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你……就是……看不……起……我,所以……碰到别……人，你就……拉着我……躲……”
“我没有啊。”
“你……有，你……觉得我……丢人现……眼……”
“你真的误会了,我是担心有人对你不利,就像那个陈翰，他不是好人……”
“他是……你想……象出来……的,根本没……有……这……个人……”
“有的，有这个人！还记得你给过我净化药剂吗，我回去现实世界了，我去主播工作室应聘……”
余文轩还没说完,另一边爆发出哄然大笑,打断了他的话头。
“轻点声轻点声,笑这么大声不怕把森种招来啊？”
“不行我忍不住，你们也太有才了，垃圾守望者，舔别人不要的奶茶盖……哈哈哈哈，损,好笋！”
同一楼层,不过相隔几米而已,快活的空气洋溢到这边，却把余文轩冻僵了。
他蓦然握紧拳头,某种从未有过的冲动在少年人身体里疯狂激荡。
然而宛铭迟缓的控诉把他的冲动压了下去。
“你还……说,我只是……新人主……播,没……见过……那个什么……能力,不就……是……说我……见识短……浅……吗……”
不，不是的，正因为你连什么是物品改造能力都不知道的一阶新人,却排在那么多厉害主播前面，所以才危险啊！你懂不懂！
辩解的话语只在余文轩心中盘旋，他嘴巴张开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要我说啊，最形象的形容还是老鼠。”
“你们想，森空降临之前，老鼠不就藏在阴暗角落里吃人类吃剩的食物吗？也就是森空法案颁布后，对垃圾尤其是厨余垃圾的处理变得极其严格，才让老鼠几乎灭绝。”
“不过老鼠活了多久啊，几千万年！哪能这么容易死绝！旧时代的老鼠没有了，新时代的老鼠应运而生，不就是这帮垃圾主播吗，是不是很形象？！”
不是的……
“余文……轩，他们说……的……垃圾……主播，是……在说……我们……吗……”
不是的……
“形象，太特么形象了！干脆以后就叫他们森空老鼠算了，他们根本没资格冠上主播的名头！”
不是的……
“我……感觉……好像是……说我……们……”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
那股下沉的冲动仿佛被浇上汽油点燃烈火，再次上涌。速度之快，余文轩根本来不及调动理智。
他难受，难受极了，他必须把这股火排出去，放任它顶开气管，压下舌头，敲开牙关，冲出嘴唇——“不是的！”
他的嗓音干哑，但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清亮，如同一道清脆响亮的闪电，在小白楼里回荡。
众皆寂静。
这几叫喊太过用力，比刚才笑得最大声的人还要高出好几个分贝，似乎连窗户玻璃都被声波震颤到，轻轻嗡鸣。
主播们很快反应过来，几个人立即起身，手握武器凑到窗边。也有人皱着眉以斥责的眼神看着余文轩：“新人就老老实实呆着，发什么疯！”
在场所有人都比余文轩年长，有些人甚至能当他父亲了，被这么多大人用相同的目光问责，余文轩忽然又有点脚软。
他激动之下站起来，这时又下意识想坐下。
潜意识告诉他，这时候道个歉挨几声骂，就能让这件事过去，宛铭的排名也不会曝光。可偏偏这时候，又有个人跳了出来。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正主在啊。”
余文轩瞳孔一缩，循声望去，没看到人，只觉得声音是从一扇房门里传出来的。
这栋房子的格局很常见，余家村便有不少人这么建，一楼是厨房、餐厅和储物间，二楼以上，则每一层都做成套房，各自拥有客厅和卧室。
篝火燃在客厅中央，主播们靠着客厅墙壁围坐，他以为卧室里不会有人了。
没想到，不但有，还是他见过的人。
庞永瑞从那个幽暗卧室门口缓缓走出，有些主播没见过他进去，也露出几分意外，另一些见过他进去的人则神色正常，注意力放在他所说的话上。
“什么正主？”
“垃圾守望者，舔.奶茶盖的，老鼠……喏，就是这两只。”
“捡垃圾的？他们？”
所有人的目光转而投向楼梯口。
“就是你们捡森种残骸，拿去骗人？”
“难怪啊，我就说一阶新人哪来的胆子来副本晃荡，原来是个要钱不要命的。该不会觉得自己变成主播，立马就能财富自由吧？”
“欸，这你还真说错了，他们要命，要是不惜命，怎么会脸都不要了当老鼠？要我说，这俩就是眼红副本流量，想用废料把副本观众翻倍的积分骗过来。”
“对，我敢打赌，他们绝对没胆子报名副本，一阶老鼠能弄到两万人气值？做梦吧！”
一时间，激烈的言辞如洪水将余文轩吞没。那些在窗边观察的主播没发现森种迹象，也返身参与进来，让余文轩的拳头越攥越紧，槽牙也越咬越狠。
庞永瑞斜靠在门口，笑眯眯望过来：“喂，小老鼠，还记得我么？我留下的那些垃圾，你最后还是捡了吧？说说看，你们用它骗了多少积分？”
“那些不是垃圾，我们也没用它骗人！”
听到自己的声音，余文轩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冲动之下开口了。
他心头浮起一丝忐忑，但这点情绪刚崭露头角，便被那股冲动的潮水淹没。
他索性将火气都倾泻出来。
“我们不是老鼠，不是你们口中的垃圾主播！”
“我们没偷没抢，那些森种残骸都是你们扔掉不要的，我们只是收集起来充分利用，有错吗？！
“骗人？我们哪里骗人了，不信你跑进腐潮找那些副本观众问问，他们是不是吃到了我们投放的福利？那些食物比你们……”
庞永瑞扑哧一笑，打断了他的话。
“食物？你还好意思管那些残渣叫食物？你给副本观众吃什么了，跟狗一样啃骨头吗？”
这话顿时引得其他人哈哈大笑。
有主播啧啧称奇：“你说新人什么都不懂吧，他还会学人家捡垃圾。说他懂吧，居然觉得森种残骸有用？开玩笑，要真有用，轮得着你们两个一阶去捡？！”
“当然有用，那些都是……”余文轩的话停在一半。
不行，不能把宛铭的能力暴露出来，而且就算他说出来，说森种骨头变成了香菇，变成了五花肉，变成了山药玉米羊肉……有人信吗？
他因为气愤而睁大的眼睛里跳跃着火光，火光中是那些轻蔑嬉笑的面孔。
他忽然明白了。
这些人对他和宛铭其实没有敌意，最大的恶意可以浓缩为三个字：看不起。
看不起新人主播，看不起捡垃圾的主播。
这个念头和宛铭的质问逐渐重叠，“余文轩，你是不是看不起我”，迟缓木讷的嗓音和其他人的笑声忽而融合，忽而分离，在他的大脑中不断冲撞，渐渐涤荡出一块苍白的礁石，上面写着：
余文轩，你其实是看不起自己。
和宛铭单独相处时，因为轻视自己才会生出那么多别扭情绪，惊恐，质疑，失控。
碰见外人时，把同样身为一阶的宛铭拉入了轻视自己的漩涡，躲藏，低头，害怕冲突。
若他只有自己，作为什么都不会的新人主播，只身一人在陌生的森空中闯荡，这么做自然没错。
可他有宛铭啊！
宛铭是什么都不会的新人吗？
她能把森种变成正常食物，她能任意穿梭腐潮和恶毒屏障，她一夫当关绞杀那么多哀种，她还在保证他安全的前提下，凭一己之力杀掉了一只森源。
宛铭就像是化学课上被老师点燃的镁条，光焰之明亮，任谁都无法阻挡。
她天生就是应该主宰森空，站在万千主播之巅的人！
这样的存在，凭什么和他一起受气呢，又凭什么因为他自己的畏缩而被人看不起呢？
“新人，怎么了。”
余文轩的舌头仿佛突然苏醒，有些失控的五官也回归原位，表情变得异常平静。
“捡垃圾，又怎么了？”
他逐一扫视篝火四周的主播们，唇角甚至微微翘起来。
“还不是照样把你们这些自命不凡的主播踩在脚底下？”
听清他的话后，现场再次陷入安静，庞永瑞眸色滑向阴沉，面上鄙夷的笑容却没收回去：“你这张狗嘴在乱吠些什么？”
“你们不是很好奇副本第一是谁吗？曙光团？森科？巨人经纪？很抱歉，统统不是。”
余文轩说一半留一半，令人情不自禁去琢磨，有主播忍不住道：“你该不会说副本第一是你自己吧？”
“我？”余文轩摇头，“我没这个能力。”
主播们心下一松，同时觉着无趣，正要出声奚落，却见余文轩侧过身，“副本第一，一大碗的美食直播间，是我的同伴。”
他再次扫视众人，笑容终于变得明显，甚至灿烂得有些过分。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这一瞬间，主播们都跟被掐住脖子的野鸡似的，张着嘴，却吐不出半个音节，脸上的表情更是精彩纷呈。
余文轩的举动多少带了点少年意气的报复，见到此景，那口恶气蓦然消了，忐忑再次浮出水，同时带出一些懊悔。
懊悔自己冲动，没和宛铭商量，便把排名曝光。
他悄然回首，却见宛铭也站起来了，不复之前垂头丧气的模样。他自己的影子盖住了宛铭的脸庞，看不清宛铭此时的神色。
总之宛铭不发一言，似乎认同了他的做法。
