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水天相接 他要抽回足踝,却被攥得更紧……
翌日, 三人在天蒙蒙亮时便已启程。
昨日顾从星听罢冥君那番话便要去找司君剑,谁知他却一直躲着自己,直到日出才一起动身。
看他这模样, 竟像是真的打算贯彻那句只为寻找秘宝的承诺。
顾从星心中谋划如何令司君剑走出过往,但一时之间却也无法定论,只得先走一步看一步。
在行路途中, 他望着这苍茫辽阔的西荒天地,忽地想到司君剑过去七年过得如此痛苦, 如今这般刻意疏离, 莫非是见自己已然复生, 便决定趁此机会和以往作个了断?
他瞥一眼侧方的妖皇, 那人目不斜视, 一副专心赶路模样,赤缎长衣的焰纹刺绣映着曦光。
顾从星立即收回目光, 微微摇头。
不,与其这般猜疑, 倒不如等寻到秘宝,直接拉着司君剑与他掏心置腹地交谈一番, 教他逃脱不掉, 只得将心中所想一五一十道出来。
他全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未注意到身旁之人已离得自己越来越近。
橘色长尾扫了扫, 像是磁石般贴近顾从星的衣摆。
悄无声息,像是轻羽一般, 未被任何人察觉。
不多时,三人已行至大壑边缘。
此处与沐阴山相距不远,地势却是迥乎不同,红褐色的土地像是被盘古巨斧劈开, 入目便是一座万丈深渊,其中黑雾缭绕,不见其底。
“此处便是大壑,黑雾中或许藏有凶煞之物。一会儿我在前方开路,殿下与顾大人跟在我身后。”
冥君对两人交代完,浑身溢出磅礴妖力,率先飞入悬崖。
顾从星亦是召出斩鲸剑,跟随而下,司君剑便在飞在最后。
三人行进速度并不快,有时冥君会将妖力大作袭向黑雾中飞来的怪物,但或许是威慑力太强,渐渐地也不再有怪物来寻衅。
但是顾从星并未感到丝毫放松。
为了避免被这整个深渊中的怪物群起而攻之,他们并未点灯,像是潜伏般缓缓飞行。
越往下,这裂谷中的相隔便越窄,黑雾也愈来愈浓,原本视线还算明亮,可此刻简直已是不见天日。
潜伏在不知何处的怪物虽不再来袭,却在周围回荡着,隐约可听到嘶吼嘲哳的嚎叫。
昏暗、狭窄、逼仄、阴森。
明明空气并未变得稀薄,可顾从星却觉得呼吸竟是变得困难了些。
他的心跳也不由得加重,面上渗出层冷汗,就连四肢也开始变得冰冷。
这种感觉,他被困在江氏秘地中时也曾经历过。
他讨厌这种黑暗与逼仄,那个幼时被困在顾氏惩戒塔时暗无天日的岁月……
“顾从星!”
左手被一把抓住,递来阵阵暖意。
顾从星像是惊醒般骤然回神,这才发觉司君剑已在不知何时靠近到他身边,敛眉端视他的神色。
“这黑雾中似是暗含着毒素,会影响人的心智。你……没事吧?”
难得他主动靠近关切,可顾从星此刻仍是面色煞白,他重重呼出一口气,方才缓缓摇了摇头。
他本就会在这种黑暗幽闭环境中浑身不适,想来是这黑雾毒素加重了这症状。
思衬片刻,顾从星召出枚清心玄灵丹吞下,灵台更为清明,呼吸也更为顺畅。
只是,浑身仍是有股驱不散的冷意。
他们仍在向下探寻,简直会令人生出股他们在赴往幽冥地府般的错觉。
而那只挽住自己的手,在此刻就显得越发温暖熨帖,简直令人再不想放开。
顾从星神色不变,左手却将他握得更牢,像是攥紧了黑暗中的幽火,连身子也凑得更近了些。
司君剑眉峰一扬,愕然道:“你……”
顾从星心知自己此举未免太过软弱,与平日作风全然不符,他有些难为情,却又不愿松手,于是故作遮掩地清咳了声,将目光瞥向一旁。
“……继、继续向下吧。”
他这般答着,便又拉着司君剑跟在冥君身后。
司君剑望着他漂浮额发下有些酡红的耳朵,目光又往下扫去。
红色的瞳孔中映着两人相连的手,司君剑眸光微动,手指微微动弹,像是要再一次挣脱。
可他却被更有力地握住了,还变作十指相扣的动作。
像是在说——“别乱动”。
司君剑眨了眨眼,不再抽离。
“殿下,我们已经接近大壑底部。”三人又潜行片刻,冥君低声开口。
此处已是全然不见半点天光,但修士五官敏锐过人,并不影响视物。
顾从星环视四周,此处的深渊相隔较于入口处窄了不少,不过竟是比中间那段又开阔些,即使三人并立也丝毫不拥挤。
下方是湍急汹涌的黑色河水,奔腾轰鸣,谷中似有闷雷回响。
除却石壁与激流,视野中再无其他景象。
顾从星道:“太初玄晶会在何处?”
