过去拨了拨,蛇就像软绵绵的一摊肉,毫无半点生气。


    “还真死了啊……”谢向晓喃喃。


    听起来没再关心这蛇的死因了。


    江颂松了口气,扔下树枝转身往旁边的草丛走,顺手又采了一颗野菠菜放在背篓里。谢向晓赶紧跟着他,江颂往哪儿走,她就往哪儿走,绝不离开他方圆一米以外的距离。


    不知道第几回在转身的时候撞上谢向晓的的脑袋,江颂无奈地叹了口气。


    谢向晓一听他叹气,顿时语无伦次地解释:


    “我看见这儿还有一棵,你走的地方都蛮多的……”她说着说着也编不下去了,跺脚承认了,“诶我就是有点害怕,你旁边空着呢我站站怎么了?”


    她说得理直气壮,江颂本来也没想指责他,那一声叹气更像是对身边忽然出现一个小尾巴的不适应。


    好久没被人当作依靠,还怪不习惯的。


    秦墨扬在时他美美当秦墨扬身边的菟丝花,早已习惯了作为被照顾的角色;如今被节目组丢在这儿,他反倒成了嘉宾里唯一有乡村生活经历的,不得不担起责任来了。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既然江颂不是真的介意,谢向晓便心安理得地继续按照这个模式行动,江颂走到哪儿她跟到那儿,手上动作倒也没听过。


    等绿色一填满竹篓,她便拉着江颂一起去验收任务。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蹲在路边,把框里的野草倒出来,一筐筐检查得一丝不苟。谢向晓手指攥着竹篓边缘,站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生怕被挑出毛病。


    好在工作人员不是刻意为难人,把草叶堆到身后的大桶里,对着他俩一点头:“一点问题没有,收了。”


    “太好了!”谢向晓松了口气,转头冲站得稍远的江颂咧嘴一笑:“多亏你教我,不然我还得被退回来。”


    江颂笑了笑,本想说声应该的,结果却忽然想起了被他忘在脑后许久的人设,已经到了嘴边的话语猛地刹车,只能急急忙忙地转变成一个高冷的微笑。


    谢向晓没注意到他的表情,拿着竹篓就要继续。见江颂不跟上,她疑惑地问道:“诶,你不来吗?”


    “我得回那儿了。”江颂指指卫洛他们还在挖地的方向,“我是被你借出来的,你忘了吗?”


    谢向晓一噎,翻了个白眼:“不都是干活吗,什么借不借的。”她拉着江颂的胳膊就要走,“他们那儿三个人也够的,我这里可不行,万一我有碰到蛇了咋办……”


    江颂无奈:“也没有这么多蛇……”


    “我不管,反正我现在心脏还没平静下来呢,等我安心了你再走!”


    “……行。”


    面对这样合情合理的请求,江颂还是还是狠不下心拒绝。于是最后到达约定的午饭时间时,两人又多采了七框兔草,把框子丢在路边节目组的地盘旁,空手走回了院子。


    “夏老师——”一进门谢向晓就拉长了声音喊道,“我回来了,咱们的饭好了吗?”


    “哎。”夏思莲拿着碗炒白菜出来,对着他们笑了笑:“回来地刚好,我正好烧好呢。”


    她探头看了眼,见只有谢向晓和江颂两人,一愣:“怎么只有你们两个回来啊?还有三个年轻人呢?”


    谢向晓围着桌上的菜猛闻:“哦,他们是挖地的,还没回来呢……好香好香,我饿死了!”


    闻言,夏思莲笑得眼尾都皱起来:“就是不知道好吃吗……”她又看了眼门口,“咱们还是再等等吧。”


    她们聊地愉快,而站在一旁的江颂心里在天人交战:


    按照他个人习惯,毕竟是一群陌生人搭伙过日子,自然是支持大家一起动筷子的;但按照节目给的人设,他应该自己先坐上去直接开始吃……


    去不去?


    他悄悄地看了眼跟拍自己的摄像老师,只看到了黑乎乎的镜头,没有半分提示。


    考虑到自己也是拿了节目组的钱,讨嫌也算是自己的工作之一,江颂心一狠,拉开凳子就坐了上去,径直给自己盛了碗饭。


    谢向晓和夏思莲都惊讶地看向他:“你这么饿?”


    他尴尬的把脸都要埋到碗里,狂点头。


    就在这时,卫洛和蔡一舟、吕阳一起回来了。


    夏思莲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眼睛一亮,冲着他们招呼道:“快来快来,吃饭了!”


    蔡一舟先到水池边洗手,一边洗一边笑着说道:“夏老师这是烧了什么啊,好香!”


    “就咱们早上一起选的,青椒炒肉,清炒大白菜,蒸蛋汤和一个炒土豆。”夏思莲显然很喜欢这种恭维,整个人笑眯眯的,心情很好的模样。


    他们陆陆续续地坐到餐桌上开始用餐,这下江颂也不显眼了,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他没有等大家直接开始用餐这件事。


    看来又少了一个冲突。江颂抿嘴。


    这坏人还挺难当啊……


    但是卫洛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经过之前的两回冲突,卫洛像是掉入了什么怪圈,只要江颂在场,注意力就会不自觉地飘到他身上,忍不住就开始挑刺。


    于是他找了个没有人说话的档口,怪声怪气地出声道:“我看一筐兔草才给四块钱,还以为很好弄的呢?怎么去认个兔草也要这么久。”


    他本意是想嘲讽江颂借着教谢向晓认兔草的借口在外面偷懒。


    想到江颂采采野草就行,自己却要在那儿辛苦地挖地,都是男人,凭什么就他这么轻松?卫洛的怒气已经在江颂迟迟不回来时积攒了一大半了,结果一进门就看见江颂已经吃上了,怒火更是上涌,不阴阳一下心里难受。


    没想到谢向晓一听,还以为他把矛头对准了自己,在这里暗示自己太笨,顿时不乐意了:


    “你以为这些乱七八糟的野草很好认的吗?而且我们又不是一个任务的,就算我花的时间久一点也没拖大家后腿吧?”


    卫洛噎住,赶紧解释:“谢老师,我不是指您……”


    “那是指谁?”谢向晓还是不领情,“就两个人去采草,你是指江颂?”


    都点名了,卫洛也不敢掀桌指名道姓地对骂,唯唯诺诺:“没谁,没谁……我就这么一说,不用在意……”


    他赶紧低下头往嘴里刨饭,余光却看到江颂勾着唇角,心情很好的样子,捏着筷子的手更用力了。


    这家伙……


    卫洛恶狠狠地往嘴里塞了块大白菜,只能咽下这口气。


    毕竟都饿了,大家安静地吃着,一时间只有筷子和碗筷碰撞的声音。等谢向晓填饱了肚子,筷子一放,一空出嘴就忍不住和大家分享的冲动,轻咳两声,开始添油加醋地讲上午的事情来:


    “你们不知道,那蛇就盘在我脚边,灰不溜秋的,吐着信子,差点没把我吓死!要不是江颂反应快,拉我一把,我现在指不定躺医院呢!”