“别扯了，怎么可能……”终于有主播回过神，“副本第一能是新人？连远程报名副本资格都没有的一阶新人？”
“就是，开什么玩笑。”
“不过我听说，副本第一的直播间好像就叫这个名啊，一大碗……”也有人迟疑道，但立即遭到了反驳。
“你现在听说了？之前聊的时候怎么没提？”
“明显是被那小子唬住了，听风就是雨。你说你好歹有二阶了吧，怎么还能被新人忽悠？”
“我……”见势不对，那主播悻悻把嘴巴闭上。
参加副本的主播只能察看自身排名，想了解别人的名次，只有一个办法：找观众核实。
然而休息点的主播们都不为名次而来，也懒得费这个功夫去抓观众。除却宛铭和余文轩，纵观全场，只有一个人确定，副本第一的直播间确实是“一大碗的美食直播间”。
那便是庞永瑞。
最起码，被他宰掉的那个老头是这么说的。
阴冷的潮气在他心里慢慢积聚，他面上不显，似乎顺着余文轩的话问道：“噢？且不说副本第一是不是‘一大碗’，就算是，你怎么证明那就是你同伴的直播间？我也可以说那是我的直播间，谁能证明不是？”
他的视线不经意挪向余文轩背后，那个所谓的同伴个头比余文轩高很多，只是离得远，篝火照不到，看不清那人的脸。
他只能隐约看到对方额前耷拉下来的几缕长发，似乎是个女人。
副本第一是个女人？
这个念头让他愈发不爽起来，目光再冷下去三分。
余文轩只想为宛铭争个面子，却没想过证明的事，被庞永瑞问住了，只能打太极：“凭什么要证明，我们又不欠你什么……”
“有办法证明！”有主播看热闹不嫌事大，“很简单的办法，去抓个观众过来问问不就知道了？那个谁……老李，老李不是说曙光团在同辉酒店发净水粉吗，那儿一定有很多观众！”
“张嘴就给人派活？谁爱去谁去，别扯上老子。”
老李算是最不关心这场闹剧的主播，闻言眼睛一瞪，便坐回到自己的位置。
然而一把净化药剂递到了他的面前。
庞永瑞笑道：“替我办事，亏不着你。你要是不想干，我相信在场一定有人愿意代劳。”
药剂的玻璃罐子很细，这么一把，足有二三十支，换算成积分不算很多，可愿意替大家捡柴火、提水的老李就是赚这种辛苦钱的。
往返也就十来分钟的路程，没有危险，赚两三百积分，确实不亏。
“那我就跑一趟。”
面子不面子的，老李根本不在乎，抓起药剂就走。
庞永瑞转而取出鱼刀，一下一下拍着掌心，踱步到余文轩跟前。
“你也别说不欠我，你就摸着良心问问，我留下的森种残骸，你捡了吗？我是不是还说过，我的扔掉的东西轮不到你捡？没经过主人同意就拿，叫做偷，既然偷了，还说不欠我？”
“你……你这是歪理！”
“甭管什么理，总之你不证明一下，”庞永瑞屈指轻弹，鱼刀发出清脆但冷冽的嗡鸣，“今天就别想走出这个门。”
余文轩还想说什么，忽然觉得肩头一凉。宛铭的手搭了上来，冰凉的掌温透过衣服，有种镇定人心的效果。
他没再吭声，像块石头一样和庞永瑞对视。
庞永瑞的注意力却不在他身上，而是他身后的宛铭。距离这么近，他总算确认了，真是个女人。身上的黑色雨衣，让他想起来蛰伏树上时望见的一幕。
这个女人，直挺挺跑进过腐潮。
没想到竟然全须全尾出来了。
这代表什么？她和乌寂一样，都是等级极高的主播，闯龙潭虎穴完全不在话下？也就是说，她和这小子一样，根本不是什么一阶新人？
乌寂……一想到乌寂，庞永瑞心里的怒气便转移到了他身上。
要是乌寂打一开始就和自己一起行动，副本第一的位置哪轮得到别人来坐！
观众和阿猫阿狗没什么区别，早早从这个女人的直播间得到好处，可不就一直蹲在里面不肯出来了么？
想到这里，庞永瑞的心情和其他主播又有了更多不同。
其他主播都等着老李带观众回来，戳破这小子大言不惭的谎话，权当看个热闹，调剂调剂长时间直播的紧张心情。
而庞永瑞，更倾向于探究宛铭的身份等级，若真是个高阶主播，正好拿她当筏子，刺激刺激乌寂。
第27章
等待的时间有点难熬。
余文轩时不时去看宛铭,可宛铭老僧入定一般，一点回应都不给他。他不得不将注意力转移到主播们身上，大部分主播看似在谈论其他话题打发时间,但余文轩敏锐地察觉到,总有目光时不时扫过来，带着戏谑和嘲弄。
终于,老李回来了，如此壮硕的身材走上楼梯却如猫一般，直到人出现在楼梯口，二楼才为之一静。
“老李,让你去找个观众,你怎么把人家给扛过来了？”
“嗬,还给打晕了。得罪你了？”
“曙光团还没走，我懒得跟她废话，保不齐还会叫。”老李闷声把人放下，抬手便泼了一盆凉水。
水正好浸入鼻孔，对方在呛咳中醒来。坐起来后,余文轩才发现那是个干瘦矮小的女人。
难怪会成为目标,余文轩对老李很是不齿。
但没人关心他的感受。
大伙早就等不及了,也不说明眼下是什么状况，便催促惊慌失措的女人打开直播大厅,从副本频道找到「失落的晚餐」。
庞永瑞抬抬手,所有人安静下来,似乎他花钱让老李办事,便成为了他们的头头。
庞永瑞和颜悦色地对女人说：“害怕么，害怕就对了，一会儿要是敢说半句虚话,你恐怕回不去那个狭小、阴暗、潮湿的庇护所了。来，先告诉我，现在排在副本最上面的直播间叫什么？”
女人抖得跟糠筛似的：“是、是巨人苗、苗熙雯……”
巨人经纪苗熙雯。
这个回答和主播们此前的分析一致。至于为什么苗熙雯能排第一，很简单，曙光团正在忙着给非副本观众发净水粉，森科主播也许也中场休息了。
大家的目光再一次聚焦到余文轩身上。
庞永瑞走过去，笑眯眯道：“还债的时候到了，准备好了么？”
余文轩还没反应，身后便传来喑哑的低语。
“开启直播，三者视角，投放距离，1公里。”
余文轩猛然回头。
庞永瑞的眼睛则眯起来，转身看向干瘦女人：“现在呢，第一是谁？”
“一、一、一……”女人被他凶狠的眼神震慑到，舌头开始打结。
有个主播顿时失去耐性，替她道：“一大碗的美食直播间，是这个标题吗？”
话音一落，满室寂静，只有女人颤抖的呼吸声呼哧地响，伴随着继续打结的“是、是”。
霎时间，所有主播都站了起来。
“你没看错吧，是一大碗的直播间？”
“你不会是不认字，听到啥就说啥吧？”
尖锐的质疑将女人淹没，让她彻底卡壳。
也有些主播头脑清明，心知在这么多主播面前，这个女人不可能说谎，纷纷用望向楼梯口，那团藏在余文轩身后的黑影。
这一次，他们的目光里除了惊愕，还有畏惧。
老李离开后，宛铭便重新坐下了，余文轩仍旧站着，挡住了她一半身体和所有火光，这让包裹在黑色雨衣里的她好似一团影子，又或者一簇黑色的火焰。
原本就看不真切，此时更是散发出某种难言的危险。
比起其他人，庞永瑞显得相当淡定，毕竟早已预料到了这个结果。接下去，才是他要问的重点。
他在干瘦女人身边半蹲下来，面朝着楼梯口，视线落在那团黑影之上。
“接下来，点开直播间标题，告诉我，这个主播是什么等级？”
……
在余文轩的估算中，以宛铭2公里的投放范围，在此处开直播可能触达部分副本观众，但无法覆盖整个副本。
其实不然。
因为绝大多数副本观众都聚集在地窖里，而地窖在腐潮的中心位置，正好在宛铭的投放距离范围内。
故而宛铭的直播间刚出现，便有好几个人第一时间低呼：“一大碗开播了！”
一传十十传百，一分钟内，所有人都涌进了直播间。
可大家都怔住了。
熊丽愣愣看着无形屏幕里的人。
画面有些暗，但大致能看清对方的模样。
黑色雨衣黑色兜帽，一绺一绺打结的长发从帽子边缘钻出，挡住了大部分面孔，隐藏在昏暗光影中的五官苍白而尖锐。
她很瘦，即便肩膀耷拉着，肩胛骨都凸出了雨衣。一只雨衣袖子不知为何没了，露出原本似乎是白色的袖子，此时那截袖子浸满血污，有些地方紧贴在皮肤之上，凝住一般。
她就是……一大碗主播？
平心而论，更像是雷雨夜从河底爬出来的女鬼。
也不怪地窖众人反应这么大，算上玉米盛宴，四场直播下来，一大碗主播已然被他们奉若神明。
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以恶鬼形象出现，反差实在太大了。
画面中出现了一条似乎在颤抖的弹幕：【主、主播，是你吗，真的……真的是一大碗主播吗？】
画面一黑，直播结束。
……
“你说什么，一阶？一阶？！！”
庞永瑞狠狠揪住干瘦女人的头发，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她的头发就和人一样干枯毛躁。他好像一只突然爆发的怒兽，咆哮声把所有人震呆了一下。
他的失控是在余文轩预料之中的，这让余文轩不由自主暗爽了一把，底气也足了，沉声：“放开她，欺负观众算什么！”
“放开？呵，我就是杀了她，你又能怎么样？！”
庞永瑞手腕一翻，冰凉的鱼刀贴住女人脖颈，他的嘴唇像蛇似的游走在女人耳边。
“来，告诉我，你是不是看错了？”
“是、是一、一阶……”
“你再说一遍？！”
鱼刀随着庞永瑞的怒吼横过来，刀刃顿时在女人身上留下一道血痕。
女人被吓傻了，倒是距离比较近的王其武凑过来阻止：“哥们悠着点，森空杀人也是犯法的……”