司君剑周身妖力微动,面露思索:“根据古籍舆图中所载地标,的确是在大壑之中,莫非是有什么机关……”
冥君听他所言,立刻释出妖力感应周边石壁,顾从星则是注视着下方的暗色河流,倏然见到有寒芒一掠而过。
……?
他又凝神细视,只见那黑漆漆的水中正一点点泛出冷光。
不,那不是寒芒——
“快!!往上飞!!”
他疾呼一声,立即拽着司君剑与冥君向上掠去!
几乎是同一瞬间,暗河倏然被破,猝然窜出一个无眼无耳、无鳞无毛的长条巨怪!
它浑身上下唯有一张布满三层利齿的血盆巨口,宛若将蛭虫放大百倍,如闪电般向冥君袭去!
“上古凶兽……巨蛏!!”
冥君低吼一声,立即召出荆铁长枪!
他身形暴涨数倍,宛若战神降临,抡者长枪在空中转动一圈,立即向巨蛏射去!
那怪物嘶吼一声,竟是卷起水浪攻来!
顾从星当即运转灵力,凝出十柄金色长刃,直直将那波涛劈裂!
长枪当即穿透巨蛏的身子,暴出一片血雾,可它竟是更凶狠地反扑,一张巨口直接咬向顾从星!
“梵天!!”
破空之音响起,赤色长箭挟着万钧灵压倏然射向那怪物,竟是精准地射入它的口中,将它彻底贯穿!
“轰——!”
巨蛏破开硕大的血洞,当即轰然倒下,溅起浊浪如雨。
顾从星立即撑起大型灵盾挡住那落下的河水,只见那怪物沉下去后,原本湍急的河流竟像是平静下来,流势变缓,水位也开始徐徐下降。
不过几息之间,那河流像是化作了溪水,竟是又变得清澈,倒映出周边嶙峋的石壁。
“这是……”
顾从星往前飞了数步,发觉此处像是活水源头,正汩汩地涌着清流,透露着与阴森之地截然不同的纯净气息。
“你们来看,此处是否是机关?”
他立即转身去唤那两人前来,却未想到在他扭头的瞬间,竟是从水流与石壁的缝隙中骤然窜出一条幼型蛏怪,一口咬上了他的脚踝!
“!”顾从星立即凝出灵力将它击杀,可踝间却窜起阵剧烈的麻意,竟是让他的右腿全然失了知觉!
下一刻,他已经全然站不稳,径直从灵剑上跌下!
“!顾从星——!”
司君剑如一道红光般立即逼近,他将将握住顾从星的手,下一瞬就已和他一起落入水中!
“噗通——”
本应只是寻常的落水,可顾从星却惊觉这水中竟是全无浮力,反而有一股沉沉的拉力!
他与司君剑越是挣扎,越是被向下拽去。
可水中分明是纯然的灵力,绝无凶残阴煞气息。
顾从星眸光扫到水底,眸光倏然一动。
既然太初玄晶就在这大壑中,可上面又无法宝,莫非……
他按住妖力涌动的司君剑,冲他摇摇头,用手指向水底。
司君剑当即不再挣扎,与他一同顺着拉力沉去。
在他们落到水底的瞬间,眼前视野突变!
“唰——!”
一切的水流倏然消散,目之所及的,分明是澄澈碧蓝的天空!
此刻,他们正穿透了水底,在空气中下坠!
果然如此!
那水底之下,便是另一方境界!水天相接,玄妙无穷!
