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解咒


    道士丝毫不慌, 他就站在原地等着裴安宁冲过来送死,他早就已经准备好了血。


    只要沾一点点这坛子里的血涂到裴安宁身上,他就会立刻神志不清!


    三秒、两秒、一秒——


    电光火石间,任清远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他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裴安宁!”


    嗖——


    左手手腕上的黑色串珠被任清远一把扔过去, 而与此同时, 黑色串珠被裴安宁握住的那一秒发出一阵金光, 将道士与德莱文全部挡住!


    “这是什么法器!”


    “德莱文!你不是说他没……啊——”道士狠狠弯下腰, 他怀里扔死死抱着黑色坛子, 坛子密封做得好,尽管横在道士怀里也不见一滴血撒出来!


    左手手肘传来尖锐刺痛, 任清远忍下一声痛呼, 他今早醒来的时候石膏就已经不见了,但也没疼。可就在他刚刚扔手串的时候动作太大又一下抻到了,任清远抿着唇, 他额头上不停地冒出冷汗。


    但现在他没工夫管这些!


    裴安宁头晕目眩, 他从道士身后将他抱住, 一只手死死掐住道士的脖子。尽管眼前昏沉一片,可道士依旧不是裴安宁的对手, 他连裴安宁的一只胳膊都掰不过,“放开!”


    裴安宁用气声喊:“把坛子给我!”


    德莱文和布莱恩被惊得还没反应过来, 任清远见状立马就要冲上去, 布莱恩连忙反应过来,“任!我们好好谈谈!”


    “谈你大爷!”


    裴玉生给周围保镖一个眼神, 这三人如此有恃无恐, 那很可能解除诅咒最关键的东西并不是道士手中的瓷坛!


    “杂碎!放开我!”道士扯着嗓子大喊, 他声音嘶哑难听,在场中几乎所有人听见他的声音都皱起了眉头,普通泡沫砖剐蹭地砖,也像指甲盖划过黑板的声音,令人不适!


    任清远和布莱恩缠斗在一起,他刚刚给了他一拳是在布莱恩不注意的情况下,但现在……


    任清远左手几乎抬不起来,他很快被布莱恩牵制住,“任,不要动!”


    从后方绕过去的保镖终究慢了一步,他只好后退,裴玉生给了保镖一个眼神,随后立马高声开口:“别啊。”


    “有的合作,我们得好好谈。”裴玉生面上带着笑,丝毫看不出刚刚他和这三人对峙的模样,德莱文眼里闪过疑惑,“裴先生,你的意思我不懂。”


    “我后悔了,突然又想和你们谈谈了。”


    天色越来越暗,看着像是要下雨,本就阴暗的厂房里更是刮起阵阵阴风,也亏得是这样,不然几个保镖也断然不会就这样偷偷潜入了二楼。


    “那……”德莱文语气一顿,目光看向另一侧被裴安宁牵制住的道士,“也该让裴把我们的人放开。”


    “呵。”裴安宁气息微弱,任清远离得远几乎听不清他的声音,“带着诚意来的?”


    “当然。裴,你不相信我们?”


    “该相信吗?”


    德莱文听他这语气眉头狠狠一皱,“裴,你这是什么意思?”


    任清远离得老远,裴安宁突然朝他看过来,眼底露出一抹得意又带着安慰的笑,任清远更急了,他要做什么!


    德莱文又去看裴玉生,眉头皱起写满了不解。


    裴玉生笑呵呵的,“我也不知道。”


    “安宁,什么意思啊?”


    裴安宁突然嘴角扯出一抹笑,他眼神向下,目光幽幽。


    道士整个人被他半抱在怀里,他就知道裴安宁不敢把他怎么样,这不还是得和德莱文他们谈合作?


    “裴安宁,你得把我放开,否则我怀里的坛——”


    “啊——”


    道士高声惊呼,裴安宁被他声音吵得心烦意乱,他眼前的景物更加模糊,几乎只能看清颜色!


    裴安宁单手禁锢住道士,他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合作上时一把抢过道士怀里的黑坛,不带犹豫,大力摔在地面上!


    “啪——”


    金光将四溅的鲜血和裴安宁隔绝开来,倒是溅了道士满身。


    道士一脸惊恐地跌坐在地上,他疯狂喊着,“你是怎么发现的!”


    在黑坛破碎的瞬间裴安宁脑海恢复清明,连眼前的视线也逐渐透彻。


    他猜对了!