还没说完，王其武下意识提起武器格挡，噌的一声，他的球棒竟被鱼刀削去一片，若非庞永瑞及时收手，恐怕他的腿也要被鱼刀废了。
那球棒是金属实心的，末端被鱼刀削掉的部分如同铁饼，哐啷砸到地上。
女人尖叫一声，什么也顾不得了，爬起来就跑。所幸庞永瑞的注意力放在王其武脸上，没有拦她。
“你找死？”庞永瑞死死盯住王其武的眼睛。
王其武咽了口唾沫，他的武器不算高级，但花了两万积分升级后，好歹也到了“一般”，在那把薄薄的鱼刀面前，竟然软得像块豆腐。
主播们面面相觑，一时间没人敢帮王其武说话。只有老李，和王其武有点交情，站起来道：“兄弟，有话好好说。”
在他的对比下，庞永瑞的身板细得像豆芽，可庞永瑞没有半点怵他：“你也想找死？”
老李皱起眉，没有褪却，但打量两眼那把鱼刀，也没再开口。
他知道王其武的武器，那球棒分量极沉，攻击时稍显笨拙，但防守和格挡是极其出色的，在鱼刀面前却不堪一击。
很显然，这把鱼刀的等级远远高出球棒，甚至不只高一级。
“一般”以上是“还行”，“还行”以上是“好用”，想把武器升级到好用，需要耗费的积分在小主播看来简直是天文数字。
难道说，这个小年轻也是不显山不露水的高阶主播？
庞永瑞仿佛猜到了他的想法，忽然哼笑一声，收起嚣张的气焰。他站起身，右手提着鱼刀，左手拍了拍王其武的脸，后者连躲都不敢躲。
“跟你们开个玩笑而已，紧张什么。”
他横起鱼刀，左手粘住刀尖，往刀刃上吹了口气，又道：“诸位的消息不是很灵通嘛，耳聪目明的，怎么，我从直升机下来时能认出来，我站在这里，就认不出来了？”
他往篝火靠近两步，微微弯腰，好让火光照亮自己的脸：“现在呢，认出来了么？”
有些人云里雾里，但脑子快的已经反应过来了，直升机……
“森科，你是那个森科高管的儿子？！”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在下，庞、永、瑞。”
惊诧之中，所有人都不约而同闭上了嘴。森空里杀人犯不可怕，可怕的是杀人犯手握碾压级的利器。不管庞永瑞等级如何，光靠那把鱼刀，真动起手来，在场都得死伤过半。
庞永瑞对他们的反应很是满意，施施然转身往前走了几步，视线复又落在楼梯口。
“大家都听到了，那边那个藏头露脸的是副本第一，等级只有一阶。被一阶新人踩在头上，你们甘心么？反正我不甘心。我有个提议，供你们参考一下。”
“你想干什么？！”余文轩登时紧张起来，后退半步，把宛铭挡得更加严实。
庞永瑞并不理他，对其他人道：“每个人都把真实姓名告诉我，然后替我杀了他们，等回到外面，拿着名字来森科，我给你们每个人，一百万。”
“你们也说了，这俩就是捡垃圾的，坐上副本第一必然用了歪门邪道。两个一阶而已，做掉不过是动动脚指头的事儿，易如反掌。”
“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拒绝，有本事从我的刀下过去，算你厉害。”
他根本没这些人选择的余地。
诚然，十几个主播一起上，打倒、制服庞永瑞是必然的结果，但总有人会受伤，甚至死在那把鱼刀之下。
相较起来，一阶新人的命，哪有自己的命重要。
庞永瑞这是逼着所有人给他当共犯。
主播们你看我我看你，表情都很凝重，但没人说话，仿佛对庞永瑞的提议都不意外似的。
也对，看他得知副本第一只有一阶时的暴怒反应，大家或多或少都料到会出现这种局面了。威逼和利诱双管齐下，想拒绝并不容易。
余文轩看得浑身发抖，咬着牙道：“森空不是法外之地，森空犯罪和现实同罪！你、你们要是敢这么做，都会被执法官……”
“你当我会怕？”庞永瑞豁然转身，“老子在外面杀人都不怕，来森空还用怕？”
余文轩没说完的话呛在嘴里，脸色憋得发红。
他蓦然想起来了，此前主播们的闲聊中提起过这位法制咖，能量大到各个新闻都取消报道。
为什么……
他只是不想宛铭被看不起而已，他只是想用这种方式跟宛铭道歉，为什么偏偏惹上了这种人……
余文轩知道现在不是害怕和懊恼的时候，趁庞永瑞转过身，悄然后退，用气音催促：“快跑，宛铭，快跑……”
他的脚后跟磕到了什么，差点仰倒，随后后心一凉，被人撑住了。
宛铭低哑的嗓音出现在耳边：“不用，跑。”
余文轩一怔，偏头去看。
他这才意识到，宛铭已经不是宛铭，那个靠谱的宛铭出现了。
她另外一只手伸向侧后方，搭在楼梯扶手上。扶手是铁制的，末端深深埋入水泥楼板里，可在宛铭的抓握之下，扶手上的铁锈不断崩散，竟慢慢出现了一个弧度。
金属扶手弯曲发出的轻微声响，被庞永瑞的话声盖住。
“所以说，就算运气坏到极点，东窗事发，”庞永瑞噙着淡定的微笑，“我也有能力保住你们，让你们免吃牢饭。”
这句话打消了主播们的后顾之忧。
王其武立马站了出来：“这桩买卖我接！杀个人而已，和杀哀种有什么区别？老李，还有你们，怎么说？”
这话传到余文轩耳朵里，让他浑身抖了一下。
他对宛铭道：“你……你要是没有和他一样的后台，就别冲动，森空杀人真的是犯法，就算你藏在这里不出去，外面也会派执法官进来……趁现在他们还没动手，我们快跑。”
他看不清宛铭的神色，但注意到宛铭的手松开了一些，扶手发出的吱呀声消失了。
然而宛铭刚转过身，王其武的嗓音陡然响了起来：“快！他们想跑！”
话音未落，王其武一马当先疾冲而来，球棒拖在地上，火星四溅。其他主播也反应过来了，仓促之中不再权衡利弊，紧随而上。
“跑！”
余文轩推了宛铭一把，然而他背后，王其武的球棒已然悬在头顶，如重锤般落下。
喀啦——金属声爆开，那截扶手终于落入宛铭手里。
然而王其武发出的沉喝、球棒带起的呼啸声和金属扶手的断裂声，全都不及一声枪响。
“砰！”
子弹击中球棒，狂烈的冲击力让球棒倒转，带着王其武整个人踉跄后退，最后仍不得不将球棒脱手。
球棒咣当砸在地面，王其武在仓促中撞翻了几个主播，使得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楼梯下，有人长长松了口气。
“呼——好歹赶到了……好多人啊！”——
作者有话说：真是佛了，什么毒株到我这都会变成刀片嗓，感谢宝子们的营养液[可怜][比心][比心]
第28章
规模稍大的腐化区都有两个特殊场所：休息点和福利点。
休息点供主播休息,福利点则让主播和观众做一些积分交易，虽然，它并非为交易而生。
总之写着“曙光-净水粉”的小黑板挂上后,元辉以多给一包净水粉的条件,让两个藏身在同辉酒店里的观众跑腿，将消息散播出去。来的人太多,酒店里人头攒动，根本没人注意到酒店外有个女人被“绑架”了。
直到女人披头散发地跑回来，哭诉有主播要杀她。
符映涵立即带着元辉赶往小白楼。她对这里并不陌生，知道一楼和三楼都是空的,主播通常聚集在二楼。
所以她推门就往楼梯走,来到转角便听到上面传来一声沉喝。她猛撤元辉的后心,让他贴着墙壁，同时开枪。
子弹几乎贴着元辉的鼻尖飞过，精准命中那把扬起的武器。
元辉不是第一次跟老大玩心跳了，很快反应过来，双方已经动手了,老大那一枪既是阻止,也是示警。
“呼——好歹赶到了。”他松了口气,扭过脸望向二楼，高差所限,只能望见一片人头,“好多人啊,团长。”
这个称呼让主播们悚然一惊。
很多势力旗下的主播都被叫做主播团,然而真正让“团”成建制的，只有曙光直播团。这一声自然而然的“团长”，便让所有人第一时间想到了曙光。
毕竟老李刚说过,曙光团就在福利点发放净水粉。
元辉大喇喇走上楼梯，随着他的移动，主播们不由自主后退。他从左到右扫过众人的脸，再看看他们的武器，做出夸张的表情。
“你们这是聚众围殴……不是，聚众斗殴？”他扭过头，“是这个罪名吧，团长？”
符映涵没理他。
她已经改成双手持枪，姿势太过标准，以至于在元辉看来不够威风。但很多主播都意识到了，那把枪具备多强的威慑力，因为王其武掉在地上的球棒还不到一分钟，便无声无息化作一滩锈渣。
符映涵也走上来了，视线在宛铭和余文轩上略作停留，便投向对面的人群。
庞永瑞一见上来的是个女人，不知是刻意还是发乎自然，鼻腔发出一声冷哼：“你们是谁？”
王其武一激灵，正要给他打眼色，可符映涵沉静的目光正好望了过来，让他不敢动作。
元辉也冷哼一声：“连我们的身份都看不出来？看来在座所有人里，就你最蠢。”
“你他.妈说什么？！”
平日里哪有人敢这么怼庞永瑞，他登时出离愤怒，疾走两步，鱼刀劈向元辉。然而半路上眼睛一花，符映涵的枪口已然抵住他的额角。
“放下武器。”她说，紧接着回答了他的问题：“曙光1477团，符映涵。”
元辉拍拍胸.脯：“曙光1477团，元辉！”
两人连名带姓自报家门，身份彻底坐实，喉咙滑动吞咽唾沫的声音在主播群中悄然蔓延。主播们用余光相互对视，最终老李站了出来。
“符团长，我，老李，经常来这里赚点辛苦钱，上次咱们在这里见过。”
