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chapter“鸿门宴”
陆西林停好车,乘电梯的时候正好碰上同样才到医院，也要上楼的刘政。他快手按下电梯关门键，门还没关严实,刘政一只手就插进了门缝里。
电梯门又开了，刘政走进去，对着陆西林挤眼睛：“看见我躲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陆西林在心里恨自己手慢,嘴上却说道：“我躲你了吗？我都没看见你。”
刘政：“少来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是不是怕我问你和涂小姐的事？”
陆西林装傻到底：“我和她有什么事？”
“别装了，老实交代，你和她到底什么关系，别告诉我是普通朋友啊,这话别人不信,我更不信。”刘政手一勾,紧紧地箍住陆西林的肩，一副他不说实话就不松手的样子,“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陆西林挣了挣，刘政跟一条大蟒一样,缠得死紧。他翻了个白眼,恨恨道：“她是我老婆，老婆！你满意了吧？”
刘政不松手：“说实话！”
“我说的就是实话。”
“你之前还说她不是单身。”
“对啊,她都是我老婆了,怎么会是单身？”陆西林破罐破摔。
刘政懵住了,他喜欢劲爆的消息，但陆西林这消息过于劲爆，以至于假得要死,信不了一点。
“你就编吧你。”刘政嗤一声。
“爱信不信。”
陆西林找了个机会，拿胳膊肘往后杵了下刘政的肋骨，在他吃痛的时候，快速挣脱他的束缚。
刘政捂着左肋，吸了一口凉气，幽怨道：“你下手也忒重了。”
陆西林毫不内疚：“你自找的。”
刘政瞥他：“涂小姐真是你老婆啊？”
陆西林“嗯哼”了声。
“之前你说你们什么关系都没有，现在她又成你老婆了，前后矛盾，嘴上没一句实话，她要是你老婆，我跟你姓！”
陆西林其实心里一直在打鼓，此时听到刘政不相信自己的话，松了一口气。这招反其道而行之果然有用，他继续加大剂量，道：“我这次说的就是实话，你不信我也没辙，既然这样，以后你也别问我了。”
“我、你……”
刘政语塞，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劲，但一时半会儿又说不上来。没等他细琢磨，电梯门开了，外头涌进了一堆人，他被挤到角落里，没法儿再逼问陆西林，之后忙起来，就把这事抛在了脑后。
忽悠住了刘政，其他同事便好说了。陆西林一概搪塞过去，四两拨千斤，大家也就问个新鲜，劲头过去就不再追问了。
医院一年到头没个闲暇的时候，尤其外科，除了脑力活，还要干体力活。一个手术日下来，人都会累虚脱。
陆西林忙了一天，还要值夜班。住院部有值班室，可以供值班的医生休息，晚上整理完资料，查完病房后，到了凌晨他才去到值班室，躺在小床上歇口气。
值班医生要时刻准备着应付突发情况，不能睡得太死。陆西林每次值夜班都睡不好，今晚更是又困又睡不着。这种感觉就像是咖啡因过敏的人喝了一整杯咖啡，身体很疲惫，精神却很亢奋。
他晚上没回去，家里就涂雪微一个人，不会有事吧？小区安保没问题吧？要不要打个电话确认下她的安全？
陆西林拿出手机，屏幕亮起的那一刻，看到时间，他的脑子一下子冷静了。
都快一点了，涂雪微就算有睡眠障碍，这会儿也该睡了。
陆西林放下手机，在床上辗转，试图酝酿睡意，可脑子却极其清醒。这种感觉和前两个晚上一样，本以为离开了家，就能摆脱涂雪微的影响，没想到她的磁场那么强大，离这么远了还在干扰他。
这样下去很危险，陆西林告诫自己，千万别一头脑热栽进去，但本能和理智又是相悖的。他清楚地知道温水煮青蛙，耽溺在不属于自己的情感里，早晚有一天会死翘翘，一边又贪恋着致命的温暖，哪怕是暂时的、虚幻的。
一整晚，陆西林被呼叫了不下十次，每次情况都不一样，他疲于应对，几乎一晚上没睡。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夜班结束后他还不能下班，得留下来交接工作，处理一些病人的突发情况，等能走人，太阳都挂头顶上了。
回到家，陆西林已经累得不行了。他撑着最后一点儿精神快速洗了个澡，头发都没吹干，躺床上就睡了。
体力严重透支，一觉睡得天昏地暗，不省人事，要不是床头桌上的手机在震动，陆西林出于医生的本能接通了，估计他能睡到明天天亮。
“喂。”
陆西林还迷瞪着，声音沙哑，那头静默了几秒，问道：“你在睡觉？”
是涂雪微的声音。
陆西林清醒了几分，闷闷地“嗯”了声，问：“怎么了？”
“没什么，本来想喊你出来吃饭，你在睡觉就算了。”涂雪微道。
陆西林睡了一觉，体力恢複了，精神头也足了。他寻思着涂雪微老惦记着请他吃饭，不达目的不罢休，他干脆就满足她，免得她下回再跑医院去，又有后患。
“你在哪儿？”陆西林问。
“画廊。”
“等着，我去接你。”
“好。”涂雪微见陆西林愿意出门，爽快应道，还提了句，“把婚戒戴上。”
陆西林莫名：“戴戒指干嘛？”
“晚点再和你解释。”
奇奇怪怪。
挂断电话，陆西林没有磨蹭，起身洗漱，顺便把冒出来的胡茬刮了，换了一套干淨得体的衣服，戴上那枚不合手的戒指，神清气爽地出门了。
他开车去画廊，接上涂雪微，又在她的指挥下，绕道去了一家星级餐厅。这家餐厅有专门帮人泊车的侍者，陆西林下了车，抬头看了眼处处透着高大上的餐厅，一时诧然。