    那黑坛根本就是控制他神智的容器。


    道士从一开始就护着是在混淆概念,如果要让血出来,何必做如此严密的封口。


    任清远胸口怦怦狂跳,他见裴安宁在那一瞬间仿佛整个人突然回魂了,他立马带笑。


    他草哥牛逼!


    德莱文眯着眼,他胸口大幅度上下起伏。终于控制不住了,德莱文大喊:“裴!你就不怕摔碎了这坛血能要你的命吗!”


    裴安宁当然不怕,他在来的路上想到了这一点。在马上要到厂房的时候,他接到了外婆和方道士的电话。


    “生灵的怨很难说是要报仇还是要解脱,如果离魂算它们报复的手段,那么放它们解脱就是解除诅咒的方法!”


    那一整坛的血早就黑了,可就在鲜血落地的几秒后骤然变得血红。


    裴安宁嘴角上扬,外婆说对了!


    这坛血控制了他的神智,那么还有其他东西,牵制他的灵魂……


    “把阿远放了!”裴安宁冷声道。


    “裴!你该向我们道歉!你摔碎了我们的东西!”德莱文大言不惭,他这一句话说完连一旁的布莱恩都跟着皱眉,他自问没有这么厚的脸皮。


    “呦,这话从何说起啊?”裴玉生阴阳怪气的,“摔碎了、你们的、东西?”


    眼神在两秒间从玩味转变为狠厉,裴玉生一把将裴安宁拽住,他轻捏了几下让裴安宁先等等。


    “裴,他摔碎了王道长的坛子!”


    “那我明天送他一百个坛子!足够他把自己切碎了装进去。”


    “现在,把任清远放了!我们的事还有得谈!”裴玉生语气幽幽,“如果我猜得没错,那坛血没了,你们没办法再控制我弟弟的神智!”


    “至于离魂……”


    “呵。”


    “反正也死不了,而且说不定没了这坛血,离魂也不过沉睡几分钟。”


    裴玉生挑眉,“你说呢?德莱文先生?”


    凉意从心口遍布全身。


    德莱文心沉到了谷底,他咬牙切齿,但这一切全盘就像是裴玉生说的那样,那坛血没了,他们的筹码大打折扣!


    “放了!”


    布莱恩一顿,“先生?”


    “放了!”


    布莱恩立马松手,藏匿在身后废墟中的保镖飞速上前,他挡在任清远身前后退着将他带到对面。


    “阿远!”裴安宁语气焦急,“手怎么样?”


    任清远额头上的冷汗还没消,他想说没事都说不出来这句话,“可能等回去还得去趟医院。”


    “……好。”


    阿远终究还是因为他受伤了,裴安宁抿着唇不说话,任清远转眼一看,这是又生气了?


    “裴先生,说出你的条件。”德莱文又恢复成原本的绅士模样,他身后的道士蜷缩成一团就成了背景板,他微笑着好像置身于中央大厦的顶楼。


    而在他们中间,有一份价值上百亿的合同。


    “合作?”


    “什么合作?”


    裴玉生冷笑,“不记得我们裴氏和德一有过什么合作,之前不会有,以后也不会有。”


    “裴玉生!你!”德莱文气得牙根痒痒。


    而与此同时,裴玉生和裴安宁耳中突然传来二楼保镖的声音,“老板!二楼有房间,摆了类似祭坛的东西!”


    “门口有四个保镖,已经控制住了。”


    裴安宁瞬间抬头,他眼里的神色说不清是激动还是欣喜,“阿远,我们走!”


    “好!”


    德莱文见他们要上楼,顿时反应过来,他转头看向道士,“还不快去!”


    道士立马踉跄起身,裴玉生冷哼,“当我死的吗?都控制起来!”


    “妈的!裴玉生!你真以为我们就只带了这点人吗?”


    什么意思!


    裴玉生一顿,他突然瞪大眼睛,在德莱文说完,从他身后一间房里突然冲出来三四十个人,裴玉生转头大喊,“快!”


    裴安宁咬牙,“阿远!我们上楼!”


    德莱文歇斯底里:“拦住他们!”


    德莱文身后的两个保镖顿时冲过来,混凝土搭建的楼梯只有一半,另一半钢筋自混凝土里钻出来,直愣愣横在空中,任清远上楼梯上了一半,眼看着那几个保镖要冲过来,他们伸手甚至能抓住任清远的裤角。


    草!


    来不及多想,任清远往上跑的途中一脚踩上其中一位保镖的手,手掌夹在鞋底和钢筋之间,只听其一声嚎叫,“啊——”


    不再管身后,任清远跟裴安宁一路冲向裴玉生保镖口中的祭坛房。


    慌乱中,裴安宁把手串套在任清远手腕上,“阿远,退后。”


    任清远皱眉:“裴安宁!”


