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他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裴俊臣觉得自己就是最关心好朋友的那个人。
自从听出祝青序不对劲后，他就开始对这人留了个心眼。直到今天早上，这人突然灵机一动，瞬间萌生了要去祝青序家里找他的想法。
他是一个多么善良的人啊！
多么的可歌可泣！多么的大公无私！多么的心细如发！
祝青序一定会非常感动吧！
裴俊臣就这么自我感动着，直到来到了祝青序的家门口。面对着前面这面冷冰冰的大门，他下意识咳了声，接着仔细地理了理领口。
见朋友，还是要有点仪式感的。
整理好仪容仪表后，裴俊臣抬手，接着郑重地敲响了面前的大门。
旋转的门轴旋转一圈，接着嘎吱一声打开——下一秒，裴俊臣面上的笑容就像被打破的冰棱子似的，“咔哒”一声崩裂开来。
“怎么是你？！”
祝青序收拾好下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裴俊臣堵在门口，正和前去开门的宋寒灯面面相觑。
“？”
短短几秒停留的瞬间，他们两人齐刷刷转头看了过来。
宋寒灯神情正常，脸上还是那幅高冷臭屁的表情。就是裴俊臣……祝青序揉了揉眼睛，他怎么从这人脸上看到了一丝幽怨？
“你怎么来了？”
来不及多想，祝青序问道。
裴俊臣和他是同班同学，今天早上上的是同一节课。按理说这人是不会冒着迟到的风险跑来找他的，但是……
“这是你的朋友俊俊吗？”
宋寒灯的话猛地打断了他的思绪。
祝青序掀开眼皮。眼见宋寒灯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他的身边，少年胳膊擦过他的肩膀，鼻尖的那颗小痣脆弱又动人。
怎么感觉自从一大早起来后，有些事就开始变得莫名其妙不正常了起来？
“你别叫我俊俊！”
裴俊臣整个脸都憋成了猪肝色：“……我才不叫什么俊俊呢！”
后悔啊！
早知道祝青序在和这个绿茶卿卿我我，他就万不该大早上跑来这人家里羞辱自己！！！
还什么绝世美人，我呸！
裴俊臣想狠狠唾弃以前的自己。
这哪是什么高冷冰山，这明明就是个绿茶！
他还没摒弃完自己，下一秒就眼睁睁看祝青序皱了皱眉头，接着责怪般地道：“喊你句怎么了，人家只是不知道想问问，你应激这么大干嘛？”
裴俊臣：“。”
“走吧走吧，再待下去就赶不上早八了。”
眼看局面僵持着，祝青序只好开口劝道。裴俊臣“哼”了一声，他第一个转身，接着便大步离开了这里。
祝青序顿了顿，下一秒便听见少年开口，语气带着一丝疑惑：“他是不是生气了？”
“没，裴俊臣很大方的，”祝青序回身锁上门，接着耐心向对方解释道，“他可能不喜欢这个称呼吧。”
宋寒灯垂下眼，垂在一侧的拳头捏紧，指尖被捏得泛白。
“我知道了，我等会去给他道个歉。”
裴俊臣打的车还停在门口。
这人明显不想理他们，自己先跑副驾驶坐着了。眼见着祝青序过去，他直接啪地一下把窗户关上，并且非常大声地说了句滚。
“……”
没办法，他只好和宋寒灯挤在了后座上。
空气一片寂静。一向吵闹的祝青序安静如鸡，副驾驶的裴俊臣懒得说话，一车人就这么沉默地来到校门口。
即将下车时，祝青序还垂着头看手机，下意识想掰动旁边的门把手。
“小心。”
掌心被人抓住，祝青序猛地回过神来。下一秒，只见旁边马路上一辆自行车擦着车门骑了过去，发出咯吱咯吱的摩擦声。
对方骑得飞快，祝青序头皮瞬间炸开，冷汗“唰”地遍布全身。如果宋寒灯刚刚没喊他，估计现在这辆自行车已经撞到车门上了。
“谢谢你……”祝青序回过头。他脸色惨白，连语气都带着些勉强。宋寒灯一愣，接着不自然地移开目光。
“没事，下次注意看路。”
宋寒灯和他们不同教室，他们没走多久便分开了。
掌心上似乎还残留着那人留下的温度，祝青序正有些走神。后面的裴俊臣兴奋地扯了扯他的袖子，接着三两步跟了上来。
“你们真没在一起啊？”
他根本就没生气，顶多是对祝青序见色忘友的行为有些愤慨。祝青序在车上跟他解释了好一通，他现在是一点气都没有了，反而是……
对他好兄弟的终身大事有点八卦。
祝青序正烦躁着，见这人还是不识好歹地贴过来，他啪的一声一个巴掌就拍到这人手心上。
裴俊臣开始嚎叫起来：“冤枉啊，你打我干嘛？！”
这人声音嚎得像杀猪，引起了旁边路人带着异样的目光。祝青序撇过头去，忍无可忍。
“你知道现在为什么下雨吗？”
“这青天大白日的，哪里在下雨啊？你是不是看错了？”裴俊臣迟疑地仰起头。
天气正好，整片天空万里无云，怎么可能在下雨？
“不，是你脑子里的水晃出来了。”
祝青序指了下自己的脑子，语气鄙夷道。
裴俊臣脑袋宕机了会，直到他反应过来，罪魁祸首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祝青序！”
“你的嘴怎么能比淬了毒的银针还毒！”
裴俊臣只能站在原地无能狂怒。
“你好像有些心不在焉。”
工作室里，周于行难得郑重地喊住了他。祝青序正在收拾器材，少年手指一顿：“是吗？”
上次拍的内裤广告的雇主很满意，最后竟然取得了很好的成绩。一时间各种客单纷至沓来，每天忙的让人喘不过气来，周于行笑得嘴都裂了。
什么都没有变，但是祝青序变了。
周于行敏锐察觉到，祝老大好像没有以前拍摄时那么有精神了。
他总是蔫蔫的，吆喝模特的语气充满恶劣，对人家的要求也更高了。但他给出的成品倒是一如既往地令人满意。
“我最近状态确实不太好，”祝青序垂下眼睛，“你看看我哪里拍得不行，我可以带回家重新调整一下的。”
“没事，就是感觉你这段时间有些累了，”周于行拍了拍他的肩，“这阵子忙过了就好好休息一下吧，我会给你加钱的。”
想到这里，周于行唉了声，接着感慨道：“只是可惜宋寒灯了，我本来还想邀请他继续拍广告的。”
自从宋寒灯那单爆了后，周于行便有了和他继续合作下去的想法。但没过多久，宋寒灯就礼貌地拒绝了他的邀请。
对面给的答复是他需要兼职，实在抽不出身来拍摄广告。
宋寒灯是个很好的苗子，自他走后周于行还暗自惋惜了很久。他叹了口气，转眼就看见祝青序收拾好东西，接着朝他挥了挥手。
“拜拜啦。”
周于行：“拜拜。”
看着祝青序离开的背影，周于行愣了下，一个荒诞不经的念头从他脑海里一闪而过。
他老大不会是因为宋寒灯不在才提不起精神的吧？
祝青序走出工作室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下来。今夜的天气很好，他仰头看了看天空，月朗星稀，万里无云。
和上次那个肆虐的暴雨夜完全不一样。
祝青序伸了下手指。明明已经过了这么久，但他还是能精确地感受到空气里蕴含的水汽。它们密密沉沉地压着他的指尖而来，似乎在下一刻就能在这里凝结成水滴，最后落下。
他似乎还听见了暴雨落在伞沿边滑落的声音，又隐隐约约听见了汽车撞破护栏时的一声闷响。
……见鬼。
祝青序摇了摇脑袋，努力地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声音从脑海里驱赶出去。
面前就是马路，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对面的红绿灯抽搐般跳动两下，接着转成红灯。
“祝青序！”
突然有人喊他。
很微弱的一道声响，微弱到似乎在下一秒就要淹没在面前无穷无尽的车流里。但祝青序听到了，他有些愣怔地抬头，接着看向了对面的方向。
是宋寒灯。
正是下班高峰期，宋寒灯被淹没在对面密密麻麻的人群中——但不知怎的，祝青序还是一眼便看到了他。眼见着这人挥了挥手，明亮的光影落在他身上。
下一秒，绿灯亮起。
他看见宋寒灯向他走来。对方步伐沉稳，速度却很快，转眼间就来到了他的身前。祝青序下意识向前一步，他张了张嘴。
“你……”
还没等他说完，宋寒灯便摇了摇头。
“没事儿，我来这里找一下周于行，”他抬起眼，“他现在还在上班吗？”
祝青序嗯了一声：“他还在这里。”想了想，他调转方向，跟着他往工作室走去。
“我跟你一起去吧。”
少年的声音从后面遥遥传来。
隔着夜色，他的声音模糊得有些不清晰：“谢谢你了。”
周于行的工作室离这里不算远。他们走了没多久，祝青序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他小心翼翼地问道：“……话说你这么晚来这里干嘛？”
“我后悔了。”宋寒灯淡淡开口。
祝青序：“？”
话说清楚啊，你在后悔什么？
“我想了想，还是想选择在这里兼职当模特，”宋寒灯皱了下眉，接着又补充了句，“毕竟这里兼职工资高。”
他还记得那个潮湿闷热的夜晚，宋寒灯靠在宿舍摇摇欲坠的栏杆上。
他曾经颓废地想，算了吧。
他和祝青序始终是两个世界的人。他是鲜艳明亮的太阳，而他是一截垂垂老矣的枯木，如果不是那天偶然的相遇，他们根本没有机会做朋友。
宋寒灯辞去了工作室的兼职，一心想离祝青序这个失控源远一点。
但没过多久，他就后悔了。
因为他很快发现，远离祝青序是一件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他变得很贪心，他只想离祝青序近一点，再近一些。
◇
第32章 祝青序，我们试试？
周于行正打算下班，关门之前却意外发现祝青序折返回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好久不见的宋寒灯。
“……”
周于行的目光落在他们贴在一起的肩膀上，心中诡异的错觉越来越大。
他们怎么靠得这么近？
应该是想多了吧。
周于行眉心跳了跳，接着便强行压下了这怪异的感觉：“你们怎么来了？”
安静的空气里，周于行看着这两人撇过头对视了一眼。接着宋寒灯咳了声，有些不自在地开了口。
“周哥，我就是想问你一下……你们工作室现在还要人吗？”
他声音绷得紧，语气也带着一丝说不出的紧张：“我最近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继续过来拍摄。”
周于行看了他一眼，有些意外。
对方语气紧张，他一度以为是什么天大的事情呢。
“没事啊，我上次都说了，我们这里随时欢迎你来！”周于行弯了下唇，笑了，“你走得这几天我们都很想你呢，尤其是祝老大。”
祝青序：“？”
他哪里想他了？
他莫名其妙地看向了周于行，没想到旁边的宋寒灯也看了过来。两人的目光在空气里胶着一瞬，祝青序便心虚地移开了眼。
“谁想他了，只是最近的模特没他好用而已。”
这些人没宋寒灯帅。
外貌条件是次要的。作为一个摄影师，祝青序对他们的动作已经纠正了很多次，但这群人僵硬得就像是个提线娃娃。
简而言之，还是宋寒灯比较好用！
似乎是察觉到宋寒灯的窘迫，周于行哎呀一声，接着大大方方拍了拍他的肩：“没事，你回来就好，我们都想死你啦！”
“上次聚会你提前走了，我还想和你一起吃火锅呢，”周于行笑，“现在不就有机会了嘛。”
他语气真诚，笑容大方，宋寒灯脸上僵硬的表情渐渐地散开。他吸了一口气，接着感激地鞠了个躬：“谢谢你了，周哥。”
他原本是不打算再去的，甚至都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没想到周于行还愿意接纳他。
他真的很需要这笔钱。
——他还很需要祝青序。
这一个动作把周于行吓了一跳，他连忙摆手：“没事没事没事，我还得感谢小宋你呢，正因为有你我们才会拍摄得这么顺利。”
宋寒灯直起身。少年衣衫洗得泛白，随着他的动作猛然绷成一条直线，他再次道谢道：“真的谢谢你。”
“没事没事……”
