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献吻 顾从星口中含着灵丹,俯身倾覆而……
“住手——!”
顾从星飞身而上, 冲着姬梦毫无保留地释放出凌厉剑意!
“铮!”
金色剑芒裂空而至,姬梦瞳孔骤缩,仓促横刀格挡, 却仍被沛然巨力掀飞数丈!
“小梦!”
姬灵痛呼一声,强忍伤势旋身接住姬梦,又猛地呕出口鲜血。
兰决侧腹血流如注, 周身灵力却毫无滞涩,水刃凝形, 冷冽如冰, 再度袭向姬氏姐妹!
“嘁!”
姬灵挥剑相抗, 水刃应声碎裂, 她目光狠戾地剜过兰决, 又死死钉在逼近的顾从星身上。
“是你!”她厉声嘶喊,“果然你们是一伙儿的!”
顾从星默然不语, 抬眸扫向姬灵与姬梦,漆黑眼底翻涌着彻骨的冰冷杀机。
姬灵心头一悸, 咬紧牙关,硬生生将后续的叱骂咽了回去。
“大师兄——!”远处传来玲瑶焦急的呼唤。
姬梦倚着姐姐, 面白如纸, 气息微弱:“打不过的……撤吧。”
“小梦!我们蛊虫还未用出,未必……”
“玄女, 我知你们是听谁号令而来。”
始终沉默的兰决猝然出声,声量不高却一字一句无比清晰。
“此前尚可算作私仇, 但你若要使出蛊虫,那么就意味着姬氏正式对我出手——对青玄剑宗宣战。”
兰决语气蕴着十足的警告意味。
“姬灵,你确定要在此时此刻,以你之手就此打破仙门平衡, 掀起战局吗?”
“你,当真能够替那人承担这一切的后果吗?”
纵使鲜血浸透衣袍,他持剑的身姿依旧挺拔如松,神色冷静得近乎冷酷,凛然不可侵犯。
姬灵神色不甘与他对视,喉咙中发出困兽般的低吼。
“……可恶!”她猛地甩出一枚紫色法宝!
砰——
浓稠的紫烟轰然炸开,瞬间吞噬了姬灵紧抱姬梦的身影。
“兰道友!”
顾从星心头一紧,唯恐烟雾中暗藏杀机,加速冲至兰决身侧。
“无妨。”肩头被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按住,顾从星紧绷的气势微松。只见紫烟渐散处,几只银白蝴蝶翩跹飞出,前方已杳无人迹。
“逃走了么……”顾从星无声吐息,长剑归鞘。
不愧是大师兄,竟能在唇枪舌战之间退敌。
他立即转身,召出灵戒中的极品灵丹。
“兰道友,快吃了这灵丹,你的伤势不容再拖了。”
兰决无声地注视他片刻,缓缓向他伸出了手。
然而,还未触上顾从星指尖,他的眸光晃了晃,竟是浑身灵力消散,骤然向后倒去!
“兰道友——!”
顾从星瞳孔一缩,瞬息飞扑而上,将他拥在怀中!
“兰道友!”
“大师兄!!”
玲瑶此刻也已经赶到,他望着倒在顾从星怀中陷入昏迷的兰决,不由得震骇惊呼:“这、这是怎么回事!”
“快!先回客栈疗伤!”顾从星急喝一声,抱着兰决如离弦之箭般射向客栈方向!
***
客栈房内,烛火未燃,唯有清冷月华透过窗棂,洒下一地斑驳碎影。
顾从星静立床畔,眉峰深锁,目光沉沉落在昏睡的兰决脸上。
伤口已包扎妥当,玲瑶施完治疗法诀,刚出门去向宗门传讯。
顾从星缓缓抬起左手,掌心一片暗红粘腻,尽是凝固的血迹。
大师兄的血……
他五指蓦然收紧,指间泛白,就在此刻听到了身后的响声。
“咔——”
门扉开启,玲瑶迈步而入,却在看清月下那道身影时骤然僵住。
清辉流淌,树影摇曳。那人身姿颀长挺拔,孤影茕茕立于银霜之中,轮廓被浮动的光影勾勒。
竟是像极了已逝之人。
那个曾惊艳四座,却又倏而殒命的顾从星。
玲瑶的呼吸不由得放轻,只怕让眼前这如梦之景就此被击破,化作永不再现的镜花水月。
然而,那人却在此刻转过了头。
玲瑶瞬间瞪大双眼!
他的容貌……竟与顾从星有六七分相似!
“玲道友?”
顾从星见她一脸诧然地愣在原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情急之下竟忘了带斗笠遮面。
但他的易容术法一直未卸去,为何小师妹会这般惊讶?
“……玲道友?”他再次敛眉轻唤。
玲瑶这才像是回过了神,她猛地晃了晃脑袋,再次看向顾从星时目光颇为复杂。
之前还不知大师兄为何待他会这般不同,现在已经彻底了然。
原来,是替身啊。
“……甘木,大师兄现下如何?”她向前几步,又不着痕迹地打量一番眼前青年,神色越发复杂。
“在你走后并未有什么变化。”
顾从星虽对玲瑶的目光有些疑惑,但并未多想,只急切问道:“玲道友,兰道友身上可是有什么旧伤?”
若非如此,那侧腹的伤口应还不至于让大师兄重伤昏迷。
“旧伤吗?啊,这么一说,的确是。”玲瑶挠挠脑袋,皱眉道,“我听说,大师兄身上还有七年前留下的伤口,不知为何,他一直留着,没有治好。”
七年前?莫非是自己与他诀别那次?
可当时大师兄分明是唯一一个没受伤的,莫非是带着司君剑与小师弟撤离时遭到攻击?
玲瑶站在顾从星身旁,她并未出言,顾从星也目光沉沉地注视着兰决,任沉默在空气中流淌。
——大师兄,这样沉睡着,仔细一瞧果然与以往不同了,似是清减苍白了许多。
就像是一颗本来枝繁叶茂的树,现在却进入了严冬,生机寥寥。
顾从星不由得蹙起眉峰。
玲瑶抱着双臂,食指轻轻点了点,像是耐不住寂静般轻轻开口。
“喂,甘木,你应该知道顾从星吧?”
“……知道。”
并未注意到身旁人神色微微凝滞,玲瑶轻叹口气,像是倒豆子般絮絮开口。
“在顾师兄逝去之后,钟小师弟坠魔,琢光剑尊渡劫失败不知所踪……往日势不可挡煊赫于世的琢光峰一朝没落,只剩大师兄在苦苦支撑。”
“当时,宗主也说过要不要让大师兄成为峰主呢,毕竟他已经是出窍期大能了啊。”
“可是他却果决地拒绝了。”
玲瑶仰头望着窗外,声音很轻。
“他坚持说,琢光剑尊一定会回来的。而且不止是剑尊,他有一次醉酒,竟然说顾从星也一定会回来……”
“!”顾从星的心猛地一颤,两手无声攥紧。
“但是,怎么可能啊?人死不能复生,这是最简单不过的道理。”玲瑶面上并无平日的灵动神色,眸光微寒,“当时,我们甚至还害怕,大师兄会不会是疯了。”
大师兄……
顾从星转头望向床榻上沉睡的清减人影,只觉得胸腔中蔓延起无尽的酸涩。
“但即便如此,他竟能在这几年中一直坚持着寻找剑尊。不光如此,他还始终在明面与天启门对抗。”
“我们仅仅是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就已经觉得快要喘不上气了。”
简直就像一个濒临奔溃的凶兽,却从不给自己任何喘息之机,还在拼死战斗。
明明像是随时就要倒下了,但这么多年,他从未真正倒过。
“——所以说,真的很可怕啊,大师兄。”
玲瑶长叹一口气。
顾从星垂眸望着床榻上的人影,陷入了长久的静寂。
玲瑶转头观他侧影,只觉得这般看真是更像顾从星了。
是因为这个原因吗?她总觉得这甘木给她的感觉格外亲切,甚至是颇为可靠。
“甘木,你——”
“嚓啦——”
不远处的树林中骤然传出细微响动,两人浑身气势骤然一改,目光如电般射向窗外。
“我去外面看看!甘木,你留在这里,大师兄这边不能无人!”
玲瑶召出紫玉狼毫法器,立即点足飞出!
顾从星望着她身影远去,无声分出一道剑意,附在她随身佩剑之上。
唰唰——
夜风刮过,树影摇曳,屋内又陷入一片寂静。
顾从星又靠近几步,自灵戒中召出那枚极品灵丹。
这等有市无价的宝物不同于疗伤口诀,可以由内而外地治愈修士,乃至活死人肉白骨。
灵丹在他手中散发着莹润灵光,他注视着兰决的面容,将那枚灵丹往他口中塞去。
可是兰决的齿关仍是紧扣着,而且他并无意识,恐怕也难以将此丹咽下。
“大师兄……”
顾从星脑中又浮现出玲瑶的话语,与七年前最后一别时兰决的满面泪容。
“抱歉,让你久等了。”
灵丹被含在口中,顾从星单手撑在床侧,俯身倾覆而上。
两唇相触,柔软的唇肉被舌顶开,又一路突破齿关,感受到湿润的温热。
丹药顺势被抵入兰决口中,可却并未如愿直接被咽下。顾从星面上泛起些红晕,他另一手捧着兰决脸颊,双唇张圆了含着兰决唇肉,只用自己的舌尖去一点点触碰那灵丹,将其向后抵去。
月辉皎皎,顾从星脑后墨发如瀑垂下,笼罩着身下的人影,似要就此在暗夜中融为一体。
他已全然是豁了出去,双目紧闭,专注地在这唇舌相接间完成使命,全然未注意到兰决的眼皮动了动,唇角已无声地、极轻微地扬起。
就让这一切在静夜中相融。
***
玲瑶循声疾追,林间却已空无一人。
四野唯有蝉鸣聒噪,枝叶在风中沙沙作响。
“……来迟了?”她眉头紧锁,并未收回法器,而是悄然将自身灵力如蛛网般铺展开去。
林中隐秘一角,残留着微弱却清晰的能量波动!
玲瑶豁然睁开双目,可立即急掠而去,可入目的却是一条漆黑的长蛇!
“蛇?!”
她指尖灵力瞬间凝聚,正要出手,那黑蛇却如鬼魅般一闪,瞬间消失在更深的黑暗里。
与此同时,遥远的游北洲极北之地,森然魔宫深处,端坐于骷髅王座上的男子缓缓睁开了双眼。
一双暗金色的竖瞳,在幽暗中亮得骇人,仿佛蕴藏着毁灭的风暴。
“是你吗……?”
低沉沙哑的嗓音,带着刻骨的执念,在空旷的大殿中幽幽回荡。
“——师兄……”——
作者有话说:来迟了灰常抱歉!手动滑跪!
第92章 旧痕 “你们,也可以双修啊。”……
鸟雀呼鸣, 晨光乍现。
明媚曦光洒入房间之中,感受到头顶上的轻抚,顾从星的眼皮颤了颤, 缓缓睁开。
“醒了?”
眼前人乌发随意散开,面容仍是清雅无双,在这朝日下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是鲜活的, 安然无恙的大师兄。
顾从星仰头与他对视,一时间鼻尖竟有些酸涩。他抿了抿唇, 在闭目间敛去眸中水光。
“兰道友, 我有一事想与你说。”
兰决眉峰微挑, 神色颇有些意外。
“你, 现下可以说了吗?”
顾从星闻言倒是一愣, 大师兄这语气,显然是早已料到他要开口, 而且对他要说的时机还考虑了不少。
果真,还是那位智略无双的君子剑啊。
虽然现在还未过系统所说的那十日之期, 但他亦有对策。
“只是一个故事罢了。”顾从星轻笑一声,两手裹上他的左手, “兰道友, 你看过人间不少话本,可知白蛇报恩的故事?”
兰决闻言神色诧然, 他缓缓眨了眨眼,但还是对顾从星含笑颔首。
“我知晓。”
顾从星坐直身子与兰决对视:“白蛇为与许仙共度终身而不得已要隐藏自己蛇妖身份, 一旦暴露,则会引来法海抓住,镇入塔下,不得脱身。”
“其实这类事不仅在话本中有, 若她到了此方世界,恐怕也难以避免。”
兰决闻言眸光闪动,他握紧顾从星的手,敛眉道:“……你说的不错。可妖族之身可以隐瞒一时,却不能瞒地了一世。若是被发现,她应如何应对?”
“无法应对。”
顾从星望到兰决神色一凝,又连忙道:“但是,她若如今尚在,则无需隐瞒数年,只要熬到那法海放松警惕就好。”
兰决骤然长松一口气。
“那,需要多久?”
顾从星扬唇轻笑:“不到七日。”
两人彼此对视,露出心领神会的微笑。
“啊,大师兄,你醒了!”
窗边传来明快的呼唤,是玲瑶已经归来了。
她确认兰决无恙,方长舒了一口气。
“对了,玲道友,你可有查探到什么?”顾从星发问道。
“不,我去的时候并不见人影。不过,我倒是瞧见一个漆黑的长蛇。”玲瑶撑着下巴回忆,“那蛇并未攻击我,不过逃得倒是飞快,我竟是未能追上。”
兰决闻言眸光转了转,但并未出言。
玲瑶见顾从星也不再追问,便晃了晃脑袋,将黑蛇之事抛到一边,转而又对兰决道:“对了,大师兄,江氏的回信你要修养好再看吗?”
“不,现在就看罢。”兰决这般应着,又转而对顾从星解释道,“甘木可能有所不知,我与玲瑶之所以来到溟南州,除却寻找师尊踪迹外,还有一桩要事——联络江氏。”
“江氏?”顾从星讶然反问。
“嗯,你应也知晓,现在我与天启门早已对立,同一阵营的还有青玄剑宗、顾氏与天麟派。”
“我对此亦有耳闻,这三派与天启门和姬氏相抗,还另有中立门派。”顾从星言至此处恍然道,“所以,你要将江氏、元氏与乾阳派拉入己方?”
兰决但笑不语,但答案已经分明。
他将那封信打开,目光快速扫过,便向两人转述道:“与我所料不差,他们并未言明立场,还是会继续保持中立。”
玲瑶闻言鼓起脸,不满道:“哼,这些家伙还在打太极,真是没胆。”
兰决灵力微动,将那回信化作齑粉。
他缓缓摇头,温声道:“不,小师妹。当今时局,中立于我们而言,亦是某种合作。”
他掀开被子站起身,脊背仍是笔直,在曦光下站定。
凝视窗外片刻,兰决转身回首,眸中明光熠熠。
“他们在等待时机。而现在,这个时刻马上就要到来了。”
言至此处,那双秋水瞳转而与顾从星对视。
顾从星心灵福至,一念忽而闪过——
莫非,这时机就是指自己恢复身份之时?!