老李察言观色，试图把符映涵和庞永瑞隔开。
“谁敢在休息点聚众斗殴，只是起了点小矛盾，一点小误会而已。”
“什么小误会！”余文轩仿佛看见救星，单纯清澈的大眼睛凝望符映涵，“他们想杀我们！这个人，他说给每个人一百万，让他们杀了我们！”
面对指控，庞永瑞仍不显慌张，他甚至收敛了怒色，发出一声轻笑。
“曙光团怎么了。”他压根没管指着自己脑袋的手.枪，转身看一圈主播们，“说到底不就两个人？算上我，这屋子里一共十四个大老爷们，难道还怕她们两个娘们，两个毛头小子？！”
“嘿哟，你说谁是毛头小子……”
“每个人两百万！”庞永瑞蓦然拔高嗓门，盖过元辉的声音，“把这四个人都做掉！”
元辉目瞪口呆。
余文轩目瞪口呆。
其他所有主播也都目瞪口呆。
谁也没想到这人竟然能目无王法到这种地步，在森空谋害曙光团，和在现实世界里谋杀警察有什么区别？
“你疯了吧？”
“就是啊，能坐到团长位置的至少三阶起步，比我们所有人都高啊……”
“说什么呢，这是等级的问题吗？！”
老李也哑了一瞬，摇摇头，放弃了打圆场的盘算，退回到角落里。
庞永瑞犹然没有察觉事情的严重性，嗤笑道：“害怕三阶？没问题，三阶交给我，有我这把刀在，三阶和一阶能有什么区别？”
“哦，是么？”
一直没作声的符映涵开口了，却出人意料地放下枪，插回腿挂枪套。
庞永瑞转身看她，笑容未变：“怎么，担心自己的宝贝武器被我一刀砍成废品……”
品字还没完全吐出，符映涵欺身而上，肩膀撞击他右边肩窝，同时抓住他的小臂，一记手刀砍中他的手腕，速度快到令人眼花。
只是一瞬间，那把鱼刀便落入了符映涵手里。
“是把好刀。”符映涵的拇指拂过雪亮的锋刃，鱼刀随之轻轻震鸣，“但不配你。”
随手一扬，鱼刀脱手，箭一般飞过整个二楼，扎穿窗户，不知所踪。
它的飞行轨迹正好贴着王其武的脸颊，王其武只觉急速逼近的寒气冻得他膝盖发软，扑通跪在地上。
“你！”庞永瑞再次怒发冲冠。
“现在你没刀了。”符映涵淡淡看他，“还想杀我么？”
“你这是偷袭！”
“我还可以放冷枪。”
符映涵的话语让庞永瑞心中一寒，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他自恃身份，笃定就算是曙光团也不敢杀他，但一直没想过，曙光团完全可以误杀他。
冷枪和流弹，谁又分得清谁。
到此地步，他知道今天大势已去，但没关系，还有明天，和后天。
“走着瞧。”
庞永瑞咬牙切齿地扔下一句，经过楼梯口时，同样附赠了余文轩一记眼刀。若非猝然间绊到什么，整个人扑通扑通滚下楼梯，气势上还真没输多少。
余文轩望着一路滚到楼梯转角的狼狈身影，张了张嘴，低声问宛铭：“你干的？”
宛铭只吐出一个字：“没。”
那应该是踏空楼梯了。余文轩心想，然后又听见宛铭姗姗来迟的两个字。
“摔死。”
没……摔死？
无论怎么想，连起来都透出一股惋惜的味道。
余文轩还在发懵，符映涵走了过来：“你们留下休息，还是走？”
“走、走……”
“留下。”
宛铭的回答和余文轩截然不同，嗓音又低沉，让符映涵不由多看了一眼。
符映涵点头道：“好。里面有卧室，你们跟我进去休息。”
余文轩还想说什么，宛铭已经跟着符映涵往里走了，他只好加快脚步追上。里面的主播们和仪仗队似的，在忐忑不安中默默分开一条路，目送四人走入房间。
房间和客厅一样家徒四壁，但凡能移动的东西早就被搬空，只是空间小了点。四个人进去后默契地分成两组，各自靠着一面墙，相对而坐。
没有房门，不方便说话，余文轩时而看看宛铭，时而看看对面的曙光团，时而扫两眼门外，一颗脑袋忙碌得不可开交。
元辉也忙，忙着竖起耳朵捕捉客厅里的动静。
不一会儿，他唏唰起身，凑到房门口张望，又去客厅转了一圈回来。
“团长，都走了。”他的语气哀怨起来，“老大你怎么回事嘛，那小子都踩在咱们头顶了，就差拉泡屎了，你居然故意把他赶走了？你以前可是……”
“不然把他抓起来送到警察局？你还记得自己在哪里么。”
“我当然记得，副本嘛，我们不能走，1329团可以啊，李团长亲自带着人封锁通道呢！”
“通道？”余文轩心中一动，不自觉说出口。
元辉点头：“对，澜23通往澜117的通道，怎么了？”
“噢……为什么要封锁通道？”
“因为，澜117，很危险。”元辉吓唬小孩似的沉下声音，“弟弟你不知道吧，澜117沦陷还不满一月，里面的沦陷者都死绝了，就连一个擅自闯进去的二阶主播，都死在森源手里。所以你接下来两天要小心，要是碰到那条通道，千万、千万不能靠近。”
余文轩张着嘴，良久才应了声：“……哦。”
心里想的却是，曙光团把守通道？那他和宛铭出来的时候怎么没见到人？
总之，听这位曙光主播的意思，自己和宛铭的来历还是先别暴露为好。
话题一岔开，元辉愤懑的心情便淡了些。他清楚团长为什么要把人放走，毕竟上面三令五申，曙光团和警察的职责泾渭分明，在森空中见义勇为属于越权执法，不但无功，反而有过。
元辉的注意力转移到对面两人身上。
一男一女，男的甚至都不能称作男的，看身板年纪，估计还是个未成年，灰头土脸的。女的也好不了哪儿去，隔着这么远，元辉都能闻见她身上散发出来的血污气味。
虽说主播来森空都没什么形象可言，毕竟要往身上抹很多腐烂物质才能穿越维度，但这俩也太没形象了。
确实有点像垃圾主播。
余文轩被盯得心里发虚时，元辉开口了。
“刚才听到我们的身份了吧？再介绍一遍，这是我老大，曙光1477团团长，你们叫她符团长就行了，我叫元辉。你们呢，叫啥名，怎么称呼？”
“宛……”
“她叫大碗！”余文轩抢着说，“我……我年纪小，你们可以叫我小余。”
大碗，小鱼？一听就是假名，组合在一起还怪有趣。
元辉不以为意：“小鱼啊，你们怎么得罪那帮主播的？要不是我们及时赶到，估计你的脑袋已经被人家开了瓢了。”
“他们看不起新人主播。”余文轩对此已有腹稿，“纯粹是他们单方面欺负我们。”
“是吗？”
昏暗跳跃的火光从门口蔓延进来，元辉似有深意地盯着余文轩的眼睛。
“就因为看不起你们，就想杀掉你们？”
这理由确实牵强，使得元辉的追问听上去像压迫性的质问。余文轩心中打鼓，反复掂量一个问题：曙光团，虽然救了他们，真的可信吗？
他还没权衡出结果，宛铭的嗓音响起：“是。”
只有一个字，没有僵硬和迟缓，听上去斩钉截铁。
元辉气笑了，赶来的路上，他已经把干瘦女人语无伦次的控诉拼凑完整，加上发放净水粉时，有些观众会主动说一些情报表达谢意，是以元辉基本推测出了这场争端的根源。
而摆在面前的局面，是他们曙光团救了对方，对方却不相信曙光团。
元辉正想说什么，一直闭目养神的符映涵忽然道：“元辉，出来。”
听语气就知道没什么好事。
元辉耷拉着脑袋跟到客厅角落，符映涵劈头盖脸便是一通训——可能有点夸张，毕竟她说话向来简洁，可在元辉看来，团长一句斥责的话语就相当于狂风暴雨了。
符映涵道：“他们还在受惊状态，你追问下去想干什么？逼他们冒险逃走吗？你以为挑事的人走了就是真走了？你要是他，手握高级武器，也想争第一，甘心就此罢手？”
“我只是……”元辉还想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忽然抬起头，“什么高级武器，被团长你扔掉的那把刀？”
“好用的鱼刀。”符映涵道。
“破烂的一般的还行的好用的……”元辉双眼瞪圆，“比团长的新生还高一级，比我的甜蜜蜜高两级？！”
他感受到了一阵后怕。
庞永瑞的鱼刀毕竟冲着他去的，要不是团长及时用新生抵住对方脑袋，他浑身上下最硬的地方也挡不住好用的武器轻轻一砍啊！
难怪，难怪那家伙敢那么嚣张！
元辉不服气的哼了一声，突然想到：“看他的身手，不像是高阶主播啊，却拿着高级武器……团长，他会不会是森科的人？”
符映涵无语地扫他一眼：“你不看新闻？他就是庞永瑞。”
“呃，庞永瑞是谁？”
“……森科。”
“所以我说他是森科的人嘛！”元辉一拍大.腿，“咱们的任务不是要查他们吗，团长你怎么还把他给放走了？”
符映涵略微皱眉，余光看向房间，视角所限，她看不到房门，不过离得这么远，又隔了堵墙，里面的人应该听不见。
“你是不是没上过学，分不清查和抓的意思？”
“呃……所以团长是故意放他走的？那我们不应该跟上去吗？”
“刚才我说过什么？”
“……噢，他可能藏在外面没走……但那也只是可能啊。团长，要不我去外面瞅瞅？”
“你没想过，他可能找回了武器？”
“那我跟团长一起去，嘿嘿……”
“他们呢，扔下不管了？他也有可能藏在一层。”
“嘶——”
……
余文轩趴在门框上小心张望，只看到了被火光投射到墙上的人影，听不清他们的对话。
他回到宛铭身边，欲言又止地问：“你觉得曙光团可信吗？”
“可，信。”
余文轩很意外：“为什么？”