祝青序站在一边，也顺着他的话附和了一遍：“你再这么鞠躬周于行就要折寿了，人家还年轻着呢。”他放轻声音，“反正我们都很需要你啦。”
“你正好回来了嘛，就让着老大继续当你摄影师吧。”
周于行没把这件事放心上。
倒是没想到老大他们关系这么好。他想着想着，心里渐渐涌上一阵奇怪的感觉。
好到什么地步呢？
直到他们走下楼，在路口和他分别的时候，周于行才一拍脑壳，猛地清醒过来。
我靠。
他老大不会和宋寒灯谈恋爱了吧！
可是那个宋寒灯一看就是直男啊！不对……他老大是怎么追到手的？
这一切不真切得像一场梦。
夜幕低垂，白日尚且喧嚣的都市在此刻安静得过分。偶尔有汽车从远处的街道驶过，嗡的一声，飞速转动的车轮带起几片落叶。
两人都默契地选择了沉默。
一路无话。直到走到轻轨站，宋寒灯最后还是坚持选择送他回家。
祝青序劝他好几次，但没料到这人会在这件事上这么倔，任他怎么说都不为所动。没办法，祝青序只好劝着他站在他身后了。
宋寒灯这么倔不无道理。
轻轨轻微摇晃着，车厢里挤满了疲惫的白领和学生党。人潮拥挤，他们之间却靠得这么近，紧到宋寒灯一低头就可以碰到少年单薄削瘦的肩膀。
拥挤的人潮中，宋寒灯悄悄张开了拳头，又在没人的阴影处悄悄合上。
时间不早了。
要是祝青序再被梁温这种人跟踪……
宋寒灯咬了咬唇。尖锐的虎牙刺入皮肤，隐秘的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他不禁皱了皱眉。防患于未然，他还是送他回家比较好。
轻微的震动从脚下传来。轰隆一声，轻轨呼啸着穿过千门大桥，窗外便是漂亮的山城夜景和奔腾不息的长江。
祝青序猛然睁大眼。
漂亮的烟火在夜空中猛然炸开。朱红色的光粒在攀升中拖曳出彗星般的尾迹，接着沿着云层一路延伸，最后消失在无穷无尽的黑夜里。
他几乎是下意识想举起摄像机，但下一秒视野却陡然黑沉下来，原来是轻轨重新钻进了隧道。
“我知道了，江滩公园那边好像在举行烟火大会。”
后面有人拍了拍他肩膀，祝青序动了动，下一秒就感觉到那人低头凑过身来，颤抖的气息落在他的耳垂上。
顺着他的目光，祝青序看见了贴在墙壁上的大会广告。山茶花的香味扑面而来，下一秒那人便顺而言之地提出了邀请。
“要不要去看看？”
轻轨站离江滩公园还有一条长长的下坡路。
这里不过是靠近长江的一片江滩，每至傍晚时候，很多人都喜欢来这里吹风散步。直到他们赶到江滩上，才发现这里早已经挤满了人。
烟花大会还在继续。漂亮的烟花拖着尾巴，顺着坠落的轨迹在江面划出一道粼粼波光。
祝青序手指动了动，他正要掏出相机，却猛地发现他们正前方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对情侣。
烟花散落，祝青序眼睁睁看着长发女生往男生怀里靠了靠，然后他们接了个缱绻亲密的吻。
“……”
他默默移开目光。
眼见着男生还有继续想亲的意思，祝青序终于转过头：“宋寒灯——”
我们要不换个地方？
祝青序的声音被猛然堵住，因为他看到宋寒灯不知什么时候看了过来。男生眼眸漆黑安静，那片小小的天地里全是他的身影。
砰的一声，烟花再次绽开。不过这次，再没有人关注它长什么样了。
“你——”
祝青序干巴巴瞪着他。
所有的蛛丝马迹都在此刻链接起来，宋寒灯的目光成了那根细细的线，最后不遗余力地将所有事情都串联在一起——
少年请求又带着期待的目光，桌子上冒着腾腾热气的早餐，还有那个轻飘飘的宛如蜻蜓点水般的吻。
“……”
那个最小的概率事件在祝青序脑海里猛然亮起，接着以惊人的速度形成了燎原之势。凶猛的情感支配了他的理智，祝青序捉住他的衣角，几乎是下意识地开了口。
“我知道你那天来了我家，”祝青序紧紧盯着他，试图从他眼里捕捉到一丝一毫属于他的情绪，“那个吻，是你给的。”
“……”
宋寒灯沉默着。
天边的烟花再次绽放开来。祝青序看着他，直到他全身失去力气，整个人失控般滑落下来。
“你为什么不敢承认？”
祝青序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宋寒灯为什么亲了他但是到现在都不敢承认。
亲吻对他来说是什么？
难道不是喜欢吗？
不出所料地再次失败，祝青序难堪地闭了闭眼，接着猛地站起身来。他放开了扯住他衣角的手，整个人惨白虚浮地笑了笑。
“算了吧。”他听见他自己说。
宋寒灯猛然睁大眼。
祝青序避开他的动作，一个人摇摇晃晃往岸边走去。追一个人实在是耗尽了他的所有力气，尤其是追宋寒灯。
这种满怀希望但最后又被戳穿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堪了。
祝青序擦了擦眼睛，接着一个人默不作声往岸上走。周围的欢声笑语传来，大部分人都是顺着阶梯向下走，只有他一个人正闷着头往上走。
祝青序自认为自己是一个愈挫愈勇的人。
但这并不代表着最近发生的事一件又一件，最后化作一座沉甸甸的山把他压垮。
明明已经喜欢上我了，为什么不敢说？
祝青序捏着拳头。冷汗顺着掌心化开，接着浸湿了他的袖子。耳边传来烟花爆炸时传来的声响，他顺着方向看去，却猛然发现一辆车正朝他飞驰而来。
巨大的车灯下，他看到了狰狞的梁温。
祝青序慌张地后退几步。脚跟绊到石头，他整个人腾空而起，接着失重般向下坠落而去。
不不不不，要撞上了——
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力度，是有人扶了他一把。祝青序猛地回头，紧接着便看到了宋寒灯担忧的脸。
“对不起。”他说。
幻觉被震碎，在一片纷纷扬扬的玻璃碎片中，祝青序被他扶起站好。他看见宋寒灯收回手，声音还带着些委屈。
“我追着你喊了好久了，可是你就是如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一般，不回头也不理我。”
“？”
祝青序还没反应过来，宋寒灯便已经朝着他靠了过来。
他的动作太急，祝青序几乎是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但很快被人勒着腰部扯了过去。他闷哼一声，那人便立刻放轻了力气，但还是牢牢地把他圈在怀里。
对方呢喃般的话语落进他耳朵里。
他气喘吁吁，一看就是追着他跑了很久。但他咬字清晰，逻辑简单清楚，似乎为今天的这句话酝酿了很久。
“祝青序。”
他听见他喊他的名字。
“我刚刚就想给你说我在撒谎，我确实来你家亲了你，”宋寒灯垂下眼，“但是你根本不给我机会，直接撒腿就跑了。”
“……”
祝青序哑口无言。
当时确实是这样的……他经历了太多失败，一见到对方沉默就想逃走逃避，哪知道宋寒灯是这么想的。
夜空的烟花再次炸开。祝青序被他搂在怀里，不远处便是黑压压的人群，但他此刻却无比安心。
宋寒灯抱他了。
宋寒灯说他亲了他。
一片烟火中，祝青序安静地将头靠了过去，听着宋寒灯絮絮叨叨说了很久。从他们的初见开始，再到那场肆虐的暴雨，最后到这次漂亮的烟花大会。
祝青序突然想起，他们去广场买相机的时候，那场漂亮的烟火也是这样俯冲着落向他们。那时他回头，只看见了宋寒灯的笑和不远处长弓射箭的小天使像。
“祝青序。”
宋寒灯突然喊他。祝青序靠在他肩膀上，他下意识“昂”了声，接着就看见少年转过头来，向来冷静的话里带了一丝不自觉的紧张。
“我没学过爱人。”
“所以祝青序……”宋寒灯抬眼，祝青序眼睁睁看着他浓密的眼睫颤了下，沉黑的眼睛定定地看向他。
“我确实喜欢上你了。我想向你请教一下，怎么样才算是真正地爱你呢？”
他抬起眼，接着郑重地承诺。
“祝青序，你好好教，我会认真学习的。”
盛大的烟火骤然绽开，炫丽的光带化作一场流光溢彩的花海，接着随着风向下坠落。余光里，他看见丘比特弯着唇，象征着幸福的箭直指眉心。
【作者有话说】
咳咳原定于明天更新的，但是煮啵手痒了下就提前放出来啦～嘿嘿～
宝宝们开开心心看文，周末快乐！～
——
小宋小祝终于在一起了！（礼炮庆祝）
回去给我doidoidoidoidoidoi（？
烟花
◇
第33章 消失的宋小灯
宋寒灯并没有回学校。
烟花大会在十点结束，学校已经落了门禁，他们只能在停运前堪堪赶上了回家的末班车。
秋天到来，行道树的叶子全部脱落，人踩在脚底下时会发出咯吱咯吱的摩擦声。在人潮里挤了几个小时，祝青序的身体很疲惫，精神却兴奋不已。
宋寒灯和他在一起了。
他踩了踩脚下的落叶，觉得这一切不真切得像一场梦。
窸窸窣窣的声音里，旁边的少年微垂着眼，漆黑的影子被光线拉得老长。似乎是察觉到旁边祝青序的视线，他眨了眨眼，接着便朝着祝青序的方向看了过去。
“怎么了？”
祝青序一愣，下一秒就看见他停下了脚步。漆黑的夜色下，少年眼睛亮晶晶，他问：“我可以亲你吗？”
于是他碰碰他的嘴角，在昏黄的路灯下亲了他一下。
接吻完毕后，宋寒灯不自然地绞绞手指，再次发问：“可以牵一牵你的手吗？”
无论是语气还是态度，宋寒灯的每一个动作都透露着小心翼翼，仿佛身边的人是件独一无二的稀世珍宝。
祝青序忍着笑。
“你怼我的时候也不是这样啊？我现在是你男朋友了，你要亲就亲要牵就牵呗。”
现在这人和前几天骂他脑子里有水的样子比可是大相径庭呢。
宋寒灯：“……”
暧昧的气息被打断。
宋寒灯嘴角抽了下，最后还是抓住他的手一把揣进口袋里。旁边的祝青序被逗得咯咯直笑：“你好像个霸总，宋寒灯。”
“谁是霸总了？”
宋寒灯不满地反问道。
少年动作笨拙，指尖冰凉，相贴的瞬间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祝青序一边克制着想抽出身的冲动，一边咬牙切齿地道：“你肯定是第一次谈恋爱。”
不然怎么可能连接吻都显得这么生疏，连牵手都显得这么笨拙。
宋寒灯皱了皱眉：“我才刚上大一，上大学之前都不能谈恋爱，这叫早恋。”
“……”
“人家说不行就不行，你就这么听话吗？”似是没想到对方会抛来一个这么正经的理由，祝青序被他噎住了，半晌才反驳道。
“不行就不行，”宋寒灯拇指用力蹭过他掌心，惹得他低低哼了一声，“难道你还谈过好几个？”
“……”
行，真的行。
祝青序忍气吞声：“没有，我只谈过一个。”初恋还是个渣男，他愤恨地磨了磨后槽牙。
宋寒灯垂了下眼。
在祝青序惊愕的目光中，他眼睁睁看着这人抓住他的手，接着轻微地晃了晃。十指相扣间，他看见宋寒灯郑重地看向他，眼角眉梢都弥漫着严肃的情绪。
“那我是第二个，”他转过头来，“你把他忘了吧，只记得跟我一个谈过，行不行？”
祝青序一愣，随即撞上了少年不加掩饰的目光。下一秒，他便见宋寒灯抿了下唇，接着拘谨地笑笑。
宋寒灯眼眸漆黑一片，纤长的睫毛颤动了下，漂亮得像颗精心雕琢的钻石。
看着他的眼睛，祝青序突然想起了六岁时他捡来的狗。
小狗眼睛亮亮的，它咬着他的裤脚转，有时候还会汪汪叫几声，然后会亲昵地蹭蹭他的腿。
但是它被人扔掉了。
祝青序扣住这人的指尖。他想了想，最后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好，”他弯了弯嘴唇，最后笑出了声，“宋寒灯，那你就是我的初恋啦。”
他的小狗不在了，但是宋寒灯不会。
这一次，他不会让任何人再夺走他的小狗。
一夜无梦。
祝青序醒来的时候，他身边空空荡荡，连着旁边的温度也跟着凉了下去。
宋寒灯已经走了。
他从床上爬起来，接着揉了揉眼睛，整个人还有点懵。
宋寒灯是不是和他在一起了？
他抓了抓脑袋，迟钝地想。
好像是的。
喜悦的感觉迟迟涌来，祝青序抱着被子，在床上卷吧几下，直到最后打了几个滚后才堪堪停下。少年嘴角的弧度越扬越大，下一秒便咯咯咯笑出了声。
宋寒灯和他在一起了？？？
宋寒灯和他在一起了！！！
直到笑够了，祝青序也感觉有点累了。他扔开被子，在床上缓了好几秒后才磨磨蹭蹭下了床。