顾从星并未出言,但兰决却像是读到了他心中所想一般,浅笑着无声颔首。
“哦?”玲瑶看他们眉来眼去,虽不知是在打什么哑谜,但也知晓了兰决所言绝对非虚。
“那么,之后可就好玩了!”她盎然地摩拳擦掌。
“嗯,我需在此修养两日。后日,我们就动身向北行。”
行程敲定,顾从星与玲瑶皆是相继点头。
两日后,三人便一路向北行去。
“说起来,兰道友为何不顺路再去乾阳派一趟?”途中休息时,顾从星不由发问。
毕竟从溟南洲到游北洲,本就几乎跨越半个合虚大陆,亦是会路过东莱洲与中禹洲边界。
“此前我已去过乾阳派。”兰决语气轻扬,“而且,如今我也几乎能确定,他们未来定会答应的。”
倒不如说,也许会主动跑来呢。
顾从星闻言赞同道:“乾阳派之人的确可靠。而且,我也觉得大师兄你应先去一趟元氏,不仅是为同盟,还有……为你自己身体。”
兰决闻言双眸微微睁大,又欣喜地弯了弯。玲瑶亦是倏而转过目光,神色复杂地望着两人。
顾从星垂眸思量着,并未注意到他们面色变化。
虽然已经给大师兄服下那极品灵丹,可想到他这几年始终带伤而行,重担在身,还是应当去让医修看看得好。
旧伤未愈,新伤不断……
此前,兄长就是因此而逝去的。
若是当时自己能早日觉察到兄长的身体有恙,为他分担,那结局是否回有所不同?
“嗯。那进了游北洲,我们就往元氏去。”
兰决果断应下。
“元氏也是游北洲一方巨擘,兴许也可以在那里获得关于琢光剑尊的线索。”玲瑶抱着脑袋道,“不过明日到了中禹洲地界,我就要先回去了。喂,甘木——”
她视线一转,语调也随之一变:“你可要照顾好大师兄啊!”
顾从星决然应下:“那是自然。”
“噗嗤。”
兰决憋不住地笑出声:“我如今是出窍修为,甘木尚是元婴,怎么倒还需要他照料了?”
“还不是因为你未好全的缘故。”顾从星扬唇接道,“你这病号,治好身子再自卖自夸吧。”
兰决又是眉眼弯弯地笑起来。
玲瑶望着兰决毫无阴霾的神色,双眸微微睁大。
对了,原来大师兄也是会这般快活大笑的。
自从七年前那事后,她早已习惯兰决沉寂冰冷的模样了。
太好了,大师兄。
她神色动容,目光又转向身旁面容清隽灵秀的男子。
甘木……究竟是何方神圣?
***
四日后,游北洲,千萼岭。
“啊,兰道友!”
元氏界石前,两名护宗弟子甫一望到兰决御剑而来,连连迈步迎上前。
兰决面上仍是清浅笑意,他略一颔首,便向两名弟子介绍身旁之人:“这位我的故交,散修甘木。”
顾从星随他所言摘下斗笠,向两名弟子点头致意。
那两人登时眸光一亮,半晌才找回声音。
“……哦,哦!原来是兰道友的故交!两位请随我来!”
两人随之越过元氏护宗结界,面前之景全然在眼前展开——
青玉色山岭悬浮于云海之上,其上错落着数座稍小的悬峰,峰顶可见古朴楼阁掩映在苍翠的灵植之间。
一条由流动云雾凝成的阶梯自主岭垂下,连接着下方翻涌的绿浪。灵鹤清鸣,与山间隐约传来的捣药声交织,一派悬壶济世的仙家气象。
“这便是……元氏。”顾从星轻声低喃。
虽然顾氏与元氏同在游北洲,不过他倒是第一次来到此处。
兰决倒是显得对此处更加熟稔些,他带着顾从星直往东侧的悬峰而去,目光扫过一道藏蓝色身影,立即扬声呼唤。
“元赤道友!”
青年闻言浑身轻微一颤,不情不愿地转头。
小麦肤色,剑眉星目,元赤与七年前仙门大比时并无太大区别。他望到兰决时毫无掩饰地“啧”了声,不过扫到他身旁的顾从星神色倏然一变。
直到两人落到他面前,元赤仍是神色震惊地注视着顾从星。
他简直瞠目结舌:“这、这家伙是?”
“我是甘木。元道友,幸会。”顾从星坦然抱拳。
“你怎么长得……喂,你和顾氏有什么关系?”
难道自己这易容还是太过拙劣了?
顾从星正思索着该如何回应,便见兰决已不动声色地挡在自己身前。
“元赤道友,甘木是我的故交,只是名散修罢了。”
“啊?你还有这故交?”元赤面色狐疑,“喂,兰决,你该不会是给自己找了个替——”
“元赤道友。”兰决仍是面上带笑,可此刻浑身却渗出些寒意,“我们此次前来,尚有正事。”
怎么感觉,大师兄的气场有些可怕?
顾从星转头往兰决看去,却又觉得他表情如常,并无什么奇怪之处。
元赤唇角抽了抽,不再继续发问,只是转过头轻哼一声。
“我知道你来是为什么,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他耸耸肩道,“不过很遗憾,这次我师尊还未出关,你要是想和她老人家谈,恐怕又是跑空咯。”
元赤的师尊,便是那名医圣元灵了。
看来大师兄此前就已经为结盟之事来过。
兰决摇了摇头,温声道:“那也无妨,我还有一事想拜托元赤道友。帮我疗伤,如何?”
元赤又露出明显的嫌弃神色:“哈?我可是忙得很,凭什么——”
兰决微笑:“五本上品剑谱。”
元赤一噎,但仍道:“区区五本上品剑谱……”
兰决笑意不变:“十本。”
元赤:“……”
顾从星:“……”
不师兄,果然所藏甚丰啊。
元赤抱拳默然片刻,像是理性与感性在做激烈斗争,终于还是咬牙切齿地点头:“成交!”
就在此时,三人身后传来灵力波动,伴随着泠然女声:“元赤,你又要为剑谱卖身了?”
元赤神色一僵,又状若无事地开口:“元澈……你怎么来了?”
墨兰银纹长裙的女修点足落在他身旁,仍是冰肌玉骨的清丽模样。
“我听闻兰决道友到来了,还有……”她一双美目扫过在场之人,望到顾从星时目光一顿,“听闻,这位名为甘木?”
“是。”顾从星坦然应下。
元澈面露思索,但也并未再多发问,转而对兰决道:“既是治疗,我也可略尽微薄之力。两位,请随我来。”
兰决道过谢,一众人便随着元澈来到处药庐之中。
周边尽是灵草异株,顾从星扫过其中穿梭的乘黄灵兽,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毛茸茸的尾巴……司君剑……
“甘木?”兰决回首轻唤。
顾从星立即回神,与他一同迈步进入草庐之中。
兰决坐于床榻,元赤召出银针扎在他脉络之上,元澈伸手点上他颅顶,释出灵力缓缓涌入他灵脉之中。
感应片刻,元澈秀眉微蹙。
元赤取下银针,亦是咂了下嘴。
两人对视一眼,元赤率先开口:“喂,兰决,十本剑谱少了,再给我加五本。”
元澈接道:“兰道友,你为何不将旧伤治愈,拖至如今?而且还不断有新伤,还好不久前服下极品灵丹将其抚平。”
顾从星闻言眉峰微蹙,亦将锐利目光射向兰决。
兰决敛眉轻叹一声:“这的确是我的错……说来惭愧,之前的旧伤,因为我想用它提醒自己不要忘记一些事,就一直拖着了。”
顾从星闻言呼吸一轻,无言地攥紧双拳。
“不过……现在已经没必要了。”兰决抬眸与众人对视,眸光明亮,“还望两位医圣传人将它除去吧。”
元澈眸光微动,元赤轻哼了声,又神色一松露出笑意。
药庐之中灵力流转,药香浮动。屋外日光西斜,乘黄扬起尾巴,眼睛望向赤红的火烧云。
“呼,差不多了。”
元赤抹了抹额上的细汗:“不过你这家伙之前为求快速提升修为,反倒让灵脉负担过重,造成了些暗伤,还需得药浴几日。”
兰决依言点头。
元澈一双美目流转在兰决与顾从星之间,她注视着顾从星面容上的紧张神色,眸光灵光一现。
“倒是还有个更快的方法。”
她猝然出声,引得那三人皆是回首望来。
她歪歪头,神色仍是平淡。
“你们,也可以双修啊。”
第93章 雪浪 既见君来,云胡不喜。……
什么?!
“双修?!”顾从星与元赤异口同声。
兰决神色未改, 眸光倒是倏然一亮。
“不错。双修本就可进益修为,此类经脉中的暗伤也可用对方灵力抚平,若是木系或水系灵力就更好不过。”元澈言至此处望向顾从星, “甘道友是何灵根?”
“……金系。”顾从星迟疑片刻还是如实回应。
“那倒并非是十分合适了,金灵根与火灵根修士的灵力并太适宜疗伤。”元澈思衬道。
顾从星闻言浑身一松。
元赤也暗戳戳地舒了口气。
他早就知晓兰决对那顾从星情根深种,即使是为了疗伤, 也不应让他和这甘木双修啊!
他瞄了一眼兰决,又接道:“而且, 若是平日里双方都状态良好也就罢了, 若只为治疗而双修, 那便是单方的灵力付出, 承受方只需要吸收灵力……”
兰决神色骤然变化, 尤其是听到“承受方”几个字时面上的笑意都彻底凝固。
“不,此法不妥。”
他果决出声:“我药浴就是, 不过多废几天时间,不碍事。”
顾从星亦是连连点头。
“哦?那也行。”虽是这般说着, 但元澈脸上明晃晃地写着“可惜”两字。
元赤见她如此,眼角抽了抽, 转而对兰决与顾从星道:“你们先就在客峰住下, 明日开始药浴。”
兰决与顾从星皆是谢过,便迈步离去。
此时已是夕阳西斜, 悬峰飞瀑一泻千里,倒映出夺目金芒。
两人宿在一处客峰中, 元赤与元澈每日皆会带着各式灵草前来,为兰决以药浴治疗。
如此,便到了第五日。
“嗯,不错不错, 这一番功夫下来,你已是恢复如初了!”元赤打量着兰决的身体,挑眉露出满意笑容。
“多谢元道友。”兰决声音仍是温润。
虽然外观上与之前并无明显差异,但顾从星亦能察觉他面色较之前多了几分血色,瞧着的确是更康健了。
“客气什么,剑谱到位就行咯。”
元赤大大咧咧地伸了个懒腰,又道:“既然治好了你们也该回去了吧?正好我和元澈收到消息,还要外出一趟。”
元澈默然在一旁站着,面色仍是淡漠,却极轻地叹了口气。
兰决发问:“可是有何棘手之事?”
“有弟子说狂山雪原那边有灵力异动,本就寒冷之地更是化作了雪窖冰天。就连山脚种的灵草都被冻死了。”
元澈敛眉说着,语气平淡而透着厌恶:“啊,真不想去这种鬼地方调查啊。”
灵力异动,还与冰雪有关……?!
顾从星脑中倏然现出那道银白色的人影,他转头与兰决对视,果然见他亦是眸光微动。
“既是如此,我们可以代劳。”顾从星当机立断。
元澈歪头“哦”了一声,音调轻扬,元赤则是讶然睁大双眼,眉尾的刀疤都跟着扬起。
“你们确定?狂山雪原可不是寻常的历练之地,越往上爬越是危险重重。”元赤语气担忧。
“无妨。我们会多加注意。”
兰决平静颔首。
“既如此,就拜托两位了。只要查到那灵力异动来源就可。”元澈立即出声,像是怕他们就此反悔。
可兰决与顾从星却皆是神色果决,甚至气势盎然。
若是能找到师尊就好了!
直到那两人告辞,元赤瞥一眼元澈,抱臂道:“你是故意的。”
元澈头也不回地“嗯”了声。
元赤:“虽然知道你不想去,不过居然还真甩手给其他门派的弟子做啊……”
“那又如何?反正能调查清楚就行。况且他们修为比你我要高,调查效果只会更好。能省去不少功夫,何乐而不为?”
元澈神色随意,她摆摆手,便也移步向外行去。
“哦,对了。”她在门口站定,留给元赤一道背影,“这次帮你治人用了我二十三株灵草,你药田内新长的那亩还魂草我就先摘走了——”
“啊?!喂,等等!元澈你给我住手——”
***
顾从星与兰决在元氏准备一日,翌日便向北御剑而去。
据元澈所说,狂山雪原位于千萼岭之东北方向,几乎已是游北洲之极地。
她在临走前还为两人准备了些药草灵丹,以备不时之需。
“兰道友,前方那处雪山应就是了。”
两人的视野中映出苍茫苍穹下的皓白山峰。
雪域天穹,冰峰凌霄。
顾从星与兰决落在雪原之中,甫一落地便有狂风呼啸而来,带着刺骨的寒意。
顾从星呵气成霜:“这地方,倒让我想起那双极魔境的雪原了。”
他这般说着,又给自己强化护体灵力。
“我也正有此想,真是心有灵犀。”兰决浅笑道,“不过至少这里没有魔物了,反倒是——”
他的目光转向后方,无声召出忘情剑。
在那里,已有十数只雪狼正眼冒绿光地逼近。它们每一只都有半人高,锋利的獠牙中还残有此前猎物的血肉。
“凶兽,不少啊。”兰决横剑于前,顾从星亦是召出斩鲸,可他还未出招,便见那忘情剑已挟有锋锐剑芒直冲狼群而去!
“嗷——”
雪狼张开血腥大口,如闪电般飞扑而上!
“喀!!”
忘情剑剑势毫不停顿,竟是刹那间就将那流着涎水的雪狼斩首!
冲锋的雪狼鲜血喷涌,但剑势未停,竟是又在转瞬间又刺向其余凶兽!
一时间,雪狼的嘶吼响彻不绝,纯白的大地顷刻间血红一片。
“嗷——呜!!”
其余还想要进攻的雪狼见状皆是停住脚步,它们眸中仍是凶光毕现,可浑身却已在止不住地颤抖。
兰决浑身灵力微动,竟是又凝出一柄水刃,再度袭去!
“喀嚓!”
寒芒乍现之间,群狼之首瞬间皮开肉绽!
那些雪狼皆是毛发悚立,彻底转向奔逃而去!