    但现在不是争论这些的时候!


    保镖面色凝重,他似乎不敢再看第二晚。任清远屏住呼吸,他和裴安宁上前一步,顿时被这场景给惊住了。


    墙上挂着的都是动物皮,从地上跑的老鼠到天上飞的老鹰都在,墙上渗透着早就干涸的鲜血。


    墙壁四周贴满了符纸,地上摆着一层又一层的香……


    天花板上悬挂着数不尽的红线,看得人头发发麻。


    血水渗透进水泥中让这间房子的血腥气重得呛人,任清远想再往前一步,他被裴安宁一把拉住,“阿远,别进去!”


    房间不大,甚至没有窗。


    只有一盏不大的手电挂在天花板中,昏黄的光束正对着桌子正中间的圆盒。


    里面放着四十九种生灵的骨灰!


    “快!他们在那边!”


    身后突然传来大喊,任清远猛转头去看,“布莱恩!”


    布莱恩带着保镖冲上来了!


    上二楼探查的几个保镖就在门口守着,见状立马迎上去,“小裴总!快!”


    给他们破咒的机会只有这几分钟!


    耳边尽是打斗声谩骂声,任清远目光打量着这座屋子,他时间飞速扫遍房间中每个角落。


    不对劲,这房间里,好像少了什么……


    与此同时,裴安宁把外婆说的那句话想了一遍又一遍……


    解脱……


    救赎……


    原本如同大海捞针的破咒之法,两人同时有了念头!


    “房间里没有蜡烛!”


    如果这是个祭祀坛,断然不会没有蜡烛!


    裴安宁点头,“还有肉身在世,入不了轮回始终得不到解脱!”


    那么破咒之法,就是火烧!


    二人狂喜,但他俩谁都没有打火机!


    情急之下,任清远对着二楼缠斗的保镖大喊,“谁有打火机!”


    保镖们一顿,而突然从楼下传来一声裴玉生的大喊,“你哥有!”


    二楼没有围栏,裴安宁立马走到水泥边上,一楼到二楼只有四五米的距离,打火机可以从一楼扔上来!


    “哥!给我!”


    “接着!”


    可裴玉生刚从口袋里掏出他那只上万块的打火机,周围立马有人围上来,连刚才退于保镖身后的德莱文都凑了上来。


    裴玉生冷哼,他对德莱文大喊:“看个屁!”


    不行!不行让他们点火!点了火诅咒就完了!德莱文像疯了似的就要来抢裴玉生的打火机,裴玉生见状立马打着一撮火焰,直接撩了德莱文的眉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裴玉生大笑,德莱文惊恐后退,保镖们几乎一一牵制,而就在这时德莱文身后突然蹿出来一个保镖,那人身形健硕表情阴狠,上来就要抢裴玉生的打火机。


    裴玉生连连后退,他突然扬手,“安宁!清远!”


    “接着!”


    嗖——


    裴玉生用足了力气,他手臂放下来时甚至隐隐感觉到肌肉撕裂的痛感,“靠——”


    而下一秒,健壮的保镖将他扑倒在地,一拳打在裴玉生下巴上。


    裴玉生立马忍痛还手,与那人缠斗在一块,“草!我可去你妈的”


    二楼的布莱恩在裴安宁马上要接到打火机时疾速飞身扑过来,裴安宁眼神一冷,他一把拽着任清远,“阿远!拉着我!”


    “好!”


    电光火石间,裴安宁半个身子跨到空中,他另一只手被任清远拉住,几乎只快了布莱恩零点一秒,一把将打火机攥在手里。


    而布莱恩已经有小半个身子越出阶梯,惯性让他根本受不住力道,整个人飞出二楼平台!


    布莱恩瞳孔紧缩,外国人绿色眼睛里迸发出惊恐,“啊——”


    “嘭!”


    布莱恩狠狠摔在一楼地面上,扬起一阵灰尘。


    “小裴总!快!”


    裴安宁来不及多想,他被任清远一把拽回来,打火机被裴安宁一把划开,火苗发出的红光打在他和任清远脸上。


    二楼比一楼还要昏暗阴冷,两人对视一眼,眼里尽显坚决,“扔!”


    下一秒,“轰——”


    打火机打在墙壁上的皮毛上迅速燃起大火,二楼的保镖见状乌泱泱冲向阶梯,其中一个保镖转头,“小裴总!身后火喷出来了!快跑!”