所有东西都原封不动地放在原位，整齐得像是宋寒灯根本没来过。祝青序目不斜视地走过，直到来到厨房，他才隐隐听见了从里面传来的燃烧声。
祝青序快步推开门。
灶台上的火苗微弱地跳动着，煮锅上扣着银亮的盖子，锅里还传来咕噜咕噜的水声。
旁边的冰箱上粘着张便利贴，上面还遗留着主人漂亮的字迹。
【我今天要兼职，锅里给你留了早饭。记得关火，房子燃着了不关我事。】
祝青序：“……”
他缓缓露出一个微笑。
真是一如既往的毒舌呢。
【另：大早上空腹对胃不好，你以后必须吃早饭，我来监督你。有事微信联系。】
最下面署着三个飘飞的字体：宋寒灯。
一股白色的水蒸气随之扑面而来，祝青序掀开盖子。等到热气散去，他才看清里头热着的东西——十个小笼包，五个烧卖与一瓶牛奶。
“……”
这人把他当猪喂呢？？？
但是竟然莫名其妙地有点开心。
“刺啦”一声，祝青序伸出手，接着小心翼翼地把那张便利贴撕了下来。米黄色的便利贴在手心里小小一张，他想了想，最后还是把它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口袋里。
毕竟是宋寒灯给他写的东西，这还是有必要珍藏一下的。
把所有东西放好后，祝青序划弄了几下手机。白色的通话界面空空如也，少年想了想，还是啪啪啪敲了几行字过去。
【祝青序：我看到你给我留的早饭啦。你在哪里兼职啊？有空我来找你w】
【宋寒灯：抱歉，现在才看到消息。你不用过来了，今天食堂有点忙，你先去好好吃饭吧。】
等宋寒灯回复消息后，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
祝青序正想回复，旁边却突然凑过来一个毛茸茸的白色脑袋，他被吓了一大跳。
“你偷窥我干嘛？！”
周于行“啧”了声，整个人笑嘻嘻地往他身边凑：“老大你谈恋爱了？”
祝青序下意识想说“不”，但他很快挺直脊背，接着理气直壮地回复过去：“谈了。”
谈恋爱就谈恋爱了，他为啥要遮遮掩掩的？
“哎呦，我早就发现你有情况了，”周于行挨着他身边坐了下来，不断向他挤眉弄眼，“所以那个对象是不是宋寒灯？”
祝青序很惊讶：“你还猜得挺准嘛。”
周于行哎了声，接着故作谦逊地摆摆手：“毕竟都是男同，你的心里想着什么我还是知道的。”
被周于行抓着扯东扯西一通，直到打听到这人昨天才谈恋爱，周于行“嚯”了声：“老大你可真厉害啊。”
“能把直男掰弯，牛逼。”
周于行佩服地冲他竖了竖大拇指。
东扯西扯地聊了会后，直到祝青序打算离开，周于行突然再次叫住了他。
“我爷爷要过八十大寿了，老大你要来吗？”
祝青序脚步一顿，接着回头。周于行立在原地，整个人有些紧张地看着他，神色里甚至还带了些期待。
“老人家说他很想你，”周于行叹了口气，有些欲言又止，“但是你和你家里就这样……实在不想来也没事。”
以前父母工作忙，有一段时间祝青序是周爷爷带着的。周爷爷很喜欢他，他和周于行也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
直到和家里闹僵，祝青序选择离家出走，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便再没见到周爷爷。
祝青序垂下眼。空气瞬间沉默下来，周于行动了动唇，他正要让步，下一秒却见少年点了点头，接着答应下来。
“好久没见到爷爷了，我还是要去看看他的，”祝青序抬起眼，声音温和平静，“我总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不去寿宴吧。”
“啊，那太好了，”似是没想到他能这么快答应，周于行总算松了一口气，“那下周你把你地址给我，我去你家接你。”
明明还是中午的时间，天边的云已经阴沉一片，隐隐有了刮风下雨的征兆。
一地金黄的落叶中，祝青序走到校门口，顺带抽空看了一眼手机。
【祝青序：我来食堂等你，等会我们一起吃饭哦。】
一秒，两秒。
看着毫无动静的对话框，祝青序咬了下唇，最后还是把手机重新揣回了口袋里。
他还在忙吗？
直到走进食堂，他还低头看了眼手上亮着的手机屏幕。
宋寒灯还是没回复。
早已过了饭点时间，食堂里空荡一片，只有几个阿姨正在举着拖把拖地。祝青序慢吞吞地来到那个熟悉的窗口，只看到里面黑洞洞一片。
根本没人。
周围空无一人，祝青序只好走了出去。想到对方可能在忙，他犹豫着，最后又给他发了几条消息过去。
【祝青序：那我去你宿舍等你咯。】
【祝青序：我们等会去学校旁边街上吃饭呗，那里开了一家黑山羊米粉，我相信你肯定没吃过（笑嘻嘻JPG.）】
直到他来到宿舍楼底下，宋寒灯还是没有回复任何信息。
【作者有话说】
温不离温馨提示：注意厨房安全，厨房里有明火时需要有人员在场哦～
放放本周更新频率↓
星期四，星期五，星期六，星期天，星期一
◇
第34章 你超乖的（修）
这里的情景还和他上次来时一样。
灰色的霉菌在墙壁上肆意生长，白色的墙皮早已脱落腐蚀，在地上形成一小堆一小堆的尘埃。
路过某个角落时，祝青序还看见了堆放在一边的破旧纸壳。
上次就在这个地方，他差点被这东西绊一跤。
——如果没有宋寒灯提醒的话。
祝青序吭哧吭哧爬上六楼，他心情急迫，走得也快，等到来到他宿舍已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好想见到宋寒灯。
然而，前来开门的不是宋寒灯，而是他的一个室友。对方扶着眼镜，神色奇怪地打量了他一眼。
“你是谁啊？”
“抱歉，我来找一下宋寒灯，”祝青序开口询问，“请问他在这里吗？”
“宋寒灯？”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当提到这个名字时，对方的声音似乎猛地拔高了一瞬。等到祝青序反应过来，对方已经后退一步，已经恢复到了往日的平淡。
“他现在在导员办公室领助学金呢，估计一时半会回不来，”男生收回目光，“你要进来就进来坐着等他吧。”
祝青序道了声谢。那男生没有什么表示，而是兀自回座位上打游戏去了。
上次来这里很匆忙，他在他宿舍换了件衣服便匆匆走了。祝青序拉开椅子，不禁有些感慨。
没想到下一次来到他宿舍时，宋寒灯已经是他的男朋友了。
宿舍里只有两个人。
那个室友正在埋头打游戏，空气里唯有键盘噼里啪啦的敲击声。手机震动了下，祝青序连忙拉了下聊天框——这人终于回信息了。
【宋寒灯】：抱歉，我刚刚在导员办公室。你现在在我宿舍吗，我来找你？
祝青序嘴唇弯了弯。他不自觉坐直身体，接着飞快地回复了过去。
【祝青序】：没事没事，你赶紧来找我吧。我可是为了找你连饭都没吃呢。
感觉实在太饿，祝青序接着又扔了个可怜巴巴的小狗表情包过去，内容只有三个字——
“饿瘪了”。
不出所料地，宋寒灯很快回复：“幼稚。”
祝青序咬了咬牙，他正要辩驳回去，下一秒对方便发了条语音条过来。
顾忌到宿舍有人，祝青序只好用了语音转文字。旁边的小圈圈转了两圈，小绿泡泡下面便浮现出一行灰扑扑的文字，内容倒是一如既往的简单直白。
“好可爱。以后可以多用吗？”
与此同时，祝青序意外瞥见他书桌上摆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小羊玩偶被人地摆在书架上，正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看着他。
他犹豫了一下，接着把它拿了过来。
小羊身上干干净净，白色的绒毛亲昵地刮着他的脸，祝青序埋了埋头，随即便再次闻到了那股香甜的山茶花气息。
他突然察觉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所以，宋寒灯不仅抱着这个小羊睡觉，而且还特意把它拿去洗了一遍吗？
他会抱着我的羊睡觉吗？
宋寒灯会不会打呼噜，或者磨牙？他会不会流口水，然后口水随着枕巾往下淌，直到流到一整个玩偶身上？
……？
想到这里的祝青序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旁边的男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才轻微地咳了声，然后规规矩矩地坐回座位上。
宋寒灯回到宿舍时，他第一眼就看见了缩在他座位里的祝青序同学，这人怀里还紧紧抱着那只小羊玩偶。
宋寒灯咳了一声。他快步走进宿舍，紧接着飞速拉开抽屉，看也没看地把手上的信封塞了回去。转头的瞬间，宋寒灯似是看到了什么东西，目光猛地顿住。
“走了，我们吃饭去。”
宋寒灯收回目光，语气非常不自然地开了口。祝青序哦了声，最后放下了手中的小羊。
漆黑的发梢落下，他底下的耳朵连着红了一片，祝青序一愣。不过一秒钟的时间，宋寒灯便不自然地抬了下手，连着那片皮肤都被掩去了。
直到出了宿舍，祝青序还有些恍惚：“你是不是把我的羊……”
“有一次掉地上了，我便捡起来洗了洗，”宋寒灯直勾勾看着他，“然后就抱着它继续睡觉了。”
“……”
在这人再正经不过的目光下，祝青序只能点了点头：“下次再接再厉？”
“今天是我的问题，是我没有及时关注你的微信，”饭馆里，宋寒灯开口道了歉，“对不起，下次不会再犯了。”
知道宋寒灯兼职忙，祝青序根本没有跟他怄气的打算。收到对方这么大大方方的道歉，他愣了一瞬，接着连忙摆手：“没关系，我没生气。”
“下次我会注意的。”
宋寒灯示意般晃了晃手机，祝青序抬眼，打量的目光从他的手机上一掠而过。
——他这手机是好几年前的吧，都要退休了还在用。
他还没看清楚，对方就迅速收回手，接着把手机放回了口袋里。祝青序移开眼，若无其事转移开话题：“你要吃什么？”
这家羊肉粉店是他最近扫街发现的。贵是贵，但这家店肉加的特别多，祝青序很喜欢拉着裴俊臣一起来吃。
宋寒灯接过菜单：“就黑山羊米粉吧，”他看了眼对面的人，接着补充道，“二两的就行。”
“你是小鸟胃吗？”祝青序好奇地询问。
宋寒灯冷着脸回答：“不，我是大王八胃。”
“……？”
“我在食堂吃过了，我不饿。”宋寒灯咳了一声，他有些不自然地收回目光，没再说话。
祝青序冷笑一声：“你早上给我留八个包子五个烧卖时也没这么想啊。”
把他活活撑死那种。
宋寒灯皱了皱眉。他正要开口反驳，这时老板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笑眯眯地打招呼：“哎呀小青！又来吃米粉吗？”
“是啊。”
老板看向了宋寒灯：“这是你朋友？我倒是第一次看见他哎，以前好像都没来过呢。”
“是朋友。”祝青序回答。
老板哎呀一声，他看向宋寒灯，真心实意劝道：“二两米粉咋个够嘛，年轻人就该多吃点噻，小青说的也没有问题。”
“你是小青朋友，啷个加蛋不收费，下次记得还要来哈。”
老板还语重心长拍了拍他的肩。似乎不熟悉这么亲密的动作似的，宋寒灯身体随之一僵：“谢谢你，老板。”
“没事没事，就当交个朋友。”
老板笑呵呵地收起菜单，接着便前往厨房备菜去了。
学校旁边的这条美食街他很少来，更别说被其中的陌生人突然拍肩膀了。宋寒灯一直紧绷着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他默不作声抬起眼，正好与祝青序的目光撞个正着。
许久后，祝青序终于开口。
“老板人挺好的，”他话锋一转，突然提出要求，“我可以坐过来吗？”
小饭馆是长桌长椅的风格，祝青序就坐在他对面。宋寒灯点了点头，眼见着这人飞速跑过来，他挑了挑眉。
祝青序伸出手，接着拍拍他的头以示鼓励。
宋寒灯住进了祝青序家。
说住并不准确，因为宋寒灯经常兼职上学两头跑，有时候太晚了还是会回宿舍住。祝青序倒是几次开口想让他把兼职辞了，最后想了想还是算了。