雪原中有恢复了一片寂静,狂风仍在怒号,唯有前方凶兽的尸首彰显着这迅速结束的一战。
顾从星盯着前方的血迹,片刻后才像是反应过来一般,收剑入鞘。
兰决召回忘情剑,他本是面无表情,但倏而察觉到身边人的沉默,眸中现出几不可查的慌乱。
“……我,是因为若不能威慑它们,恐怕之后它们还会成群结队地再度袭来。”
这七年来,他已杀过了太多敌人,早不是昔日那个温润慈悲的君子剑了。
若是从星对他的变化心生厌恶,甚至是恐惧……
兰决攥紧剑柄,他正欲再度开口,却见那人神色如常地抬起头——
“我自是知晓。”顾从星眨眨眼,眸光仍是明亮,“不过我现在才对兰道友你进阶出窍有了实感。不仅如此,剑招也如此利索,真是令人心折。”
他语气尽是纯然的赞叹。
兰决神色一松,亦是扬唇道:“你的剑招才是教人看了就移不开眼……好了,我们不宜在此处久留,先往上去,同时一路查探线索吧。”
他这般说着,率先迈步而去。
顾从星在原地凝视他背影片刻,亦是紧随其后。
狂山雪原中,越是向上攀爬,越是天寒地冻。两人行至半山腰处,便觉滴水成冰,罡风如刃,竟是连护体灵力都受到摧折。
“甘木,此处有处山洞,我们不如在此休息片刻。”兰决出声道。
顾从星望着渐暗的天色,亦是点头应下。
不论是何种地界,只要入夜,凶险程度便是翻倍。
两人进入山洞,虽是可遮挡一部分狂风,可洞内仍是严寒,就连不覆着冰雪的黑石地面都透着森然寒气。
兰决来到洞口处,浑身灵力微动,便已结成一道防御隔绝阵法,将寒气屏在洞外。
果然温暖了一些,顾从星召出枚灵火符箓,在洞中点燃一团篝火。
若是司君剑在此,倒是不必再用这符箓了……
“甘木,你护体灵力如何?”兰决已坐在他身旁,两人挨得极近,肩膀相触。
鼻尖嗅到隐隐寒梅幽香,顾从星开口道:“有一点破损,但并无大碍。”
只是极其细微的损伤罢了,指甲盖大的缺口,也真亏他能注意到。
兰决立即敛眉:“若是再往上爬,这缺口恐会扩大。”
还未等顾从星回应,他便已坐在他对面,语气不容置喙:“我来传你灵力。”
顾从星眸中倒映着跳跃的火光,他与兰决对视片刻,并不推脱。
“好。”
两人相对而坐,双手相合,纯净的水系灵力如清泉般潺潺涌入顾从星体内。
待到周身灵力内敛,顾从星缓缓睁开双目。
“这样我才可放心。”兰决虽损耗了些灵力,可神色依旧,抬手撩起面前人的额发,将其别到耳后。
琥珀明瞳中倒映着火光,一瞬不瞬地注视着自己,竟无端令人想到“温柔似水”这几个字。
顾从星轻咳一声,移开目光。
“希望,我们可以在此行中获得琢光剑尊的线索。”
“不错。”兰决仍是笑盈盈地注视着他,仿佛只要看到此人唇角就不会落下,“我想山巅处定会有所收获,毕竟之前我感应到的灵力波动也与此处接近……嗯?”
兰决骤然站起身子,敛眉望向洞外。
“甘木,你可有听到什么声音?”
这般说来,的确是有特别的动静,像是——
“轰——”
顾从星感应到地面微弱的震动,豁然睁大双目!
他立即向洞口奔去,山巅之上,狂涛般的雪浪正倾泻而下,轰鸣着吞噬一切!
而这洞口地势低平,只要片刻就会被尽数填埋!
“快!我们走——!!”——
作者有话说:兰决、顾从星:有师尊线索,太好了!
元澈:有人替我做任务,太好了!
双方都觉得自己赢麻了,并愉快达成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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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冰峰 呼吸交融,双唇相触,舌尖交缠。……
“糟糕!是雪崩!”
兰决也望到那席卷而来的雪浪, 他立即召出忘情剑,踏剑而上,又一把抓住顾从星手臂!
顾从星甫一迈上长剑, 忘情剑就如闪电般疾驰向另一处高峰!
“轰——”
震天撼地的雪浪翻涌而来,挟有万钧威势,只是顷刻间就已将那山洞彻底掩埋!
天地之间唯有白茫茫的一片与令人心颤的巨响, 顾从星在远处高峰上望着那越来越庞大的雪浪,心有余悸地呼出长气。
兰决望着他的神色, 伸手轻轻触碰了下他的指间, 又转而紧紧相握。
“没事, 这里一切有我。”
顾从星回握住他的手, 又道:“我们要不要直接御剑飞到峰顶?也省去这一路探寻的时间。”
在这里待得时间越久, 恐怕越是危机重重。
兰决思衬片刻,颔首道:“不错。沿途探寻并不如直接先去顶峰看看。”
待那雪崩彻底结束, 两人又在原地调息打坐片刻。直到天光渐亮方御剑而上,狂山之巅足有千仞, 且越是高空中狂风越是猛烈。
顾从星不仅需要以灵力御剑,又须得维持护体灵力对抗罡风, 速度便慢了下来。兰决见状并未催促, 反倒是不动声色地缓了御剑速度,跟在他身侧。
待两人突破那如刃罡风, 终于来到峰顶,入目却只是空荡荡的一片。
顾从星环顾四周, 可除却极厚的积雪与黑黢黢的石壁,这里再无其他特殊之景。
师尊,不在此处吗?
兰决亦是释放出周身灵力,片刻后眉峰微蹙。
“此处灵力并无异动……嗯?”他正要收回灵力, 目光却骤然望向一处角落,“那里的灵力波动好像有些奇怪。”
顾从星随之释出灵力,果然感到异常。
不仅如此,他神魂之中似乎有一丝极细微的牵引,要引导他往那侧前进。
“我去看看。”
他持剑向前行去,脚下仍是过膝深的冰雪,顾从星察觉到兰决已向自己走来,便一边走一边回头道:“我有感觉,这里可能……什——!?”
他一脚踩进细软的雪中,可那处雪地下面竟然是空的!
破开平稳的表面,下方蔓延出的是一眼望不到底的裂缝!
顾从星惊呼一声,整个身子就不可抑制的向冰甬道下跌去!
“冰裂缝?!”兰决骤然睁大双眼,飞身而上!
“甘木!!”
他的手臂牢牢抓住了顾从星,可就在这时,裂缝中的冰雪再一次坍塌,仿若携着吞噬万物的吸力,又将两人向下拖去!
“啊啊啊啊——!”
天空在视野中越行越远,四周皆是冰雪之壁,自己的身体却在飞速的下滑、下坠。
心脏在狂跳,可自己的身体被却人紧紧抱住,修长的大手包裹住自己的脑袋。
“别怕!我在……还有我在!”
冰蓝的水系灵力暴涌,顾从星眼前越来越昏暗,黑暗与逼仄再次涌来,他紧紧闭上了双眼……
……
“滴答、滴答——”
有水声。
费力地睁开眼睛,顾从星撑着身子坐起。
“!这是——”
眼前之景并非雪山与冰裂缝隙,而是一处巨大的冰洞。
四面八方皆是浅蓝色的冰壁,头顶之上的冰层足有数尺厚,另有冰锥悬刺而下,宛若洞中支柱。
放眼望去,只觉此地剔透空灵,虽仍是冰天雪地,可不知为何却并不令人胆寒。
顾从星扫了一眼,便立即搜寻起四周——
大师兄,身在何处?!
“甘木?”
身后传来扬声呼唤,顾从星立即回头,只见兰决正快步走来。
“我们跌入此处后你晕过去了,我刚刚在周边搜寻了下……你现在感觉如何?”
顾从星敛神内检,自身灵力运行如常,并无滞涩。
“我现下已无事了。”他轻呼一口气,“还好有你在。”
水灵根修士面对此类冰雪之境地自然会更加得心应手,更何况是出窍修为的大师兄。
若不是他张开水灵护盾,恐怕自己跌下冰裂缝就不能全须全尾地站在此处。
兰决闻言双眸却倏地睁圆,他缓缓眨了眨眼,声音极轻:“能听到你这样说,那些痛苦漫长的等待也值得了。”
“什么?”
“没什么。”兰决轻笑几声,又挽住顾从星的手,“刚刚我发现东侧有灵力波动,我们去瞧瞧。”
顾从星跟着他向东侧行进,两人皆是一手持剑,凝神感应着周边变化。
待他们转过一处拐角,眼前骤然变得明亮——
空旷的冰洞之中,银白色的灵光萦绕,照亮了不染尘埃的冰蓝之壁。
而在最中央的冰柱之中,正有一道俊美出尘的身影沉睡其中。
是师尊!!
“师尊!!”
兰决的疾呼与顾从星心中的呼喊同时爆出,立即飞奔向前。
沈慕双手交叉地置于胸前,头颅微垂,双眸紧闭,银白的睫羽根根分明。长发四散开,又被固定在严冰之中,像是一尊精心琢制的雕像。
顾从星站在他面前,伸手抚上冰柱,入手只有彻骨冷意。
“这!师、琢光剑尊为何……?”
兰决敛眉注视着丝毫未有动静的沈慕,他撑着下颌思索片刻,方道:“师尊在渡劫失败后失踪已久,杳无音信。我想他应是受了重创,故而来到这冰雪之力最充沛之地回复灵力……”
顾从星无声释放出自身灵力感应,果然在这方冰洞中飘荡的灵力皆是来自师尊,令人颇感熟悉。
“那他陷入沉睡,是为了更快地恢复?”他问道。
“虽不能肯定,但我猜测应是如此。”兰决也伸手触碰冰柱,“就像闭关,越是与外界隔离,进益速度越快。”
顾从星心下了然。
可费劲千辛万苦来到此处,这种重逢还是差强人意了些。
若是师尊能恢复如初,早日醒来……
兰决又转身环顾四周,沉吟片刻道:“师尊现在应是已进入‘无我空境’,此种状态下除非外界有巨大异动,否则不会轻易醒来,就算醒来也会对灵体有损。”
见顾从星眉心微蹙,他又连声道:“但据我所知,若能有两样法宝,应是能让师尊无碍地醒来,还会修为更进一步。”
顾从星眸光一亮:“法宝?”
“嗯。”兰决点头道,“一种是蕴含极强生命力的‘青阳净灵珀’,另一种是携有至纯灵力的‘太初玄晶’。”
听着就像是上古秘宝。
顾从星:“你可知它们在何处?”
兰决闻言却默了默,方道:“据我所知,它们分别是妖族与魔族的无上秘宝,若要取得,实属难上加难。”
虽是这般说着,但他又盯着顾从星若有所思,但要开口时又是陷入沉默。
顾从星却已经知晓他的未尽之言。
既是妖族与魔族秘宝,那么自己若是找到小师弟与司君剑,这问题就可迎刃而解。
只是不知,他们是否会答应相助。
司君剑与自己的最后一面还是几近疯魔,现在亦是因凶暴恣睢而出名;小师弟钟冥那边更是不可预测,毕竟最后斩鲸剑捅入了他的体内。
顾从星仍是无法忘记小师弟那受伤而震惊的泪容。
他眼角中溢出的,是泪还是血?
——师兄,你要为了他,杀死我吗?
“甘木!”
耳边骤然传来呼唤,顾从星猛地回神。
“你……没事吧?”兰决的目光包含担忧。
“没事。只是在想可有办法取得这两样法宝。”
兰决双手抚上他的脸,靠近道:“现在不必为此太过忧心。待我们回去再做打算。”
顾从星无声点头。
两人又在此处调养打坐一番,直到冰洞中光芒越盛,顾从星抬头望向数丈外的洞口。
“那里,似乎能透入日光?”莫非是连接着雪山外部?
兰决闻言上前,他召出忘情剑,谨慎地用灵力去在冰壁上凿出豁口。
“哗啦!!”
裂缝如蛛网般蔓延,冰壁倏然破裂!
明亮光束猛地穿刺而入,带来刺目却温暖的日光。
天,亮了。
兰决站在破开的冰壁前,周身笼罩在一片朦胧曦光中,回首时勾勒出分明的俊朗剪影。
“甘木,这外面距离山脚不远。”
顾从星凝视他的身影片刻,亦是来到冰壁前。
远方是平静而辽阔的雪地,在晨光下泛着粼粼银光。
再远处,便是星星点点的绿意与熟悉的土地。
顾从星忽觉松了一口气。
“那,我们也需要离开了。”兰决挽着顾从星的手,两人踏冰而出,回首向洞中望去。
在日光之下,洞中冰雪越显空灵圣洁,而师尊身处其中,愈如只可远观不容亵渎的神祇。
“我们先将这处封上吧,避免有外人发现……此处位置我已记下了。”兰决这般说着,便运转灵力,将水幕覆盖其上。
“嗯。”顾从星点头应着,可目光却仍黏在沈慕身上,眼睛一瞬不瞬。
眼前的水在一点点结冰,师尊的身影也在模糊。
直到彻底不见。
“走吧。”兰决搭上顾从星的肩膀,两人召出长剑,往山下飞去。
冰洞之中,又恢复一片静谧,灵息漂浮游荡。
“——……”
巨大的冰柱之中,男子的指间几不可查地动了动,又转而归于一片沉寂。
***
离开狂山雪原后已是日暮,两人并未直接返回元氏,而是先在附近的一处村落歇脚。
雪莱村修士并不多,却有着百余户本地的村民。
两人宿在一处半山腰的客栈,此处视野开阔,仰头可见广袤夜空,俯首可见村中全景。
兰决在村中收集消息,顾从星本在客栈中等他,忽然灵光一现来到屋顶,召出灵戒中珍藏的清酒。
【滴!宿主!恭喜你已经过一旬的隐藏期!现在你可以彻底恢复身份了!】
【滴!道具复原进度检测中……】
【滴!宿主道具复原完毕!恭喜宿主,重回全盛时期!】
顾从星望着空中的透明石板不由得扬唇。
“哦?甘道友怎么这么开心?”
身侧传来清朗的声音,下一瞬就有高大的身躯贴在自己身后,修长的手指从后方探到自己颊侧。
鼻尖嗅到熟悉的寒梅幽香,顾从星轻笑一声,粲然回首。
“大师兄——”
金色灵力微动,在这夜色中像是星屑流淌。
面上的易容被逐渐卸下,如同蒙尘的明珠一点点显露出原本的光辉,显露出令人心惊的灵秀眉目。
“久等了……我,回来了。”
兰决与他对视,双眸倏然睁大!
“从星!!从星——”
他声音颤抖,再也支撑不住,竟是“扑通”一声半跪于地,一把将面前青年紧紧拥入怀中!