“顾从星!”
两人都在飞速从高空中下落,司君剑高呼一声,将他一把揽住,抱在怀中,浑身妖力暴涌!
炽烈明光倏然炸开,九瓣火莲漂浮而起,降落的速度骤然被减弱,得以安全落地。
“呼……”
顾从星举目环顾,只觉这方境界的天与地皆是一片蔚蓝,像是互相倒映的明镜,只不过陆上多了些巨型的石块,像是飘零的岛屿一般。
“顾从星!”
司君剑立即蹲到他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你被那东西咬中了?!伤口在何处!?”
看他一副焦灼模样,顾从星不由得指向自己脚踝:“无事,我只要服下解毒灵丹——等等,司君剑!?”
司君剑竟是不由分说,直接蹲下身捉住他的脚踝,一把将他的鞋袜褪去!
莹白如玉的足立即暴露在空气中,圆润的脚趾微微蜷了蜷,脚背弓起一道曲线。
纤细的足踝被捏在司君剑手中,与他那双修长带茧的大手对比鲜明。那处伤口不深,泛着暗红的血珠,在这一片皎洁中竟是莫名添了抹靡艳。
司君剑原本火急火燎的动作倏然一顿,眸光暗了暗。
“司、司君剑?!”
“……上古凶兽之毒凶猛异常,寻常解毒丹未必能解。”
他攥紧顾从星的足踝又揉捏了下,喉咙滚了滚:“但我,却是最好的解毒之药。”
“你——!”
虽说司君剑的确百毒不侵,可这幅姿态也未免太过羞耻!
他刚要抽回足踝,却被攥得更紧。
司君剑摩挲了下他的肌肤,转头与他对视,笃然道:“顾从星,我不会让你有事。”
顾从星动作一顿,司君剑将他的小腿往上抬了些,俯身张开双唇。
炽热的吐息落下,旋即是温暖柔软的唇肉。
司君剑含上那处伤痕,垂下的睫羽掩住眸中晦色。
“我不会,让你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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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日月尽头 妖皇的吻瞬间倾覆而下。……
湿热的唇瓣贴在伤口上, 司君剑双眸低垂,舌尖灵活地卷起渗出的血珠,又不断地来回舔舐。
他的动作堪称小心翼翼, 随着津液与血液相触,右腿的麻痹感逐渐淡去。
竟是真的有效,还见效如此之快……
可随着麻痹感逐渐消失, 其他的感触就不断涌现。
“好了,已经足够了……”
顾从星被他弄得面色潮红, 足踝从未被人如此对待, 伤口的疼痛混着酥酥麻麻的快感, 简直令他腿上的力气又要失掉了。
司君剑的呼吸也越发粗重, 但他仍是仔细地清理完伤口, 甚至还又给他敷上药。
他神色虽是有些不自然,可放下顾从星的腿后便站起身, 又要向后退去。
“好了,接下来不过一炷香时间余毒都可尽清, 你——喂!放手,你抓着我做什么!”
顾从星拽紧了他的衣摆, 不让他再后退分毫。
此间唯有他们两人, 又经历了刚刚这一番,正是司君剑难以再逃避之时。
这正是让他敞开心扉的良机, 怎能就此错过!
顾从星抬首与他对视,出言道:“你既是如此担心我, 又为何这般躲着我!?”
司君剑撇开脑袋,不去看那双黑色的明眸。
“我们本就应分开的。这样对你我都好。”
“你——!”
见司君剑又要离去,顾从星灵机一动,骤然站起身, 却因为右腿还未完全恢复,一个踉跄就向前跌去!
本已退开一大步的司君剑见状立即飞扑而上,将他牢牢接在怀中!
“你这笨蛋,明明知道伤还未好为何还要——?!”
他的声音骤然消逝在喉中。
因为他被吻住了。
顾从星在他开口的刹那竟是露出了得逞的笑容,直接抬首亲上他的唇。
柔软的,温暖的,香甜的吻……
是顾从星主动献出的吻。
这是,在什么美梦之中吗?
司君剑双目睁圆了,浑身僵硬地伫立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
顾从星微阖的双眸睁开,缓缓地退了下去。
他白净面容上早已浮起红霞,睫羽都在微微颤动,心跳快得惊人,可他与司君剑一对视又故作出得意洋洋的笑容,唇角轻扬,很是神气。
“如何?你还要跑吗?”