这是宋寒灯的兼职，他无权干涉男朋友的自由。
但当他每次看见宋寒灯因劳累而憔悴的眼，他内心还是会抑制不住地升起这个冲动。他想说，算了吧，你其实不用这么辛苦。
他赚的的钱够养他们很久了。
次卧被腾了出来，宋寒灯把枕头被子搬到了祝青序床上。说来也巧，自从男朋友住进来后，祝青序再没有做过一次噩梦。
梁温给他带来的影响如同挥之即去的潮汐般，就这么渐渐消失在他的生活里。
“这就是你家？”
祝青序钻进周于行车里，见着他这么说还反问了他一句：“这不是我家是谁家？”
周于行有些感慨：“没什么，就是想说老大你牛逼，在二十岁就买了自己的房子。”
在同样的年龄，他还在伸手朝他老爸要钱，没想到祝老大就已经彻底搬了出来并且有自己的房子了。周于行再次感慨道：“真的很厉害。”
“别说了，我被你夸得有些害羞，”祝青序瞥了他一眼，“好兄弟不搞基啊，我怕我男朋友误会。”
“……”
周于行所有的感慨戛然而止。
“谁想跟你搞基了？”
周于行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见祝青序上车，他该死的好奇心又涌了上来，最后忍不住多嘴一句，“你给老爷子买的啥礼物啊？”
“普洱茶饼。”
见他要问，祝青序也没藏着掖着。周于行嚯了声：“那你可真是买对了，这老头子天天嚷着要喝茶，还想见见他的大宝贝祝孙孙。”
相比于祝青序，一头白毛的周于行明显更不受待见。老人家喜欢比较，一得空就开始把这两人之间做对比，听得周于行好几次从家里狼狈而逃。
祝青序抿唇笑了笑。
他也算是被周爷爷带大的，直到家里闹矛盾之后才和周家断了联系。直到前几天和爷爷打了电话，老人家不懂他为什么不回去了，还在电话筒里一股劲地抱怨他为什么不回来。
老头子身体好，声音洪壮有力，一直在说想他了。
关于这次的普洱茶饼……祝青序想。这是宋寒灯建议选的。
那时的他们在床上。房间里灭了灯，视野里黑漆漆一片，祝青序只感觉男朋友紧紧贴着他，炙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物随之传来。
“我老家盛产普洱茶，”宋寒灯提议道，“如果是送长辈礼物的话，我建议送普洱茶饼过去。”
他笑了笑：“我们那里走街串巷就是这样的，很多人会带茶饼送人。”
那天晚上，他们相拥着讲了很多事情。宋寒灯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冷，他很少开口说话。
大多数时候讲话的人都是祝青序。他絮絮叨叨讲了很多事，从童年到现在，从现在到宋寒灯。
祝青序选的事情都很有趣，宋寒灯听完后也笑了笑，亲密地蹭了蹭他的嘴唇。
“可惜我没有什么童年趣事……”他垂下眼，声音有些低落，“否则我就可以和你讲了。”
“喂，老大。”
祝青序的思路被周于行猛然打断。他抬起眼从后视镜里看见这人欲言又止半天，最后才小心翼翼问道。
“就是……叔叔阿姨等会也要来，你待会打算怎么办啊？”
他哈哈一声，语气也不免有些尴尬：“毕竟你们的关系，不是很好嘛。”
【作者有话说】
宋寒灯（puppy版）：我是不是很乖？
祝青序（摸摸头）：你超乖的，我的小狗～
◇
第35章 我好像有点想你
该怎么面对他的父母？
已是傍晚时分，夕阳正随着轨迹飞速下坠，祝青序垂下眼。他在紧张。
自从上次和他爸不告而别后，祝青序已经有很久没有跟他们搭过话了。陈女士倒是想和他灌鸡汤，但每次都被他不动声色地糊弄过去。
怎么办？
掌心里传来手机嗡嗡的震感，祝青序被猛地唤醒。微信上边多了个小红点，原来是宋寒灯给他发了条消息过来。
【宋小灯】：你在哪里？家里好像没有人。
一看到这人的消息，祝青序心情瞬间奇好无比，连着嘴角都忍不住向上扬了扬。
他飞快回复：“我去爷爷家啦，你可以回家等我（小狗晃尾巴JPG.）”
对方的信息很快发了过来。
【宋小灯】：可是我没有你家的钥匙啊。
对哦。祝青序猛地一拍脑壳，宋寒灯前几天才搬过来的，他一直想着得给他钥匙，没想到最后还是给忘掉了。
但是没关系。
【祝青序】：我家门口旁边有个花盆，你把它搬起来，那下面就藏着把备用钥匙。记得复原哦，被小偷看见就不好了。
周老爷子庆寿的酒店在市中心，祝青序到的时候已经天黑了。
老爷子喜欢排场，年轻的时候担任某大学的教授，八十大寿更是要铁了心地要风风光光庆祝。祝青序进入宴会的时候，第一眼便看见了他爸他妈。
“……”
空气瞬间沉默下来。
祝淮山穿着件灰扑扑的夹克衫，陈女士倒是穿了件漂亮的旗袍。几人目光相撞的瞬间，祝青序眼睁睁看着他妈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对他说什么。
“爸，妈。”
光拖着不是办法，祝青序只好上前打了个招呼。
旁边的祝淮山皱了皱眉。他拉过陈女士的胳膊，接着冷冷地哼了声：“得亏你还认得我，否则我还真忘了你这个儿子呢。”
“哎呀行了，周叔的寿宴就不要吵架了，”眼看着空气里又充满火药味，陈思韫连忙劝他，“给人家周叔个面子，行不？”
祝淮山总算没说什么了。他冷冷地看了祝青序一眼，最后狠狠撇过头。
“别跟我提祝青序，我不认他。”
陈思韫哎呀一声。她叹了口气，接着看向了祝青序：“宝宝啊，这次晚上回来吃个饭不？不为你爸爸什么，但好歹要为妈妈考虑考虑啊。”
她抓住他的手，语气近乎哀求：“你看周围这么多人都在看我们，好歹给妈妈个面子。行吗？”
陈女士说得没错。他们闹得动静大，一时有很多人纷纷往他们这里看来。
祝青序顶着众人的目光，只好点了点头，勉强答应。
“好，那我等会跟你们回去。”
他垂下眼，尖锐的指甲抠入汗涔涔的掌心。都到这时候了，他第一时间想的反而是在家里等他的宋寒灯。
刚刚在车上聊天的时候，他答应他要早点回来的。
宋寒灯的语气仍旧平淡，却带着些隐隐的兴奋。他叮嘱他早点回来，他从超市买了点东西，明天早上给他做酱香饼和红枣燕麦粥。
自从宋寒灯住进家里后，这人每天变着花样给他煮吃的，祝青序起床最大的动力也随之变成了猜他今天会做什么饭。
他越聊越开心，直到周于行按了按喇叭，皮笑肉不笑地提醒道。
“喂，我的车上可不能弥漫着恋爱的酸臭味。”
祝青序哦了声，随口问他：“所以你找到男朋友了吗？”
“……”
周于行幽幽抽了声气。
“虽然你是我老大，但我不介意在这时同归于尽，顺带把你送走哦。”
祝青序终于闭嘴。
这顿饭他吃得度日如年。
原因无他。祝青序的出柜让祝淮山感到丢脸，他不愿意将这件事说出去，于是只是对外宣称儿子太忙不回来了。
周家人自然也不知道，于是将他们的座位排在了一起。
祝青序左边坐着祝淮山，右边坐着陈思韫。他爸脸色非常不好，甚至连看都不肯看他一眼，倒是陈女士给他夹了很多菜。
当她再一次给他夹了一筷子东坡肘子后，祝青序终于艰难地开了口：“……妈，你还是别挑了，我已经饱了。”
“饱了？这怎么行？”陈女士仔细把他打量了一遍，目光里带着心疼，“我就知道你不爱吃早饭……”
祝淮山在一旁冷冷开口：“你真是老妈子多管闲事，他爱吃不吃饿死算了。”
“老祝！”陈女士不赞同地瞪了他一眼。祝淮山冷哼一声，接着转过了头。
“不过……”祝青序一愣，接着又听陈女士开了口，“如果我没看错，你好像比上次胖了点？”
“气色也比以前好了些。”陈思韫笑了笑，再次仔细地叮嘱，“以后还是要多吃点饭。”
祝青序沉默了。
宋寒灯在大排档学到了炒菜的精进手法，这人天天变着样给他做饭，祝青序肯定吃的嘎嘎香。甚至因为舒适的饮食，他的胃也再没疼过。
思索间，周爷爷被周于行搀着踱步过来。大家一看寿星来了，都纷纷站起来向老人家敬酒。
“周叔生日快乐！希望您寿比南山，岁岁平安，年年康健！”
“周爷爷生日快乐！”
祝青序也跟随大家站起来敬酒。
“哎，没事没事。”
周爷爷摆了摆手。老头子慈眉善目的，他的目光在人群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祝青序身上。
“你可终于回来了啊，我以为你忘了我这个爷爷呢！”老头子呵呵笑道，语气带着一丝宠溺。
“对不起爷爷，我今年学习忙……”祝青序挠了挠头，很不好意思。
所幸周爷爷并没有跟他较真的意思：“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以后常来家里坐坐！”他拍了拍胸口，接着道：“收了这么多礼物，就属你的茶饼我最喜欢！”
即使年龄已到八十，周爷爷的精神依旧不输当年。老头子装着一身熨贴的衣裳，气质神采奕奕，敬完这一桌酒后就前去下一桌了。
远远地有声音传来，是周于行在和他爷爷拌嘴。
“……你看人家祝青序！你看人家一头黑发多精神，就你天天染起个白毛，不晓得的还以为你是我爷爷！”
周于行委屈：“可是我觉得白毛帅啊……”
“帅帅帅帅个串子！这次我非让你染回来不可！”
趁着宴席间隙，祝青序给宋寒灯发了条消息过去，内容是他今天晚上回父母家不回来了。
那边似乎陷入了犹豫中。连着好几分钟，祝青序都看着屏幕上是都是“对方正在输入中……”，直到过了很久他才发了消息过来。
【宋小灯】：没事，明天见。
祝青序和这冷漠的五个字对视了许久。
直到屏幕熄灭的前一秒，那人才再次发来了消息。
【宋小灯】：青序，我好像有点想你。
“走了，还在和谁聊天啊？”陈女士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祝青序慌忙抬起头来。寿宴结束，宾客们都纷纷起立往外走，祝青序也连忙站起来跟上。
祝淮山不想理他们，一个人在前面走得飞快。陈思韫抓着他的手，一路上跟他说了很多事情。
夜幕低垂，沉闷的空气如一张巨大的黑色幕布压顶而来，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前兆。
“……儿子，你在听吗？”
祝青序愣了一下，紧接着回过神：“我在听的。”
“妈妈再给你说一遍，你等会给你爸爸好好道个歉，”陈思韫叹了口气，手心重重拍在他的肩膀上，“都是一家人。吵什么吵，尽让别人看了笑话。”
“……”
祝青序选择沉默以对。
他们上了车。陈思韫跟着坐在前排，他便独自一人坐在了后面。外面传来隆隆的闷雷声，祝青序垂了垂眼，最后把车窗拉上。
他妈妈不懂，他和祝淮山的矛盾不是因为他出柜爆发的。
那最多只算一个临界点，只能算作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和他爸的矛盾是一件一件日积月累地堆积起来的，而最早的时候应该要从他很小的时候开始。
——要从祝淮山丢了他的小狗，又在他面前炫耀一般数钱开始。
昨年他出柜时和祝淮山大吵一架，其中就提到了被他丢掉的那只狗。祝青序语调不稳，一脸愤怒；祝淮山表情冷漠，甚至还有当笑话看的趋势。
“我说你就是记仇，丢你一只狗算什么？”祝淮山语气不屑，“我看你对家里人冷漠，倒是对外面捡来的一只野狗衷心得很！”
牙齿刺进皮肤，皮肉外翻，祝青序尝到了浓烈的血腥味。他忍着情绪，拼命地控制了自己哭出声来的冲动。
为什么要丢我的狗。
那是我的，我的小狗。
它不是野狗。它是我从花坛里捡来的小狗，是我把它亲手抱到医院，一口饭一口饭喂养它长大的小狗。
你凭什么因此审判我，你凭什么拿我受伤的表情作为你教育成功的例子，并且因此而乐？
祝淮山还在骂他，语气也逐渐激动，内容从骂他倒贴男人到骂他厚颜无耻败坏老祝家的脸。直到被陈女士拉开，祝青序才拉上行李箱，接着嘭地一声摔上了门。
身后传来祝淮山骤然激烈的咒骂声。
那些声音钻入他的耳廓，钻入他的皮肤，钻入他的骨骼里，化作灰色的藤蔓缠绕着，成为他一次一次奋力挣扎但再也醒不过来的梦魇。
“还不下车？坐着等死？”