    火势飞速蔓延,不到十秒整间屋子就已经燃了起来!


    一楼大门被打开,裴玉生大喊,“快出去!”


    “裴安宁!”


    来不及了!


    裴安宁和任清远被火焰堵在二楼转角,他们去楼梯口的必经之路早就被火堵住了!”这里!”


    任清远伸手去指,一楼靠近他们这侧的空地上堆满了废弃的被褥病服,如果跳过去,未必会受伤!


    第62章 道士


    “阿远!抱紧我!”


    什么!


    背后是烈火的炽热, 好似下一秒就要烧到他们背上。


    “闭眼!”


    任清远还没反应过来,他整个人突然被裴安宁抱在怀里。两人下一秒纵身一跃,空气中夹杂着浓烟和火的烧焦味儿,下一秒就又被浓厚的灰尘裹挟。


    站在门口的裴玉生面色苍白, 他声音发颤:“裴安宁!任清远!”


    草!就他妈这么样往下跳了!


    裴玉生要被他们气疯了!


    “嘭——”


    两人重重砸在一米多高的废弃被褥上, 溅起了几米高的灰云。


    “咳, 咳咳——”


    脑袋嗡嗡作响, 任清远整个人被裴安宁抱在怀里, 可尽管如此, 左手肘关节处的尖锐刺痛几乎让任清远疼得睁不开眼睛。


    灰尘气与浓烟交织在一起, 任清远强忍着剧痛,他抬头大喊:“裴安宁!”


    裴安宁几乎整个人垫在他身下。


    “裴安宁!”


    “咳咳——”


    裴安宁幽幽转醒, 他一把握上任清远的手大喊:“快跑!”


    两人几乎一同翻下由废弃被褥堆积而成的小山, 在火焰即将吞噬这处的上一秒,大跨步奔向门口。


    警笛嗡鸣——


    任清远眯着眼,他隐约又看见了远处的救护车。


    “呼——”心底的巨石轰然落地。


    “草!你们是傻逼吗!”裴玉生将两人拽到一边破口大骂, 骂了两分钟才平息怒火。


    “大哥, 没事。”


    “爱他妈有事没事!”裴玉生一个白眼翻过来, 随后到一边接电话去了。


    裴安宁勉强笑笑,他连忙去检查任清远的手, 看到任清远疼得说不出话后他紧紧抿着唇不说话。


    “去医院!”


    “去去去,马上就去。”


    话音刚落, 七八辆警车围在工厂门口, 随之而来的是救护车和火警。


    从医院到警局,忙了一下午。


    晚上十点, 晚风簌簌吹着深秋地面上为数不多的落叶。裴玉生的秘书开着黑色大G等在警察局门口, 等那三人刚推开门出来, 秘书松了口气立马开车打开车门。


    “裴总,我来接你们回江宁。”


    “好,辛苦了。”


    上车后不一会就睡着了,梦里任清远一遍遍回想着他和裴安宁在火场中从二楼一跃而下的场景。


    这么一看,也是同生共死过了。


    半睡半醒间,任清远恍惚想着,他们都这样了,裴安宁不会还以为他只是和他玩玩吧?


    念头总是断断续续在任清远脑海里出现,一直到第二天一早。


    面前的天花板任清远不陌生,这是在裴氏集团顶层套房。


    “裴安宁?”


    “阿远。”


    裴安宁浅笑着从浴室里走出来,任清远正吊着左手靠在床头,他看着裴安宁一愣,怎么感觉这人哪儿变了,但一想到昨天诅咒已经解除了,他连忙问:“感觉怎么样?”


    裴安宁一顿,他犹豫了一会,突然一笑,“不饿了。”


    “靠!”


    这也算是成功解咒了。


    这次任清远成功在裴氏集团蹭了午餐,吃过饭后他先是给他妈和外婆去了电话,“外婆,那裴安宁这样就算解咒了?”


    “理应如此。”但外婆说完又一顿,“远远,你问问小宁他昨晚做没做梦?”


    任清远和裴安宁正坐在公司休息室内,裴安宁拿着薯片在吃,任清远连忙对他摆摆手,“裴安宁,你昨晚做梦了吗?”


    手上动作一顿,薯片差点没拿起来,“做了。”


    “什么梦啊?”


    他昨晚倒是梦了一晚上跳楼,该不会裴安宁也是?