    江颂原本在专心吃饭,闻言嘴角抽了抽:“没那么夸张,就是拉了一下。”


    可谢向晓不依不饶,瞪他一眼:“你谦虚啥?我命都差点没了!”


    卫洛闻言抬头瞥了江颂一眼,不屑地努嘴,低声自言自语:“拉一下也能吹成这样……”


    身边的蔡一舟和吕阳显然听见了,俩人对视一眼,没有出声。


    上午江颂一走就再也没回来,他们心里对此都有些疙瘩,就算吕阳再喜欢他的长相,也有些不满起来。


    下午干活时,这股暗流彻底浮上来。


    三个男一同往田里走,蔡一舟走在最前,回头看了眼跟在后头的江颂,冷淡地说:“我们仨能干完,你就不用过去了。”


    他顿了顿,补了句,“陪着谢向晓就行,她不是怕蛇吗。”语气平平,倒是一股不容置疑的味道。


    一直还算友善的吕阳也笑着接话,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对啊,你刚好保护向晓姐呗。”


    这回对他意见最大的卫洛倒是没吭声。


    有了两个和他统一战线的搭档,他也不用事事出头了。卫洛想作出事不关己的态度,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还是忍不住得意地瞥了江颂一眼,嘲讽的笑藏也藏不住。


    他们三个人肩并肩地先走了,只留江颂站在原地,手插在兜里,眯眼看着他们的背影,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这倒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毕竟自己是节目组钦定炮灰,被讨厌是他的职责。


    正巧这时谢向晓背着竹篓走过来,见他没动,拍拍他的肩:


    “江颂,你跟我一起吧,有你在我也安心点。”


    江颂回头看她,一眼看到她新换的薄底布鞋,比早上那双还薄,田里踩两步就湿透了。


    他好心提醒道:“你买双胶鞋吧,防水又防滑,蛇也咬不透。”


    “对哦,怎么没早想到!”谢向晓眼睛一亮。


    她转身跑去找节目组,花了30块买了双蓝色胶鞋,回来时脚上蹬着那双笨拙的大鞋,踩得田埂咚咚响,冲江颂挥挥手:


    “那我自己就行了,这个赚钱慢,咱们就兵分两路,你去干点别的吧!”


    于是,院子里又只剩下了江颂一个人。


    田野的风吹得稻苗沙沙响,阳光洒在院门口,热得地面都泛起一层模糊的热浪。


    江颂手里攥着手机,慢悠悠地翻开任务清单的照片。屏幕上那蓝色的牌子被拍得有点歪,字迹潦草,他眯着眼扫了一圈,目光停在“喂鸡”上。


    看着简单得很,比挖地轻松多了。


    就这么决定了。


    他从节目组要了一桶鸡饲料,桶身被太阳晒得烫手,里面装着满满的玉米粒,晃起来哗哗响,江颂拍了拍裤子上的灰,照着清单上的地址,晃晃悠悠地出门了。


    他沿着村里的土路按照给的名单挨家挨户投喂。


    许是很少见到这么大老远过来的陌生人,村里的老人们见了他都挺乐呵,拄着拐杖站在门口跟他聊几句,甚至帮他指路,告诉他下一户人家在哪儿。


    江颂笑眯眯地应着,跟这个大爷聊聊天气,跟那个大娘夸夸鸡养得肥,被一群人围着七嘴八舌也不嫌烦,讨人喜欢得紧。


    等走到清单上的最后一户时,太阳已经有些西斜了。


    江颂敲了敲眼前斑驳的木门,等了一小会儿,门吱吱呀呀开了条缝,探出了小小的半个脑袋。


    他定眼一看,顿时笑了起来。


    居然是小花。


    小花扎着两个歪辫子,正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他。


    江颂蹲下身冲她挥挥手:“嘿,小花,你哥呢?”


    小女孩咧嘴一笑,露出米粒似的牙齿,叽里咕噜说了句方言,语速快得很,江颂听了个稀里糊涂,挠了挠头,正想再问,屋里却传出个苍老的声音:


    “小树去上学啦!”一个瘦小的老奶奶拄着根木棍走出来,脸上的皱纹深如沟壑。她看着江颂上上下下地打量,眯眼笑起来很是慈祥,“你就是小树说的,城里来的大哥哥吧?”


    “大约是的。”江颂一边回答一边站起身,笑着扬了扬手里的桶,“奶奶,节目组和您说过吧,我来帮您喂鸡。”


    奶奶恍然点头:“哦!是有人过来和我们说过。”


    她慢悠悠地把江颂带到旁边的鸡舍,打开小门时还有些不好意思:“我家的鸡养的可没隔壁小凤家养得好……”


    “哪儿会呢,鸡毛这么油光发亮。”江颂笑着说,一边打开桶盖,抓了把饲料撒进鸡圈。土鸡们扑腾着翅膀围上来,啄得地上尘土飞扬。


    奶奶站在旁边,眯着眼看他忙活,问:


    “城里来的娃儿啊,你们那儿的小孩都吃什么学什么呀?”


    江颂低头撒着饲料,随口回:


    “我也不知道,我不是城里长大的。我老家也是山村,跟这儿差不多,也是我奶奶带大的。”他顿了顿,嘴角微微一勾,像是想起什么,“小时候也老喂鸡,鸡比人还馋。”


    奶奶听了,顿时也对他产生了几分亲切感,絮叨起家长里短的事来。江颂边喂鸡边应着,倒是比和那群明星们在一起时舒服多了。鸡圈里的土鸡吃得欢,奶奶刚回屋子不久,他手里的桶便见了底。


    “奶奶,我喂完了,该走了!”


    江颂拍拍手,直起身,冲着屋里喊了一句。


    没听到回应。江颂垂眸看了眼蹲在在一旁玩泥巴的小花,摸了摸兜,遗憾地说:


    “这次没带糖,下回来的时候再给你带。”


    小花眨了眨眼,没吭声,站起来跟着他的脚步,走到门口时停了下来,小手抓着门框,探出半个身子偷偷瞄他。


    江颂笑眯眯地摸摸她的头,拎着空桶准备往回走走,结果刚走出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回头一看,奶奶手里捧着几个烤地瓜急匆匆地追出来,皮焦黑焦黑的,冒着股甜香。她把地瓜塞到他手里,笑得眼角皱纹更深了:


    “拿去吃吧,我家两个都小孩可喜欢你了,天天念叨你哩!”