答案很简单，以宛铭远超常人的敏锐听觉，就算再多一堵墙，也能把曙光团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余文轩沉默了一会儿，吐出一口气说：“你说可信就可信，那我们就在这里休息吧。”
“你，不怕？”
余文轩唰地直起后背：“怕什么，不是你说他们可信的吗？”
“刚才。”
“刚才？”
“被围攻的，时候。”
原来指这个。余文轩虚惊一场，后背垮下去，靠上墙壁。
“怕啊。不过不是怕死，是怕你把他们都打死。你看，曙光团来了都只能大事化小，不敢对庞永瑞动真格，你要是把他杀了……森科是很厉害的公司。”
这个回答出乎宛铭的意料，她轻轻转头，看向余文轩。
“怎么了？”
宛铭肉眼难辨地摇头，转回去了。
余文轩以为她不信，急道：“我是说真的，森科很厉害，各家各户用的防腐科技产品都是他们公司制造的，他们不光有自己的主播团队，听说还在森空建立了研究所，比曙光研究院还要早……”
“聊什么呢，这么激动。”
元辉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曙光研究院？澜23太小，可没有设置研究院。”
他脸上笑眯眯的，竭尽所能释放出无害的善意，可惜太做作了，反而让人觉得不怀好意。
余文轩顿时闭上嘴。
元辉略感委屈：“团长你看……”
挨了符映涵冷淡一眼，他更委屈了：“睡觉睡觉，这一天天的，累死了。”
休息点并非绝对安全，眼下人少，更需要有人守夜。时间被森空永恒的灰光模糊了边界，但主播能通过副本进度估测外面的时间，此时此刻，外面的世界确实迎来了黑夜。
符映涵守了前半夜，元辉醒来后守后半夜。
他往篝火桶里添了点柴火，回来后记仇地盯着对面。那个叫小鱼的少年显然睡死过去了，靠在墙上，头不断往一边撇，而后在睡梦中回正，再撇。
最终，靠上大碗的肩头。
令他惊讶的是，大碗跟座雕像一样，从头到尾一点都没动弹，不禁令人怀疑，她连假寐都没有，全程都醒着。
这个念头让那座雕像忽然多了种神秘肃静的气息，难以忽视，也不敢直视。
元辉鬼使神差地转移了目光。
然而没多久后，他就傻眼了。
“清早……听到……公鸡叫，喔……喔。”
黑暗中独自守夜总是无聊，元辉不知不觉打起了盹，模模糊糊的睡梦中，迟缓诡异的腔调钻进他的耳朵。
“推开……窗门迎接……晨曦……到，花香……鸟语春……光好，喔……喔。”
“撕拉——”
糊住窗户的黑布被一把撕掉，终于将元辉惊醒。他原地弹起，只见灰光黯淡的窗户边，有一道瘦高的人影，似乎要被灰光吞没似的。
“今天……又是一……个艳……阳照……”
诡异的歌声仿佛从梦里来到现实，让元辉一时僵住。他张大嘴，只见那道人影缓缓伸了个懒腰，对窗外挥手：“太阳……公公早……安。”
元辉浑身一激灵，猛然取出一把刀：“你是谁？！”
这一嗓子把其他人也惊醒了，窗边的人影动作一僵，缓缓放下手臂。
“我是……谁。”她转过身，包裹在兜帽里的脑袋微微歪斜，似乎在打量元辉，“你……是谁。”
“……大碗？”
元辉好歹认出来了，绷紧的神经却没敢松。他用余光看了眼团长，只见符映涵微微皱起眉，似乎也发现了宛铭身上的不对劲。
“大……碗……”宛铭重复了一下，慢慢摇头，“那是我……直播……间……的名字……啦，我……叫宛……”
余文轩辛苦隐瞒一晚上，宛铭一起来就把底细抖搂出来了，此时回过神，忙出声打断：“大碗！”
然而这个举动只是拆东墙补西墙。
宛铭苍白的唇牵拉出僵硬的笑容：“余……文轩，早……安。他们是……谁。”
余文轩只觉头皮发麻，甚至不敢看曙光团。
算了算了，反正宛铭说曙光团可信。
他只能接受事实，走上去道：“还记得那些人吗？是他们帮我们把那些人赶走了，他们是曙光主播，符团长和元哥。”
“那些……人……”宛铭顿了顿，“我想……起来了，昨天……晚上……那些……人很……没礼貌，当……着我们……的……面……嘲笑新……人……主播……”
“是是，总之符团长和元哥把他们都赶跑了。”
宛铭说话速度实在太慢，余文轩赶忙做了个总结，转过身，对符映涵和元辉抱歉地笑了笑。
符映涵还好，元辉的表情一看就很异样。
“你……她……你们……”元辉努力地想表达什么，被符映涵打断。
符映涵道：“昨晚发生的事，其实我们都很清楚，你们拿了副本第一，引人嫉恨。”
余文轩：“我们没有……”
符映涵看了他一眼，便把他的狡辩堵上了。
“想清楚，你们的麻烦不在我们，而在于以一阶身份占据副本第一，主播死亡排名失效，这么简单的规则，应该很好理解。副本还剩下三分之二的时间，越往后，对你们而言越危险。”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符映涵自然是为两个低阶主播考虑，可站在余文轩的角度，若有人继续找麻烦，有宛铭在，危险的只会是对方。
“你什么意思？”余文轩问。
他语气中的对抗之意很明显，但符映涵没有在意。
“这个副本没有限制退出条件，出于安全考虑，你们最好马上退出。”
“可是我们还没攒够目标人气值，现在退出会被惩罚。”
“惩罚只是剥夺一半等级。”符映涵描述事实，但话不太中听，“一阶主播满级投放距离也只有5公里，剥夺一半，你觉得比你的命还重要么？”
元辉附和道：“是啊，一阶升级不难，两三公里而已，攒攒就有了。本来一阶主播就不应该参加副本啊，所以系统才会限制你们远程报名。而且我看你们……”
他打量一眼余文轩放在墙边的包袱：“二阶才会解锁物品栏，你们现在连武器都没有吧？两手空空，被人欺负到头上能怎么办？”
不怎么办，余文轩心想，宛铭徒手就能掰开门框，掰断护栏，什么都能当做武器。
然而符映涵没给他反驳的机会，绕过两人走到窗前，望向阴沉沉的熊岭山。
“腐潮退了。”
她的视野中，熊岭山的能见度比昨天高了不少。
“有腐潮在，主播被迫分散在副本外围，比较松散。现在腐潮散了，你们在副本里碰到其他主播的几率高了不知多少倍。”
“你明白我的意思么？”她转而盯着余文轩的眼睛，“你们面临的危险，也高了很多倍。”
元辉也道：“而且昨晚那么一闹，估计现在大家都知道你们是副本第一了。也许很多人现在都不想着找森种，而是先找你们呢。”
第29章
铁门在吱呀声中打开,符映涵先走出小白楼，元辉立马追了上去，和后面的两个人拉开距离。
“团长,”他压低声音,“真要带着他们啊？那我们岂不是多了两个拖油瓶？”
“拖油瓶？”
“呃……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们不肯退出副本,除了把他们带在身边保护，你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符映涵说完顿了顿，又道，“况且,有他们在身边,庞永瑞随时都可能咬上来,对任务有好处。”
元辉想了想，一阵恍然：“噢——原本是我们追在森科后面跑，有了他们，就是森科追着我们的屁.股跑了，一石二鸟！”
他们身后,余文轩和宛铭也在叽叽喳喳。
拒绝退出副本的建议后,符映涵提出和他们结伴同行,余文轩正要再次拒绝，宛铭却抢先一步答应了。
“那个姐姐身上有枪呀,你没看到吗？只有警察才有手.枪,符姐姐一定是警察,我们和警察在一起,那些人就不敢找我们麻烦啦。”
可是和曙光团一起行动，宛铭把森种肉变成食物的秘密就保不住了。
余文轩没办法和脱线的宛铭说清楚这个原因，只能道：“你也有武器啊。”
他把包袱里的菜刀拿出来：“我们完全可以用它来保护自己。”
“你又犯病了！”宛铭一把抢过菜刀,小心翼翼收入包袱，“菜刀是用来切菜的，不是拿来打架的！”
难怪医院禁止病人进去食堂，食堂里有菜刀，万一落入病人手里，那也太危险了。
宛铭心想着，干脆把包袱背到自己身上，以后要让余文轩离刀远一点。
沟通障碍难以跨越，余文轩只能闭上嘴，很快，他担心的事情便发生了。
从小白楼出发，经过一片寸草不生的缓坡，要不了几分钟便能进入熊岭山的桦树林。元辉起初很警觉，生怕藏在哪里的庞永瑞突然跳出来插冷刀，在树林里走了一段后，发现周围始终安安静静，便渐渐松懈下来。
也对，庞永瑞根本不是团长的对手，有团长在，他敢出来才怪。
然而他们要应付的东西，不只有庞永瑞。
符映涵突然抬手，示意大家停下。她侧耳倾听了片刻，压低声音：“你们留在这里，元辉，保护他们。”
“可是……”
“服从命令。”
元辉不再说话了，他倒不是担心符映涵，而是觉得团长独自去绞杀森种，自己等着坐享其成开直播，实在不像话。
符映涵拔.出手.枪，用极慢的速度前进。腐叶松软，她把脚步声压到了最轻。
“警察姐姐在干什么呀？”宛铭的声音也很轻，凑在余文轩耳边，“发现逃犯了吗？”
余文轩赶忙嘘了一声，瞪大眼睛四处张望。
他依稀记得自己和宛铭走过这条路，但又不太确定，因为腐潮不见了，幽暗的桦树林处处看起来都一模一样，只能凭着地面坡度，确定自己正在上山。