“你终于能以真容与我相见了!你不要紧吗,这会不会对你身体有损,我,我还可以忍耐——”
顾从星听着兰决极近语无伦次的话语,没想到沉稳聪颖如他也会有这一面。
这样想着,心中那股甜蜜酸涩的意味越是膨胀,细细密密地缠绕胸腔。
“我没事,大师兄。”他轻轻拍着兰决的脊背,声音是自己也未察觉的柔软,“已经安全了。”
兰决的双臂紧紧拥着他,力道越来越大,简直要将他与自己合为一体。
“嗯。那就好。”
他的声音仍在微微颤抖,像是浸入水中。
顾从星闭上双目,全身心地将自己交付在他怀中,近乎贪婪地感受着这份久别的温暖。
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有了复生的实感。
不是散修甘木,而是青玄剑宗弟子,顾氏顾从星。
倏然,他感受到脖颈旁的一滴凉意。
在两人肌肤相贴之处,水滴滔滔不断地淌下,起初还带着些滚烫的热度,可随着一路下滑,最终只是汇聚成清凌凌的冰凉。
兰决并未出声,只是在无声无息地落泪。
顾从星的唇颤了颤,亦是未出一言,只是将怀抱压得更紧了些,所有空隙都被填满,紧密相合。
视野中,不远处的广场燃起了火堆,村民们手牵着手,在篝火旁开始跳舞。
嬉笑声与奏乐声传来,顾从星听到耳边传来一声轻喃。
“……从星,你果然没有骗我。你还是回来了。”
“嗯。”
“七年,你知道我怎么度过这七年的吗?”他像是惩戒般呼出吐息,又在他耳垂上轻咬一口,“前两年,我忙于处理那两个家伙惹出的麻烦,第三年终于习惯了只有我一人的琢光峰。”
“嗯。”
“从星,我知道是那个该死的轩辕初对你们出手。可是天启门大乘老祖出关,实力骤增,我独木难支,不得不找同盟修士。”
“嗯。”
“之后几年,我一直让自己忙碌,疲于奔波,只有这样我才能不沉浸在空白之中……”
“嗯。我知道的,大师兄。”
“度日如年,当真是度日如年啊,从星。”兰决又哭又笑,松开手臂与顾从星对视,“我等你等得好辛苦。”
顾从星与他在极近的距离相望,视野中逐渐模糊。
带着薄茧的手指拭去眼角的泪水,清隽出尘的面容一点点靠近。
泛着水光的琥珀瞳中,涌动着情欲之意。
顾从星阖上双眼。
“砰——!”
烟花倏然爆开,天地之中只剩碎光炸开的声响。
呼吸交融,双唇相触,舌尖交缠。
——这是跨越了七年的漫长一吻。
第95章 良夜 洞房花烛。巴山云雨,水乳交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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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星……”
兰决轻喃着他的名字, 侧着头吸吮他的唇瓣。
他的吻细密又绵长,还不时交替着角度,体贴地让顾从星换气。
不知过了多久, 顾从星已被兰决吻地头脑发昏,双腿双软,不由得伸手推开他。
“大师兄。”
他撑着兰决的肩膀, 却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沉吟片刻, 将目光移向一旁。
此刻他面色染上一片赤霞, 就连眼尾都染上红意。纤长的睫羽还沾着些泪珠, 垂眸眨眼时竟瞧着颇有些害羞带怯意味。
兰决的喉咙滚了滚, 又垂眸亲上他额头。
“从星, 害羞了?”他轻笑一声。
“!谁,谁会害羞……”顾从星面颊越红, 却不去与他对视。
不远处的庆典仍在继续,异邦的乐曲飘荡在雪莱村上空, 身着长裙的少女们衣摆飞舞,脚腕间的铃铛泠然作响。
他们举杯交盏, 载歌载舞, 屋顶上的彩色旌旗飘扬。
“啊!快看!是极光!”有孩童惊喜高呼。
顾从星闻言也不由得抬头望去,只见辽阔无际的夜空星辰璀璨, 又有绿色与紫色的流动光辉在空中漂浮,横亘冰原之上, 如女神的裙摆。
霓裳轻纱舞,寰宇融天光。
兰决也仰头望着极光,倏而听到身边人的赞叹,他又无声转过头去注视着他。
顾从星眸光熠熠, 面上皆是惊艳与激动。
“这,实在是天下奇观,太美了……”
兰决注视他的面容,片刻后亦含笑道:“对……真是令人此生难以忘怀。”
清酒被托起,修长的手指转了转酒樽,倒映着深邃夜幕。
“说起来,在许久之前,我们也曾这样一起观赏夜色,共饮清酒,从星还记得吗?”
“我自然记得!”顾从星倏而回头,面上仍带着雀跃神色,竟笑得像个孩子一般,“那时我们是在你的归隐福地,对吧?刚刚我也想到了……”
他与兰决四目相对,眸中倒映着银色星辉。
“大师兄,那时是我第一次知晓夜色之美,现在,是第二次了!”
“每一次,都有你在身旁!”
兰决的神色倏然一顿,他双眸微微睁大,又定定地注视着顾从星。
良久,他笑叹道:
“……我真是,败给你了。”
不论多少次,他都会不可抵抗地为他而心动。
就像是太阳东升西落,流水由高向低,群星入夜升起。
或许一切,早已冥冥中注定。
“这清酒虽不如你的甘醇,不过也算是珍藏佳酿。”顾从星举杯与他相碰,豪饮一口,“嗯,果然美味。”
兰决轻笑一声,亦是举杯共饮。
夜色之中奇光仍似幻裳,银汉仍是渺渺,两人就这样肩并肩坐着,共品杯中佳酿。
不知过了多久,广场中的奏乐声渐歇,困倦的孩童们已经归家。
酒壶之中快要见底,青梅酒香萦绕周身。
两人都喝了不少酒,除却顾从星自己的,还有兰决的。
他说着什么“合卺酒”,便眸光明亮地让顾从星去尝。
顾从星刚喝几口,兰决便一把拉过他的手臂,两人双臂相绕,交杯共饮。
如此,便不知不觉喝了数杯。
顾从星此刻已经有些醉了,他摇晃着手中酒樽,正要倒入口中,却不小心将其倾倒。
“哗啦——”
清酒沿着下颌滚落,流进脖颈、锁骨,又流入衣襟深处。
他敛了敛眉,刚要施道诀将其清理,却被一根食指按住了唇。
兰决眉眼弯弯,他扬着笑意凑近,轻吻在顾从星脖颈之上。
啾。
湿热的舌伸出来舔了舔,舐去那片酒痕。
顾从星的身子不由得一微微颤。
“呵呵……”兰决仰起头,舔了舔唇,似是回味无穷。
他一把捉住顾从星的手,笑得有些妖魅:“从星,我们莫要辜负了这等良夜啊。”
“什么……?”
顾从星刚要发问,下一瞬就被他拦腰抱起,带回客栈之中。
“大、大师兄?”他躺在床上,注视着撑在自己上方的兰决。
“从星。”
他酒量极好,并未显出醉意,但面上亦是染上酡红。
“我们之间盖头也掀过了,红烛也剪过,连交杯酒也已饮过……”
他垂下头啄吻顾从星的唇边,只是蜻蜓点水的一下,又继续道:“你说,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顾从星已是心如擂鼓,可他见兰决如此从容,又作出镇定神色,扬唇道:“你这人也忒无赖,我怎么不记得自己做过这些事……唔!”
兰决未等他说完就又吻了下来,吸吮舔舐,又轻咬他的唇珠。
“答错了,可是有惩罚的。”
他这般说着,双手就已顺着身下人的衣襟滑到他腰带处。
刷拉——
束腰被解开了。
“嗯?!唔……大师兄!”
“从星。”兰决眨了眨眼,又与他极近地对视,三千青丝如瀑般垂下,笼在顾从星周身。
顾从星望着那双近在咫尺的秋水瞳,有些醉意的面容上红意更甚。
兰决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忽地开口:
“从星,我心慕你。”
轻柔的、舒缓的话语,像是明泉涌现,一点点落入顾从星心湖之中。
他神色柔和而坚定,令谁看都知他是抱着不惨一丝假意的决心。
“我想与你永结良缘,白首永偕,恩爱不移,此生不离。”
他拈起顾从星的发丝,缠在指间绕了绕,又垂首吻上。
顾从星眸光微动,无声描绘着面上人的眉眼,轻声开口:
“允泽……”
兰决双眸讶然睁大。
他唇边又荡起笑意,刚要出声,又听顾从星继续道。
“允泽,我也……喜欢你。”
“!从星——”兰决呼吸一滞,简直都带了些泣音,毫不犹豫地俯首吻上他的唇瓣!
像是被解开了全部束缚,这次的吻不再浅尝辄止,也不再带着试探意味,而是如狂风骤雨一般,仿若永不停歇。
鼻尖相碰,衣物层层褪下,烛光微微摇曳。
“噼啪。”
烛心燃爆,溅起赤红火花。
轻纱随风微扬,倒映出两道修长的人影。
交颈相缠,鱼水相融。
顾从星感受着那吻不断落下,湿热的柔软舔舐着清酒,顺着酒痕不断蔓延。
仿若要不放过他的每一寸肌肤。
骨肉匀停的白皙身躯之上渗出薄汗,倒映着暖黄的烛光,更添融融春意。
顾从星扬起脖颈,感受着他的体温,原来春水也会凝成坚硬的热意。
他不自觉地轻吟出声,又立即咬紧下唇。
可兰决却一手拥着他,一手揉捻着他的唇瓣,将那已经红肿的可怜软肉解放出来,又含了含,舔了舔。
他说,从星,没关系,这里没有其他人,只有我会听到。
灵力涌动之间,冰蓝色的光芒凝出阵纹,早已设下不可撼动的隔绝结界。
烛火微晃,顾从星视野中明明暗暗,也在摇动着。
兰决亦是会不时发出几道闷哼,又不知羞地夸赞他,看他鼓起脸嗔怒或害羞地闭上双目,就又发出一连串的明快笑声。
他说,那个答案是洞房花烛夜。人间的喜事中,莫过于有此极乐。
他讲起人间事时总是颇有兴致,一边亲着他的眉眼,一边又道人间三乐他乡遇故知、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
他说,你知我辛秘往事,亦知我狼狈模样,可还是要和我一起,将我从那自责的深渊中拉回。
这般说来,当初在那梦妖秘境中,也算是一同见证过金榜题名的时刻。
从星啊从星,这样一想,你与我已然共同经历了人间至高三乐了。
现在,我们不仅是师兄弟,也是莫逆之交的知己,更是两心相系的爱人。
他说到此处,又是抑制不住地笑出声,胸腔都在微微颤动。
顾从星望着他舒展的眉眼与明亮的眸光,不由得想,这还当真是人间至高的喜事。
身体仿佛在融化,在于这潭明澈春水结为一体。
他想,自己也是快乐的。
莫怪乎世人说这是水乳交融,巴山云雨,果真如此……
原本舒缓的雨声一点点加大、加快,不知何时竟已变作狂风骤雨,直打得他身体一阵阵地战栗,喉间泄出不连续的轻吟。
但他又被紧紧地拥住了,细密的吻又落了下来。
直到那最强烈的一阵来袭,他的脚趾不由得蜷曲,双手紧紧抓住了兰决的脊背。
似乎是留下了抓痕,但那人神色丝毫未改,反倒是奖励一般又去吻他头顶。
两人卸了劲,紧紧相拥,像是严丝合缝的齿轮。
顾从星将将松了口气,可却又听到身后人传来一阵轻笑。
酒樽被召出,清酒摇曳,又缓缓倾倒。
青梅酒流淌在锁骨之中形成一片洼地,又一路向下,接连淌进沟壑之中。
顾从星讶然出声,湿润的黑色眼眸睁圆了,羞恼地盯着兰决。
可他此刻乌黑的额发凌乱地贴在颊上,眼角尽是红晕,双唇朱红微肿,这番神色毫无威慑力,只会让人越发邪念涌现。
修长手指抚弄着他的额发,他的身体越发贴近了。
分隔七年,仅仅一次,有怎够尽兴?
暗香浮动,纱帐轻扬。
夜,还有很长、很长……——
作者有话说:本来只想写一部分的,结果不知不觉写了一章咳咳咳!下一章开始规划棋局推进主线,主线!
第96章 盟约 “这局棋,已然彻底活了!!”……
晨光乍泄, 鸟雀呼鸣。
顾从星缓缓睁开眼睛,脑子还未清醒,便已感到唇瓣上落下一吻。
“你醒了, 从星。”
兰决侧卧着躺在他身侧,撑着脑袋笑吟吟地注视着他。
“早上好啊。”
“大、大师兄!”顾从星这么多年来从有过一醒来身边躺着人的情景,他立刻清醒, 猛地坐起身。
“嘶……”怎么,腰怎么这么痛!?
他掀开被子向下一看, 自己身上尽是旖旎痕迹, 吻痕齿痕交错, 在白皙的皮肤上越显醒目。
顾从星面色猛地爆红。
“没关系, 从星, 我已经替你清洗过了。”兰决又缠绕过来,嗅着他身上的月麟香, 脑袋倚靠着他的肩膀。
甫一凑近,他的目光也落到了那些痕迹上。
他唇角无声轻扬, 不过望到顾从星羞窘的神色,他眸光一转, 说出的话语又带上些自责意味:“抱歉, 从星,是我不知节制……”
顾从星捂着脑袋, 道:“你,以后可不要这样。”
“嗯, 那是自然。”兰决眸光越亮,又贴上来吻他的唇。
食髓知味,他心心念念这般久,真是一点都不愿放开。
在带着从星去清洗时, 总免不了要帮他弄出那些东西,那自然是避不开肌肤相亲,所以……
好不容易真正清洗完,望着他熟睡的面容,睫羽卷翘,面色粉白,他又忍不住亲了又亲。
顾从星望着兰决眸中晦色又渐渐凝聚,不由得浑身一惊,立刻推开他站起身。
他召出灵丹一口服下,让那些痕迹逐渐消去。
兰决毫不遮掩面上的失望神色,惋惜道:“其实我可以帮你敷灵膏,效果会更好。”
这家伙!再让他给自己抹灵膏,恐怕就要白日宣淫了!
顾从星瞥一眼兰决,好气又好笑:“大师兄,我原以为你是守礼又禁欲的君子。”
兰决闻言羞涩一笑。
看他这样,顾从星心中又倏地想起曾经他与自己争吵,留下过一句什么“我并非圣贤,亦有情有欲”……
莫非,从那时起他就已经抱着这种心思了吗?!
顾从星暗自惊诧,兰决那边的通讯令牌却倏地亮起。
他将其召出,便听元赤的声音传来:“喂,我师尊出关了,你们那边怎么样?”