    江颂一愣,低头看看地瓜,又看看奶奶那张慈祥的脸,嘴角一弯,也不推脱,爽快地接过来:“谢谢奶奶!我也很喜欢小花和小树。”


    他转头冲小花挥挥手,小花躲在门后露出半个灿烂的笑脸。


    江颂拎着地瓜和喂鸡换来的钱回到院子时,夏思莲正在厨房收拾,见他捧着几个地瓜进来,惊讶地张大嘴巴:


    “哟,小江,这哪儿来的?”


    江颂把地瓜往桌上一放,洗手后挑了一个掰开,咬了口,感受甜香在舌尖漫延:“村里老人给的。”


    夏思莲倒也不意外:“农村人都很质朴。”她评价道,也掰了个尝尝:“还挺甜的。”说着还比了个大拇指。


    天色渐暗,众人陆陆续续回了院子,吃了饭一起围着门板桌算账。


    谢向晓拿了支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地挖好了但是还没播种,节目组说只给150;我采了15框兔草60块;然后这个60块是江颂的……”她放下笔,抬头问江颂:“江颂,你下午干嘛去了?”


    江颂靠着椅子,言简意赅:“喂鸡。”


    吕阳一听,顿时眼睛一亮:“喂鸡一次5块,一下午就60了,这么好赚?”


    “比挖地划算多了吧!”蔡一舟也惊讶得放下筷子接话,“我们三个人累了一整天了才人均50。”他自动略去江颂早上负责的那一小部分。


    一时间,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纷纷预订明天的喂鸡名额。


    在一片混乱的嘈杂声里,谢向晓拍拍桌子,试图维持秩序:“那得排队了,喂鸡可没那么多户。”


    吕阳第一轮剪刀石头布就赢了,率先占用了一个名额,眼见其他人为剩下这个名额挣得撒泼智取一齐上阵,他半开玩笑地冲江颂说:


    “你怎么不早说这活好干?”


    江颂咬着地瓜,耸耸肩,慢条斯理地回:“你们也没问啊。”


    吕阳一愣。


    还真是。


    因为早上那事,他们仨不想同江颂说话,也就谢向晓和夏思莲还会找他,江颂不愿意主动和他们分享情报也情有可原。


    想到这里,吕阳觉得有些脸热。


    但他脸皮厚,干脆假装自己没意识到这些,甚至装作之前的排挤不存在,自然地拉着江颂继续加入到大家的谈话里。


    这天的活儿把大家都累得够呛,太阳刚落山,院子里的喧闹就渐渐散了。


    大家很快便上楼,简单洗了把脸,连睡前的闲聊都省了,各自钻进被窝,没一会儿就传来了此起彼伏的鼾声。


    第二天早上,太阳刚爬上山头,众人围在门板桌前吃早饭时,脸上还挂着昨晚的倦意。


    米粥配上咸菜,大家嚼得没精打采。谢向晓舀了口粥,皱眉说:“昨天拔草拔得我手都起泡了,今天得干些轻松点的活。”


    蔡一舟也点头附和:“对,我们三个打算先把前天没播完的种完,剩下的随便干点啥吧。”


    于是,几人一合计,决定今天悠着点:吕阳和卫洛去喂鸡,蔡一舟扛着根自制的鱼竿去村边的小河钓鱼,谢向晓留在院子里帮夏思莲收拾,把白菜种子给撒上的任务倒是落到了江颂身上。


    等江颂播种完成,在田间晃晃悠悠地往回走,却远远瞧见小花的奶奶正蹲在田边拔花生。她佝偻着背,手里抓着一丛花生苗,扯得满手是土,嘴里还念叨着什么。


    江颂走过去,蹲下身笑着打招呼:“奶奶,又见面了。”


    奶奶抬头一看是他,咧嘴露出残缺的牙齿:“哎呀,是你这俊娃儿啊,怎么今天不来喂鸡了?”


    “因为今天没有轮到我,”江颂直接卷起袖子蹲下来,手脚麻利地拔起来,花生苗连根带土被扯出,抖一抖,土里露出几颗圆滚滚的花生,笑着说道,“大家可都抢着干这个呢。”


    闻言,奶奶叹了口气,皱着眉说:


    “今天来喂鸡那两个小伙子可不耐烦得很,玉米粒一扔就走,吓得小花都不敢吱声。”她抖了抖手里的花生苗,语气里带点埋怨,“那孩子脾气怪,给得也少,鸡都没喂饱,下回你见到他们,可得帮奶奶说说。”


    江颂回想了一下。


    今天喂鸡的人是……吕阳和卫洛?


    他轻轻“嗯”了一声,答应下来,手下动作却没停,没一会儿,一小块地的花生就拔完了。


    奶奶拍拍手站起来,乐呵呵地从地上捡起两棵结满了果实的花生苗塞给他:


    “拿去吃吧,正新鲜着呢!”


    “不必了奶奶……”


    江颂开口想要拒绝,奶奶却眉毛一竖,一副很是生气的模样:


    “你这孩子,让你拿着就拿着!”说完又放柔了声音,拉着江颂的手臂劝道,“你这么瘦,要多吃些,可不能上我们白岭过苦日子来了……”


    江颂一噎,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一个陌生的老人仅凭两面就这么待他……


    感受手里沉甸甸的心意,江颂收回了手,扬起嘴角笑着道谢:


    “谢谢奶奶!下回我再来给您和小花他们带点好吃的。”.


    回了院子,江颂把花生苗往地上一放,找了根小板凳坐着扯花生。夏思莲正忙着淘米,听见动静出来一看,顿时眼睛一亮:“哟,这花生挺饱满啊!”


    等江颂处理好了,她便干脆利落地拿去厨房,用盐水煮了一锅。晚饭时,花生端上桌,咸香十足,大家围着桌子吃完夏思莲和谢向晓一起做的晚餐,肚子还没填满,就开始抓着花生当零嘴嚼。


    谢向晓剥开一颗花生扔进嘴里,嚼得嘎嘣响,笑着说:“这花生比超市买的好吃,江颂,你哪儿弄来的?”


    “还是昨天那个奶奶给的,我帮她拔了点。”


    “原来还可以帮农民干活换点东西?”蔡一舟像是听到了什么新世界,眉毛高高地扬起,又夹了颗尝了尝,点头说:“确实香,明天我也去混一点。”


    “那也是人家喜欢江颂才愿意给的,咱们和人家又没打过交道,哪好意思开这个口啊。”谢向晓笑着说道,用胳膊肘撞了江颂一下,“是吧,江颂。”


    江颂笑了笑:“偶然认识的奶奶,运气好罢了。”


    说话间,节目组的PD忽然笑眯眯地开口:“都吃饱了吧?来点娱乐活动怎么样?”


    众人一听,顿时来了精神,纷纷响应:“好!”