陆西林：“吃个便饭而已，没必要到这种地方来吧？”
涂雪微笑道：“你请我吃了那么多顿饭，我回请你一顿大餐是应该的。”
她往餐厅里进，陆西林只好跟上。进了餐厅，侍者上前询问是否有预约，涂雪微说了个包厢号，侍者便领着他们过去。
陆西林走在涂雪微身边，说：“就我们两个人，需要包厢吗？”
“谁说只有我们两个？”
陆西林一怔：“那还有谁？”
涂雪微没有回答，而是微微一笑，挽住了陆西林的手。
陆西林半边身子顿时僵了，一种熟悉的、不详的预感再次笼罩在他的心头。
他今天出门又没看黄历，怕是要倒霉。
没等陆西林搞清楚状况，侍者说了声“到了”，他帮他们把包厢门推开，门后蓦的消了声，一大桌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陆西林寒毛倒竖，眼睛胡乱扫了眼包厢里的人，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这就是你要请我吃的大餐，鸿门宴？”
涂雪微浅浅微笑：“我也是临时接到通知。”
包厢里有六个人，除开曾玉蓉和陈嘉懿，另外四个人两男两女，两大两小，好像是一家子。陆西林的目光游弋一圈，心里就有数了。
这妥妥的家宴啊！
涂雪微都没提前和他说一声，就这么把他拐来了，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慌得一批。
“雪微，还有这位……”
陈嘉迦看向涂雪微，涂雪微介绍道：“陆西林。”
“小陆。”陈嘉迦立刻笑着接道：“快进来坐下，就等你们了。”
涂雪微偏过头，低声给陆西林介绍：“我小姨，边上的是她丈夫，两个小的是他们的小孩。”
陆西林看陈嘉迦和陈嘉懿眉眼相像，早猜到了她的身份。他们之前没见过，骤然碰面，他局促得不行。尤其陈嘉迦好奇打量的目光从开门起就没从他身上挪开过，跟扫描仪一样，他莫名有种被审视的感觉。
“我前阵子不在白城，今天回来，听说雪微结婚的事吓了一跳。她这丫头就爱干这种出人意料的事，这次又搞了票大的，我等不及想见见你，正好我们一家子很久没一起吃饭了，就组了个饭局，让雪微把你带过来了。”
陈嘉迦说完，问陆西林：“有点突然，没吓着你吧？”
何止是吓着了，简直要吓死了！
陆西林在心里犯嘀咕，嘴上客客气气地回道：“没、没。”
陈嘉迦看着陆西林，眼里透着笑，过了会儿满意地点了点头，夸道：“雪微的眼光不错，就算是胡来也挑了个模样顶好的。”
“是吧，老公？”陈嘉迦问身旁的丈夫。
小姨丈赞同道：“有我当年的风范。”
陆西林：“……”
虽然夸他帅让他挺高兴的，但他的长相不是重点吧，重点不应该是涂雪微胡来吗？作为长辈，后辈随便和一个男人扯证结婚，不应该狠狠批判一通吗？
他们这一家子包容度都这么高的？唯一一个“正常人”竟然是涂雪微她妈？
陆西林一阵失语，再去看涂雪微，她很自如地接了一句：“我就是看他长得帅才急着和他结婚的。”
陆西林：“……”
你真是张口就来啊。
“结婚不是选美，挑好看的不如挑靠谱的。”一旁一直没说话的陈嘉懿突然刺了一句。
涂雪微含着笑，温和地回击：“西林很靠谱。”
陈嘉懿瞥了陆西林一眼，嗤一声：“没看出来。”
陆西林：“……”
熟悉的感觉又来了，涂雪微和她妈一见面必吵，吵就吵吧，偏偏每次中箭的都是他，明明他什么都没做，无辜得很。
这时候坐在主位上的曾玉蓉开了口：“好啦，我们一家子难得吃顿饭，都好好的，别扫兴。”
大长辈发话了，陈嘉懿心气不顺，到底没再挑刺。
陈嘉懿不挑衅，涂雪微便收起了脾气，好好吃饭。她给陆西林夹了一块排骨，面带微笑地看着他：“吃啊，老公。”
陆西林在心里叫苦，食不知味，只能老老实实地坐着，和涂雪微扮恩爱。
陈嘉迦欣慰地感慨了句“小两口感情还挺好”，又问涂雪微：“你回国后在画廊工作还适应吗？”
涂雪微颔首：“挺好的。”
“最近有在筹备什么展吗？有时间我去看看。”
涂雪微下意识用余光看了眼陆西林，回道：“苏弗云的油画展。”
陈嘉迦想了一下，豁然道：“苏弗云是不是你的高中同学，以前你们经常一起参加比赛，别人都称你们为‘油画双姝’来着。”
听到“双姝”，陈嘉懿的脸色不太好看，重重地把汤勺往碗里一磕。
瓷器与瓷器碰撞的声音格外突兀，包厢内突然之间诡异地静默了，像是有谁按了消音键，或是抽空了室内的空气。
陈嘉迦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神色顿时慌张起来，有些无措地看向自己的丈夫。
曾玉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像是痛惜，涂雪微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依旧面色淡淡，从容不迫地进食，还不忘再给陆西林夹一块排骨。
桌上只有两个半大不小的孩子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时不时玩闹一下，没注意到大人们之间的暗潮涌动。
陆西林的目光飞快地逡巡一周，尤其在陈嘉懿和陈嘉迦这俩姐妹之间扫视了个来回，联想到之前听过的传闻，心里便有几分明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