兰决与顾从星对视一眼,应道:“我们已探清了灵力异动之源,正要返回元氏。”
“哦,没死就好。”元赤撂下这一句,干脆地结束了通讯。
空气中缠绕的旖旎氛围被这通讯刺破,顾从星趁势推开窗棂,又立即发问:“我们回去后,当真要告知他们师尊之事吗?”
“那就要看医圣是否愿与我们结为同盟了。”
兰决此刻也已更衣正冠,他坐到竹桌旁,从灵戒中召出天池玉露茶叶,又召出套紫砂茶具,开始悠悠地沏起茶来。
水汽氤氲,茶香弥漫,顾从星坐在他对面,接过茶杯细品。
入口并不甘洌,反倒带着些苦味,而咽下后又有回甘,芬芳馥郁,唇齿留香。
“好茶。”顾从星赞叹道。
兰决也押了口茶,又在桌上摆上一套棋局。
“只要愿等,就算原本只觉得苦,也终有苦尽甘来时。”
修长的手指摆弄着棋子,桌面上已呈三方鼎立之势,两方互为掣肘,一方隔岸观火。
顾从星望着这三两并立的棋子,心下已知晓这正是当今合虚大陆之局。
兰决点了点那枚最大的棋子,发问道:“从星,你可知当今为何天启门能超过青玄剑宗,跃居仙门之首?”
顾从星沉吟道:“是因为师尊渡劫失败,还有天启门大乘期老祖出关?”
“不错。”兰决撑着下颌,与顾从星对视,“而且,好巧不巧的是,这老祖正是在七年前出关的。”
顾从星眉峰微敛:“是在轩辕初被我带着自爆之后?”
“不错。”
兰决又捏起枚黑色的棋子:“不仅如此,原本那轩辕初的徒弟谢卿念也不见了踪迹,但不久后溟南州姬氏突然声明要投靠天启门,成为其忠实拥趸……这时间还真是凑巧。”
谢卿念……当时正是她将自己与小师弟带到轩辕初那里的。
这般说来,轩辕初的修为正是大乘期!
顾从星恍然道:“所以,那轩辕初没有死,而是恢复了自己那老祖真身出来了!谢卿念作为他的弟子,原本就是姬氏之人!”
兰决赞赏颔首。
“从星,你可还记得轩辕初当时意欲何为?”
“他想收集神兽后裔的血脉,故而盯上了司君剑和小师弟……”顾从星思衬道。
兰决却道:“不仅如此,恐怕我也是他目标之一。当时若非我遇到爻奇与他们叙旧,应也会被天启门之人引走了。”
顾从星神色一沉:“既然如此,这次定不能再让他得手,我们须得反击。”
只是面对天启门与姬氏,当今己方的实力是否足够?
见顾从星神色肃然,兰决却扬唇一笑。
“从星,天启门自身实力并不如青玄剑宗。只是因着‘九戒’之人仍在,他们仍有道义优势,还总给我们泼些脏水,导致中立仙门举棋不定。”
天启门声称顾从星因妖魔而死,意欲诛魔除妖,却因着兰决这边的阻力始终未能出师。
“然而,他们万万没能想到的是,你回来了。”
顾从星心中一震,举头与兰决对视。
晨风拂过,他额发微动,眸光亮的逼人。
“你既已重现于世,当年真相自然水落石出,窝藏真凶的正是天启门!他们失了道义高地,九戒大能自会离去,中立门派也再无后顾之忧——”
唰啦——
棋子被掀翻,顾从星心潮澎湃,见兰决将那天启门棋子捏得粉碎!
“这局棋,已然彻底活了!!”
***
游北洲,千萼岭。
“哟,回来了?”主峰药圃旁侧的元赤见到归来的顾从星与兰决,扬臂招呼。
此时顾从星面上仍带着离开时的易容,元氏亦全然未察觉有何变化。
元澈也从灵株丛中站起身,平声发问:“两位可有查清狂山雪原异动之源?”
兰决与顾从星对视一眼,扬唇道:“已然查清了。只是,在回答之前,我们想先与医圣前辈见一面——”
“哦?”
众人身后猝然出现威严女声,他们回首望去,只见清冷卓绝的身影从空中翩然落下。
医圣元灵美目微转,与兰决对视。
“你们,想找我?”
“正是。”兰决向她抱拳行礼,平静颔首。
医圣扫了他与顾从星一眼,便颇觉无趣地收回目光。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就是与你们结成同盟吗?”她无谓地转身,“不论你们打算如何,但元氏向来不喜参与仙门争纷。有这功夫,我宁愿去多研究几个绝症——”
“那,前辈,可对死而复生之人有兴趣?”
始终沉默的顾从星倏然出声,令在场之人的目光俱是聚集在他身上。
金色的流光萦绕,青年咧唇一笑,又展露出被隐去的风发意气。
他的面容倏然变化,再次抬眸间,已完全恢复了原貌!
现场陷入一片死寂,片刻后又爆出高声惊呼!
“顾从星?!”
“怎么可能?!”
元赤简直要惊掉下巴,元澈亦是震骇地睁大双目,手中的灵草倏然落地。
医圣元灵诧然扬眉,她无言地盯着顾从星好一会儿,忽地弯唇一笑。
“有意思!当真是有意思!”
她眸中闪烁着激动的明光,又连声道:“来来来!就让我和你们好好谈谈——!”
片刻后,丹砚台医阁中。
顾从星与兰决坐在医圣对面,她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顾从星,开门见山道:“小道友,你是如何死而复生的?”
顾从星弯唇道:“前辈,弟子死而复生,并非偶然,而是沾了别人的机缘造化。”
他信口说着,即使兰决挑眉颇有兴味望向他,他也神色不改。
医圣敛眉道:“别人?”
“正是。”顾从星脑中闪过当日自己用剑贯穿自己与轩辕初一并自爆之景,眸中冷光动了动,“那人是大乘期大能,如今已然复生,修为还较之以往更进一步。”
“你所说是何人?”
“正是昔日天启门名不见经传的长老,今日修为居于合虚之巅的天启门老祖——轩辕初!”
元灵神色倏然一变,她垂眸思量片刻,目光射向顾从星。
“小子,我记得你在七年前就是拉着那轩辕初自爆了。如你所言,那当今天启门老祖正是死而复生的轩辕初?”
顾从星毅然点头,面色一片恳切。
元灵神色狐疑,透着几分冷意:“你们之间的深仇大恨显而易见,我闭关数年,并未见过那老祖,如何知晓你所言虚实?”
兰决此时恰到好处地开口:“弟子虽未见过那长老轩辕初,却在一年前曾与老祖打过照面。”
他取出灵戒中的一枚留影石,灵力微动。
“弟子当时恰好与其相辩,为防万一,曾用留影石悄悄记载。依您所见可是同一人?”
空气中灵力浮动,模糊的画面逐渐清晰——
顾从星盯着那画面,亦是无声地咽了口唾沫。
他知道,自己在赌。
在赌那修为无人能及的轩辕初并未失去他的傲慢。
他既能用这面貌维持千年而不变,又如此乐于见得猎物们痛苦绝望的模样——这样的人,会屑于伪装吗?
画面之中的人影浮现,那人长衣逶迤,鸦发如瀑,走近时携着藐视一切的从容。
面容清俊轩朗,笑容蜜里藏刀,不是轩辕初又是谁?!
这幅面容,分明仍与之前一摸一样!
元灵凝视着画中之人,赫然睁圆双目!
顾从星无声地长舒一口气。
“这、竟然果真……”元灵双眸一眨不眨,秀眉微蹙,“虽是气质神态全然不同,可的确是同一人。”
她一手虚握置在唇边,低声道:“他是如何做到的……”
兰决与顾从星无声对视一眼,缓缓开口:“弟子虽不知他为何有如此通天之能,得以逆转生死……不过,我猜测他所做之恶事可能与此有关。”
元灵被引起注意,抬头望向兰决。
他声音清润舒缓,令闻者不由得凝神细听:“前辈有所不知,之前从星之所以拉着他自爆,盖因轩辕初正是空氏灭门、妖魔动乱、弟子失踪的幕后真凶!他屠戮无数修士,所图定是逆天之局!”
“这般说来,当初七年前司马怀在天启门中猝然自尽,前辈没有怀疑过吗?”
见元灵面色冷肃,兰决又继续道:“司马怀正是此人手下,他被卸磨杀驴,但从星却发现了真凶,被他逼至死局,还被他混淆真相,乃至栽赃他人……”
“前辈,如今从星已在他之后复生,真相才得以现世啊!”
元灵闻言转了转手中拂尘,敛眉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顾从星望着言辞恳切的兰决,不禁暗自赞叹。
能这么自然地接上自己的半真半假之言,还顺手推舟揭露轩辕初恶性,乃至引导医圣将他的所作所为与死而复生联系起来……
大师兄,当真辩才惊人。
“嗒。”
元灵将拂尘放在桌子,站起身道:“你所言过于惊人,我尚需验证。”
兰决亦是起身抱拳道:“这是自然。若有何需要弟子的,前辈尽管吩咐。”
元灵打量他一番,敛眉冷哼道:“我向来不喜欢你们这种狐狸,总是一肚子坏水。不过……”
她转身向外行去,纱衣轻轻飘荡。
“若那千年老怪当真居心叵测,恐怕修真界都是覆巢之卵。我不会放任此事。”
言毕,她的身影就消失在两人视野中。
顾从星与兰决对视一眼,两人便往客峰归去。
顾从星本在思量医圣所言,倏地听兰决道:“从星说自己是沾了轩辕初机缘复生,当真是机敏,令我好生敬佩。”
“许是得了你的真传吧。”他抱臂轻笑几声,又正色道,“依你所见,医圣当真会答应吗?”
兰决望着眼前随风翻涌的绿浪,面上尽是明快笑意。
“她会的。”
果然不出他所言,在那之后仅过了两日,医圣便再次与他们相见,答应了结盟一事。
作为信息的交换,兰决与顾从星亦是告知其狂山异动来源乃是师尊之事。
“所以,你们现在就要去找那两个上古秘宝了?”元灵道。
“是。”顾从星颔首,“只是不知其具体方位,难以寻觅。”
元灵抚上下颌思衬片刻,召出两本古籍。
她快速翻阅着籍册:“太初玄晶我倒是不知,不过青阳净灵珀应就在游北洲境内……哦,有了!”
她将书页摊开推至两人面前,手指着一处湿地。
“它应就在伏神林深处——潜龟神沼。”
兰决与顾从星皆是凝神去看,只见那处分明已是游北洲边缘,已是濒临魔境。
“唰——”
强风刮过,书页快速翻动,黑色的墨迹犹如有了生命般舞动。
顾从星看着眼前之景,不知为何身上倏地泛起寒意。
他突然想起了玲瑶此前提起过的漆黑长蛇……以及一个总是袭扰他的噩梦。
明明并未见过,可他却能在脑中勾勒出那蛇的模样。
漆黑的鳞片反射着冷光,金黄色的竖瞳之中的暴虐凶芒随着它的动作明灭。
它一直在一动不动地死死盯着自己,等待着某个破绽。
那时,它将会飞窜而上,粗且长的身躯将会一圈圈绞紧,令自己半点动弹不得,尖锐的毒牙会猛地扎进自己的血管——
就此被它吞噬殆尽——
作者有话说:某只黑龙:[可怜]人家明明是龙,而且怎么会舍得吞噬师兄!顶多,顶多是缠住“吃”一点啦……(羞涩微笑)
第97章 神沼 顾从星,你要用什么回报?
溟南州, 姬氏腹地。
重岩叠嶂的山谷内,彩蝶轻舞,藤蔓密布, 入眼皆是潭一般的墨绿。五毒之物在林间爬行,毒虫异兽被一声高喝惊扰,倏地窜入阴影中。
“啊啊啊!那个可恶的兰决!”
玄女姬灵爆发出高声怒喝, 恶狠狠地用剑削去面前的木丛。
另一个玄女姬梦无声地坐在她旁边,给自己服下一颗灵丹, 又平声道:“你这样乱动, 不怕撕裂伤口?”
“哼!”
姬灵又泄愤一般将那颗古树的树叶都砍去, 这才气鼓鼓地坐在姬梦身旁。
“那个家伙!亏得一副好皮囊, 竟敢故意引诱我们中他的圈套!”姬灵捏着拳道, “我自出山谷以来,还从未受过这样重的伤!”
“那人的确城府极深。”姬梦逗弄着趴在指尖的蝴蝶, “不过他最后不知为何,又故意被我刺伤了。”
“是为了装给那个人看吧?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个美男……”
说道此处, 她又鼓着脸道:“可恶!可恶!一个个的,真是白瞎了那张脸!”
姬梦却双眸微垂, 陷入了沉默。
“小梦?”姬灵弯着腰去瞧她。
姬梦眸光微动:“兰决为了他甘愿演一出苦情戏, 可他却并非我们所知的修士……那人究竟是谁?”
姬灵闻言也不由得面露思索。
就在此时,传送结界中灵力微动, 一道高大的身影倏然出现。
“轩辕大人!”两女双眸睁大,立即半跪于地。
“嗯, 小灵,小梦。你们家主在何处?”
轩辕初着一袭滚金玄墨长衣,不怒自威,威而不厉, 清俊儒雅面容上尽是亲和笑意。
“家主大人正在隐阁。”姬梦毕恭毕敬道。
轩辕初略一颔首,身影就消失在空气之中。
两女保持这姿势又维持片刻,方才无声站起身。
“呼……轩辕大人每次出现气场都好强啊,这就是大乘期修士吗?”姬灵轻吁道。
姬梦眸光望着轩辕初消失的位置,思衬片刻便往蝶居行去。
“小梦,要回去了?”姬灵跟在她身后。
“嗯。”她神色平静,脚步却是飞快,“每次轩辕大人来,家主姐姐都会不眠不休地炼蛊,我要提前为她准备丹药。”
姬灵闻言恍然点头,她无声跟在姬梦身后,直到进了屋子,才噘着嘴轻哼一声。
“哼,要不是看在他救过家主姐姐的份上,我才不——”
“姬灵!”
姬梦猝然出声打断她,声调都沉下来几分。
“慎言。”她伸出食指点在她的姐姐——姬灵的唇上。
明明她才是妹妹,却总是在冷静地约束着姐姐。而姐姐亦是对她言听计从,在外骄纵凶狠,在她面前却像是温顺的猫。
“……好啦,我知道了。”
姬灵又撅起嘴,唇瓣触碰到那根洁白的手指,姬梦立即收回了手。
姬灵露出得逞的笑意:“那,就让我帮你一起炼丹吧!”
隐阁之中,一身白衣的窈窕身影正无声静立,但感应到身后的灵力波动,她立刻转身行礼。
“师尊。”
此女气质清绝,仙气飘飘,不是谢卿念又是谁?