司君剑简直像是石化一般愣在原地,表情也是讷讷的:“你,为何……”
“我若是不如此,你岂不是又要跑掉?”
司君剑面色越红,目光闪到旁边。
“那你也不能……随随便便这样。”
顾从星简直气笑了,谁随随便便了?他分明是下定决心的!
司君剑默了片刻,明明面上仍是不为所动的神情,身后那条橘色的蓬松长尾却已左摇右晃,简直要翘上天了。
他的目光又悄悄转回顾从星面上,观察着他的神色,低低开口:“你……真的不想我走?”
这还用说吗!
顾从星心中这般应着,但见他那副暗含期待的模样,只觉得面上越烫,脑袋热得发昏。
不,不对,一定是余毒未清!
他一定不是被情所动,冲晕了头!
“……啊,没错!我就是见不得你这幅要和我划清界限,见鬼一样躲着我的样子!我就是想让你和以往一样待在我身边!”
“怎么,有错吗?!”
司君剑的尾巴翘得越高,白色竖耳随着他所言微微抖动。
“……明明就是舍不得,还说得这般要强。”
他音量极低地开口,近乎自言自语。
但顾从星当然听得到,他立刻嗔道:“你说什么?!”
司君剑状若不经意地轻咳了声,与他直勾勾地对视。
他徐徐开口道:“顾从星,若你真的那样想……就再亲一下我。”
他那双红色的眸子亮亮的,像是有炽烈火光在跃动。
顾从星原本就在狂跳的心脏跳得越发快了。
这人,分明是得寸进尺,不应如此纵容他。
可见到死去的火焰再次亮起微光,虽然只像是灰烬中一点点的火星……
他也还是欣喜难抑。
顾从星眨了眨眼,向前迈出一步。
不过还未等到他扬起脑袋,司君剑已在瞬息间将他紧紧拥在怀中,简直像是要与他就此嵌作一体。
下一刻,他已被抬起下颌,妖皇的吻瞬间倾覆而下。
与刚刚那个笨拙的吻不同,司君剑此刻简直像是要将他拆吞入腹的野兽,急切地吮着他的唇瓣,舌头又像是攻城略地一般探入他的口中,与他紧紧纠缠。
妖皇一手抱着他的脑袋,手指插入他的发间,闭眼忘情地吻着,炽热的呼吸打在他的面庞,简直要将一切都就此融化。
“……唔、嗯……”
顾从星被他着猛烈的吻打的措手不及,刚刚偏了偏脑袋换了口气,又立即被撵上来,再度紧紧纠缠。
像是再也甩推不掉,再也挣脱不开。
司君剑双目紧闭,橘色长尾已然将顾从星环起,远远看去,仿若将他完全占有一般。
“顾、从、星……”
顾从星简直被他亲得脑袋发晕,双腿也开始发软,司君剑这才像是满足地退了出去,又轻轻啄吻他眼上的红痣。
虽是一吻毕,可他仍是死死地抱着顾从星,两人本是站着,可吻着吻着就变作坐了下来,顾从星正落在他腿上。
蓬松的长尾绕了一圈,像是又加深了这道禁锢,让他彻底不能逃离。
“顾从星,你还真是笨。我给你机会跑你都不跑。”
虽是这般说着,可他却是满面春光地笑着,露出尖尖的虎牙。
“既然如此,以后你都跑不掉了。”
“永远,都别想再离开我。”
顾从星被他这一番宣言弄得面色越发绯红,他此刻被圈在司君剑怀中,干脆直接倚靠在他肩膀上,抬首与他对视。
“所以,你现在能说了吗?之前为何要故意避开我?”
闻言,司君剑也不再遮掩,摩挲着他的手缓缓开口。
“……因为,我是不祥之人。我总觉得离我远些,对你更好。”
顾从星眉心微蹙,语气又急又气:“你怎会这样想?”