    “梦到各种动物死在我面前,到处都是血。”


    “还有昨天的祭祀房间。”


    任清远脑子里“嗡”地一下,他顿时感到遍体生寒,但裴安宁仍在一下一下吃着薯片,薯片被咬碎发出“咔哧咔哧”的响声,在静谧的休息室内格外明显。


    任清远脸色凝重,“外婆,他说梦到各种动物死在他面前。怎么会这样?”


    他语气急切,可外婆在那边却松了口气,“这就对了,这就说明解咒成功了。”


    情绪忽喜忽悲,任清远都不知道他现在该笑还是不该笑。


    电话来了免提,裴安宁也听见了,他和任清远对视,那这是……


    “昨天大火把骨灰和皮毛一同点燃说明已经将他们的肉身送回天地之间,但怨气消散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没别的办法,小宁多去寺庙里念念经,过些日子就好了。”


    念经?


    任清远一个头两个大,这怎么一会儿道教一会儿佛教的?


    他本来一个一点不迷信的人现在都快成内行了。


    “哎,好了好了!外婆得去和你陈奶奶斗地主了,你们没事儿就回学校,得耽误好几天课了吧?”


    手里无意识握住裴安宁递过来的纯牛奶,任清远挑眉笑问:“斗地主?”


    “是呗,斗地主。”电话那头突然换成了孙清平,“你外婆前两天认识的楼下陈奶奶,然后就被带着玩起了斗地主。”


    “哈哈哈哈哈哈哈,”任清远伸手示意裴安宁把奶给他拧开,“玩呗,外婆想干什么干什么。”


    “行了,我也不跟你说了。”孙清平说她得去给外婆买点衣服,任清远连连点头,“好嘞,辛苦我妈了。”


    “去你的!挂了。”


    直到挂了电话任清远都笑嘻嘻的,裴安宁给他拿的这瓶奶不错,味儿纯,“好喝。”


    裴安宁点点头,“下午有事吗?”


    “没事儿啊,”任清远挑眉,“怎么?要约我?”


    裴安宁突然笑了,他上前两步突然弯腰亲在任清远额头上,“嗯,约你去庙里。”


    “行啊,正好你得多念念经。”


    裴安宁失笑,刚才外婆一说他想起来了。这阵子悟真大师从外省游学结束回了江宁,他想带着阿远去请一道平安福。


    “好,那你陪我。”


    “行啊。”


    俩人简单拿了东西直接开车走了,裴安宁手里有台沃尔沃,但他之前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离魂了开不了。


    现在没事了,昨夜裴玉生让人把车加急送去保养了,中午刚送回来。


    俩人在佛寺里待了一下午,晚上吃了素斋才出来。


    任清远把那枚平安福当宝似的挂在胸口,一路上不知道念叨了多少次,“这么喜欢我啊?”


    “惦记我直说呗,我又不是不会笑话你。”俩人前两天刚吵过架,现在反而比之前更黏糊。


    佛寺门口,裴安宁突然解开他刚扣上的安全带,下一秒快速起身亲上任清远的唇。


    晚饭俩人一人吃了一碗菩萨赐福面,寺里没有荤腥,但用香菇和菠菜煮出来的素面格外鲜,连带着这个吻都是一股素面味儿。


    任清远被裴安宁亲了好一会,他突然加重了力道回击,舌尖和裴安宁缠绕在一块,好似双人舞,纠缠了近十分钟。


    “呼——”


    面红耳赤,任清远呼吸往裴安宁身下看,他笑意涔涔,“草哥,火气旺盛啊。”


    裴安宁没出声,他转头看任清远,看完就笑了,他们谁也没比谁好到哪儿去。


    “靠!看什么看?”


    “随便看看。”


    任清远笑骂,“去你的随便看看,赶紧好好开车吧。”


    夜色中,黑色沃尔沃行驶在高架上。佛寺在城郊,他们开回宿舍得两个小时。临近八点总算到了市中心,裴安宁突然在路边停了车。


    任清远睡得晕晕乎乎的,他打了个哈欠,“怎么了?”


    “吃个饭再回去。”


    他不说还好,但他这么一说任清远也觉得有点饿了,那一碗素面量虽然不少,可他俩食量大。


    “想吃点热乎的。”


    “粥底火锅?”


    “行啊,听着就怪健康的。”


    裴安宁笑笑,他自然而然的下车后凑在任清远身侧,俩人一道走向商场。


    他俩吃饭快,任清远手里拎着一瓶冰红茶从商场侧门出来,他挑眉问,“这是你正常食量?”