元辉从物品栏里取了把巴掌长的小刀出来，后退到他们身边。
宛铭正想问一遍同样的问题，忽然听到前方不远处响起铃声，清脆但和缓，如同画眉鸟婉转的鸣唱。
紧接着，铃声中出现一道又快又短的杂音，好像有人放了个屁。
砰！什么东西落到了地上，沉闷的声响好像把鸟儿吓跑了，铃声戛然而止。
“警察姐姐在干嘛呀？”宛铭很是疑惑。
警察姐姐？
元辉也疑惑地瞥了她一眼，余光望见符映涵的身影重新出现在前方，忙不迭赶上去，帮她抬森种的尸体。
子弹附加的腐烂效果太强，尸体一如既往只剩下一半，切面上鲜血直流，还挂着很多类似内脏的软组织——虽然认不出来具体是什么内脏，但按照惯例，只要是无毒的、能嚼得动的部位，都是能吃的。
这只森种的体型本就不大，而且被切掉了一半，元辉一个人便能抬动，但抬了一半，符映涵便让他放下了。
她把装了消音器的手.枪插回枪套，让元辉就地直播。
元辉不愿坐享其成，难得在符映涵面前犯起了轴，符映涵皱着眉，扫了眼不远处的宛铭和余文轩，最终没有强逼元辉。
元辉所在的位置正好挡住了森种尸体，宛铭瞪大眼睛张望半晌，才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原来警察姐姐在打猎啊。余文轩，那是什么动物？”
“不是动物，是怪物。”余文轩对她的脱线习以为常了，“那就是森种。”
“你又犯病了，那明明就是蘑菇啊！”
元辉一走开，宛铭便看清楚了，那是一团蘑菇。
之所以说是一团，因为这些蘑菇拥有极其庞大的根系，纠缠在一起，像一只密不透风的灯笼。
“哦。”余文轩面不改色，“是蘑菇。不过一会儿他们过来你不要说是蘑菇，因为……”
还没叮嘱完，元辉大步走了过来，手里捧着刚切下来的森种“内脏”，指缝中不断滴血。
“好新鲜的蘑菇呀！”宛铭立即迎上去。
余文轩有些绝望的闭上眼，他对这种情况早有预见，可完全束手无策。
不过没关系，没见证奇迹之前，没人会信的。
果然，元辉也诧异地停下脚步：“蘑菇？”
随即便为宛铭的胡言乱语找到合理的解释，“你们把森种肉叫做蘑菇？”
嗯……这么一想，确实感觉森种肉没那么难以下咽了。
他笑道：“我看你们一直都没吃东西，就切了点……蘑菇过来。那谁，小鱼，你也来吃吧，刚杀的，含血量大，解渴。”
含水量大？这个人说话好专业哦。
宛铭直勾勾盯着元辉，藏在头发后的眼睛闪闪发亮。元辉只当她在等自己分森种肉，用小刀将手里的肉块切成三份，自己留一份，剩下的递过去。
“谢谢你！”宛铭很有礼貌的接过来。
这些蘑菇单体都不大，身子长长，脑袋小小，不过形状轮廓胖胖的，加上通体莹白如玉，很是鲜嫩可爱。
“这是什么品种的蘑菇呀？”宛铭认不出来。
“品种？”元辉正要吃自己那份森种肉，闻言停下动作，“哦，要么森种要么森源，天上飞的地上跑的都有可能……不过森源也是森种的一种啦，总之不是哀种，你就放心吃吧。”
宛铭惊奇地瞪大眼睛：“蘑菇也会天上飞？”
“当然会啊，有些长了翅膀，飞的速度可快了。”
“还会地上跑？”
“不在地上跑还能怎么着，闪现啊？”
元辉心想一阶新人果然少见多怪，突然想到什么，面色古怪起来。
“你不会是连地上跑的……蘑菇都没见过吧？”
宛铭苍白的嘴唇勾了勾，笑容也有点怪：“我只见过躺在地上不动的蘑菇。”
“躺在地上不动？噢——你是说死蘑菇啊。”
元辉恍然，心道小白楼那帮主播在这点上倒是没冤枉两个新人，果然干了捡森种残骸的、垃圾主播才会干的事儿。
只会捡垃圾的新人，究竟怎么坐上副本第一的位置呢？
居然把团长都压在了下面……
元辉百思不得其解，又不好直接问，问了就显得他别有居心。一边暗自琢磨着，一边把森种肉塞进嘴里。
还没开始嚼，脸被人捏住了。
他一怔，只见宛铭半遮半掩的脸凑得很近，苍白的唇缓缓阖动：“蘑菇……怎么能……生吃……呢……”
趁元辉没反应过来，那只手迅速探进他嘴里，把森种肉挖了出来。
“生吃会拉肚子的。”宛铭心有余悸地吁了口气，哄小孩似的对他道，“我把它烤熟了再给你吃噢。——余文轩，生火！”
她转过身，只见余文轩木头似的杵在原地，走过去拍拍他的脸：“别犯病啦，快去生火，烤蘑菇了！”
殷红的血通过宛铭的手印在余文轩脸上，和对面的元辉如出一辙。
两人都傻了似的相互对望，直到余文轩被宛铭拽走。
余文轩打破脑袋都没想到，元辉和宛铭一通鸡同鸭讲的对话，双方竟然都没觉得有问题。
他更想不到的是，走开几步后，宛铭鬼鬼祟祟地告诉他：“余文轩，元辉也是我们的病友哦。”
“……病友？”
“你没听见吗，他居然说蘑菇会天上飞地上跑，他看得到幻觉耶。而且他居然生吃蘑菇……医院里的病友才会生吃蘑菇。”
“呃……”余文轩无言以对。
元辉的下颌被捏得生疼，这会儿终于缓过来了，心中愤慨。
居然会有人从他嘴里抢森种肉，这种行为也太恶劣了吧？！
不够吃可以直说啊，他去团长那再切一点嘛！
可很快，他便发现宛铭不是真的想抢他的森种肉，而是像她说的一样，要把森种肉烤熟。
他看见宛铭用菜刀削了一片树干下来，再削成几根木签。
看见余文轩转而用菜刀去割了一些乌草，清理出一小片干净的空地，再用菜刀挖出一条窄坑。
看见宛铭用一块被陈血染成绛紫色的手帕，仔仔细细擦掉森种肉上的血水，再徒手将肉块撕成一条一条，穿到木签之上。
难怪副本第一直播间的标题叫做“一大碗的美食直播间”，看这两人正儿八经的，是要烧烤啊。
别的不说，单看这卫生条件，元辉的肚子就已经开始疼了。
不过……凡事总有两面性，元辉蹲到余文轩身边，看着后者把乌草一点点塞到窄坑里面。
“你们就是用这个噱头吸引观众啊？”
他尝试代入副本观众的处境：积分突然增加，主播突然变多，抽到的森种肉也越来越多。生肉吃多了，腐化值也控制住了，不愁温饱的前提下，突然看见某个直播间在投放烧烤福利……
他真的会上钩的。
余文轩总担心宛铭的能力曝光，此时有外人盯着，动作难免放缓。他不经意地扫了眼正在穿串的宛铭，又看看满脸期待的元辉，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可以嘛，很少碰见脑瓜子这么灵的新人。”
元辉有些兴奋，同时又保持着理智，有点子放不下身为前辈的面子。
“不过呢，森种肉做熟之后会失去控制腐化的作用，你们知道吧？”
余文轩动作一顿，抬眼看他。
元辉表情夸张：“哇塞，真不知道啊？”
“不知道。”
他只知道宛铭做熟的森种肉，不但可以控制腐化，而且能降腐。当然，这件事如非必要，他绝对不会告诉元辉。
“符团长那边……”余文轩问，“她自己一个人行吗，你要不要去帮她？”
“嗐，这么点福利，我搭不上手。”
“……好吧。”
余文轩的脑袋耷拉下去，手上动作更慢了。元辉是个急性子，看不过眼，蛙行两步把他挤开，自己三下五除二便把乌草全填进坑里。
然后催促几步外的宛铭：“大碗你好了没，快把蘑菇拿过来啊。”
他忽然想通了一个道理，森种肉不也是肉吗，是肉不就能烤着吃吗？比生吃强多了！
至于做熟的森种肉不能抑制腐化，重要吗？他可是主播哎，想降腐直接兑换几支净化药剂不就得了？
何苦为难自己跟野人似的茹毛饮血。
“好啦好啦！”宛铭举着四根蘑菇串起身，“余文轩，点火点火。”
余文轩摸出打火机，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犹豫不定。一晃神，打火机被元辉抢走了。
“这东西不能直接烧，和休息点的柴火一样，要先去去腐毒。”
元辉说着，自掏腰包兑换了三支净化药剂，一股脑倒进窄坑，再点燃乌草，黑烟果然比之前淡了许多，但还是有点呛人，把元辉的眼睛都刺激出了眼泪。
他擦掉生理性的泪水，回过头时，森种肉串已经架在窄坑上了。仍有血水从肉条里渗出，滴在燃烧的乌草里，嗤啦嗤啦。
“有没有辛香料啊？”
“香料？没有哦，我有盐！”
元辉本是调侃性地随口一问，没想到宛铭还真拿了盐罐出来。看来这二位还真不是运气好，拍脑袋想了个弯道超车的直播内容，是有备而来。
“好，有盐就好！”他舔了舔嘴唇，“不过我得提醒你们啊，这次也就是情况特殊，才让你们钻了空子。这种没有降腐效果的森种肉，一般情况下是没人买账的……”
“不是肉，是蘑菇啦。”宛铭纠正他，和对付以往的病友一样，自动忽略了病友口中无意义的话。
“好好好，蘑菇……就算它是大馒头也一样啊，做熟了没人要。”
“馒头本来就是熟的呀。”
“……总之我就是告诉你们，偶尔耍小聪明可以，经常耍小聪明，在森空可就要命了。”
“你罗里吧嗦的在说什么呀？”
事实上，元辉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的注意力都放在森种肉串上，满脑子期盼着即将诞生的油脂香气。
另一边，符映涵没有完全把注意力放在直播间。她一边分割森种尸体，时不时会抬头望向三人，避免他们碰到潜藏的危险。