    “那我们的第一个游戏就是——”PD还卖了个关子,期待有人接话。可惜无人体会到他的用意,他只能自己灰溜溜地接下去,“真心话大冒险!”


    “啊?”谢向晓有些失望,“这么老的游戏了,换一个嘛……”


    PD却不为所动:“这说明它很经典嘛。”


    既然已经决定,吕阳便把桌子上的花生壳扫到一边,腾出地方,从导演那儿接过抽签牌洗了洗,咧嘴说:“那就来吧,谁先抽?”


    牌局一开,屋里顿时热闹起来。


    谢向晓抽了个大冒险,被罚学鸡叫,咯咯咯地叫得满脸通红;而蔡一舟抽到真心话,支支吾吾地承认自己暗恋过大学学姐,引来一片起哄;最倒霉的是卫洛,连输三把,被逼着跳了一段僵硬的舞,充满了节目效果。


    轮到江颂时,他抽了一个大冒险。纸牌上写着:打电话给自己的一个好友,开口借10万块钱。


    倒也不难。


    他打算打电话给徐云野,结果刚拿出手机,卫洛就坏心眼地出声打断了他的动作:


    “不行,这个不好玩,太简单了。要随机打,打的人不能你自己定。”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谢向晓立刻支持上了:“我觉得这个主意好。”她眼珠滴溜溜地一转,笑得狡诈,“要我看,你就打电话给你通讯录里,除了爸妈亲人以外的第一个人,怎么样?”


    自觉通讯录里没有什么奇怪的家伙,江颂便点点头照做。


    然而就在他打开通讯录下一秒,整个人顿时怔住了。


    第一个符号条件的名字是“AAA沈舟贺”。


    他拉黑了对方,却一直没有删去号码,甚至忘了改掉他置顶的状态。


    指尖始终没有落下。


    他做不出再拉下脸向沈舟贺借钱的事,就算是游戏也不行。


    犹豫了两秒,想着反正也没人认识他家里人,江颂准备从沈舟贺下面随便选一个糊弄过去,却没想到卫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绕到了他的身后,注意到他停留在上方的手指,大声地质问:


    “你选好了怎么不打啊?”


    他甚至十分没有分寸感地伸手代替江颂按下了通话键,顺手开了免提。


    江颂完全没想到会有人这样做,等他反应过来时,听筒里已经传来了表示呼叫中的“嘟嘟”声。


    到了这个地步,再挂电话已经有些刻意了。


    被面前一排摄像机对着,还有其他人看热闹的目光,江颂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无比希望沈舟贺也把他拉黑了。


    “嘟……嘟……嘟……”


    他在心里默默祈祷。


    “嘟……”


    依旧没有听到那句“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江颂手心出了汗,紧张地几乎屏息凝神。


    当又一声“嘟”即将消散的瞬间,他忽然捕捉到一丝极其细微的换气声。


    “喂?”


    电话接通了——


    作者有话说:综艺这段感觉被我写得比较无聊,不过很快就能结束了!


    第28章 世界一(28) 坦白


    江颂沉默了很久, 手指攥着手机,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发不出声,只能心里暗暗盼着电话那头的沈舟贺会以为他只是打错了, 随手挂断, 然后一切就当没发生。


    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听筒里只有轻微的电流声, 像在嘲笑他的侥幸心理。


    沈舟贺没有挂断电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 听筒里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带着点沙哑:


    “江颂,怎么了?”


    江颂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装死的念头彻底泡汤。


    他像是被赶鸭子上架, 脑子乱成一团, 结结巴巴地挤出话来:


    “我、我想向你借10万块钱……”


    同时他脑子里飞快转着, 想赶紧编个像样的理由——


    毕竟他之前骗过沈舟贺, 还把他拉黑,形象已经烂得不能再烂了, 再不找个说得过去的借口, 怕不是要当众挨一顿骂。


    可他还没来得及组织好措辞,沈舟贺就抢先一步给出了答案:


    “好。你什么时候需要?”


    语气淡得像在聊借支笔, 连个理由都没问。


    江颂懵了, 整个人像是被按了暂停键,整个人僵在原地。


    屋里其他人的感叹声在他耳边炸开。


    “哇!居然问都不问就答应了!”


    “10万啊, 可不是小数目, 这哥们儿是真豪。”


    “这关系得多铁啊,换我得问个明白,干什么的、什么时候还……”


    “……”


    江颂被这一圈声音闹得耳朵嗡嗡响, 脸腾地热了起来,像被架在火上烤。他赶紧压低声音,对着听筒小声解释:“对不起,我在录节目,刚刚玩真心话大冒险……”


    电话那头明显听到了屋里的动静,沉默了两秒。江颂甚至能想象沈舟贺皱眉的样子。


    其他人见状,配合得跟演戏似的,齐刷刷扯着嗓子喊:


    “江颂的朋友你好,我们在录《一起去南山》节目!”


    谢向晓跳起来挥手,像个热情的导游:“我是谢向晓!”


    其他人也纷纷接话:


    “我是夏思莲,很高兴认识你!”


    “你好,我是蔡一舟。”


    声音此起彼伏,带着点恶作剧的兴奋劲儿,像是期待电话那头会惊呼一声,或者至少客套两句。


    但是他们注定是失望了。


    沈舟贺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像被风吹散的云烟,没了下文。


    屋里的气氛顿时冷了半截。


    谢向晓手还举在半空,尴尬地放下,撒着娇试图挽救气氛:“好冷淡啊……”


    一直没开口的卫洛冷哼一声,抓着机会阴阳怪气地补刀:“估计是嫌咱们吵。”


    听着这堆议论,江颂头皮发麻,道了声歉后赶紧起身,手忙脚乱地挤到摄像机后面,走到空旷的院子里。


    夜风拂起他的发丝,他握着手机不知道怎么开口,最终千言万语化作一句低声道歉:


    “对不起,忽然来打扰你……”


    “不需要对不起。”


    意料之外地,沈舟贺那边传来一声轻笑,低沉得像深夜里的风穿过树梢,“没有这个节目,我可能就再也联系不上你了吧。”尾音里却裹着几分不易探知的苦涩。


    那天会议结束地稍晚,他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解锁手机,没想到却看到江颂发来的道歉和转账的消息。察觉到对方字里行间想要和自己划分边界的意思,他斟酌着回复,试图消除对方心理的不安。


    但是一个鲜红的感叹号刺入眼底。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他不信邪地拨通电话,机械女声礼貌地重复着“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尝试数次,沈舟贺终于意识到,这不是巧合。


    江颂把他拉黑了。


    落地窗外车水马龙,玻璃映出他错愕的脸。头一遭被人这样对待,沈舟贺甚至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想赶回酒店和江颂见面。