    “是。”


    “那你正常食量也不少啊。”任清远一回想刚刚点菜他就想笑,他怕控制不好量就让裴安宁点,结果他一顿点点完一看又是五六个人的量。


    任清远还以为他点错了呢。


    连店员都过来问他们是不是还有朋友没来。


    停车场里车空了大半,商场到这个点也就只有几家饭店开门了,一个个都得从小门走。


    裴安宁凑过去拉任清远的手,“我本来就能吃,没解咒时是饿得难受,现在不会了。”


    “怪不得,看你吃饭慢了不少。”


    任清远说着就要将右手搭在裴安宁肩上,他平常惯用左手搂他,但现在左手伤了,任清远只能用右手。


    可他刚一有动作,余光突然看到一个人影,那人佝偻着身子,动作却极其敏捷。


    任清远转头和裴安宁视线相对,两人眼里均闪过一抹念头。


    是道士!


    昨天警察来时根本不见道士的踪影,或者说自任清远他们去二楼后道士就不见了。


    他没去二楼,也没留在一楼。


    他趁最混乱的时候跑了!


    裴安宁目光深沉,他上车后立马编辑了消息发送。


    “他现在还能做什么?”


    他几乎什么都做不了。


    但就因为他什么都做不了,就更让人心头发颤,那是一种来自未知的恐惧。


    裴安宁和任清远谁都没说话,车里安静得只有发动机的声响,后视镜里折射着身后几辆车的光亮。


    突然!裴安宁手脚迅速,他一脚油门突然冲了出去,“坐稳!”


    “草!”任清远惊呼,他立马回头,后面一辆白色大众拼了命地跟在他们后边,明明是在闹市区,身后那辆车却有将近八十迈的速度!


    情急之下裴安宁立马开上外环线,那道士分明是要把他们逼向郊区去!


    任清远握紧扶手,道两侧的车越来越少,不到半个小时,车子几乎要驶向海边!


    他突然一愣。


    裴安宁饶了一大圈,绕道了回学校的路上!


    任清远眼里突然染上笑,他大喊!“牛逼啊草哥!”


    从海边到他们回学校的路上,刚好有一所警局!


    裴安宁眼神盯着后视镜扬了扬唇,“嗯,还行。”


    “那就还行。”


    两人在后视镜中对视,都懂了对方的意思。


    突然,车子猛地转弯开向海滨大道,而在下一秒,警笛四起!


    夜色中,四五辆带着蓝红色警灯的车辆环绕在白色大众四周。


    围堵,开始!


    【作者有话说】


    这章补昨天的[狗头叼玫瑰],今天还有一章!


    第63章 表白


    裴安宁速度越开越慢, 但现在根本不用担心白色大众会追上来。后视镜内,白色大众被两辆警车夹在中间,若想冲出去,只能两败俱伤。


    他猜道士可不是来和他同归于尽的。


    任清远也想通了, 冷哼一声, “以为玩俄罗斯套娃呢?润丰倒了找德莱文, 德莱文进去了找德一总部。”


    “裴安宁, 你好值钱。”


    裴安宁无奈。


    彻底将身后的人甩开, 后视镜内白色大众已经被逼停, 道士踉踉跄跄地被从驾驶室里拖出来。


    裴安宁在下课路口左转, 从小路直奔警局。


    这件事裴玉生早就跟局长说过了,再加上这个案子不归这边管, 简单做了笔录两人就被放走了, 至于道士……


    “特事特办,他这些行为加一块也够他喝一壶的了。”


    临近十二点,俩人就没再回学校。裴安宁带着任清远一路开往研究所, 终于在十二点半的时候走进一号休息室。


    休息室内漆黑不见五指, 裴安宁刚踏进去便打开了墙壁上的开关, 顿时房间内一片明亮。


    桌子上放着任清远的水杯,沙发上还扔着两人上次出去吃饭前放在这儿的外套。


    休息室不大, 看着能有六七十平的样子,像是他俩的一居室小家。


    任清远从冰箱里拿了一瓶无糖可乐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瓶, 眉宇间的疲乏终于舒展了, 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头靠在沙发背上悠哉游哉, “草哥, 德莱文他们该怎么处理?”


    裴安宁在烧水, 他按下电源后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先把衣服都收好,又给床换了床单被套,“大哥让律师团队把证据都递了过去,证据确凿,但这件事说到底没有太明确的法律法规。”


    “也是特事特办,往经济犯罪那部分偏移。”


    裴安宁换完四件套走过来挨着任清远坐下,“而且案子跨国,时间会长一些。像克莱尔一样,很可能要将二人遣送回国,等他们国家的处理。”


    任清远幽幽“嗯”了一声,他顺势倒在裴安宁怀里,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在裴安宁颈间蹭了好几下,“辛苦我草哥了。”


    “不辛苦。”裴安宁把人搂着,任清远左手还得养两个月,他心疼得不知该怎么做,阿远的手很重要。


    这么想着,裴安宁低头在任清远额头上亲了好几下,“累了?”