而这次抬头，她愣了一下。
那三个人像蘑菇头似的蹲在一起，中间有淡淡黑烟笔直穿出。
黑烟……符映涵顿时联想到昨天在树梢望见的一幕。只是，比起那座黑色塔楼，眼下这道黑烟的颜色明显淡多了。
她思索片刻，没过去一探究竟，继续分割肉块。
同时不知第几次问道：“直播间里有困在副本里的观众吗？腐潮已经散了。”
……
元辉被烟气呛了好几次，都没闻到期待的油脂香气，反而闻到了一股很难形容的腥味。
淡淡的，好像小时候，母亲把泡在水里的豆腐给忘了。
他闭上眼睛，顶着烟气再次把鼻子凑近窄坑：“奇怪，怎么会一点肉味都没有？”
“我都说了这不是肉，是蘑菇啦！”
“蘑菇不就是森种肉？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我什么时候说蘑菇是肉了。元辉，你一定是幻听了，你的症状好像比余文轩还要严重哦。”
这都什么跟什么，元辉睁开眼，蓦然间，身体一僵。
下颌好像被宛铭再次捏住似的，嘴巴根本合不拢。
蘑菇……架在窄坑上的烤串，竟然变成了蘑菇！形状干瘪，表面微黄，拇指大的蘑菇头随着宛铭翻转的动作微微摇晃。
像极了胖版的茶树菇！
“肉……肉呢？”他呆滞的目光看向宛铭。
“都说了没有肉啦，是蘑菇。”
宛铭拎起一串试了试，还行，不算很烫。摘下来一根蘑菇塞到元辉闭不上的嘴巴里。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
余文轩则极为紧张地盯着元辉。
饶是他万般不愿，也挡不住元辉见证了奇迹。现在的重点是，元辉发现宛铭把森种肉变成正常食物的匪夷所思的能力后，会是什么反应。
孰料，元辉只是把嘴巴闭上，把嘴里的蘑菇胡乱嚼了几下，吞咽入腹。
“难吃。”他干巴巴地吐出二字简评，表情迅速恢复正常，“根本嚼不动。”
“怎么会呢？”宛铭一口撸掉木签上的蘑菇，含混不清道，“嚼得动啊，很好吃啊。”
“是吗，那我再尝尝。”
元辉拾起一串蘑菇，顿了顿，又拿起一串，“我让团长也尝尝，可以吧？”
没等宛铭回答，一溜烟跑远了。
他的脸像是蜡烛做的，前一秒还像模像样，一转身便完全融化开，五官都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团长团长，你快帮我看看，我怀疑我出现幻觉了！”
“别闹。”符映涵正好结束直播，加速分割最后一点森种肉作为主播福利，头也不抬，“我找到萤灯了，我们现在就赶过去。”
“萤灯什么的不重要啊，重要的是这个！”
元辉把烤串怼到她眼前，“我看得真真儿的，闭眼前还是森种肉，一睁眼就变成蘑菇了！团长，会不会是这只森种有毒，散发的气味能引起幻觉？”
符映涵的视线在烤串上停留两秒，皱眉：“你们把森种肉烤熟了？”
“是吧！是森种肉吧！我就说我看见幻觉，我还看见系统通知说我腐化值下降了1%！做熟的森种肉能降低腐化值？这明显不合理啊！团长你快别发那些福利了，我怀疑都有毒！”
但这话说迟了，那堆分割好的森种肉已经原地消失。
“完了完了，只能再开场直播投放净化药剂了，净化药剂能解毒……”
元辉一股脑兑换了一大堆净化药剂出来，双手都拿不住，散落在地上。他自己先喝了一支，闭眼几秒后再睁开。
“还是蘑菇！团长怎么办，我看见的还是蘑菇！”
“别叫。”
符映涵若有所思地盯着他手里的烤串，从表面上看，那确实是森种肉没错，长条形，因为加热而紧实、弯曲，但她没闻到一点点属于肉的味道。
她斟酌片刻，取下一根蘑菇，放到嘴里慢慢咀嚼。
“是蘑菇。”
“你说什么？”
“看上去是肉，但吃起来的味道是蘑菇。”
“可是我看它也是蘑菇啊！”
符映涵的视线投向不远处的两人。她不愧是三阶，很快便有了猜测。
“你看到的不是幻觉，我看到的也是真实。至于造成我们视觉差异的原因……”她顿了顿，“应该是技能。”
她的镇定不代表她内心也一样平静。
技能实在太过罕见了。
人类陷入森空，觉醒成为主播的概率只有千分之一，而主播进一步觉醒技能的概率，又是一个千分之一，在符映涵长达五年的主播生涯里，一个都没碰见过。
但是，技能确实存在，作战处早已证实了这一点。
并且曙光团里便存在拥有技能的主播，只是太过机密，就连她都无权知晓那些人的身份。
没想到，一个低级副本里碰到的一阶新人主播，竟然拥有技能……——
作者有话说：吃药吃得我昏昏欲睡，写这章我睡了四五次……[爆哭]
第30章
早餐只有一根烤蘑菇,宛铭吃得很珍惜，用牙齿一根一根撸下来吃。嘴巴里没多少东西，她却气鼓鼓的,对元辉的点评耿耿于怀。
居然说嚼不动？明明就很好嚼啊！
“余文轩,你怎么不吃啊？”她问完，嗓音一沉,“你也觉得难吃吗？”
“哦……不是，好吃的。”
余文轩回过神，咬了一口蘑菇。果然如元辉所说的，很软但嚼不烂。他不由看了眼宛铭,听到她咀嚼时发出的声音蹭蹭蹭的,好像嘴里装的不是牙齿,而是刀片。
牙口真好。
余文轩乱七八糟地想，紧张又忐忑时，他脑子里总会生出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他看得很清楚，元辉发现森种肉变成蘑菇时，反应明明就很震惊,但转眼就恢复正常了……很奇怪,让他心里不安的奇怪。
他盯着不远处的曙光团,看肢体语言，元辉和符团长显然在激烈地说着什么,两人还时不时扫过来一眼,让他愈发不安。
可惜他们刻意压低声音了,余文轩听不到谈话内容。
“余……文轩,你到……现在……一口都……没……吃完……”宛铭阴沉沉的嗓音再次传入耳中，“真的有……这么……难吃……吗……”
“啊不是……”
余文轩登时把嘴里的东西咽下，没想到蘑菇卡在喉咙里,下不去又上不来。他顿时涨红脸，只觉呼吸困难，幸而有人及时箍住他肩膀，往他背后用力一顶。
蘑菇被吐出来了，黄黄的一坨，好像团在一起的麻绳。
元辉和符映涵对视一眼，默契地理解了彼此的眼神。
元辉看到是蘑菇，符映涵看到的还是森种肉。
元辉放开余文轩，往他后背拍了拍，笑道：“我在森空见过各种死法，唯独没见过被森种肉噎死的。你要小心别成为第一个哦。”
然后对宛铭道：“我就说你烤的蘑菇嚼不动嘛，你看看，差点把小鱼给噎死。”
“哼！”
宛铭一把拿过余文轩手里的烤串，一口气全部塞到嘴里，蹭蹭蹭地咀嚼，说话含混不清。
“明明就嚼动啊！是你们牙不好！”
“是……是我自己不小心。”余文轩的咳嗽声终于停下来了，喘着气，“嚼得动的，蘑菇很好吃。”
“嘶——没看出来你还挺会睁着眼睛说瞎话啊小鱼！”
余文轩自动忽略了元辉的调侃。
太不正常了，这俩人看见森种肉变成蘑菇，反应却波澜不惊，实在太不正常了。
“你们吃了蘑菇……”不问个究竟，余文轩实在不放心，“腐化值没有变化吗？”
“腐化值？”元辉和符映涵第三次对视，不过这次速度快了很多，“噢，你是说腐化值降低了对吧？是，确实是降了点。”
“但你说过熟的森种肉没有控制腐化的效果。”
“我说过吗？噢，好像是说过，但我说的是森种肉嘛，要是森种肉上带了腐髓，那就不一样了。腐髓能降腐知道不？团长刚才在森种身上发现了腐髓囊，估计有些漏到肉上了。”
他撒起谎来眼睛都不眨，惹得符映涵冷冷斜来一眼。
余文轩却被唬住了：“腐髓？”
他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
腐髓能降腐，难道宛铭烹饪的食物带有降低腐化值的效果，是因为腐髓？
……
“就目前的情况看，附近观众抽到的福利太多，一般森种肉已经没太大吸引力了，只有浸泡过腐髓的森种肉才能吸引他们，毕竟那玩意能降腐。”
“可是净化药剂也能降腐啊！老哥，你的排名……”
陈伟根不得不小人之心。他效仿陈翰，拿出两百支药剂作为主播福利，人气值是涨了不少，可副本排名没半点变化。
他怀疑陈翰在诓他，投放药剂后排名从垫底突进到前十，根本就是假的。
“怎么，你还信不过我？我一个三阶需要骗你？骗你能有什么好处，你发出去的药剂有半点到我手里了么？”
陈翰放下望远镜，神色半点不慌，语气中甚至带了点上位者的训导。
“你才二阶，要学的东西多着呢。单说这个腐髓，你以为它光能降腐？它还能增强体质，让身体腐化值增长速度变慢！”
“真的假的？俺咋从来没听说过……”
陈伟根当然没听说过，所谓的增强体质，只是陈翰随口胡扯而已。不过带有纯净腐髓的森种肉能降腐是千真万确。
净化药剂试了，普通森种肉也试了，他的排名依然垫底。这种怪事，陈翰还从未碰到过。
奇怪之余，他更是满腹恼火。
事到如今，只有试试带有腐髓的森种肉。要是还不行……就别怪他大开杀戒了。
陈翰眼神阴沉，面上冷笑：“还不信？看来我们的缘分也就到此为止了，大不了从现在开始分道扬镳。”
“信信信，老哥你别急啊，动不动就拆伙，言重了言重了哈。”陈伟根连忙道，“那老哥，俺们怎么找带腐髓的森种咧？”