她此时已经取下了在外现身时必戴的面纱,五官精致地仿若匠人雕琢的瓷像。
“卿念。最近修真界中发生了极有趣的事。”轩辕初望着她身后的五毒鼎,含笑出声。
谢卿念神色无波地望向他,并未出言。
轩辕初却见怪不怪道:“是顾从星,他死而复生了。”
谢卿念秀眉微蹙。
“不仅如此,他和兰决还借千燕堂之力造了好一波声势,现在不仅乾阳派和元氏已经答应了和他们结成同盟,就连‘九戒’之人也都被动摇,想要陆续离去了。”
明明说着严峻事态,可他却仿若事不关己,神色仍是平静。
“他们给我压了不少罪名呢。”轩辕初不疾不徐道,“估计到现在,九戒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吧?反正他们中有人本来就想走就是了。”
谢卿念始终无言听他说着,直到此刻方才垂首出声。
“那,弟子应如何做?”
轩辕初注视着她,唇角扬起的笑意更甚。
他走到谢卿念面前,一手按上她的肩膀。
“好孩子。虽然他们很弱,可战力却要比我们多太多。我们,需要更多的战力。”
谢卿念眨眨眼,似是有些疑惑。
“就是那个啊,卿念,你们一族之前有人用过的,叫什么来着……”他敛眉思索片刻,倏然灵光闪现,“对了,尸蛊!就是那个术法,用蛊虫得以操纵尸体的东西!”
谢卿念豁然抬首!
她那双湖蓝色的美目在此刻睁圆了,一贯平静的面上竟浮现出明显的感情波动。
“师尊,那是邪法。之前血蝴蝶用此邪术,为祸一方,前任家主因此至死不能瞑目……”
“可是——它很好用啊。有了尸蛊,我们就能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战力了。为了大业能够成功,有些牺牲是必须的。”
轩辕初面上仍是亲善神色,笑意不改,可是放在谢卿念肩膀上的手却逐渐收紧,灵力微动。
“卿念,连你也要不听话吗?——还是说,姬氏也打算跟着九戒一起离我而去啊?”
谢卿念面上徒然浮现一层冷汗。
她默然许久,半晌后又垂下脑袋,像是折了双翅的白孔雀。
“我明白了,师尊。”
轩辕初又打量她片刻,方满意地收回手,颔首道:“好孩子。”
他转过身,向前迈出数步,倏然回首道:“对了,你身上那枚心神蛊的母蛊还在我这里……你是否会功力受限,可需要先把母蛊还给你?”
谢卿念闻言毫不犹豫地摇头。
她半跪于地,垂眸道:“不必。弟子使用功法不会受限。”
毕竟,心神蛊只是控制中蛊之人精神的东西,除非有明显的反叛等异常心念,心神蛊不会有任何动静。
轩辕初含笑颔首,眨眼间又已消失在空气之中。
谢卿念却仍半跪在原地。
她近乎苍白到透明的面容上仍是覆着层冷汗,直到一只蛊虫爬到附近,她的眸光动了动,伸出手指让蛊虫爬到手背上,无言地站起身。
她行至窗棂前,姬氏的弟子们多是女子,她们浑身佩着银饰,练功时也不忘嬉闹,手环反射着日光,像是蹁跹的蝶。
最终那双湖蓝美目落到了向此处奔来的姬梦姬灵两人身上。
她们明快地笑着,回应着弟子们的呼唤,手里牢牢握着丹药灵袋。
谢卿念伫立凝望许久,唇角无声地扬起细微的弧度。
转眼间,她便眸光一厉,决然转身离开窗前,白纱衣摆扬起轻缓的幅度。
——从下方望去,像是一抹被风吹散的薄烟。
***
游北洲,元氏千萼岭。
顾从星在公布身份后便开始短时间的闭关,巩固尽数回归的灵力,又用了此前顾明庭所留的天枢,徐徐吸收炼化。
待他一旬后出关,修为已跃至元婴中期,乃至接近后期。
兰决在这期间也并未闲下来,他除去修炼,又开始和乾阳派联系,意料之中的,乾阳派此次对于结盟的态度明晰了不少。
不过,令人颇觉意外的是,萧忘忧竟和爻奇一并直接来了元氏——据他们所说,自己是奉师命而来,前来考察一番。
他们与兰决相谈甚久,在顾从星出关前就已正式确定了结盟之态。
而在顾从星正式出关那日,千燕堂早已将他复生之事、当日自爆真相与轩辕初之恶罪传得沸沸扬扬,乃至连天启门都遭到重大打击。
“所以,如今‘九戒’之人俱已离开天启门了?”
客峰之中,顾从星坐在石桌旁,向着对面的萧忘忧发问。
“哼,那是自然。各个宗门的砥柱清流,又怎会甘心再待在那虚伪龌龊之地。”
萧忘忧仍是那副冷峻肃然相貌,鸦发高束,金纹红羽耳饰随着他举杯品茗的动作轻轻摇曳。
他本是看着手中的瓷杯,可不一会儿目光又投向顾从星,像是磁石一般。
爻奇撑着下巴,目光则是直白了很多,他凝视着顾从星,又开始重复第八遍:“从星,你没死真是太好了!”
这两人看到顾从星的第一眼,俱是被遭重击般愣在原地,乃至不可置信地想要来触碰他。
不过兰决的身影如鬼魅般瞬间挡在他身前,又邀那两人一并坐下品茶详谈。
虽是不情不愿,不过他们还是依次坐下了——萧忘忧抢先爻奇一步坐在顾从星正对面。
顾从星垂眸思量片刻,问道:“千燕堂这般大张旗鼓,不怕轩辕初出手吗?”
“自然是会出手。”
萧忘忧冷声说着,身子却往前倾了些:“就算燕无涧那家伙极其擅长隐匿,也还是废了颇多功夫……喂,你要不给点报酬?”
顾从星讶然扬了扬眉,不过此言也有理,就算是同盟,彼此之间也并非完全不计回报的。
他利落点头:“可以。你想要什么?”
爻奇目光一亮:“我也助了不少力,可否能算上我的一份?”
顾从星正要出言,却听萧忘忧已猝然开口:
“你随我历练一番吧,助我寻宝。只你我两人。”
他神色仍是平静端肃,不过说到最后一句时握着瓷杯的手指几不可查地紧了紧。
秘境历练寻宝?倒也正是他的作风。
顾从星心下思量着,想着待寻到那两样法宝,助萧忘忧寻宝也不会多费功夫。
“嗯,没——”
“咔哒!”
瓷杯骤然被重重放在桌上,发出清晰的响动。
兰决面上清浅的笑意凝在唇边,嗖嗖地透着寒意。
“素闻萧道友进益飞快,势头锐不可当,原来还是个独自历练都不敢的……小少年啊。”
萧忘忧面色倏然一沉。
爻奇“噗嗤”一声,又立刻憋住了笑,原本俊朗英气的面容看着颇为滑稽。
兰决恍若未觉,又继续道:“若萧道友不嫌弃,让在下随行如何?毕竟若是要寻宝,在下修为还更高些。”
“不、需、要。”
萧忘忧一字一顿地咬牙切齿道。
“这样啊~”
兰决又徐徐押了口茶,浅笑道:“果然,我就知道以萧道友之能,区区秘境寻宝自是不在话下。”
萧忘忧眼角抽了抽,爻奇不可自抑地爆出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我就说了,你在兰道友面前是讨不到好的!”爻奇锤了锤萧忘忧肩膀,笑够了又道,“诶,对了,听说你们接下来要去寻宝?可需要让我们随行?”
顾从星不置可否,不过若他没猜错——
“多谢美意,但不必了。”
果然听到了兰决的拒绝。
“诶?你这独占欲也忒强了吧兰道友。”爻奇不满道。
“事关师尊,毕竟是琢光峰内事,还望道友见谅。日后还有颇多需要劳烦两位之时,此次就先不让两位去赴险了。”
兰决回得滴水不漏,萧忘忧虽是不虞地咂了咂嘴,但也无话反驳。
四人又寒暄一阵,爻奇提出的其他并行想法都被巧妙地挡了回去,最后只得吹胡子瞪眼地离开了。
萧忘忧神色倒仍算平常,不过他走时扬了扬手中的墨羽,顾从星便无声点点头。
是有何事再用墨羽联系的意思吧。
在那之后又过了两日,顾从星便与兰决一并前往游北洲边境,潜龟神沼。
两人御剑飞行将近半日,才终于顺利抵达周围。
无他,盖因这沼地正在伏神林深处。
伏神林作为分隔魔境与人境的界线,其中魔物数不胜数,越往深处则树木越是古老繁密,可高至十米有余。
它们紧密相连,枝叶相接,便是罩起了一片新的天盖,将日光挡得严严实实,只留一片浓厚阴翳。
明明仍是白日,可视野中却已是沉沉昏暗。
顾从星与兰决并肩行着,他们并未点火,以修士之敏锐五感观测周边。
“兄长在时,将伏神林外围界限推进了不少,让更多魔物被逼至深处,以此护得顾氏年轻弟子周全。”
顾从星轻声说着,又提醒道:“不过,这也意味着深处的魔兽数量翻倍,可能还有不少难缠的超高阶魔兽。大师兄,万事小心。”
“好。”兰决郑重颔首。
自空中,无法在密林的遮挡下准备寻觅到潜龟神沼的方位。不过他们降落在此地,已是离得极近了。
两人敛神屏气地行着,忽然听到一声极其细微的“咔擦”声。
顾从星立即回首,向着声源处刺出长剑!
“吼——!”
被击中的魔物从黑暗中现身,他怒张着巨口,仅是血色的眼瞳就有人头大小!
竟是最高阶魔兽——穷奇!
顾从星敛眉出招,兰决已在此时飞身向前,空气中水光闪烁,剑势如虹!
“唰!”
忘情剑一举击中穷奇脖颈,顷刻间鲜血喷涌!
兰决神色丝毫未改,又狠狠向下切割,将那穷奇彻底毙命!
顾从星无声呼出一口气,他刚要呼唤兰决,却见他身后的林翳中变得亮了起来。
在幽暗中,磷火般闪烁的赤色红光。
不对,那不是磷火——
那分明是数十只穷奇的眼睛!!
顾从星浑身激起战栗,但他却已在此刻如流星般冲到兰决身侧,高高举起长剑——
“流云·万象——!!”——
作者有话说:更新迟了非常抱歉!手动滑跪!QAQ吃鳗鱼饭鱼刺卡嗓子里了可恶,鼓捣半天以后还是先码字了,明天去医院看看,但不会影响更新的!小天使们吃鳗鱼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啊——(废话太多被拍飞)
第98章 遇魔 向魔尊献上他的敌人——顾从星……
“唰——”
剑势倏然袭出, 惊起一阵魔兽嘶吼!
“大师兄,我们先走!”
顾从星拉上兰决的手,立即飞身向前奔去!
“吼!!”
魔兽们也不再掩藏, 撕破树蔓,接二连三地杀出,震得地面都在颤抖!
在这地形中无法御剑, 顾从星与兰决脚步丝毫不停,一路向着前方拔足狂奔!
可恶, 穷奇的叫声竟会引来同伴, 还来得如此之快!
“从星!前面那是——?”兰决疾呼出声。
“是神沼结界!”顾从星惊喜道。
魔兽穷奇身躯如小山, 可行动时却如有双翼, 只是片刻就已追到了两人身后!
地面的震颤越发剧烈, 魔兽身上的恶臭气息窜入鼻腔,兰决眸光一厉, 身后骤然爆发出一波狂浪!
“哗——!”
他脚步不停,而那灵力波涛却已骤然袭向穷奇, 将它们向后掀去!
“大师兄!!”
顾从星拉着兰决的手,纵身一跳, 两人就撞进结界之中!
眼前之景骤然变化, 哪里还有什么参天巨树之林,眼前地已是一片云蒸霞蔚的湿地, 热气缭绕,水天相接, 令人难以看清边界。
辽阔的湿地正中有一陆地,宛若湖心岛,其上霞光炫目,唯有一颗桃树蓁蓁, 无风而动,花瓣翩然。
“那里……应当就是青阳净灵珀所在之地了。”兰决出声道。
顾从星颔首道:“潜龟神沼是上古遗迹,灵力充沛,乃至已接近一方独立境界,并非寻常魔兽可入。我们取到法宝,便可径自返回宗门了。”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御剑向飞至那岛上。
越往中间,水雾越是浓密,兰决灵力微动,将两人周身的水雾驱散。
落至那桃树之下,顾从星举目四望,只见此方地界除却这一颗树木,就只剩角落中一根漆黑光滑的圆柱。
他注视那柱体,莫名觉得它与这景致有些格格不入。
而且,也未免太安静了。
即使是神沼内部,也不应如此寂静,简直就像是……有声之物都被吞噬了一般。
兰决绕着那桃树走了一圈,伸手在树冠上感应片刻,微微敛眉。
“奇怪,这桃树对我的灵力未有任何感应。即使注入灵力,也像是用水去灌溉一般,尽数沉了下去。”
顾从星闻言上前,亦是释出灵力,可却未有收获。
兰决扬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桃瓣,虽是面露思索,神色仍是明快。
“莫非这岛是认魔力而非灵力?”他冲着顾从星眨眨眼,半玩笑道,“若是小师弟在此就好了,也许能助我们取得秘宝。”
顾从星也接道:“说起来,大师兄你与小师弟可还有联系?”
兰决望向前方的烟波,眸光微动,摇头轻叹一声。
“最开始还有一些,偶尔会用他的黑蛇互通消息。不过这几年已是几近于无,尤其是在三年前他公然释出宗内魔蛟之后——等等,那是什么?!”
顾从星正听到关键处,刚要出口想问,却见兰决已肃然拔出长剑!
他亦立即召出斩鲸,回首望去——
那根漆黑圆柱,竟然在蠕动!
它原本像是石柱一般,可此刻却在前后晃动,与此同时,波澜不惊的水面上现出涟漪,又逐渐形成一片漩涡!
“哗!!”
湖面被倏然刺破,漆黑的九头巨蛇破水而出!!
原来,刚刚那圆柱就是它的一个脑袋!
于此同时,在两人身后的水面上,又一道轰然涛声响起,竟是个背负双翅的长鱼异兽!
他们身形皆是硕大无比,悬浮在空中,竟咧开巨口笑了起来。
顾从星与兰决背靠着背持剑而立,他咬牙望着那两只庞然大物,额上冒出细密冷汗。
“这里怎会有魔君——九婴与归墟!”他暗自咬牙。
魔族之中的战力之巅,魔力仅在魔尊之下的魔君,怎会在此处!