    “嗯,是累。”


    身体上的累倒还好说,这阵子更多的是担心,但现在都没事了,任清远睁开眼,他目光发亮,“过个周末,下周一回去上学了。”


    “嗯,是得回去上学了。”


    裴安宁落下的课程不少,但他在系统上请的假都批了,剩下的只能好好和老师说说,看能不能找个时间把课时补回来,要么就只能明年再修。


    任清远倒还好,他这阵子课少。


    “学校上的课你都会,不能跟老师说说按照期末成绩给分吗?”


    “可能会对其他同学不公平。”


    说得也是,一门课程的成绩包括平时考勤和期末成绩,就算两项各有占比,也不能因为裴安宁就改了这个规定。


    “洗澡吗?”裴安宁抱着怀里人,两人都懒蹋蹋的,但不洗澡又睡不了,尤其是今天去了那么多地方,任清远现在歪头还能闻见他和裴安宁身上那股寺庙香火混合海鲜粥的味道。


    “洗啊,你给我洗呗。”


    “嗯,我给你洗。”


    任清远乐了,“真的?”


    “那当然是真的,”裴安宁说着就要把人抱起来,“衣服我也给你脱,还有裤子。”


    “我靠!”任清远笑骂,“你有没有点正形啊?我原来一直以为我草哥是那种不近美色的高冷男神,要为了科研项目贡献自己一生的。”


    裴安宁一愣。


    他原本是那么打算的,但计划有变,他现在认识了任清远。


    “去洗澡吧。”


    任清远借着他的力起身,“嗯,走。”


    躺在浴缸里任清远就差点睡着,裴安宁就算还有点小心思也舍不得,他动作轻柔将任清远头发吹干,又在床边放了一杯温水。


    任清远早困得睁不开眼睛了,他迷迷糊糊被裴安宁亲了一下,半梦半醒着说,“别闹了,我也喜欢你,睡吧。”


    一句话听得裴安宁睡意更淡了,“好。”


    当晚裴安宁没做梦,他一觉睡到六点钟,天色刚蒙蒙亮,深秋的日出已经很晚了,裴安宁站在窗边看着天边若隐若现的太阳,他突然想到了大一和任清远一起爬山的那天。


    那时候他应该已经很喜欢阿远了。


    “嗡嗡——”手机在口袋震动,裴安宁立马转身,他动作轻缓出了一号休息室,走出五六米远后才接了电话,“到了?”


    “嗯,我马上来。”


    三个小时后。


    “哈——”任清远睁眼打了个哈欠,很长时间没睡这么踏实了。他光着身子坐起来,摸着一旁的地方已经冷了,不知道是不是裴安宁已经起来做实验去了。


    “我草哥太累了。”


    任清远洗漱完看了眼时间,九点多了,他给裴安宁发消息。


    【草哥,你去哪儿了?】


    【实验室有一组数据要核实,我晚上带你出去吃。】


    看上去白天见不着他人影了,任清远回了个表情包。


    【那我去健身房练练腿,下午就在休息室找人打游戏了。】


    那头裴安宁可能在忙,好一会没回话,任清远刚把蓝牙耳机连上,裴安宁那边回了消息。


    【小心胳膊,要是有那人在,你不能理他。】


    任清远扑哧一声笑出声了,他现在合理怀疑裴安宁不是在忙,他可能犹豫五六分钟就为了所这句话。


    【那不行啊,我这人懂礼貌,谁和我说话我都得回话。而且我还热情,带着人家弟弟练练也没什么,你今天忙,我正好给自己找点事儿做。】


    【橘猫举铁.jpg】


    任清远独自待在空旷的健身房笑得嘴都合不拢,他草哥也太好玩了。


    那边又十几分钟没回消息,任清远琢磨着是不是说得太过分了,但裴安宁也不是小气开不起玩笑的人,任清远幽幽叹一口气,他点了播放键就把手机放在一边了。


    又过了半个小时,任清远抽了纸巾擦汗,他转头去看手机。


    【我比他好看,你别和他说话。】


    “扑哧哈哈哈哈哈哈……”


    这也太可爱了。


    任清远笑得弯了眼睛,他没打字,直接发了语音,“那哪儿能啊,我草哥最好看了。我今天绝对认认真真健身,不认识的人我一眼都不看!”