陈翰一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模样，无奈摇头。
“那东西每只森种身上都有，就看是浸入血脉，还是集中在某个部位。血脉里的腐髓没降腐效果，顶多只能抑制腐化，只有某些部位孕育出腐髓囊，里面的纯净腐髓才具备我所说的功效。”
“不愧是老哥，啥啥都知道！那怎么找有腐髓囊的森种？”
“喏，近在眼前。”
陈伟根先一喜再一惊，什么，身边居然有森种？！
只见陈翰把望远镜递了过来。
“看这个角度，发现那只森种没？背上长了一丛骨刺，骨刺间隙里有很多红色脓包，那就是腐髓囊。”
陈伟根连望远镜的角度都没调整好，自然看不到森种，急吼吼道：“那还等啥，俺们快去啊！晚了就被人抢了！”
“急什么。”陈翰拿回望远镜。
经过积分改造，这架望远镜已然脱离物理规则，观察路径能在中途拐弯，遮挡物再多，陈翰也能看清一百米范围内的事物。
镜筒中央，有一只正在缓慢行走的森种，四肢长如麋鹿，只是“鹿角”——那一丛骨刺——长在了后背上。光秃秃的脑袋顶则多出两只鼓起的眼睛，脓包也似。
显而易见，这只森种有点特殊，它拥有视力，估计等级低不了。
望远镜往上极小幅地抬起，更远一点的地方，一道跌坐在树脚边的人影落入镜筒。
一般而言都是主播偷袭森种，森种偷袭主播，可太少见了。
至少是C级森种，陈翰估测着，微笑起来：“等他们两败俱伤再说。”
“他们？”陈伟根一怔，“有别人盯上俺们的猎物了？”
陈翰不答，正要返回去观察那只森种，突然，一道灰白的影子闯入镜筒。森种发起了突袭。
他忙校正望远镜的位置，目标视野落到那棵树。
森种的速度太快了，远超陈翰的想象。它的身体还极具韧性，在冲刺中将前身钻入下腹，使得原本朝天的骨刺全部冲往正前方，此刻一根不落，都扎入了那名主播的胸腹。
但那主播还没死。
棒球帽挡住了那人的脸，陈翰看到帽子底下喷出一大口鲜血，染红森种发白的皮。那人两手分开，一只手抓住骨刺，另一只手按在森种身上，似乎想把森种给推离。
实在是想太多了。陈翰心想。
力大无穷几乎是所有森种的共性，徒手和森种比拼力气，还是在身负重伤的情况下，简直是开玩笑。
他立即收起望远镜：“快走！趁他们僵持，我们收个渔翁之利。”
“走走走！”
陈伟根不明状况，但立即取出防爆叉，两头弯曲而锋锐，比森种的骨刺更像一对鹿角。
两人飞速往那边跑。
陈翰不愧是三阶，身体素质远非陈伟根能比，跑动起来又轻又快。陈伟根沉重的脚步声跟在后面，才跑出一小段，便觉得自己心脏病都要犯了。
他根本注意不到陈翰停下来时，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眼前的画面大大出乎陈翰的预料，戴帽子的主播没死，死的是森种。
那只森种侧躺在地上，身体好像被大力翻转过来，脑袋冲着他们。陈翰可以清晰看到，森种额头，那两只脓包眼睛的中间，有一个血窟窿，鲜血如泉水地涌。
那主播依然靠着树干，胸口满目疮痍，但依然在起伏。苍白的脸上溅了好多血点，双眼闭着，似乎处于劫后余生的状态。
意外之后，陈翰笑了。
森种死了，不用他费半点力气，这人重伤，看样子连睁眼看看他们的力气都没有，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还有比这更完美的结局么？
……
几棵桦树和茂密的灌木挡住了一片山石，山石上爬满青黑的苔藓，靠近下方有个岩凹，正好能藏几个人。
元辉扫视一圈：“你们在这儿直播过？”
“没有……”
“对呀！”宛铭的回答盖住了余文轩的声音，“你怎么知道？”
元辉看余文轩一眼，似笑非笑：“这顶上的苔藓都被热气烘干了，外面的乌草也人割了大半……真想掩盖行踪，应该放把火彻底烧掉这里。”
余文轩没吭声，他知道元辉说得对，是自己大意了。
元辉问他：“烧烤坑呢？你给填了？”
余文轩退开两步，用脚尖指：“这里。”
那地方堆着落叶，看上去和其他地方没任何区别。元辉一看就明白了，这地方整个地面都是余文轩重新铺的，想必用了外面的落叶。
落叶陈腐，哪里看起来都差不多。
“倒有点反侦察天分。”
他刚说完，符映涵从桦树干和岩壁缝隙间钻进来：“没发现庞永瑞。安排好了么？”
元辉：“好了好了，我正要出去。”
符映涵道：“你昨天不是捡了两把武器？留给他们防身。”
“……噢，还是团长想得周到。”
话虽如此，元辉从物品栏取出武器时却一脸肉疼，虽说是捡的，但多少也值点积分呢，何况在森空混，谁会嫌武器多……
刀类在森空最常见，他捡的就是两把刀，品相还行等级一般，都是“破烂”。
难怪原来的主人会死在副本里。
“团长，这东西在庞永瑞面前就跟纸糊的一样……”
“比空手好。”
最后的希望破灭，元辉只得叹了口气，调转刀把，转身想把刀递给宛铭和余文轩，却见身后的人不知何时缩到了角落里。
宛铭把余文轩护在后面，一只手抬起，掌心冲向元辉：“你别过来！”
“……”元辉糊涂了，“你干嘛？”
宛铭：“病人不可以碰刀的！”
之前用来切蘑菇的小刀也就算了，这个元辉居然还有两把大刀，比她手臂都长！
“病人？你说他，还是我？”元辉用刀指了指余文轩，不过他隐隐感觉到，真正的病人可能是大碗。
宛铭：“你们都是！你们都有很严重的妄想症，不可以碰刀，刀是锐器，很危险！”
元辉气笑：“你说啥，我有妄想症？”
“元辉。”
符映涵插话进来，干脆利落地拿过元辉手里的刀，两臂一压，两把刀同时插.进地面。
她看向角落里的人：“我说过要保护你们安全，但现在有更紧急的事。你们最好留在这这里等，我们会回来。”
元辉跟着她离开，走之前回看了宛铭好几眼，只觉莫名其妙。
“团长。”符映涵速度很快，他跟的有点吃力，仍忍不住道，“那个大碗，是不是这里有点问题？”
符映涵不用回头，都知道他在指自己的脑子。
“现在不是琢磨这些的时候。”她说，“先救出萤灯。”
不久前，她终于等到一个副本观众进入直播间，不是别人，正是郑语兰。困在地窖里的人们几个小时前便发现腐潮退散，可问题在于，地窖外有一只森种盘桓不去。
那只森种很可能对气味敏.感，在那里闻到了人类的气息，若非地窖上有厚土掩盖，恐怕早就闯进去了。
而它滞留发出的动静，吸引来了很多只对声音敏.感的森种。
简而言之，副本观众们藏身的地窖，被森种包围了。
……
宛铭竖起耳朵，直到耳朵里听不见一丝响，才站起来，勒令余文轩：“你不许动！”
她快步走到前面，双手食指和拇指各自捏住刀柄，将两把刀拔了出来，一鼓作气扔到灌木丛外。
咣当——应该是有把刀砸到了树干，然后所有动静都消失，天下太平。
宛铭这才松了口气：“好啦，你可以自由活动了——但不能去捡刀！”
余文轩的表情一言难尽，又带着点欲言又止，他是真的很想有一把武器防身。
“为什么不能碰刀？”他有些不甘心。
“因为你有病呀，我也有病，所以我们都不能碰刀。”
“可你不是有菜刀吗？”
“那不是菜刀呀。”
“菜刀不是刀？”余文轩有点愤慨了，“这句话和白猫不是猫有什么区别？”
“刀和猫有什么关系呀？”宛铭叹了口气，“余文轩，难道你没看出来吗，我的菜刀是假的呀，其实是我从张医生诊室的文件柜子上扒拉下来的铁皮。”
在她迟缓的语气下，最后一句话长得让余文轩不知道如何断句。
他还在理解话里的意思，宛铭又叹了口气，走过来拍拍他的脸：“总之我们病人是不能接触刀具的，你没发现食堂里一把刀都没有吗，都被我藏起来啦。”
“噢？难怪你们这么会藏。”
第三道人声插.进来，让宛铭动作一顿，余文轩则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腾地跳起。
正对面，那片等人高的灌木丛里蓦然出现一道寒光，横向挥斩，枝叶乱飞。
略带腐臭的树汁气味迅速扩散到余文轩鼻尖。
灌木丛被削短一片，庞永瑞阴毒的笑脸出现在其中，他右手黑色鱼刀，左手则提着被宛铭扔掉的两把长刀，鱼刀骤然间向左横切，那两把长刀的刀刃应声而断。
在“好用的”武器面前，“破烂的”武器果真如同纸糊一般。
“这么会藏，怎么还乱扔垃圾呢？”
庞永瑞调转刀刃，鱼刀指向对面的人，“两位，小垃圾？”——
作者有话说：碎碎念一下节奏问题。
这是我第二本写“脱线”主角了，经常处于状况外，导致我要找很多别的视角去描述，结果一是拖累剧情节奏，结果二是配角戏份过多。
另一本完结文《绿茶npc》就不会有这个问题，下一本《二五仔》的女主也不会有，因为她们的眼睛和行为逻辑都能和剧情看齐。
当然啦，也是我目前能力有限，希望接下来能处理得更好，这本还有好多计划好的副本和剧情没写呢，我争取这本就进步。
感谢宝子们支持，本章评论有红包。618快乐（bushi[比心][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