    但是房间里空荡荡的。


    江颂已经离开。


    他沉默地关上门,没了来时的急切,下楼的脚步带上了几分凝滞。


    消息发不出去,电话打不通……


    沈舟贺不知道是怎么走到如今这一步的,他不愿意就这样结束。


    凭借着他们初遇时的记忆,沈舟贺开车来到了江颂的小区。已经到了傍晚,老旧的居民楼里零星亮着几盏灯。他仰头望着那些窗户,忽然意识到自己连江颂住在哪一户都不知道。


    原来他对这个人的了解,仅限于一个电话号码,和一个模糊的地址。


    他打出的所有电话、发出的所有短信都石沉大海,就算他更换了数个号码也行不通。接下来的几天,他像是着了魔,一有空就总是不自觉地绕到那个小区,坐在车里等。有时候是数小时,有时候是一整晚。可江颂始终没有出现。


    直到现在,他终于又接到了江颂的电话——


    沈舟贺的话轻飘飘的,却像根针扎进江颂心口,带着点说不清的重量。


    喉咙一紧,愧疚感像潮水似的涌上来,堵得江颂胸口发闷。


    他本来想硬着头皮说句“再见”就挂电话,手指都挪到挂断键上了,可听着沈舟贺这语气,他心又软了下去。


    ……之前骗人、拉黑的事儿已经够混蛋了,现在用完就踹开,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


    于是江颂深吸一口气,小声地试探:


    “我得继续录节目了,一会儿节目录完再给你打电话?”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裤缝。


    “好,我等你。”


    挂了电话,江颂却像被抽了魂,脑子里全是沈舟贺那句“我等你”,回荡得将他耳朵都给烧热了。


    回到屋里,游戏还在继续。蔡一舟被罚着跳舞,而谢向晓配合地扮演一个迷妹,大喊着“好帅啊!”“蔡蔡!”“蔡蔡!”大声打call。


    江颂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手里抓着几颗花生剥着,眼皮半垂,嘴角却没怎么动。其他人闹得热火朝天,他却像个置身事外的影子,玩得心不在焉。


    好在他的人设一直是这副游离的模样,众人也没察觉什么不对劲,只当他又在端着架子。只有卫洛眼神却时不时瞟过来,落在江颂背上,观察着什么。


    录够了游戏画面,大家没有精力再玩闹了,纷纷收拾东西准备上楼睡觉。


    卫洛走在后面,盯着江颂那晃晃悠悠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阴沉。他脑子里还在转着电话那头的家伙——姓沈,全名没看到,声音低沉,听着就不像普通人。


    当时看江颂迟迟不按通话键,本以为那是个同江颂关系一般的家伙,于是就顺手帮了个忙想看乐子,谁知道弄巧成拙。


    那段“借10万”的对话太有记忆点,节目组铁定会剪进去,倒是白白给江颂送了波热度。


    卫洛咬了咬牙,低声暗骂:“算你走运……”


    江颂察觉到身后的目光,心里有沈舟贺这块石头压着,他都没心情和这些同事们计较了,只是懒懒地侧头瞥了一眼,不意外地看到卫洛的衣角。


    他先简单洗了个澡。


    水汽蒸得镜子蒙上一层雾,江颂擦了把脸,头发还滴着水,湿漉漉地贴在额角。他换上件宽松的灰T恤,抓起手机,推开房门走到院子里。


    夜风凉丝丝的,江颂选了个角落靠着院墙坐下,拨通了沈舟贺的号码,手指攥着手机,吞咽了口口水。


    有些紧张。


    “喂?”


    电话一接通,没等沈舟贺表示,江颂张嘴就是道歉:“对不起啊,之前我女装骗了你,还、还把你拉黑了……”


    他把自己想说的话一股脑倒出来,像是终于卸下了一背的石头,松了口气,低头盯着脚边的草,手指不自觉开始扒拉,等着沈舟贺的反应。


    他甚至做好了被冷嘲热讽的准备。


    可听筒里却传来一声轻叹,沈舟贺的声音低沉而平稳:“你不需要跟我道歉。”那语气里没有责怪,反而带着点无奈,“当时确实有点惊讶,但从来没生过你的气。”


    江颂愣住,抬头看向夜空,月亮被云遮了一半,心跳却莫名快了几拍。


    “不过,”他又听沈舟贺轻轻笑了下,“我试了七八个号码都打不通,差点要去报警找人。”


    “啊!”江颂耳根发烫,“我开了白名单功能,只有在通讯录里的号码才能打进来……”


    电话那头传来杯子放下的轻响,沈舟贺的呼吸声透过听筒格外清晰:“猜到了。”语气满是无奈的纵容。


    虽然话题被带歪,可江颂还记着重点呢,逮着机会就要问个明白:“那……你真的不介意我是个男的?”


    “如果介意的话,我当场就会找人把你丢出去。”沈舟贺叹气。


    江颂没有注意到自己嘴角已经上扬:“你也不介意我是个会穿女装的变态?”


    “不要这样说自己。”说话时沈舟贺的声音有些严肃,让江颂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是被他训斥的下属,“衣服没有性别,而你正好适合。每次见你都特别漂亮,真的。”他试图打消江颂刚刚自贬的念头,说出口的夸赞稍显笨拙,却更显真诚。


    这话像羽毛似的拂过江颂心尖,他嘴角不自觉上扬,拉长了声音,几乎像是撒娇:


    “你看着严肃古板,倒还怪开明的嘛……”话语里是藏不住的小雀跃。


    气氛松快下来。


    他们聊了很多。聊那天醉酒时的憨态,聊发现他性别时的意外,聊他们的初遇,也聊彼此生活的琐碎。


    清凉的山风吹过田野,也吹过江颂裸露的皮肤,激得他打了个寒战。他这才想起低头看了眼手机。


    屏幕上的时间已经跳到深夜。


    “我得去睡觉了!”他慌忙截住话头,“明天还要早起呢……”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瞬。


    “好吧。”沈舟贺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尾音微微拖长,第一次表现出如此明确的不舍,“那我等你下次来电?”


    江颂无意识扁嘴:“凭什么总是我打给你啊。”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撒娇意味。


    “因为——”沈舟贺轻轻笑了,“我猜我还在某个人的黑名单里躺着?”


    江颂:“……”


    还真是。


    有些尴尬。江颂当机立断,胡乱地说了几声“晚安”按了挂机键。然而耳边真没了沈舟贺的呼吸,他的动作却顿住了。


    这家伙是个好人……要不还是留着吧。


    他犹豫了一会儿,又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把沈舟贺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


    把息了屏的手机揣进兜里,江颂自言自语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在解释给谁听:


    “主要还是为了他身上那属于天命之子的气息啦,毕竟多和他接触对我有用……”.