司君剑俯首吻了下他的眉宇,语气轻柔。
“从星,你别忘了,七年前是我神志不清,重伤了你。”
看顾从星又要开口,他继续道:“虽是中了轩辕初那老匹夫的歹计,可也是我修为不济。而且……在我清醒后,我听到你的死讯,不由想到了其他已经死去的人。”
“我父亲、母亲、甚至是……司马怀和徐克。”
他闭了闭眼,脑中立刻浮现出那些人的死状,他们的脸上淌着血泪,都在诅咒着他,怒骂着他。
到最后,那些面孔接连消失,却变作了顾从星的脸。
他焦急地向自己飞扑而来,想要带自己离开,可是下一刻,他的腹部被洞穿了,鲜血滴落在地,红得刺眼。
是谁?是谁伤了他?
可当目光下移,他终于看清了那该死的凶器。
——那是,他自己的左手。
司君剑再次睁开双眼,将这七年来不断出现的梦魇驱散,把那只布满伤痕的手隐在身后。
可顾从星却察觉到了他的动作,将他的左手一把捉住,十指相扣。
司君剑眸光动了动,又继续道:
“……这样一想,我从出生时就不被祝福,身为人与妖的禁忌之子,走到哪都会带来不幸与死亡,难道还不算不祥之人吗?”
“不!才不是这样!”
顾从星立即开口,斩钉截铁道:“你父母的死亡,是司马怀奸计得逞,他和徐克死亡,却全是咎由自取!”
他坐直了身子,与司君剑在咫尺间对视,眸光灼灼。
“我当时赴死,全是因轩辕初那厮阴险歹毒,唯有一死才可破局。你分明也是受他所害,又为何要如此自责?!”
司君剑眸光愈亮,双耳极轻地抖了抖。
顾从星轻叹一口气,伸手狠狠揉搓他的脑袋,捏着他的竖耳:“我已经回来了,不是吗?别再将自己困在七年前那件事中了……”
“也别,再推开我了。”
他最后这句细若蚊吟,说罢便自己先垂下了脑袋。
然后,他感到肩上一沉。
毛茸茸的脑袋埋在他的肩颈中,只能听到闷闷的一声。
“嗯。”
“不会……再推开了。”
衣襟上感受到点点湿意,不久便濡湿一片。
顾从星无言地伸出双臂,环抱他的脊背。
天与海的边际,一轮明月皎然升起,深蓝色的辽阔境界中倏然变得明亮。
顾从星轻拍了拍司君剑的后背,他转过身,望到眼前那轮巨大的圆月时亦是呼吸一滞。
天地为镜,明光皎皎。
流辉涌动,寂然无声。
顾从星与司君剑十指相扣,就这样互相依偎着望着那轮圆月西升东落。
仿若就此跨越过日与月的尽头。
***
游北洲,狂山山脚处。
毫不隐藏自己真身的凛牙默然注视面前高耸入云的雪山,白色长发在风中飘散。
“想不到轩辕初想要做的最强尸傀并未死亡,而是藏身于此处……”
此前与顾从星和钟冥一战,他潜心卧底的数年心血彻底白费,只能去投身于之前的合作对象——轩辕初。
虽是早已知道这人类修士的强大,不过真正进入他麾下,才知此人实力多么深不可测。
除却大乘期的恐怖修为,他竟还要组建一批尸傀军队,对抗日益强大的修士联盟。
不少已经死去的强大修士被他手下之人挖出尸身,变作人不人鬼不鬼的傀儡。
“明明是个人类,玩得比我们魔族还要变态。”
念及此处,凛牙不禁发出一声冷嗤。
据说他本想找渡劫失败的沈慕最为最强尸傀,却并未发现其尸身,经过一番探寻才知此人竟是命灯未灭,依然存活于世。
轩辕初当即色变,立即用出天级法宝追寻沈慕踪迹,却也只能探出其所在之地是在一片冰雪之中,并不能得知确切方位。
不过经过其他手下的探寻,如今已基本能锁定在游北洲之内。
而派出凛牙做此事,一是因其熟悉游北洲,二则是他本就败于沈慕手下,与其交手过,自然较于他人对沈慕灵力更为熟悉。
“那个老不死的,还真是打得一副好算盘,不过嘛……”
“倒也正合我意!”
凛牙眸中寒光骤亮,他掏出腰间的长鞭,“啪”地甩在地上!
地面登时发出一阵震颤,土壤中破开细微的裂缝,旋即越来越大,从中刺出一只僵硬焦黑的手来!