神沼结界可以拦住魔兽,可对上两个魔君便是形同虚设!
归墟曾在仙门大比时被重伤,若是逃匿至此也就罢了,九婴为何也会在此!
兰决攥紧剑柄,眸中冷光闪动。
“哈哈哈哈哈哈!!本来以为又有食物来了,没想到这次竟有惊喜啊!”
九婴扭动着巨蛇身躯,发出刺耳的笑声。
他的一个头望向对面的归墟,蛇信嘶嘶蠕动:“归墟,你找到的这处真是宝地!先是吃了那潜龟助我回复,现在又有送上门的好东西!”
白色的巨型长鱼双腮翕动,声音冷淡不少:“他们修为不低,别轻敌。”
九婴的两个头戏谑向下,直直盯着顾从星与兰决。
“小鬼,你们说这是个岛?真是笑煞我也!你们脚下的,正是那潜龟的壳啊哈哈哈哈!”
“那家伙的四肢脑袋早被我们吃干净了,接下来——就是你们!”
上古灵兽潜龟……竟被活生生吃掉了?!
顾从星心中猛地一沉,浑身激起冷颤。
兰决周身灵力涌动,他正对着九婴,忘情剑发出微微铮鸣。
“即便有所回复,你们也都是被重创而逃匿至此!”
他高举长剑,浑身倏然爆发出剧烈灵波!
“沸海·涌——!”
随着他爆出高喝,四周的湖水皆是剧烈涌动,掀起狂风巨浪!它们挟有万钧灵压,怒吼着扑上魔君!
“雕虫小技!”九婴狞笑一声,九头长身爆出强大魔息,与那汹涌波浪相抗!
归墟双翅骤然收拢,卷出一阵飓风直袭而去!
顾从星眸光一冷,他握紧斩鲸,正要念出剑决,却听兰决急声道:“从星,此处神沼对我有利,我来断后,你速速撤离!”
一语未毕,他就已飞身而上,忘情剑尖直刺归墟腹背!
然而就在此刻,本是背朝于此的九婴一个脑袋倏然转弯,它盯着兰决的背影,如闪电般飞袭而去!
“大师兄!”
顾从星高呼一声,斩鲸剑已如闪电般飞袭而出,直直刺中那颗蛇首!
九婴爆出嘶声痛吼,顾从星的动作全然未停,已然跃至空中,一举将蛇首斩落而下!
“啊啊啊啊啊!!该死的小鬼——!”
蛇眸倏然赤红,剩余的八颗硕大脑袋一齐袭向他,宛若铺天盖地,无处可遁!
“幻剑无尽诀——”
顾从星丝毫未避,他高举手中长剑,眸中爆发出炽烈金芒!
“杀!!!”
倏然间,十数柄金色长刃如流星般坠下!
八头巨蛇赤目怒睁,骤然四散开来,只为避开那漫天金刃!
另一边,无情剑已刺入鱼翅,生生剜下皮肉,倏然爆出一片鲜血!
“……嘁!”
归墟立即转身相抗,他魔息涌动,竟是凝出了人形!
白发鱼耳的魔君捂着侧腹的伤痕,手中白骨珊瑚杖魔息涌动,骤然袭向兰决!
兰决眉峰一敛,飞身迎击!
忘情剑上白炼如虹,凌厉剑势宛若排山倒海,锐不可当!!
归墟双手支撑着白骨杖,可那魔息之盾被层层破开!
“喀嚓——”
最后一层防御倏然破裂,归墟震骇地想要撤退,却已被那剑意劈中!
“噗!!”
他鲜血狂喷,直直被掀翻而去!
兰决动作丝毫未停,立即转身疾驰向顾从星!
“从星!”
他望到与那八个蛇首缠斗的身影,琥珀瞳中冷光闪烁,立即提剑斩向九婴!
长着森然巨口咬向顾从星的蛇头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在剑光明灭之间被斩落而下!
顾从星望着杀气逼人的兰决,眸光动了动,无声扬唇。
这便是……出窍期的实力!
“呃啊啊啊!去死吧!”
四个蛇头倏然转向,毒牙直刺兰决!
忘情剑竖立空中,爆发出剧烈水光!
冰蓝水光凝作四道长刃,同时向蛇首飞袭而去!
——是参悟了《幻剑无尽诀》的剑招!
“噗——!!”
四个蛇首应声落地,残余的蛇身瞬间鲜血喷涌!
然而就在此刻,剩下的三个蛇头又在鲜血与尸身的掩盖下,无声无息地朝他飞袭而去!
数量越少,剩下的蛇头实力越强,动作越发敏捷!
顾从星望到那急掠的蛇头,立即飞身而上!
“流云·万象!!”
凶悍剑意骤然劈出,那蛇头急急避开,却还是有一个脑袋被斩中落地!
兰决此刻也已经发现不对,他横剑于前,翻腕间已直刺而出!
然而就在此刻,他平静狠厉的目光扫到一处,竟是倏然目眦尽裂!
“从星,背后——!”
顾从星浑身一寒,已是下意识地持剑转身!!
被击落的魔君归墟,竟已在悄然无声间出现在了自己身后!
“铮——!”
斩鲸剑与白骨杖轰然相撞,发出剧烈鸣响!
赶上了,未让这厮偷袭得逞——
然而就在此刻,归墟的唇角却无声扬起。
“呵。”
顾从星心下一坠,他立即要点足后撤,却见那白骨杖上魔息涌动,空气竟是被生生撕裂,透出无边黑暗!
是空间撕裂!
而在它展露的一瞬间,无可抵抗的强大吸力骤然爆出,顾从星灵力暴涌,却仍是被卷入其中!
“从星——!”
兰决嘶声高呼,九婴却瞅准了这个间隙猛地咬上他的手臂,毒素倏然注入,另一个脑袋已飞快地奔向归墟。
归墟长杖一挥,亦是迈步进入那黑色空间之中!
在裂隙闭合前的最后一瞬,九婴竟自断长尾,竟用一头之身蹿入其中!
“别跑!!”
兰决咬牙飞扑而上,却只穿过了一片空气!
他手臂上泛起青紫,双目却是赤红!
“从星——!!”
即便是黑暗之中,也能够听到那声椎心泣血的高呼。
顾从星被无声无形的黑暗包裹,犹如被沉入漆黑的海底,动弹不得,只能听到模模糊糊的声响。
窒息逼仄之感不断上涌,呼吸越发困难。
但他知道,自己在移动。
他咬牙凝神,强行令自己灵息流转,五感逐渐通明——
“该死的两个家伙!要不是要献给那位大人,我现在就已经把他吃了!”九婴在阴狠怒骂。
“冷静点,这,可是万里无一的良机。”
归墟的声音沉静,却并不持续,显然是伤得极重:“早就听闻魔尊特别憎恨顾从星,恨不得活吞了他,所以在搜寻与他相似的修士。没想到,这次被我们碰上真的了。”
魔尊……小师弟?
“哈哈哈哈!真是天赐良机!”九婴放声狂笑,“之前献上的假货都被他虐杀了吧?只要献上这正主,何愁不能回到魔宫!!”
“等老子回去,定要将那些可恶修士全都生吞了!”
归墟淡漠道:“你可别刚回去又被打得半死驱逐出去。”
“哼!”九婴冷笑一声,“老子可要好好看看这小鬼的死状!”
他声音悠悠,带着十足的喜灾乐祸。
“魔尊大人最喜欢将敌人的浑身骨头打碎,再用龙血藤撕扯四肢,让其在剧痛绝望中身亡——哈哈哈哈!真是太凶残了!配上他那副疯癫的笑脸,真是令人激动!”
他这般说着,阴冷手指碰上空间茧中的顾从星。
“你猜猜,这家伙能坚持几时?”
顾从星的呼吸倏然一窒。
第99章 噩梦 “师兄,好久不见啊。”……
北境, 龙骨山,魔宫之中。
“九、九婴大人?还有……归墟大人?”
守门魔族望到迎面而来的两道身影,不可置信地上前。
“老子回来了, 还不快让开?”
化作人形的九婴气场阴戾,面色青白,语气张狂。
“可、可是您不是已经被魔尊大人逐出——啊!!”
话音未落, 那名魔族突然被一股掌力掀翻,登时呕出数口鲜血。
“哼, 老子回来, 自然是有了倚仗, 还用得着你在这多嘴多舌?咴!”
他白那护卫一眼, 便大摇大摆地打开殿门入内。
在他身后, 神色淡漠的归墟也飘入殿中。
在殿内魔卫惊疑不定的神色中,九婴扬手, 颐指气使:“你们,去通报魔尊, 我们给他带了个惊喜回来。”
魔卫面面相觑,最终一个魔卫颤着声道:“大、大人, 是何物啊?”
“你就说, 是个姓顾的故人。”归墟面无表情地回应。
魔卫们连声应下,匆忙离去。
九婴冷哼一声, 便头也不回地进入主殿后的玄影殿,颇有兴致地抱臂环顾四周华丽装潢, 显然已是对于回归志在必得。
归墟瞥他一眼,出声道:“说起来,自从我上次被顾氏重伤就去了潜龟神沼,你又是为何被打得半死跑出来了?”
“晦明那家伙死后, 老子和前魔尊夺位——那厮除了是个蛟哪里比老子强。结果和那厮斗得正酣时魔尊来了。”
九婴念及往事目光越发阴沉:“本以为就是个小鬼,没想到是天魔,竟直接把那条蛟给撕了,老子见他杀红了眼,不得已才先走脱。”
当然,他当时也跟着去斗了斗这兀然到来的玄龙,险些跟着那条魔蛟一起丧命。
“哦,原是实力不济。”归墟声音平淡,说的话却激得九婴目露凶光,“那现在他手下岂不是一个魔君都无?”
“哼,量你这破鱼不知。”九婴冷嗤道,“他之前可是去破道士们的地盘把压了十几年的银蛟给放出来了,就是前魔尊的好大儿……那傻东西重伤失智,早已把当今魔尊奉作主子!”
归墟闻言敛眉,只“哦”了声,不再多应。
九婴看到那副棺材脸也不愿再多说,此时庭中无人,便陷入沉寂。他有些烦躁地敲了敲扶手,倏地站起身。
“那群废物!传个消息还要废这般久,老子去亲自看看!”
归墟看他大摇大摆地离去,并未出言阻拦。他魔息微动,干脆将空间茧放了出来。
魔力之茧逐渐凝为黑色绳索,面色苍白的人类修士沉沉闭目,眉峰紧缩。
归墟打量着顾从星,灰色的眼珠映出他的面容。
“是当年也在场的修士……但不是他。”
他眨了眨眼,便将目光移向旁侧。
“那一剑我用了七年才恢复。人类修士也有如此之能……不知再会时可否能胜。”
归墟自言自语般低声说着,便不再去管他,开始闭目调动魔息,回复伤口。
他周身魔息涌动,如暗影般笼罩全身,而就在此刻,昏迷的顾从星豁然睁开双目!
“唰——!”
斩鲸剑自剑鞘中飞袭而出,转瞬间就已刺中归墟腹中!
“!!噗——!”归墟猛地喷出一口血,目眦尽裂地回首望去!
顾从星浑身灵力涌动,锋芒毕现,哪里还有半点孱弱昏迷的模样!
他竟是早就苏醒,却装作昏迷,只待时机偷袭!
“可恶……”
归墟捂着伤口正要召出白骨珊瑚杖,却见顾从星眸光一冷,立即持剑直刺而来!
他周身金芒萦绕,又汇聚于长剑之上,并无凶猛声势,却有切金断玉之能!
“咔擦!!”
长剑穿胸而过,归墟体内的魔核轰然破裂!
“怎么、可能——”
他骇然睁大双目,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人影。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即使口吐鲜血也要出声:“对了,你,是他的弟弟……”
顾从星抬眸与他对视,一双琉璃眸中流光灼灼。
“昔日兄长将你重创——今日就由我来,将你彻底了结!”
“难怪……”归墟垂下眼睛,灰色的瞳孔逐渐扩大。
“弟弟是这样,那他现在定是更强,我是打不过了……人类,原来这么强啊。”
顾从星眸光微动,他咬了咬唇,并未出声,只是持剑无声靠近。
归墟费力地抬了抬眼,竟露出极为平静的神色。
魔族寿命极其漫长,他在空间暗域中独处数百年,早已觉得万物虚无。只是没想到七年前,他奉命去执行一个无聊任务,却看到了惊艳四座的剑光。
虽是冲着自己来的,可在看到那无上剑意的一刻,他竟是浑身战栗,久违地感受到了心脏的狂跳。
若是以往,他定会就这样放任生命逐渐逝去,可这次他潜心修养,只为与那人类再次一战。
人类,明明短命又脆弱,却当真……很有意思。
“你,如果不想死,就跑。”
他的魔核已尽数破裂,身上的魔息也越来越淡。
“魔尊,已经,不是人了。”
言毕,他便阖上双眼,周身魔力彻底消散。
顾从星闻言眸光一顿,他刚要动作,却听到了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身后没有窗户,若要从前方的窗中翻出,只会撞到他们!
顾从星只思衬数秒,便立即召出道天级隐匿符箓,点足跃至穹顶梁柱之上!
“咔——”
沉重门扉被推开,九婴的声音传入殿中:“魔尊还真是性急,那顾从星被我们擒住,正在空间茧中,跑不了的!”
顾从星息气屏声,将所有灵息都压至最低,身体隐藏在阴影中。
“还有归墟那条鱼看着呢,喂,归墟——格老子的,他怎么倒了!?”
九婴惊诧地跑到归墟身前,又是爆出一阵怒吼!
“死了?!他死了?是谁?!我知道了,是那个该死的顾从星——呃啊?!”
他话语未毕,已经无形的巨力抓到空中,脖颈上发出错位的响声。
九婴因窒息而睁大双目,脸上青紫交错。
“他人在哪?”
威严阴沉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
是小师弟……
顾从星心中猛地一颤,不由得向下望去。
时隔七年,小师弟的声音已经与以往大不相同了。
他眨眨眼,凝神细视殿中那道玄黑身影。
钟冥此前还是少年模样,可此时却已是身形高大魁伟,紧绷的肌肉起伏连绵,只看一眼便能知晓其威猛力量。
他举起右臂,修长的五指逐渐收拢,周身凶煞气息更甚。
“快说,他,去哪了?”
“咳咳!!老子、怎么知道——”
顾从星只觉殿内空气骤然变寒,底下传来“咔啦”一声,随即便是撕心裂肺的惨叫!
“啊啊啊啊啊!!”
九婴的右臂,竟被硬生生扯断了!