祝青序猛然回过神来。面前的车门被拉开，祝淮山冷着脸盯着他，嘴里蹦出的话倒是一如既往的难听。
“看着我干嘛？跑了这么久不认识你老子了？”
轰隆一声，一道明亮的闪电如利剑般撕开夜空，豆大的雨滴冲破束缚，哗啦一声倾泻而下。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之夫夫相性一百问】
Q：你们觉得自己的厨艺怎么样？
宋寒灯（谦虚版）：还可以。
祝青序（骄傲版）：非常好吃！！！！
温不离（宣布测评结果）：宋寒灯做的菜嘎嘎香，祝青序做的能吃。
（但只是能吃了）
◇
第36章 他想抱抱宋寒灯
“你终于回来了，你不知道妈妈有多想你。”
陈女士抬手用力地擦了擦眼睛，眼角泛红。旁边的祝淮山冷哼一声，他未曾表态，而是抓着报纸就在沙发上坐下了。
祝青序的目光掠过陈思韫的肩膀，最后直直地落向窗外。
窗外暴雨如注，密集的雨点敲打着玻璃，发出巨大的噼里啪啦声。雨水顺着窗台落到家里，祝青序一愣，下一秒便见着陈女士走过去重重关上。
“啪”的一声，雨水顺着她的力度四溅飞起。陈思韫弹了弹衣角，抱怨道：“这鬼天气是越来越冷了……”
“宝宝，”她看过来，“你冷不冷？妈妈给你拿件衣服过来。”
祝青序连忙摇了摇头。
“不用了，妈。”他有些紧张地挺直脊背。
眼前是一年多没有回来的家，客厅里的装饰也没有变过。他坐着的仍旧是熟悉的皮革沙发，但不知怎的，祝青序却莫名觉得这一切都陌生了许多。
——包括面前笑意盈盈的母亲和冷着脸的祝淮山。
“自己没长手吗，什么东西都要你妈拿。”
祝淮山皱了皱眉。他放下报纸，纸张与桌面发出重重的碰撞声，陈女士连忙劝阻：“孩子才回到家，你唠叨什么唠叨，我看你就是……”
“祝青序这样就是你这个妈惯坏的！”
陈女士脸上的笑容一僵。祝淮山没再说话，而是躺回沙发上重新看起了报纸。
客厅里的气氛再次降至了冰点。
祝青序再也坐不下去，他猛地站起身来：“妈妈，我先回去休息了。”
与其坐在这里和家长无休止地冷战，他还不如回房间跟男朋友视频通话。祝青序有些遗憾地想，可惜他吃不了明天早上的酱香饼与红枣燕麦粥了……
“急什么急？现在还早。”
这次是陈女士叫住了他。祝青序回过头，她看着他，语气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平静温和：“我们一家人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就坐在这里聊聊天嘛。”
祝青序只好回去坐下。
陈女士抓着他的手，仔仔细细地问了他许多问题。祝青序只好一条一条回答，直到最后语气越来越虚浮，思绪也无可救药地发散开来。
陈女士问他学习怎么样，祝青序说还好。可他想回去跟宋寒灯煲电话粥。
陈女士问他在外面生活习不习惯，祝青序说很不错。可他想吃宋寒灯给他做的早饭。
陈女士问他谈恋爱没，对方小姑娘长得是什么样子，可不可爱乖不乖巧。
祝青序罕见地沉默了。
因为在这里坐着的人都知道，他喜欢的是男人。而他的妈妈正拿这个明知故问的答案试探他，并且试图把他掰回“正轨”。
客厅里的气氛再次僵硬下来。眼见祝青序拒绝作答，陈女士只好笑了笑，嘴角弯起的弧度很不自然。
“没事儿，妈妈只是想问问你的前途问题，”陈思韫死死抓住了他的手，“我和你爸爸商量了下，决定把你送去海外留学。”
耳边传来嗡的一声，祝青序猛地睁大了眼。
“没错，我们的决定就是这样，”一直没说话的祝淮山也开了口，“虽然最近的生意并不乐观，但是你是我的儿子，我还是得砸锅卖铁供你去上学啊。”
祝淮山放下报纸。祝青序的目光和他猛地相撞对方也只是扶了扶眼镜，接着淡淡地开了口。
“现在学历市场这么卷，不出去镀个金怎么行？更何况你还学着个烂专业，”祝淮山直起身，“以前的事情我不计较了，你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好好学习，为不久后的留学做准备。”
“把房子卖了。”
祝青序咬唇，指甲不自觉深深抠入身下的皮革。他手指颤抖，力气也越来越大，接着便听见祝淮山再次开口，仍旧是高高在上的语气。
“蠢人就是蠢人，只有你才会想到把房子买在那鸟不拉屎的地方，”祝淮山讥笑道，“既不保值又不能拆迁，也不知道你买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
手指颤抖地向下，皮革布料被划破，那一块地方随即传来了火辣辣的疼痛。祝青序沉默着，最后抬起头来。
“你问过我的意见了吗？”
祝淮山声音一顿：“什么？”
“我说，”祝青序站起身来。他看着面前的祝淮山，目光冷淡，“我不想去留学，我也不想去卖房子。你在擅自做决定的时候，问过我的意见了吗？”
轰隆一声，闷雷在远方的天空炸起。一道刺眼的闪电划过窗外，整个房子陷入了短暂的黑暗，接着便迅速恢复了正常。
宋寒灯今天的心情难得愉快。
找到钥匙回家后，他去楼下的购物中心逛了一圈。自从和祝青序住在一起，很多东西都没有时间补充，他便想着自己先去买了补上。
走至日用品区，紧接着他便在货架上看到了一支漂亮的蓝色牙刷。
宋寒灯脚步一顿，没想到直接被旁边的售货员抓住了空子。
“小帅哥，一个人来买牙刷吗？”阿姨快速把洗漱套装推到他面前，语气非常热情，“有女朋友吗？我们店最近在搞活动，情侣牙刷买一整套更优惠哦！”
“……”
宋寒灯嘴角不动声色抽了抽。
女朋友吗？
没有。男朋友倒是有一个。
阿姨没骗他，这套大礼包里包含了牙刷牙膏刷牙杯洗脸巾，加起来的确比平时更便宜。宋寒灯垂下眼，他的目光随即落在了其中的牙刷上。
里面装着两支牙刷。一支蓝色，一支粉色。
阿姨见他动心了，连忙抢着继续推销道：“小帅哥莫要犹豫了，这粉色可多好看啊。给你女朋友用她会越来越漂亮，越长越水灵的。”
一分钟后，宋寒灯看着购物车上满当当的菜和其中格格不入的粉色牙刷，一时有些恍惚。
他真买了。
水灵灵的粉牙刷多好看，他想看着祝青序用。
在蔬菜区又逛了一圈后，宋寒灯收到了男朋友的第二条微信。对方可能很忙，短短一句话里打出来了好几个错字。
他说，他要回父母家住，今天晚上不回来了。
宋寒灯放开手中的购物车。他回了条消息过去，但祝青序再也没有回复过来。
只好不买了。
宋寒灯只好推着购物车，最后默默把其中易变质的熟食放回了货架。没办法，还是等他明天回来再做吧。
索然无味地在超市逛了一圈后，宋寒灯便回到了家。把菜整理收拾干净后，外面已然下起了雨。他靠在沙发上，顺手划了下他们的聊天界面。
祝青序还没回复。
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闪电划破寂静的夜空，震耳欲聋的闷雷声随即在耳边炸开。宋寒灯放下情侣牙刷，他垂下眸，有些担忧地给祝青序发了条消息过去。
祝青序还是没回。
他伸出手，默默地把洗漱台上的情侣牙刷放好。湿润的触感从掌心传来，宋寒灯抬起头，目光落在外面一旁被雨滴疯狂敲打着的玻璃上。
雨越下越大了。
又过了很久，雨声还是没有停歇下来的意思。宋寒灯攥着手机，困意袭来，他阖了阖眼。面前的聊天页面空空如也，祝青序还是没有回复信息。
他离开宴会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想必现在已经睡着了吧。
雨点的声音变得沉闷，他的精神力也在被时间一点一点消磨掉。在最后一次闭上眼睛后，他手心里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发出了微弱的响声。
宋寒灯立即清醒。
手机屏幕亮着，上面只有短短的两行文字。
困意迅速消散，宋寒灯猛地起身，抓起雨伞就往外跑。
【祝青序】：宋小灯，我被我父母赶出来啦（小狗哭唧唧JPG.）
【祝青序】：我现在在小区门口，你能过来接我一下吗？
祝青序觉得自己是很冷静的。
他很冷静地听祝淮山给予他的“建议”，很冷静地告诉他不想这么做，随后又无可奈何地见着他爸跟他吵了起来。
“你一个小孩子知道怎么做？我明明是为了你好！”
因为极度的愤怒，祝淮山的五官死死皱在一起。他面目狰狞，胳膊被陈思韫拽着往后退，让祝青序几度有了他要打死他的错觉。
“我看你就是在胡闹！不听我的话你能怎么着？”祝淮山吼道，“房子留着给那个酒驾的野男人吗？”
“祝青序，你一定要跟着他这么堕落下去吗？！还是说，你一辈子都要喜欢男人？！”
在陈思韫的尖叫声中，祝淮山抽出皮带，眼看着就要抽到祝青序身上。
“你个不男不女的神经病！！滚出去，滚出祝家！！”
原来祝淮山是知道的。
那一瞬间，祝青序感觉自己失去了身上的所有力气。
他知道他的房子地址，他知道他的的前男友是梁温，他还知道梁温因为酒驾进了监狱，那么……
祝淮山是不是知道宋寒灯的存在了？
没来得及多想，他拉开门，随即疯狂地向外逃去。他不想再留在这里，他只想见到宋寒灯。
他只想快点见到宋寒灯。
身后传来祝淮山歇斯底里的谩骂声和陈女士的哭喊声，祝青序脚步顿了顿。他没再回头，而是直接钻入了磅礴的暴雨中。
他无依无靠。他想回家。
他想抱抱宋寒灯。
他很想他了。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之夫夫相性一百问】
Q：觉得对方像哪种动物？
宋寒灯：小羊。
祝青序（坚定）：哈士奇。
宋寒灯（满头问号）：我哪里像哈士奇了？
◇
第37章 这也是人之常情？！
宋寒灯连一秒钟也不敢耽搁。
外面还下着倾盆大雨，他抓着外套往身上一穿便匆匆下楼去了。直到走到外面，他被迎面而来的寒风一吹，然后结结实实打了个寒颤。
冬天要来了。
直到找到祝青序的时候，这人还在小区门口窄小的屋檐下可怜兮兮地躲着雨。见到宋寒灯的时候，这人傻兮兮地笑了下，接着胡乱地揉了把脸。
“三分零五秒。”
“什么？”
他的声音很快被雨声掩盖，宋寒灯没听清，少年下意识地皱了下眉。祝青序摇了摇头：“没事。”
屋檐狭小，尽管祝青序已经试图尽可能地把自己缩进墙面里，但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淋了个透彻。宋寒灯的注意力很快其转移：“你淋了一路回来的？”
“没有。”
祝青序捋了下湿透的头发，接着朝着宋寒灯弯了弯眼睛：“就是打车的时候被淋了下，没关系的。”
从父母家跑出来后，祝青序立刻打了车打算回家。只不过雨下得太大，即使他已经很小心规避了，但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淋湿大片。
“穿上。”
祝青序哎了声，接着便眼睁睁看着宋寒灯利落地脱下身上的外衣。他刚想拒绝，下一秒这人就撑起伞，语气里还带着催促：“好冷，我们走快点。”
宋寒灯身上只穿了件睡衣，单薄的布料勾勒出少年清瘦的身形。震耳欲聋的雨声中，祝青序的手向深出摸索着，接着紧紧抓住了他的。
“你是不是已经睡了？”
宋寒灯低头看路，空气里传来了他闷闷的声音：“……没有，才刚睡没多久。”
似是察觉到对方的沉默，宋寒灯连忙解释道：“没关系，明天是星期五。”
星期五没有兼职。
祝青序仍旧沉默着，宋寒灯突然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心慌。他抓住对方的手，另一边手则是抬手开门——祝青序的吻覆上来的时候，宋寒灯唔了一声，整个人都被重重地抵在冰冷的门板上。
“你等等！”
跟他相处这么多天，祝青序罕见地对他展现出极其倔强的一面。他不听，宋寒灯只好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推开他。
“……怎么了？”祝青序掀起眼皮，“我们不能接吻吗？”