越来越多的手从地中冒出,旋即是扭曲的全部尸身……
放眼望去,刚刚还空旷的地面上竟已是站满了嘶吼扭动的尸傀!
凛牙又一甩长鞭,爆出高声喝令!
“给我搜!”
“掘地三尺,找出沈慕!!”——
作者有话说:被亲前:(炸毛)离我远点!别过来![愤怒]
被亲后:(翘尾巴)再亲一下,就一下。[求你了]
第113章 深海巨影 “从星!速归狂山!”……
“哐当!”
手中的斩鲸剑倏然掉落在地, 身侧的司君剑立即问道:“怎么了?是余毒又发作了吗?”
“不,余毒早清干净了……我只是,心中突然有种很不妙的预感。”
顾从星拾起长剑, 攥紧在手中。
就在方才,他的心脏竟是毫无征兆地停跳了一拍,旋即是难以抑制的沉重感触。
莫非是发生什么事了?
他思衬片刻, 又决然地向前迈出脚步:“我们快些找到太初玄晶,早些出去吧。”
司君剑本是颇为喜欢这方境界, 只有他们两人, 景色又美轮美奂, 他恨不得多和顾从星在这里窝上几天几夜才好。
但见顾从星一脸正色, 便知他心意已决, 司君剑只好跟在他身侧,道:“好。依我所感, 它应就在不远处……”
他这般说着,便已悄然伸出手去与顾从星相握, 又变作十指相扣。
橘色的长尾也扬了扬,卷上顾从星的手腕, 带来毛茸茸的痒意。
顾从星被他这番动作弄得眉峰一扬, 好笑道:“你现在就像只粘人的大狸猫。”
“哼,我分明是天狗后裔, 当世妖皇!”
“是是~”
和他这样幼稚地拌着嘴,顾从星心中那片沉重的乌云倒是散了些, 他与司君剑快步行着,忽地开口:“说起来,你怎么知晓自己是天狗之后的?”
司君剑未料到他有此问,思衬了片刻方道:“这么一说, 我应是在中了轩辕初那厮的幻阵后才知晓的。”
当时他失去理智,却并非完全对外界一无所知。而是他身体中一直沉睡的某种强大力量忽然觉醒,极为霸道地夺去了身体的控制权,而他就像是被困在牢笼中一般,只能看到发生了何事,却全然不能干涉。
而在他彻底清醒后,便知晓了那股力量来源,正是神兽天狗。
并未有人特意告知,但他就是突然知晓了。就像是人知晓了该如何进食了般,更像一种萌发的本能。
顾从星垂眸道:“神兽之说,之前萧忘忧也和我提及过,他自称是凤凰血脉之后。除此之外……我那小师弟钟冥,恐怕亦是神兽血脉。”
司君剑原本仍是浸在欢喜中的面容在听到“萧忘忧”这名字时笑意就淡了些,到“钟冥”时更是毫不遮掩地冷哼一声。
“钟冥那厮不过一只天魔玄龙,怎得还能和神兽扯上关系?”
“你莫不是忘了,五只神兽中恰有一玄龙,名为‘鼓’?”
司君剑本张口欲辩,但闻言不由此敛眉陷入沉默。
顾从星却是脑中灵光闪动,不由得思考越深。
这般说来,创世神话中的神兽混战,五大神兽凤凰、开明、天狗、鼓、夫褚相斗,而如今修真界中恰是已有其中三者传承。
萧忘忧为凤凰后裔、司君剑是天狗之后、小师弟有鼓之血脉……
那么,夫褚和开明呢?
而且,当时轩辕初设下诸多陷阱,苦心孤诣,所求正是神兽血脉,既然如此,他下手的目标应就是神兽之后。
除了司君剑和小师弟,还有躲过一劫的……大师兄!
虽未有血脉觉醒征兆,但大师兄那纯然的水灵根,与夫褚何其相像!
念及此处,顾从星背后不由得激起一阵战栗。
会是这般巧合吗?神兽后裔,恰好全都聚集在自己身边?
若是如此,原本为神界都城守卫的开明,莫非也是自己身边之人?
开明,开明……
仅是这名字,竟是莫名让他联想到了“琢光”一词!
琢光剑尊……师尊!
顾从星脑中倏然闪过这一词,脚步当即顿在原地。
“顾从星?”司君剑歪着脑袋观察他的神色,“你想到什么了?”