钟冥身后,粗壮如臂的龙血藤破土而出,卷上九婴的四肢。
寂静中只有他的轻笑在回响。
“你还有三次机会。”
顾从星背后霎时窜过恶寒,浑身激起战栗。
这,是小师弟?
那个乖顺柔软,小白花一般的钟冥?!
眼前景象犹如梦魇,鲜血、惨叫、酷刑……皆笼罩在殿宇的昏暗中,显得如此不真实。
来时听那两个魔族所言,小师弟已变得凶暴恣睢,乃至血腥残忍,他自然不信。
反而是他们说小师弟恨自己,他还觉得情有可原。
毕竟,当时的确是在他保护自己时反而用剑伤了他,令他悲愤落泪。
但是,以他对小师弟的了解,他又能凶到哪去?
那般乖巧的人,顶多是哭着控诉一番,又会用脑袋蹭着自己撒娇了。
——本应如此。
下方的拷问仍在继续,嚣张跋扈的九婴此刻已经在痛苦嘶吼,卑微求饶。
然而并没有用,他的另一只手臂又被折断了。
——怎会如此?
顾从星望着眼下之景,就像是在看着场陌生的戏,仿佛世界他只剩下了他这一个看客,不得不待在远处,被迫看着场上人动作。
脑中倏然响起大师兄那句未尽之言——
“我们的联系已几近于无,尤其是三年前他公然释出魔蛟之后……”
还有不久之前,那两个魔族也提到了魔尊带回魔蛟之事。
师尊所擒的魔蛟,被封印在无寂崖底的魔蛟,竟被钟冥破开结界释出了?!
怎会如此?!
“啊啊啊啊啊——钟冥,你这该死的……噗!!”
九婴的怒声诅咒戛然而止,与此同时,顾从星听到了令人胆寒的骨碎之声。
即使在这幽暗的玄影殿之中,也能望到向不断溢出的血迹。
九婴……被杀了。
而且,毫无疑问,这是场虐杀。
顾从星犹如坠入冰窟,浑身只觉刺骨冷意。
这是小师弟?
这是小师弟。
自己也会被他这般杀死吗?
还是……
就在此刻,原本背对这边的高大身影倏然转身,暗金色的双眸目光直射房梁之上!
顾从星一动不能动,只觉自己呼吸都快要凝滞。
不过就在此刻,一道银白色的身影疾步迈入殿中,少年清亮的声音仿若驱散了死亡气息。
“大人!您之前提到的那些魔族已被抓到了!就在主殿中等您发落!”
钟冥闻声收回目光,转向那银发银眸的少年。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一黑一白的两道身影陆续离去,顾从星仍隐在房梁上,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冰冷的四肢开始感到麻木,他运转灵息,点足跃下。
他望一眼地上横陈的两具尸身,心下已作出决定——走!
不可在此多待,先走,与大师兄汇合!
他定要仔细问问,小师弟究竟在这几年经历了些什么!
他无声地释放出灵力,感应到周边并无他人气息,便立刻翻窗而出!
此时已经入夜,漆黑天幕中唯有血月高悬,顾从星调动灵息,毫不迟疑地召出斩鲸。
然而就在他要迈上长剑的一瞬,身后却传来了突兀的响声。
顾从星心下一沉,僵硬地回首望去——
鸦色身影从阴影中浮现,衣摆上的血色螭纹隐隐浮动,让他更像是从无间血海而来的修罗。
那双暗金色的双眸一瞬不瞬地注视着顾从星,眸光亮得渗人。
“师兄,好久不见啊——”
第100章 驯龙 藤蔓缠绕而上,他被紧缚在床榻上……
“好久不见啊, 师兄。”
钟冥这般说着,又向前迈出一步,缓缓举起手臂。
“我好想你——”
顾从星望着他向自己伸来的手, 脑中突然浮现出刚刚九婴的惨叫,竟是背后一寒,下意识地后退数步。
那只修长苍白的手猛地滞在空中, 几不可查地颤了颤。
“师兄,你……?”
钟冥直勾勾地盯着顾从星, 那双暗金双眸中竟浮现出不可置信与错愕神色。
明明已经是成熟的面庞, 可顾从星仿若又在他脸上看到了……委屈。
然而那抹脆弱又像是转瞬即逝, 钟冥收回手, 伫在原地垂首陷入默然。
顾从星望着面前人的身影, 脑中已是一团纷乱。
这场重逢实在有太多意料之外,他不知此刻该说些什么, 他想,或许自己现在应该就此踏剑离去。
可是, 为什么自己的脚会如此沉重?为什么目光总是离不开那张神色黯然的脸?
理智告诉他应该趁现在动身,可心里却猛地回想起多年前在琢光峰洞府中, 自己曾抱着面前这个人, 对他说——
“不要怕,钟冥。”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顾从星心中像是有两只小人在互殴, 他思量良久,缓声开口:“小师弟……嗯!?”
钟冥竟是猝然抬头, 眨眼间就已经逼近到了他面前!
“铃——”
耳边响起叮铃之声,顾从星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被紧紧抓住了肩膀!
钟冥此时已比他高了一头有余,肩膀更是宽阔, 这般面对面站在他身前时,就让他落入浓厚阴影之中。
“师兄!师兄!”
他方才的镇定从容倏然被撕破,目光几乎要将顾从星洞穿,语气急切而癫狂:“这是梦吗?是真的师兄吗?”
“如果是梦,为什么会这般温暖!?”
“若是真的,师兄又怎会嫌弃我、怎会害怕我——!”
他的双手越来越紧,简直要将顾从星就此固定在双臂之中。
肩膀上传来阵阵疼痛,令人喘不过气的威压阵阵落下,顾从星略一咬牙,猛地释放出剧烈灵力!
“轰——!”
金系灵力如刃般爆发,顷刻将钟冥向后掀翻数步!
顾从星面容覆上一层薄愠,他刚要出声让他冷静,却猛地与钟冥对上了视线。
钟冥愣愣地站着,明明受了一招却丝毫未有怒意,反而是眸光又亮了几分,在这夜色中更像是食肉的兽类。
看上去,似是欢喜,又似是激奋。
“师兄,果然是你。”像是呓语般,他的声音极低。
“尊上——!”
四周的魔族守卫已经闻声赶来,将此处团团围住。
“竟有人类修士擅闯,来人,把他拿下!”一名卫兵头领高呼着便要向顾从星冲去,可他脚下猝然冒出根龙血藤,直接将他拍飞了出去!
“滚!”
钟冥面色沉沉,身上凶煞之气更甚。
“此人,我亲自拿下。”
“?!钟冥——!”
顾从星听到这话,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目!
“唰——”
龙血藤在他周身破土而出,立即缠绕而上。
顾从星咬咬牙,他本欲召出斩鲸将这藤蔓斩碎,却倏然想到此前小师弟赠与自己的同根环正出于这龙血藤中。
仅是瞬间的迟疑,那些粗壮的藤蔓就已攀附而上。
可它们明明动作飞快,触碰到顾从星时却悄然收了尖刺。
不仅如此,它们缠绕着顾从星时的动作简直称得上是小心翼翼,一圈圈环上,却丝毫不敢勒紧,还眷恋般地蹭了蹭。
顾从星眸光倏然一动,汹涌灵力渐息。
“我亲自处置此人,你们都在外守着。”钟冥眸光扫过,那些守卫皆是噤若寒蝉,只得俯首称是。
顾从星这就这样被他向里带去,绕过曲折的回廊,进入寝殿之中。
“唰!”
被缠绕的人儿被放到柔软的床榻上,藤蔓一点点撤去。
顾从星刚要坐起身,却发现自己的双足竟还被缠着,被固定在床柱之上。
那抹高大的玄黑身影迤迤然向他走近,竟是直接攥住他的双手,猛地将他扑倒在榻!
浓密的鸦色卷发垂落,像是将身下人就此禁锢在此间。
“师兄……不要跑!不要离开我!不要跑——”
顾从星眉峰蹙起:“钟冥,你冷静点!”
“师兄,师兄——!”
他状若疯癫,竟直接垂首啮咬上白净的脖肉,又吸又吮!
酥麻与疼疼窜过全身,顾从星面色倏然涨红,灵力暴涌!
“!你这家伙!给我住口——!”
唰——!
毫无保留的灵波再一次袭出,将身上人彻底推开!
顾从星顷刻起身,以掩耳不及迅雷之速压在钟冥身上,膝盖顶上他的胸膛,双手梏住他的双臂。
“钟冥,你在发什么疯?!”
他攥紧钟冥的双腕,爆发出早就想说出的话语:
“你这家伙莫非是当上魔尊坏了脑子?!怎会变得如此凶残,还不听人话?!”
钟冥仰着头盯着他,神色有些空白。
“你倒是长了本事!放出师尊擒的魔蛟,和妖族四处干架,还敢把我抓来袭倒?”
他一时怒气上涌,明明身下的已非过去那个瘦弱少年,却仍是像以往一般训他。
“钟冥,你究竟为何如此?!你又把我当做什么!”
这一句简直是怒吼而出。
他说完这一通,虽不再继续,可胸腔却随着粗气起伏。
钟冥仍是睁大双眼盯着他,像是被镇住了般,一动不动。
莫非是说得太狠了?
顾从星心下微沉,刚思量着如何找补,却见钟冥竟是缓缓地扬起一抹笑意。???
他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却见身下人又恢复了那空白呆愣的神色,仿若刚刚的笑意只是错觉。
下一刻,钟冥眉峰微蹙,金色的双眸中竟是涌出水光。
顾从星的心尖猛地一颤。
可钟冥面上的受伤与委屈再也藏不住,他缓缓眨了眨眼,泪水便如决堤之坝般喷涌而出。
“师兄,我自知不是什么好人,可我对你是全然一颗真心!你若不信,便将它剖出来看看好了!”
“你胡言乱语些什么!”顾从星又惊又气。
“本就如此!这条命本就是你给的,你若想要,随时就可拿去!外人说我是十恶不赦的魔头,我认了!师兄若是想惩奸除恶,我这魔尊人头便是你最好的扬名状!”
他仰着头,竟是刚强不屈的决然神色。
顾从星与他对视,不由得松开双手。
可下一刻钟冥竟旋身坐起,利爪直刺自己胸腔!
“钟冥!”
顾从星高喝一声,向他高举起手——
钟冥眸光微动,闭上了眼,露出自嘲苦笑。
又要用灵力把自己推开了吗?
可并未感到灵力的冲击。
相反,是美梦般的柔软触感。
——他被抱住了。
与以往别无二致的柔软温暖怀抱,仿佛又将他带回七年之前。
顾从星的轻叹声在他耳边响起,带着湿热的气息。
“……抱歉,刚刚是我言重了。”
“别人怎么说你是别人的事,我与你相处这般久,难道心里还没杆秤?你休要再说些投名状之类的话,将我和你划到对立面去。”
没错,小师弟的确与以往不同了。他凶猛、残忍,对待九婴毫不留情。可从他见到自己至现在,从未对自己有过一丝一毫的恶意。
甚至连那根捆住自己的龙血藤都是小心翼翼的,连刺都缩了回去。
明明自己才是伤害他的人,可他看向自己时,眼里却藏着极深的……歉疚。
以他的能力,要是想对自己用强,何至于有现在这一出?
这般想来,他在独自面对自己时与在群魔面前分明是两种神色,莫非……是在那些魔族面前刻意做戏?
这孩子,向来是心思极为缜密的。
顾从星抱着他的双臂更紧了些,这向来软绵绵地埋在自己怀里的家伙此刻却浑身僵硬,顾从星又是敛眉苦笑一声。
“小师弟,这些年,你定是受了很多苦。”
耳边钟冥的呼吸极轻地窒了窒,随即肩膀上便感受到一片湿意。
不同于兰决无声无息地落泪,他先开始还捱着声,可之后就开始不再压抑,简直是宣泄般得嚎啕大哭。
顾从星暗自腹诽,明明已经是个大男人,哭起来反而是越回去了。
手臂可以触碰到微卷的长发,触感很好。
这般说来,自己简直就像是在抱着一个大型的犬兽,明明这么大一只,还会毫无自觉地向幼时一样扑着主人抱抱蹭蹭。
念及此处,他竟不禁噗嗤一声笑出来。
钟冥的哭声戛然而止,他抽了抽鼻子,闷声道:“……师兄?”
“嗯。”顾从星声中仍带着笑。
钟冥一把松开怀抱,握着他的肩膀,气鼓鼓道:“好啊,师兄,你竟在嘲笑我!”
“我没有。”
“分明就有!你还不承认?看我的无情陵龙爪——”
两只罪恶的爪子直袭顾从星敏感的腰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别、别挠了,我承认,我承认还不行吗哈哈哈哈——”
这般嘻闹了一阵,两人俱是在不知不觉间都躺在床上,两具身躯灵活地动弹着,顾从星被挠的简直浑身都在轻颤,他往侧边一翻,竟连带着钟冥也一起翻滚到旁侧。
两人四目相对,钟冥止住了动作,双眼睁圆了望着他。
他的眼睛亮亮的。
“师兄,师兄……”
他眉眼弯弯地念着,便一点点凑近,长臂一揽,将顾从星紧紧抱在怀中。
他像是被顺了毛的野兽,此刻安静地抱着顾从星,全然不顾自己那大了整整一圈的体型,只是不住地蹭着他。
“师兄,你看。”
他柔声说着,竟是一把扯开了自己的衣襟!
“咳咳咳!好好说话,你脱衣服干什——嗯?”
饱满的胸肌之上,是一只小小的金色铃铛,正散发着莹润灵光。
“是梵音铃……”顾从星脱口道。
“嗯,师兄。你不在的这些年,我一直戴着它。”
钟冥又垂首将脑袋蹭在顾从星颈边,温热的吐息落在他颈窝里。
“你不在的那些日子,简直就是噩梦,像是最可怖的幻境……我一直摇着梵音铃,希望可以破开这幻境,这样,就可以回到你还在我身边的日子。”
他的声音又带了些哽咽。
“师兄,我真的好想你。”
“小师弟……”
顾从星面色动容,不由得抚上他微微颤动的脊背。
“让你久等了……”
他的声音是自己也未意识到的轻柔。
钟冥闻声抬起脑袋,与他在咫尺间对视。
他像是被眼前人身上的月麟香气蛊惑,垂眸越凑越近。
“师兄,我——”
而就在此刻,顾从星衣物中却爆发出一阵光亮。
缠绵悱恻的氛围倏然被打破,钟冥眸光一暗。
顾从星并未注意到他神色变化,已然掏出了那急促闪光的玉牌——
“从星!!你安全吗!?你当下在何处!我去找你,等我!”
竟是大师兄?!——
作者有话说:顾从星眼中的钟冥:大金毛……
其他魔族眼里的钟冥:灭世哥斯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