他是一条漂泊无依的船。持续的雨水令人失温，祝青序头昏脑胀，他只想把整个身体狠狠蜷缩起来，之后本能地朝着面前的热源贴紧而去。
不管采用什么手段，他都下意识地想靠近宋寒灯。
眼观旁边的宋寒灯。他嘴唇被人咬破，正以一个怪异的姿势被人裹挟在门边。
往日清冷的少年一脸狼狈，两人俱是气喘吁吁，湿透的衣服紧紧贴在一起。潮湿怪异的触感正沿着他们相贴的地方源源不断传来，宋寒灯喘着气：“你先换好衣服。”
他们一个穿着睡衣，一个披了件外套，这个姿势怎么看都是越看越怪异。
“不用，再等会就干了。”祝青序看向面前的人，几乎是以命令般的语气道：“我想亲你，宋寒灯。”
宋寒灯低了低头。湿透的发梢垂落，祝青序还隐约闻到了香甜的山茶花气息。
下一秒，天旋地转，祝青序被人狠狠抵在门板上，少年一只手抓着他纤瘦的手腕，力度大得让他不由得溢出了一声闷哼。
他垂下眼，下一秒便碰上了他的唇。
相比于刚开始的那个吻，宋寒灯的技术仍旧生疏且没有长进。直到他的动作弧度越来越大，两个漆黑的人影开始依偎在一起，如同缠绕的藤蔓般纠缠不清。
冰凉的山城的夜里，只有他们在屋内相拥相吻。屋檐上的水沿着斜坡掉了下来，雨越下越大，之后彻底掩盖了屋内暧昧旖旎的水声。
很久之后。
直到他们分开，祝青序大口喘着气，平坦的胸膛随着他的动作剧烈起伏着。
“宋寒灯，”他抱怨道，“你的虎牙磨到我了。”
“娇气。”宋寒灯总结。
他没有说谎。一条长长的银亮的线落在他们之间，祝青序嘴唇被人报复性地咬了回来。少年歪着头，白皙皮肤上的那抹鲜红显得格外刺眼。
下一秒，祝青序却犹如一只惊弓之鸟似的，他猛地跳了起来！
只见宋寒灯突然凑近，少年低着头，猩红柔软的舌蹭过那片娇嫩的皮肤。粗糙的触感彻底唤醒了祝青序的理智，他试图往后退，却很快悲哀地发现无路可退。
“你你你……你耍什么流氓！”
祝青序瞪着他，目眦欲裂。面前的宋寒灯眨了眨眼，语气无辜。
“怎么了？”
一片漆黑中，漂亮少年衣衫凌乱，胸口的扣子被人扯开，露出了一片白皙的胸膛。在祝青序惊愕的目光下，他毫无廉耻地伸出舌头，沿着嘴角暧昧地一舔。
短暂的一个动作，祝青序的皮肤却像是点燃了火般，开始剧烈地燃烧起来。后背撞到铁门边，少年快速擦了擦被他舔过的地方，故作镇定道：“你从哪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乱套了！！！
宋寒灯这么一个纯洁的小朋友，他是怎么突然开窍，而且还冲他的脸这么舔了一下！！！
祝青序还在胡思乱想，突然感到了一阵奇怪的触感。他顿感不妙，接着顺着直觉慢慢地看了过去。
在他们相贴的地方，小小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起了军姿。它摩-擦着祝青序的/臀/缝，隔着一层薄薄的衣物，祝青序甚至感到了它上面狰狞的跳动着的青筋。
“……”
“…………”
“………………”
空气骤然安静下来。祝青序目瞪口呆地盯着面前的人，神色仿佛是第一天刚认识他这个人。
漫长的沉默中，反而是宋寒灯最先不好意思了。他咳了一声，接着往后倒退了一步。
“人之常情。”
他僵硬地解释道。
祝青序最期待的画面并没有发生。
宋寒灯比他还不好意思，扔下这个词语后就飞速往厕所里跑去了。听着从里头传来的哗哗水声，直到祝青序换好衣服，这人还没出来。
祝青序钻进被窝里，接着哀愁地叹了口气。
宋寒灯还是太嫩了。
这种从直男转变而来的gay，通常都是非常不好意思的。祝青序在被窝里滚了两圈，越往后想越感到美好的生活在朝他招手。
他好爽啊。
他有钱有房，还有宋寒灯这么一个水灵灵的美人在他眼前晃悠。等到他找到一个借口，一定要抓紧机会把美人爆炒了，一想到宋寒灯脸上可能出现的求饶表情，啧啧啧……
祝青序越想越爽，从父母家带来的伤心难过愤怒都抛去了九霄云外。少年抓着被子卷吧卷吧兴奋地滚了好几圈，直到撞上了什么东西。
他哎呀一声，随即对上了宋寒灯冷淡的目光。
“你在玩墨西哥卷饼？”
祝青序才察觉到厚厚的被子已经被他卷吧卷吧卷完了，他嘿嘿一笑，默默顺着来时的轨迹滚了回去：“……我不是在等你嘛。”
被子在他身后铺展回去，宋寒灯笑了声，接着坐了下来：“很晚了，睡吧。”
咔哒一声，宋寒灯熄灭了灯，整个房间顿时暗了下来。
祝青序感觉到宋寒灯靠了过来，被子被掀开，一具年轻滚烫的身体随之紧紧靠了过来。祝青序没有躲避，而是顺理成章地把手耷拉到他腰上。
宋寒灯的声音闷闷地从被子里传来。
“……睡了，别闹。”
祝青序哦了一声。他没听宋寒灯的话，而是变本加厉地伸出腿，接着毫不犹豫地搭在了这人身上。
宋寒灯的用处之一——祝青序的人形抱枕！
他感到身下的人明显僵硬了一瞬，但他并没有把他推开。
窗外的雨声渐渐小了起来，祝青序睁着眼。他盯着面前漆黑的天花板，宋寒灯的呼吸声很近，一波接一波地扑打在他耳边。
睡不着。
他转了个面儿。宋寒灯可能真的困了，他伸着胳膊把人捞了回来：“别动了，困。”
少年声音模糊不清，里头还交杂着一股浓浓的倦意。祝青序想了想，终于在他睡去的前一秒开了口。
“你去厕所里解决了这么久？”
“……”
宋寒灯哼了一声，明显不想理他的样子。
祝青序等了很久，旁边的人都再也没发声。直到身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祝青序转过头，隔着一层黑暗静静地看向了他。
隔着极近的距离，祝青序清晰看到少年整个人缩在被子里。他漆黑浓密的睫毛垂下，只露出了一片极小的白皙的皮肤。
……睡着了。
漆黑的夜色像静静流淌着的河，他淌过河流，静静地打量着旁边的这个人。直到确认这人已经睡着，祝青序才抓住他的手，小声说道。
“宋寒灯，我被我爸我妈从家里赶出来了。”
“……”
祝青序见他没反应，接着便自顾自说了下去：“我买这个房子的原因其实是躲避渣男和逃离我家，你知道吗？宋寒灯，你已经无路可退了。”
“你和我是一条船上的人了，”祝青序冲他做了一个鬼脸，“你要被我永远囚禁在这里了，你怕吗？”
“……”
身边的人久久没有反应。
许是感到和睡着的人说话没意思，祝青序终于困了。他用力眨了眨眼，搁在旁边人的手沿着弧度滑落下去，最后轻轻砸落在床上。
困意迅速袭来。在他睡着的前一秒，他突然听见了宋寒灯的声音，很小，但在这夜色里显得格外清晰。
“祝青序……我已经是你男朋友了，这不是什么过家家般的Cosplay游戏，我也不会跑路。”
少年拍了拍他的肩，声色是罕见的温柔。
“不要胡思乱想了，晚安。”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之夫夫相性一百问】
Q：请问各位的身高是？
宋寒灯：186
祝青序（坚定）：180
（测试结果：宋寒灯186cm，祝青序178cm）
温不离（递话筒）：祝青序同学你对本次结果有什么异议吗？
祝青序：嘿嘿，四舍五入啦，四舍五入～
◇
第38章 可爱灯灯，青序亲亲
“裴裴啊……”
对面的裴俊臣呕了一声，恶心得差点连隔夜饭都吐出来：“别叫我裴裴！！！”
祝青序眨巴眨巴眼，佯装无辜道：“可是我觉得这个叫法好听啊。”
裴俊臣握着手机，头一次产生了穿进去把祝青序暴揍一顿的冲动。这人叫他裴裴，宋寒灯叫他俊俊，这俩男同一唱一和的到底要干啥？！
该死的男同。
他忍了忍，最后还是勉强忍下了呕出来的冲动：“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说吧，想给你爸爸上奏什么？”
祝青序嘿嘿一笑。面前是熟悉的居民楼，他拐了个弯，那家大排档的招牌已经近在眼前：“儿子啊，你爸爸我终于追上宋寒灯了，今天给你打电话就是给你报喜的。”
出乎意料地，裴俊臣并没有很意外，连着声音都带着一股平静。
“哦，”对方声音平淡，似乎早已预料到这个结局，“你俩还没做？”
“……”
祝青序苦啊。
那个雨夜宋寒灯明明都有反应了，他只要动动手指就可以生米煮成熟饭顺带霸王硬上弓把宋寒灯上了，没想到他男朋友非常害羞，结果跑得比兔子还快。
他一边想着一边咬牙切齿地回答：“男人——重在精不在快。”
裴俊臣的声音遥遥传来，充满鄙夷。
“废物。”
“……”
作为一个男人竟然被人看不起，祝青序磨了磨牙，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我迟早会爆炒宋寒灯的，你等着！”
“行了行了，谁想听你的恋爱历程了，”眼看走势越来越奇怪，裴俊臣连忙转开话题，“对了，我想问你的生日怎么过。”
祝青序脚步一顿。
马路对面就是宋寒灯兼职的那家大排档。正是正午时分，大街上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怕被发现，祝青序连忙找了棵大树躲了起来。
哦，再过一个月就是他生日了。
往年生日他都和裴俊臣在一起，几个男生组个局子过过算了，而现在……祝青序挠了挠脑袋。作为宋寒灯的老公，再出去跟别人厮混影响不好。
毫无眼力见的裴俊臣还在喋喋不休：“……你不是谈恋爱了嘛，我就想着今年的生日带上他我们一起过，你觉得……”
祝青序打断了他的话。
“算了。”
他弯了弯唇，声色也变得骤然柔和起来：“今年我打算和宋小灯一起过，毕竟是我们之间的第一个生日嘛……”
裴俊臣：“……”
他面无表情地挂断电话，面无表情地给手机消毒，最后连机带壳地扔进了垃圾桶里。
该死的男同，请立刻滚出他的生活。
成功气走裴俊臣后，祝青序心情大好。他躲在树荫下方，抬起眼偷偷往对面望去。
早已过了饭点时间，一向忙碌的大排档也清闲下来，里头空空如也。祝青序眯起眼，他隐约看清了里头立着的一个人，看起来似乎是宋寒灯。
神不知鬼不觉地，少年拿起相机，快速调好镜头对准了他。
距离被骤然拉近，祝青序调整焦距，终于在取景器里再次看清了宋寒灯的身影。少年弯着腰，手指还抓着蓝色的抹布，指尖泛白。
祝青序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无论隔了多久，宋寒灯的那张脸还是会让他怦然心动——即使现在在一起了，祝青序还是会下意识觉得他好好看。
他手指动了动，不自觉地按下快门。
快门响起的瞬间，祝青序清楚看见这人抬起乌黑的睫毛，下一秒便朝着他的方向看了过来。他吓得手指一抖，等反应过来时人已经不见了。
宋寒灯去哪里了？
祝青序还在愣神，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下，他吓得差点把相机甩飞出去：“我擦——”
“在拍我什么？”宋寒灯挑了挑眉。眼见着这人要看他相机，祝青序迅速反应过来：“不给！”
宋寒灯收回手指。
“不给算了。”
祝青序冷哼一声，迅速把相机关机，三两下把它揣回相机包里。宋寒灯好笑地看着他的动作：“出来干嘛？外面这么冷。”
祝青序脱口而出：“找你玩啊。”
“现在不行，我晚上才下班。”宋寒灯拍了拍他的肩膀，祝青序连忙跟了上去：“我就是想你了，我保证乖乖待着不捣乱的。”
来到大排档，祝青序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小梅。相比于夏天，小姑娘个子似乎拔高了些，她笑容有些羞涩：“又见面啦，青序哥。”
“好久不见，小梅。”
小梅嗯了一声，冲着他们慌乱地笑了下便一溜烟跑去后厨了。
宋寒灯给他找了个避风的位置：“你先坐着。”他弯了弯唇，鼻尖的那颗小痣显得灵活又生动，“我先去拖个地。”
祝青序站起身来：“哎，要不我来帮你。”
宋寒灯委婉拒绝：“算了，我怕你帮倒忙。”
“……”
他无事可干，只好眼睁睁看着宋寒灯洗干净拖把，再把整个店内仔仔细细拖了一遍。
初冬的太阳洒进店内，暖黄的光线透过未干的水渍，在地面上铺开一片柔和的光斑。