    刚练完带着点喘,任清远那股黏黏糊糊的语气听得裴安宁心痒痒。


    他手里的玫瑰已经挑了九十八支了,刚好在任清远发来这句话的时候裴安宁看中了最后一支。


    “老板,好了。”


    “哎!您真是用心了,剩下的您放心交给我的,先放水里泡着,等时间差不多了我包好亲自给您送过去。”


    “好,麻烦。”


    “不麻烦!”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她身材丰腴干活麻利,店里被她收拾得井井有条,店里的花都是当天早上进的货就没有不新鲜的,但裴安宁就想来自己选。


    “好。”


    简单点了碗面吃,任清远中午吃过饭睡了一觉。这一觉睡得舒服,等再醒来是下午两点。


    “这么久没打游戏了,也该更新主线了吧。”任清远兴致冲冲就去打开电脑,果不其然!一打开游戏就得下载几个G的安装包,任清远一边下载一边给陈越越发消息。


    【越越,打游戏不!】


    【滚一边去。】


    怎么大下午的戾气这么重,任清远挑眉,他笑嘻嘻单手敲打键盘。


    【谁惹我们越哥了,说出来我替你出气啊。】


    【你!】


    【啊?咋了?】


    【算了不跟你说了,你自己玩去吧。】


    这几句话搞得任清远一脸懵,他招谁惹谁了。游戏还得下一会儿,任清远幽幽琢磨,“冷落他了?”


    往上翻翻,任清远倒吸一口冷气,他连续半个月没答应陈越越一起玩游戏了。


    “我靠,还真没意识到。”


    而且他这半个月几乎就没怎么见过他们。


    今晚和裴安宁约了饭,明天得好好请那帮儿子吃一顿了。


    任清远这么计划着,游戏界面一下就变了。黑皮汉子身上的装备更华丽了,任清远定睛一看,策划竟然让角色身上的皮肤带了光泽感。


    这种细枝末节的更新很少有人能注意到,但这游戏就爱在这种小细节上俘获人心。


    任清远顿时就乐了,他二话不说戴上耳机,妥妥的一个网瘾青年。


    “又停在关键剧情了!”


    任清远一把摘下耳机,他这把玩得痛快,左手受伤他打不了副本就只能过主线剧情,过主线过了四个小时,现在天都黑了。


    裴安宁还没回来?


    任清远这边刚拿起手机,手机在手心里震了两声,“嗡嗡!”


    【阿远,来下天台。】


    天台?


    任清远皱眉,去天台干什么?但他没问,等过去就知道了。总不能是裴安宁看今晚月亮好看邀他赏月吧


    任清远套了一件冲锋衣外套,他转身就出去了。


    电梯直奔三十三层,在电梯“叮”的一声后,任清远出了电梯门。到三十三楼后还得走一段楼梯才能到天台,任清远感受着从外面吹进来的凉风,他一阵庆幸。


    还好穿了外套。


    天台上像是有光,但安静得不像是有人的样子。任清远没来得及多想,他三步变两步大跨步往上走,“草哥?裴安宁?”


    “裴——”任清远这一声还没喊完,他从楼梯口探出头突然就被一把把玫瑰花瓣撒了满头,不少花瓣直接掉在他怀里。


    任清远瞪大了眼睛,他下意识的笑,怎么李旭他们几个和赵卓林雪都在,甚至陈儒月都来了。


    “呜呼——”一大帮人群魔乱舞,张牙舞爪地挥舞着手里的红色蓝色气球。


    “我靠!瞒得够深的啊你!”


    “就说你们两个怎么这么亲昵!原来还真是一对!”


    “你们可算出柜了,再让我帮着瞒下去我能憋死!”


    ……


    一大帮人围在楼梯口打算把任清远的视线挡住,但毕竟有身高差。


    任清远一眼就看到了在他们身后手里捧着一束一大捧玫瑰花的裴安宁。


    不远处的空地上还放着钢琴,几声音符后,那段旋律任清远十分熟悉。那是他写给裴安宁的歌,再定睛一看,弹琴的正是学校作曲社的学长。


    任清远领口被陈越越李旭他们塞了好几片玫瑰花瓣,他一呼一吸之间都是浓郁的玫瑰花香。


    裴安宁浅笑着上前,他语气有些抖,“阿远,今天要借你的歌向你表白。”


    “先谢谢阿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