    这一通电话实在是开了个好头。自那之后,除了偶尔的通话,他们还时不时地日常聊天,关系似乎比以往更亲近了些。


    江颂把在节目里无人可以分享的内容一股脑丢给了沈舟贺。


    比如他在路上发现了一片漂亮的黄色小花,正好这会儿摄像头没跟着,于是心情愉悦地拍下,分享之:


    “快看!我新发现的漂亮小花花!”末尾还加了个得意的小表情。


    沈舟贺很快回复:


    “很漂亮!”


    停了两秒。


    “你比它更漂亮。”


    字字平铺直叙,可偏偏看得江颂心跳漏了一拍。


    他脸腾地红了,耳根热得像被火燎过,盯着屏幕愣了好几秒,才低声嘀咕:


    “好生硬的撩法,哪里学的……”江颂想吐槽,可偏偏嘴角却始终压不下去。


    他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风吹得他头发乱糟糟的。脸上的红晕还没褪,忍不住低头又看了眼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划,想回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纠结了一会儿,他把手机按灭,直接揣进兜里。


    算了,不回了!


    江颂拍了拍发烫的脸颊,决定先不理他——


    作者有话说:感谢大家在上一章的留言呜呜


    看了之后码字更有动力了[比心][比心][比心]


    第29章 世界一(29) 舆论


    沈舟贺坐在办公室里, 落地窗外是高楼林立的城市天际线,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照得桌面上一堆文件都泛着点白光。


    门被敲了两下,助理推门进来, 手里抱着一叠文件夹:


    “沈总, 这是行政人事部拟订的新版季度考核方案, 您看看。”


    沈舟贺“嗯”了一声, 瞥了眼文件, 淡淡地说:“放那儿吧, 我一会儿看。”语气一如既往的冷,像冬日里的寒风,连个多余的音节都不肯给。


    助理点点头, 转身要走, 却意外发现沈总桌上多了两本书, 封面鲜亮得跟这办公室的冷色调格格不入。他定睛一看, 差点没忍住表情:


    《如何让你爱的人爱上你》


    《日益亲密:高质量关系的日常互动细节》


    ……这是沈总会看的书?


    助理脚步不停,脑子里却还闪过那个一心扑在工作上、对谁都冷淡得像座冰山的沈舟贺, 实在没法把这俩画面拼一块儿。


    沈总开会时能把部门经理训得抬不起头, 签合同眼睛都不眨一下,怎么会看这种恋爱指南?


    动作步顿了顿, 助理脑子里忽然冒出前阵子公司内部的小道消息——


    有人说沈总最近好像有了喜欢的人, 编得有鼻子有眼的。


    他当时还嗤之以鼻,觉得是八卦编得太离谱, 可现在看来……


    莫非是真的?-


    拍了六天之后, 节目终于上线了。


    节目组摩拳擦掌,把宝压在江颂“目中无人”的自我介绍上,甚至把热搜词条都想好了, 就等第二期播出时买上,结果谁也没想到,第一个热搜居然不是江颂这个“刺头”带起来的,而是夏思莲给整出来的活儿。


    节目刚开播那会儿,压根没啥人看,弹幕稀稀拉拉,全是“这是啥玩意儿”“村里生活谁爱看啊”的吐槽。


    可就在第一期播到夏思莲家里的镜头时,有眼尖的网友发现,镜头从窗户一扫,拍到了隔壁邻居家——一个模糊的光着身子的家伙正在那儿“啪啪啪”,尺度之大令人咋舌。


    一开始只是有好事者把这段截出来作为猎奇的对象,没想到后续有人出来爆料,夏思莲隔壁住的不是什么素人,而是前不久才拿了金鹿奖最佳男演员的是方文俊。


    这下互联网炸锅了。


    因为这方文俊的妻子陈林林也是一位有名的演员,这会儿正在C省拍戏呢!两人平时在镜头前一直是有名的恩爱夫妻,这下可好,热搜直接爆了:


    #夏思莲邻居#


    #方文俊#


    #方文俊出轨#


    #心疼陈林林#


    #在家啪啪啪时记得拉窗帘#


    近十个相关词条霸榜热搜,看得吃瓜群众相当过瘾,底下评论区直接炸锅:


    “方文俊滚出娱乐圈!”


    “不是,他们为什么不拉窗帘啊?我都不敢想夏思莲奶奶平时看了多少活春宫”


    “新的塌房方式出现了,狗仔还不如这个节目呢”


    一夜之间,《一起去南山》从个无人问津的小糊综艺,变成了人人讨论的“瓜田”,流量蹭蹭往上涨,节目组偷着乐都来不及。


    热搜挂了一天,网友们吃瓜吃得飞起,甚至把其他几个人的出发视频扒了个遍,试图从犄角旮旯里找到其他猛料。


    而等到第二期上线时,方文俊之事已经尘埃落定,以微博道歉告终。他滑跪地太快,意犹未尽的围观群众们把目光对准了这档节目,想看看挖出这件事的综艺究竟长啥样。


    这回,江颂成了众矢之的。


    如节目组一开始构想的那样,从最开始的自我介绍起,嘉宾里粉丝群体最为庞大的两个人——谢向晓和蔡一舟的粉丝们就不乐意了,逮着他一顿狂喷:


    “这个江颂哪个来的”


    “这人谁啊?素人也能上节目?”


    “他村里没通网吧!居然没看过晓晓的剧?”


    紧接着粉粉黑黑都出现了:


    “谁规定全国人民都要看过她的剧了,粉丝脸真大”


    “蔡一舟粉丝老吹国民度,现在哑火了吧”


    “哈哈哈哈帅哥好诚实,我喜欢”


    “这人长得比蔡一舟好看啊,难怪对蔡一舟没兴趣”


    “一群明星还没有一个素人好看,内娱已完”


    这时候弹幕围绕着江颂的行为还称得上有来有回,等播到他和卫洛到达村里的部分时,那些为了恶心粉丝而表达好感的观众们纷纷哑火,甚至开始倒戈:


    “江颂这大爷样儿是来干嘛的”


    “啥活不干还老摆脸色,谁欠你啊”


    “帅哥你倒是动一动啊,再这样我也洗不了了”


    “装逼第一名,干活倒数第一”


    “我一看他就无名火起这是正常的吗”


    “前面的,我觉得正常,看到他跟看到我那同事一样,脸再好看也救不了了,想扇”


    眼看这节目热度高,各大吐槽区up主也坐不住了,纷纷下场做视频,标题一个比一个狠:


    《江颂——南山养老团的摆烂王》


    《综艺活爹:同事干活我摆烂,综艺片酬坐着赚》


    几个视频很快就上了网站热门,两天下来都到达了百万播放,而评论区也是一边倒的坏话,众人纷纷表示江颂此人除了长相一无是处,娱乐圈不缺这种道德洼地了,还是拉出去埋了吧。


    除了扬眉吐气的谢向晓和蔡一舟粉丝,卫洛也算是逮着机会了,踩着江颂一路吸粉。


    节目里他干活麻利,嘴还甜,一拍到他,弹幕瞬间变了画风:


    “卫洛弟弟不错,干活真利索”


    “这才是正常人的样子嘛,江颂学着点”


    “卫洛被江颂衬托得像个小天使”


    他之前当配角和网红时代积累下来的粉丝在微博上趁势开吹:


    “我洛弟弟终于被大家看到了!业务能力满分,欢迎入股!”