宋寒灯就在他旁边，在一个抬眼便恰好能看见的位置。祝青序甚至能肯定，只要他一招手，宋寒灯立刻就会过来。
熟悉的距离，熟悉的温度。祝青序突然想起，以前他在食堂堵人的时候就坐在这个位置。
他坐在沙发上前咔哒咔哒摆弄相机，宋寒灯站在窗口前认认真真打着工。少年衬衫单薄，几缕碎发垂在额前，那双漂亮的眼睛乌黑明亮，抬眼时目光还会和外边的祝青序对视上。
万分可惜的是，当时的宋寒灯是个彻彻底底的直男。
祝青序思绪万千，那时的他大概也没想到，最后他真的追到了这个看似冷漠实则温暖的少年吧。
他正在走神，突然看到宋寒灯走过去跟小梅说了什么。小梅点点头，小姑娘往祝青序这个方向看了下，最后抿着唇点了点头。
他们叽里咕噜说什么呢？
下一秒，宋寒灯便利落地把身上的围裙脱了下来。祝青序直起身：“怎么了？打扫完了吗？”
“不是。”
宋寒灯垂了垂眼，他抬手，温热的手指擦过祝青序脖颈：“跟小梅换了半天班，等会出去跟你玩。”
本该最隐秘的地方猝不及防被人触碰，皮肤上突然传来他人滚烫的温度，祝青序愣在原地，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看着宋寒灯利落地把他的围巾整理好，少年收回手，后退一步：“你围巾乱了。”
“哦……”
祝青序抬了抬手，倏尔嘿嘿笑出了声。他压低声音：“宋小灯，你好可爱，我想亲你！”
“……”宋寒灯老脸一红，“你在说什么屁话。”
由于是临时决定出来，他们没有一个人准备好。在街上漫无目的逛了两圈后，祝青序便拉着他的手临时决定去看电影。
老电影院里空荡荡的，里头稀稀拉拉地坐着几个人，显得格外冷清。外面的电影海报被晒得泛白，边角翘起，晒干的纸张几乎风化，脆弱到一碰就碎。
祝青序低着头选了半天，直到宋寒灯抱着爆米花回来，这才临时做了决定。
“就这个吧。”
他选了部青春校园恋爱电影。
宋寒灯嗯了声，他对祝青序的决定没有什么意见。直到取了票来到影院，祝青序才发现这里空空荡荡根本没有什么人。
“……”
直到周围灯光彻底暗下来，祝青序瞅着前排稀稀拉拉坐着的几对小情侣，有些尴尬地开了口：“我们好像包场了……”
隔着一层黑暗，宋寒灯的声音遥遥传来：“包场挺好的，我不喜欢热闹。”
他就坐在他的身边，隔着一个扶手的位置。祝青序一抬手，他甚至都可以毫不费力地触摸到少年的指尖，往上摸索便可以碰到他的耳垂。
祝青序轻咳一声，他决定收起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开始认认真真地聚精会神地看电影。
但电影开始没十分钟，他就看不下去了。
这部电影仍旧是烂大街的文艺爱情片，开头是女主转学到班级遇到高冷男主，男主不苟言笑之云云……祝青序皱着眉，按照套路来说，雌竞的女二应该马上出现了。
没过多久，祝青序果然看见了恶毒漂亮的炮灰女二，并开始跳着脚在主角之间作死。
祝青序彻底丧失了耐心。
他转过头，看向了一旁的宋寒灯。少年直着身，乌黑的眼眸里倒映出一点小小的光斑，连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
祝青序没辙，他抓着爆米花嘎嘣嘎嘣咬了几口，开始偷偷看旁边的宋寒灯。
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刚刚好，正好盖住了他跳得过于剧烈的心脏。
一下，两下。
祝青序抬起眼，贪婪的目光划过少年锋利的下颌线，再到他凸起的喉结，最后落到他瘦削的肩膀上。
他老婆真好看。
巨大的银幕里，女主在女二的捣蛋下从高处摔落，幸好男主及时救场。当男主搂住女主的瞬间，祝青序在想怎么才能亲宋寒灯。
宋寒灯太好看了。
不在这截完美的脖颈上落下大大的吻痕便是他大大的失职！
祝青序舔了舔唇，心里的小恶魔探了探头——想把宋寒灯强势摁在座位上，然后一阵猛猛狂亲，直到亲到男朋友眼泪汪汪求饶为止！
“我好看吗？”
宋寒灯的声音猝不及防在耳边炸响，祝青序啊了声，接着慢半拍地抬起头。只见当事人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已经看了过来，少年翘着腿靠在座位上，脸上还带着一副似笑非笑的戏谑神情。
“没……”
祝青序还没来得及扯谎，银幕上的男主紧紧抱住女主。大难不死，他们开始相拥而吻。
舒缓的bgm响起，及时盖住了音响里传出的暧昧水声。祝青序眼睁睁看着宋寒灯凑近，少年挑了下眉，接着他在距离他不到十公分的地方猛地停下。
“祝青序，或许你想试试？”
他问。
【作者有话说】
这个祝青序已经沉浸在自己是攻的幻想里，
不知天地为何物了（扶额苦笑JPG.）
——
放放本周更新频率：
星期四，星期六，星期一
◇
第39章 你在想啥呢，我是攻！
“祝青序，”宋寒灯勾起唇，眼里也不知不觉多了点笑意。
恶作剧得逞的笑意。
“这个爆米花很甜，你要不要试试？”
“……”
祝青序的幻想被他结结实实打了个粉碎。
他掀起眼皮，不太用精神地“哦”了声，随手捻起颗爆米花扔进嘴里：“我知道了。”
“你还要不要吃？”
他直起身来，怀里还抱着一大捧爆米花。少年虹膜是通透般的黑，眼尾更是翘着，看人时让人难免有种被小狗注视一般的错觉。
被人这么看着，祝青序心跳猛地漏跳了一拍。
“行啊，你喂我。”
宋寒灯嗯了一声，少年指尖触碰到他嘴角的前一秒，祝青序有些不自然地移开目光。这不移还好，一移他便不可避免地看见下面的小情侣一个比一个亲得热烈，已然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
祝青序僵在原地。他转头也不是，不转头也不是。
唇边已经传来爆米花的香甜气味，祝青序僵着脖子，眼见着旁边的人已经凑了上来，在他耳边笑了一声。
“你如果想的‘试试’是这个样子，那么我也可以。”
“……！”
祝青序攥紧座椅，他哈哈干笑两声：“这不好吧……电影院里其实有监控的，能把人看得一清二楚……”
“没关系。”
祝青序一懵：“什，什么？”
下一秒，祝青序感觉整个身子一软，接着便不可避免地向着座位深处倒去。少年瞪大眼睛，目光从宋寒灯那张漂亮薄削的唇上一掠而过，随后便落在了他叼着的那颗饱满香甜的爆米花上。
宋寒灯低头，祝青序看见他垂落的头发，浓密的乌黑的眼睫，随后那颗爆米花被塞进来，他尝到了甜甜的蜂蜜味道。
不同于他这个人的冷漠，宋寒灯的唇显得又热又软。祝青序闷哼一声，整个人不自觉发出了一声不成调的哼哼。
“你小声点……”
那颗爆米花被推送至口腔深处，两个人最柔软的地方纠缠在一起，祝青序眼巴巴地抬头望着他。一片黑暗里，他看见宋寒灯耳垂上也有点隐秘的红，少年眼睫抖了下，接着开口。
“不要被别人听到了。”
小心翼翼的试探终于等到了光明正大的回应，祝青序闭眼，任着对方在他唇边重重碾压过去。
在隐秘的角落里，他们就像其他的普通情侣一样，在最深处享受着对方的体温和亲吻。等到黑暗散去，他们又要维持好白日下那副精致的皮囊，做彼此亲密熟稔的那个陌生人。
关系是隐秘的。
体温是生动的。
伪装也是精湛的。
后面的电影讲的什么他也不知道了。他只知道他被人抵在座位深处，爆米花也被他失手打翻，撒落一地。直到散场的时候，祝青序的腿已经软得不成样子。
旁边的宋寒灯倒是比他镇定，他看了他一眼，接着挽起袖子揩了下他的嘴角。
“你脸上全是口水。”
祝青序瞪了他一眼。
约会计划到此结束，没有人想在街上逗留下去，他们几乎是以最快速度回了家。一进屋宋寒灯就把祝青序摁在沙发上，动作肆无忌惮地扫过他的唇。
直到最后，两个人都已经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两个人都是年轻气壮的大小伙子，这么擦枪走火的做法不免让他们都起了点反应。
“……”
祝青序看着宋寒灯复杂的目光，心里暗喜——终于可以爆炒宋寒灯了！！！
房间的空气缓慢地流动着，暧昧得几乎要滴出水来。宋寒灯两只胳膊撑在沙发上，他低着头，眼中的神色晦涩难懂。
“就是那个……我们动真格的话是不是要走后门？”
祝青序狂喜。
是吗？！他辛辛苦苦看了这么多18r大片不就是为了今天吗？！终于可以逮着宋寒灯爆炒……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下一刻便眼睁睁地看着宋寒灯探身过来。少年的掌心滚烫炙热，上面还带上了一层薄薄的茧——这是他日复一日辛苦兼职的成果。
他摸索着，动作熟练地握住了他的小小祝。
“……？？？！”
奇异陌生的感觉_电流般传遍全身，祝青序脊背猛地_弓起，柔软的腰身不堪重负地_颤_了一下，随即便感到了宋寒灯落在了他最为敏感的腰窝处。
“别……！”
隔着一层衣物，属于祝青序的液体便从里面渗了出来。宋寒灯啧了一声，他没松开手，用的力气反倒更大了些。
没过多久，祝青序的身体_软_了声音哑了，他只好眼睁睁瘫在沙发上，任凭宋寒灯握住他的小小祝。宋寒灯瞅着他，手指轻飘飘地在上面打着转。
“什么都没有准备好……”宋寒灯抬起头来。男生语调是罕见的和缓，祝青序甚至从中听见了对方无辜的语气，仿佛被人握住的是他似的。
“我舍不得你疼。”
祝青序心里哀嚎一声。无奈全身上下失去反抗的力气，他只好软绵绵地瞪了他一眼。
你在这白日做梦想什么呢？
我才是1，我才是你老攻！！！
他们翻来覆去不知道耗了多久。
其中祝青序的好了，但是小小灯又不知疲倦般地又起立了好几次，搞得祝青序敢怒不敢言。
路过镜子时一看，祝青序看见自己脸颊通红，唇角还带着干涸的不知名水渍。他暗骂一声，在心里把宋寒灯这个畜牲东西骂了千百遍。
草！
真不愧是老处男，亲人毫无手法，一亲起来就要了他的命。祝青序委屈地回到沙发上，刚一落座就被宋寒灯搂着靠了过去。
“你干什么？”
宋寒灯动作一愣。面前的少年表情委屈，白皙的脸颊通红，原本漂亮饱满的唇也破皮受伤，表面也浮现出一层淡淡的血丝。
而把祝青序咬成这样的，是他。
想到下午的那些荒唐事，宋寒灯移开目光，藏在发丝后面的耳垂也“轰”地一声燃烧起来。
“对不起……下次我会轻一点的。”
宋寒灯语气真诚。
祝青序冷哼一声，这才感到先许解气。
等到下次他要把宋寒灯摁着整三天三夜，直到把他整得下不了床为止！！！
他正在胡思乱想着，嘴唇边突然传来一阵冰冰凉凉的触感。他闷哼一声，下意识地想要挣扎，但转瞬间便被人死死地摁在怀里。
“别动。”
祝青序顿时失去了力气，他看着宋寒灯拧开瓶盖，沾着凡士林的手指轻柔地碰在他受伤的地方，最后随着体温缓缓化开。
窗边的纱帘半掩着，天空已经半黑了，只有微弱的光从玻璃透进房间里。令人心安的黑暗中，宋寒灯突然开口道。
“我们的第一次约会好像打了水漂呢。”
祝青序抬头，猝不及防对上宋寒灯的眼。
他慢吞吞地弯了弯唇，接着笑了起来：“没事的，我们以后还会有很多机会的。”
折腾了一下午，两个人都累了。宋寒灯抱着他安安静静待了一会，接着便起身做饭去了。
祝青序拉开灯。被整了这么一通，他都有点困了，只好耷拉着眼皮歪在沙发上翻着手机。
周于行给他发了条信息，时间是三个小时前。
【周于行】：老大，你后天有空吗？有时间的话带着大嫂过来一趟呗，我又搞到了一笔大单。
“什么广告啊？”祝青序问。
周于行回复得很快：“是这样的，有个客户要拍西装广告。我想了想，最后还是向他推荐了宋寒灯，毕竟他很上镜嘛。”
周于行有自己的考量。
他本来是想让熟男模特去试镜的，但周于行考虑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让宋寒灯来试试。毕竟宋寒灯天生有着少年人的一副好皮囊，连身形都像是被仔细打磨过的，就是个天生的西装架子。
如果不行，他还可以重新选模特慢慢来。毕竟截稿时间还久，他不急。