    “江颂怎么都把事情让洛洛做啊,洛洛脾气也太好了”


    两期综艺下来,卫洛超话里一片欢腾,涨粉速度跟坐火箭似的,营销号还顺势推了波#卫洛南山劳模的tag,硬生生把他捧成了节目里的“正能量代表”,完全成了江颂的对照组-


    眼看着这节目舆论的发展,徐云野坐在电脑后面愁眉苦脸。


    “唉。”


    他不住地叹气。因为签了保密协议,江颂并没有和他说参加的综艺的具体名称和参演嘉宾,直到节目上线,他吃了方文俊的瓜后一搜索,才意外地发现江哥也在这个节目里。


    一开始弹幕还好好的,结果没多久就乌烟瘴气了起来,问候家人满嘴喷粪的,看得他额角青筋直跳。


    虽然江哥在节目里的表现确实很气人……但江颂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别人不知道,难道他还不清楚吗?可能有些时候看着确实有些冷淡,但那江哥自身的气质使然,他本人完全是嘴硬心软,好说话地很。


    徐云野坚信,江颂会在节目里有这种表现,要么是其他嘉宾——特别是那个叫卫洛的家伙——惹了他;要么是节目组恶剪,想要靠抹黑江颂来制造话题度。


    总之,必然不可能是江哥本人的问题!


    抱着对江颂的支持,徐云野甚至开了个小号和网友对喷:


    “@明年就上岸:这个江颂也太不要脸了吧?一下午什么都没干就在外面晃悠,活倒是全丢给别人了,也没声谢谢,道歉还不情不愿的。节目组哪里找来的极品,一想到这么讨人厌的家伙能赚到钱我就恶心想吐。”-


    “@xu163662:能不能别看了个片段就开始喷啊,那个卫洛肯定是干了什么让人讨厌的事情江颂才会这么对他的”-


    “@明年就上岸:我全片都看了,没有这个场景,就是江颂犯贱”-


    “@xu163662:那是因为节目组没剪呗”-


    “@明年就上岸:……你无敌了兄弟,臆想症治一治”


    “@绿茶波波糖:我小区以前也有一个和江颂这样的人,一个朋友都没有,大家都讨厌他,后面他搬走了,听说被人打进医院了。江颂现在还没被人揍也真是运气好”-


    “@xu163662:江颂平时生活里可好了,节目上会这样是有原因的”


    “@小小小小小小孩:刚刚还看到有人说江颂在高中搞霸凌,受不了了我要当他的黑子!这个卫洛倒是不错,路转粉了”-


    “@xu163662:那是假的,别传谣好吗?可以不爱,但别伤害”-


    “@小小小小小小孩:你谁啊还管起我来了,拉黑了不谢”-


    “@kuuujojoey:评论区有个叫xu163662的人一直在洗,估计是那个江颂请水军了”


    于是徐云野连着收到了好几条私信“水军滚”、“兄弟哪里赚钱带我一个”、“赚黑心钱亖全家”,气得他也喷了回去。


    结果没过多久,他就因为短期内被太多人投诉成功,被封号了。


    徐云野:“……”


    他对天竖了个中指。


    结果到了第二天,他更心塞了。


    有人发现他帐号里曾经出镜过的无名美男长得和节目里的江颂一模一样,于是恶评开始流入他的评论区:


    “《一起去南山》时代打卡。我还夸过他的长相,真是瞎了眼了”


    “姐妹,咱们眼神没问题,就是谁能知道他竟然是这种人呢?”


    “人以群分,博主和他一起玩,是不是也是那种人?”


    “居然找江颂拍视频,取关了。”


    “我倒是担心博主不会被他欺负吧……听说江颂和博主一个公司的,以前博主都自己拍跳舞视频,不带别人,怎么莫名其妙开始带他了?是不是江颂强迫的?”


    “别把博主当什么都不懂的小白花吧”


    “还真说不定,你听这里博主用的音频,对应的摩斯密码刚好是‘救救我’”


    “我靠还真是!”


    徐云野:“???”


    等等。


    那只是他网上随意找的一段音效啊喂!——


    作者有话说:感谢投营养液的各位[亲亲][亲亲][亲亲]


    第30章 世界一(30) 热搜


    自己挨骂就算了, 要是又有新的谣言从自己的视频下面发酵,那也太对不起江哥了。


    一时冲动,他发了个视频力挺,标题直白得不行:


    《江颂是我朋友, 他人很好》


    视频里他苦口婆心:


    “我跟江颂认识也有几个月了, 他一向是嘴硬心软, 被人误会了懒得解释, 大家去看原片, 虽然没有在屋子里干活, 但他出去一小会儿就有收获,贡献很大的,别总是光盯着剪辑的片段骂……”


    结果这视频一发, 本来还算平和的评论区立刻炸了。


    “对博主很失望, 取关了”


    “节目组找的水军?多少钱一条啊”


    “徐云野你是眼瞎还是收钱了?”


    “江颂那德行你洗得动我直播吃键盘”


    网友们根本不买账, 似乎还更生气了。


    这可怎么办啊……


    就在徐云野发愁的时候, 他的经纪人一个电话过来:“你在搞什么?你想不开了要去趟这潭浑水,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听个开头就知道经纪人气愤地很, “你赶紧把那个视频删掉, 不管你和江颂是不是朋友,他的名声怎么样自然周俐那边会管。”


    “但是……”


    “但是什么但是?要是他翻不了身, 你也完蛋了!到时候就算上了节目出了名, 人家也会把这个视频挖出来当成你的污点。”


    经纪人声音严肃起来,下达最后通牒, “你删不删?当初你弄这个号的时候我这里也有密码备份的, 一直以来弄得不错我就没管,要是你不删,这个帐号就上交公司了, 以后公司这边审核过再发。”


    这下真的威胁到了点上。


    徐云野在自己的账号上花了那么多心血,公司也从来没帮忙过,如今让他上交公司,他还真是舍不得。


    他沉默了一会儿,终于下定了决心:


    “好,我删。”


    反正这个视频已经发出去有段时间了,至少应该不会有人再造谣江哥强迫自己了吧。


    后续如果有人录屏扩散自然好,要是没有,自己也还能再偷偷注册两个小号帮帮忙。


    打定了这个主意,徐云野干脆开上视频,当着经纪人的面把这个视频删了,末了还不太友善地回了句:“现在满意了吧?”