祝青序答应下来。
他跟周于行又聊了会天，手中的手机突然震了下，原来是宋寒灯给他打了三千块钱。
“？”
祝青序眼皮一跳。
厨房门被人推开，祝青序莫名其妙地看了过去。
宋寒灯端着菜走了过来。少年身上还栓着围裙，额边的碎发被蒸汽熏得黏成了一小缕，乖巧地贴在他的皮肤上。
他们都没有什么胃口，所以宋寒灯这次只做了碗简单的青菜豆腐面，上面还卧了个荷包蛋。等他一坐下，祝青序就抓着手机开了口。
“你给我突然打钱干嘛？”
祝青序感觉怪怪的。宋寒灯早不打晚不打，偏偏在他们折腾了一下午之后才打，这笔钱看起来就像……
票资。？？？
脑子里突然蹦出这个莫名其妙的词语，祝青序眼皮重重一跳，瞬间觉得宋寒灯看他的眼神都变得别有深意了起来。
虽然收了钱很高兴，但是……靠，这人今天晚上不会还要拉着他整一顿吧？？！
大罗神仙来了都遭不住啊！
宋寒灯坐了下来。在祝青序惊疑的目光中，他叹了口气，语气无奈道：“你在想什么呢，这是我A的生活费。”
他不说还好，一听这个名词祝青序的脸都垮了下来。
“你说什么呢，你都是我男朋友了，什么A不A的，”祝青序转开目光，他有些不高兴，“我还没有到穷到养不起你的地步。”
他没说谎。
宋寒灯物欲低，家里的做饭家务都被他承包了，祝青序基本没花什么钱。前几天宋寒灯还给他买了个粉色牙刷，祝青序极其抗拒粉色，最后这支牙刷还是落到了他的手里。
更何况……
虽然宋寒灯一直没说过，但有一个事实他们都知道，最后却没有一个人没有开口。
那就是……宋寒灯的经济状况特别不好。
每一分钱都是他辛辛苦苦兼职赚来的，比起花自己的钱，祝青序更舍不得花他的钱。
“下不为例，我给你退回来，”祝青序冷哼一声，“自己的钱自己揣着，就别扣扣搜搜给我挤出来了。”
宋寒灯用力抓住筷子，指尖泛白。
他一直是一个独立的人。自从搬进祝青序的家后，他便一直有这个想法了。
祝青序和父母决裂，他的钱赚得不容易。如果一直占着别人的便宜不放，他这就不叫男人，甚至都不配叫做人。
他抬起眼：“你收下，如果你不收的话，”他咬了咬唇，眼中罕见浮现出一抹倔强的神色，“那我就回宿舍睡觉，不在这里过夜了。”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之夫夫相性一百问】
Q：所以那支粉色牙刷到底沦落到了谁的手里？
祝青序：谁想要粉色牙刷啊？
宋寒灯：可是我觉得粉色衬你……（委屈脸JPG.）
温不离（适时打断）：粉色适合宋寒灯，因为他比较闷骚，over
◇
第40章 一个吻就够了
祝青序生气了。
这是祝青序头一次在宋寒灯面前发火。
宋寒灯刚一说完，他便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少年摔了筷子，接着猛地站起身。
“你不在这里过夜算了，谁稀罕你啊！”
宋寒灯一愣，他根本没料到祝青序有这个想法：“我不是这个意思……”
祝青序根本不听他解释，他冷着脸，抓着外套便快步离开。
宋寒灯连忙追了上去。不过还是晚了一步，下一秒，一扇巨大的门便甩在了他的脸上。
“……”
祝青序请他吃了个闭门羹。
宋寒灯揉了揉被砸疼的鼻子，他直起身，眼里流露出罕见的茫然。
他好像惹他不高兴了。
整整十八年，宋寒灯从来没有给过人好脸色——准确来说，宋寒灯不需要为任何人付出情绪，更别说会遇见把别人惹毛的事情。
独行的个性早已融入骨髓融为一体，冷漠早已成为了他的保护色。
他开始不知所措起来。
宋寒灯抬手，冰凉的温度自木板之中传来，他忍不住动了动手指。他罕见地犹豫了。
怎么办？
他说错话了，祝青序真的生气了。
所以，接下来他该怎么做？他该怎么道歉？
隔着一扇薄薄的门板，里面的人似乎自进去后就没了动静。狭小的走廊安静不已，安静到宋寒灯能清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急促而慌张。
“祝青序……”
他垂下眼，冰冷的手心覆在门扇上：“我错了，你先出来好不好？”
“……”
没人理他。
宋寒灯又敲了好几下门，确认祝青序是真的不想理他之后，他叹了口气。过于紧张的情绪导致肌肉都在酸痛，他腿一软，干脆挨着墙壁坐了下来。
“祝青序，我知道是我的问题，”他抬起眼皮，目光落在冷冰冰的门板上，“我没有不要你，也没有丢下你回去住的意思。”
“你回个话，这件事就按照你的意思来，行不行？”
“……”
“嘭”的一声，卧室的门终于被打开。祝青序抓着门把手，他看向坐在地上狼狈的宋寒灯，感觉心脏某个地方被人狠狠揪了一下。
“……大冬天坐地板上也不知道冷。”
祝青序看着他，接着伸出手：“等会感冒了，别坐了。”
由于那一段不愉快的小插曲，他们留在桌子上的面条都坨了。
祝青序跟在宋寒灯后面，看着他若无其事地倒掉面条，接着再在锅里加上水。他还在出神，面前的宋寒灯突然猝不及防转身。
“怎么了？”
他的额发被蒸汽熏得湿漉漉的，有些狼狈地贴在皮肤上。祝青序喉头紧了紧，突然很想过去抱抱他。
——而他确实这么做了。
背后人靠过来的一瞬间，宋寒灯全身一僵，随即便渐渐放松下来。
隔着一层水汽，祝青序小心翼翼靠过来。少年的臂膀温热且有力，见着宋寒灯没排斥之后，他便紧紧贴在了面前人的背上。
“对不起，这次是我任性了。”
宋寒灯一愣。他想回头，无奈锅里的水开了，他只能站在原地听着祝青序继续：“是我把你的意思理解错了，我以为你的意思是以后都住在宿舍，再也不过来了……”
“是我没有理解你的意思，还朝你这么发脾气，”祝青序的头发扫过他的脖颈，声音很闷，“对不起，我让你受委屈了。”他说。
祝青序向来是一个患得患失的人。
小时候背着父母偷偷养了条狗，最后却被祝淮山撞见卖掉了；长大后好不容易为爱出柜勇敢一次，直到渣男出轨顺带送他一场未完成的谋杀。
直到宋寒灯的到来，祝青序才勉强从梦魇的泥沼中爬出来。
他再也不会梦到血腥的车祸，再也不会半夜惊醒，再也不会在一片漆黑的视野中干瞪着眼，直到整个夜晚悄然过去；
他再也不会胃痛，再也不会忍着苦涩把胃药塞进嘴里，因为宋寒灯会提醒他每天吃早饭。
现在，宋寒灯却说他要离开。
溺水的人好不容易浮出水面，却被人告知要扼住喉咙，再一次拖进那个不见底的深渊。祝青序情绪瞬间失控，他冲进卧室关上门，连着把宋寒灯和他的解释都关在了外面。
现在冷静下来，祝青序才后知后觉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控。
他们絮絮叨叨聊了很久。
祝青序没有什么避讳，他直接将家里僵硬的关系大大方方摆了出来，但聊到祝淮山时他还是不可避免地跳了过去。
他不想让宋寒灯太操心。
“……总之，我的家庭就是这样。”一口气说完这么多，祝青序感觉喉咙有些发涩，便抓起旁边的水喝了下去。
头顶的灯光在水里折射开来，隔着一层玻璃，祝青序终于看清了对面人的神情。宋寒灯紧紧盯着他，眼中没有丝毫的同情或怜悯，只有满满的心疼。
心疼？
突如其来的词语让祝青序心脏猛地震了一下。他有些慌张地垂眼，再次拿起了水杯：“听了这么多，你应该懂我的意思了吧……”
“我很缺乏安全感的。”
祝青序放下水杯，还有闲情开了个玩笑：“你以为我说的囚禁你是开玩笑的啊？我不许你……”
我不许你离开我。
“我不会离开你的。”
对面的声音和他的心声猛然重合，祝青序有些愕然地抬起了眼。
他看见宋寒灯朝他走来，接着在他身前蹲下。少年眼眸乌黑明亮，浓密的睫毛在眼睑处投落一片浅浅的阴影——像是一只围绕在主人身边的犬类动物。
“祝青序，”宋寒灯抬头看他，“我很好哄的，一个吻就够了。
“你让我一辈子跟在你身边，成吗？”
这场小插曲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他们俩各退一步，宋寒灯负责家里的日常开销，祝青序负责家里的水电费。直到睡觉的时候，祝青序整个人趴在他身上，正喃喃自语着什么。
“你自己说的不会离开我……”祝青序打了个哈欠，“你可不要骗人啊。”
宋寒灯嗯了一声，祝青序终于安下心来，就着这个姿势沉沉睡了过去。
在细微的呼吸声中，宋寒灯抬起眼睛，目光落在了一片漆黑里的最深处。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他猛地闭上眼，在心中默念道。
我不会离开你的。
我的小太阳。
挑着周末的时间，祝青序带着男朋友去了一趟周于行的工作室。
宋寒灯的外形条件很好，甲方见到他后便爽快地定了下来，并且顺利签了合同。
周于行躲在一边笑嘻嘻数钱，直到甲方离开时还拍了拍宋寒灯的肩，试图挖人。
“小帅哥，以后考虑当模特吗？”
“不用了，”他礼貌地拒绝了对方的邀请，“我现在还不成熟，总之谢谢您的欣赏。”
对方惋惜地摇了摇头，不过最后并没有强求什么。
面试，签约，签合同，一系列问题解决后，时间已来到晚上九点。很多人忙得都没吃晚饭，周于行一拍桌，豪爽地决定请众人吃小龙虾。
“好耶——！”
在一片欢腾声中，周于行笑嘻嘻地揽过了宋寒灯的肩膀：“这次不是多亏了你嘛，我们的大功臣！”
“没事。”
猝然被人这么亲密地搂过，宋寒灯整个人僵了一下，语气也瞬间变得不自然起来：“这是我应该做……”
“哎呀，这么生疏干嘛，”周于行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今天我们好好吃一顿啊，可不要像上次那样跑了。”
“……上次你提前走了，老大一个人多伤心啊。”
宋寒灯一顿：“什么？”
周于行干咳一声，语气郑重：“加油哦，我可看好你了——嫂子？”
他的动作过于滑稽，连着平时淡淡的宋寒灯都忍不住笑了笑。白毛少年站起身来，身上的链子丁零当啷直响，拍了拍他的肩便离开了。
没过多久，周于行点的外卖便到了。众人都处于年轻气盛的年纪，奶茶啤酒小龙虾整起，都嚷嚷着不喝趴下不许走。
“光吃东西多无聊，要不我们玩游戏？”
有人提议道。
祝青序歪在他胳膊上。这人软得像一滩水，整个人哼哼唧唧地歪在他身上，大有赖在原地不起来的架势。
“你是个三岁小孩吗，天天哼哼唧唧地想要我抱？”
宋寒灯扶正了他的头。祝青序嘿嘿一声，他很快坐直了身子：“你要不要吃小龙虾？我来给你剥。”
“你好好坐着就行，不要乱倒我身上，”面对着祝青序殷切的目光，宋寒灯有些无奈地开口。他利落地戴上手套：“我给你剥。”
祝青序唔了一声，慢吞吞地掀开眼皮，随即一顿。
对面的化妆师小姑娘脸颊微红，目光顺着他和宋寒灯的方向飘来飘去，嘴角还扬着一个极为诡异兴奋的笑容。
“？”
他试探性地挥了挥手：“嗨？”
“……”
被抓包了，化妆师哈哈一笑，接着尴尬地移开了目光。
“我们玩转酒瓶吧，瓶口对着哪个哪个就参加真心话大冒险，你们说行不行？”
还没等他理清楚思路，旁边的周于行便顺而言之地提议道。
身前的盘子发出啪嗒一声响，祝青序循声望去，就见到宋寒灯就着一大盘鲜美的虾肉推了过来。
“你要玩吗？”祝青序问。
宋寒灯独来独往的性格他是知道的，如果他真不想玩的话，那他会给周于行说一声提前走……
因为剥小龙虾的动作，他的整副手套都染上了红艳艳的汁水。宋寒灯歪了歪头，虎齿噙着塑料微微一扯，那副手套便被他利落地脱了下来。
一滴红艳的汁水落在他的手背上，顺着腕骨的弧度缓缓滑落。
少年皮肤白皙，鲜红和雪白的对比便显得格外刺眼。祝青序感觉有些晃眼睛，他移开目光，喉结也不自在地滑动了下。
老婆好漂亮。
“没事，我就留在这里，”他看着他，眼尾也微微往上挑了挑。
“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作者有话说】
宋小灯是真正的魅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