    经纪人也不在意他这态度,只当他因为被迫删视频心里有怨念,一挥手:


    “行了,这段时间安分点,也别发视频了,风头过了再发,就好好来公司练声乐吧,明年的机会可要把握住。”


    应了一声,徐云野挂了电话。


    经纪人说的其实也没错。这么声势浩大的网络围剿,确实不是他一个人可以对付的。


    被骂了一晚上他就情绪低落了不少,他都不敢想象江哥节目录制回来看到铺天盖地的骂声会是什么心情。


    也不知道周姐接下来会怎么怎么办……


    他和周俐打的交道不多,听说以前是从其他娱乐公司跳槽过来的,是公司里最有经验的经纪人了,应该会有办法……吧?-


    周俐看着眼前的唐辰东,无奈地一摊手:“我有什么办法?”


    她靠坐在办公室桌面上,另一只手插进裤兜,没有休息好的面容有些憔悴。江颂毕竟是她寄予重望的艺人,节目组也是她联系的,要是就这么被搞废了也太可惜。


    长长地叹了口气,周俐的目光虚虚地落在地砖上,“这是他自己选的路,能不能翻盘还得靠他自己,公司能做的实在有限……”


    “这样啊……”唐辰东坐在沙发上,手指摸了摸下巴,眯着眼“啧”了一声,表情像是挺可惜,可那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藏都藏不住。


    他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江颂这家伙,之前还没出道就敢和他叫板,还抢他不要的综艺,现在被骂死了吧!活该!


    本来就看他不爽,之前还想设计整他,现在倒是省事了。


    但唐辰东面上还是假模假式地叹了口气,装出一副好同事的派头:


    “哎,周姐,你还是想想办法帮帮他吧,毕竟一个公司的,江颂这事儿闹大了,也会影响到我啊……”那语气情真意切,劝得比唱得还动听。


    “我也想帮啊。”周俐没有看唐辰东,因此没有注意到他此刻蹩脚的演技,她叹了口气,有些苦恼:


    “但是这不好搞,那些大公司都有不少反转失败的……目前只能辟谣他高中霸凌的事儿,因为他压根没上高中,哪儿来的霸凌。”


    没上高中?


    九漏鱼啊!有江颂一对比,唐辰东瞬间觉得自己的中专学历也算不错了,忍不住嘲讽地笑出声来。


    “……”


    周俐皱了皱眉,这才意识到今天唐辰东对江颂关心地不同寻常,抬眼看他:


    “你怎么这么关心江颂啊?之前不是还和他闹矛盾吗?”


    唐辰东被问得一僵,眼珠子转了转,尬笑一声,赶紧扯开话题:


    “就是问问。对了,周姐我那个门票的事儿,你跟节目组谈得咋样了?”


    “节目组给了十张票。”


    “啊?才十张?”唐辰东大失所望,“你能不能帮我多争取一点啊?”


    周俐摇头:“这已经是争取过的结果了,本来只有五张。其他的需要粉丝那边转发节目组预告抽奖,我已经和你后援会那边说过了。”


    “……”


    唐辰东脸色难掩失望。他气得还没道别就摔门离开了周俐的办公室,走在路上越想火气越大,狠狠对着走廊旁的垃圾桶踢了一脚:


    “才十张?还王牌经纪人呢,也太没用了吧……”


    看来只能靠自己了。


    他沉着脸翻出手机里通讯录,点开其中一名联系人,十一位的号码串出现屏幕里。


    这是他之前合作mv的导演给他的号码。


    那人告诉他,这个号码的主人是《我要和你唱》节目的出品方之一,平日里荤素不忌,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去找对方帮忙。只要够诚心,不狮子大开口,包容对方的一点点小癖好,就能得到不错的回报,在圈子里风评很好。


    说得唐辰东很是心动。


    他还指望用这场节目翻身,现场若是观众票数不够,想要有后续舞台实在太难,他虽然自信,但也知道要是在这个节目里还没有水花,愿意找他的综艺会越来越少,事业在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有起色了。


    他需要一些外力保证他能留的更远。


    既然周俐指望不上,对话那头的大佬若真如导演所说,倒是个不错的机会……


    这样想着,唐辰东缓缓按下通话键。


    三个大字在屏幕上闪烁:


    “陈柯荣”-


    多亏了方文俊出轨的破圈效应,让许多不关注综艺的人也了解到了《一起去南山》这档节目,连带着江颂这个名字也在大众眼里狠狠刷了把存在感,成为了大家茶余饭后的交谈对象。


    作为新媒体运营,小王从小就是个网虫,没事就泡在网络上追逐热点。方文俊的乐子她自然是跟完了全程,最近的热搜新宠——江颂她也熟悉地很,在食堂和饭搭子说起来头头是道的:


    “我跟你说,这个江颂离谱就离谱在,他后采的时候节目组都暗示了,他还跟听不懂一样,居然还说自己的人际关系一直处理地挺好的;那边卫洛都明涵了……”


    “但是他长得真的帅。”饭搭子插话,“有几帧美得我嘎嘎截屏,就是后面看他这样又给删了。”


    “谁不是呢!第一次看到长得这么符合我审美的男明星——当然,也许说男素人更合理一点,”小王赞同地点头,夸张地叹了口气,评价道,“史上最快塌房,颜控的滑铁卢。”


    饭搭子学着江颂非暴力不合作的金句,看向小王:“你说我对领导说这句怎么样?”


    “那你是想考核不合格了!”两个人凑在一起,笑了半天才接着说话:“江颂他……”


    “——你们在说什么?”


    一个突兀的低沉男声插了进来。


    小王下意识抬头看去,当她认出面前站着的男人究竟是谁后,脸都吓白了:


    “……沈总!”她下意识地站起来就要道歉,“对不起我们马上回部门……”


    她是凌华科技的老员工了,经历了被秦氏集团收购的动荡期。沈总空降之后整个高层大换血,一开始听说沈舟贺是秦家本家的少爷,出于对一众二代的负面印象,以她还为公司马上就要完蛋了,没想到之后反而蒸蒸日上,近期推出的几款产品兼具性能和成本,快速做到了华国领先地位。


    自家顶头大老板站在面前,小王不由得心里发怵,心虚地很,还以为自己在这聊天碍着沈总的眼了,立刻准备离开。


    “没事。”沈舟贺拦住她的动作,点了点手表,“还有半小时才到下午工作时间,你们可以继续。”


    “啊?哦……”


    沈舟贺说:“我主要是想问,你们刚才在说的名字,是江颂吗?”


    小王和饭搭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困惑。


    沈总找她们居然是因为这个?


    困惑归困惑,老板的问话不能不回。于是她点点头回答:“是的。”


    “你们是在哪儿听说这个名字的?”


    “就是从热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