“……司君剑,你可否还记得,七年前仙门弟子失踪惨案频发,其中闹得沸沸扬扬的,正是江氏弟子江舟。”
“我记得。你怎么突然提起这档旧事?”
顾从星双眼微眯,眸光亮得惊人:“我记得江璃曾提过,江舟天资卓然,亦是江氏血脉中的佼佼者。如今我却在想,轩辕初对他出手,并非是一开始就瞄准他,而是将他作为替代——因为那厮真正的目标,极难达到。”
司君剑不由得发问:“你所说是何人?”
“江氏百年来实力最强之人。”顾从星一字一句道,“我师尊,沈慕。”
司君剑被他此言震骇,默然片刻,方道:
“原来琢光剑尊是江氏之人……若他也是神兽之后,那般强横实力也是情有可原。”
两人无声对视片刻,顾从星率先出声:“不论师尊是否是开明之后,我们一出秘境,就去寻他。”
司君剑亦是颔首。
两人在此方秘境中搜寻一圈,却并未发现何处有秘宝踪迹。
举目四望,周围仍是海天一色的夜晚,明月高悬,水面倒映着银辉。
顾从星凝视着水中的倒影,缓缓蹙起了眉。
空中圆月中尚有灰色的沟壑阴影,可是水中的月影竟是完整无缺又光洁莹润,堪称完美。
也因此,更不像真实。
“司君剑,你瞧那水中月,是否有些异样?”
司君剑随之观察起海面之上盈盈的月影,片刻后点头道:“这水中的影子,怎得比真实的月还要亮?”
两人对视一眼,已是心照不宣。
“走,下去看看。”顾从星率先迈出一步。
“你跟在我身后,可别走散了。”司君剑浑身灵力微动,已然跃下海中。
顾从星默念闭息决,亦是“扑通”一声跳了下去。
海水之中堪称空旷寂寥,除却幽蓝的波浪,视野之中再无一物。
没有珊瑚,没有游鱼,甚至没有礁石……
像是进入了另一方玄奥的空间,而他与司君剑正是陌生的异客。
最上层的水面浮动着光影,视野中亦是清晰,可是越往下,光芒越少,所见亦是黑暗幽邃。
空无一物的、寂寥无声的未知黑暗……
顾从星虽是知晓应继续往下,可内心深处却已天然地生出股抗拒来。
就在此刻,他的手已被牢牢握住了。
司君剑的体温从肌肤相贴处传来,他靠近顾从星身侧,面色有些担忧。
“你现在感受如何?可要先回岸上等我?”脑中响起司君剑的传音。
顾从星摇摇头,更用力地攥紧了他的手。
“我只是有些不适应,继续往下吧。”
修士的五感远超常人,即使在这越发幽暗的环境之中,顾从星仍可以看到下方之景。
可惜,仍是空无一物。
简直就像是陷入了真正的黑暗。
顾从星感受着手掌中令人安心的温度,竟是分神想到了此刻他与司君剑像是化作一红一白的两条鱼儿,不断地顺着水流继续向下移动。
但如果真要选,他倒是更想成为空中的飞鸟,与浩瀚青空为伴,与流云日冕为伍,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不行,太黑了,而且什么也没有,照这样下去是找不到的。”
司君剑停下动作,传音道:“不如弄出些光亮,哪怕是有敌人,也总比这样没头没脑地一股子向下地强。”
顾从星思索半晌,点头道:“不错。你的火焰在这海水中难以燃烧,不如让我来。”
言毕,他已运转灵丹,金系灵力汇聚于手掌间,又倏然释出!
一时间,金色流芒如星汉闪烁,照亮了这片漆黑的海域!
“嗯,果然还是有光才让人心里更舒坦些。”司君剑满意地扬起唇角。
“这话我倒是同意……”
顾从星转头去看他,却在刹那间震骇地睁圆了双目!
在司君剑身后,竟是一张已然张开的血盆巨口!!
森然利齿倒映着寒光,在这幽深海域中犹如死神巨镰!
“司君剑!!”
顾从星汗毛倒竖,立即将司君剑拉至身后,同时召出斩鲸,释出全部灵力向那怪物袭去!!
他一面攻击一面飞快地后撤,直到后撤数步,终于看清那怪物的全貌!
双目赤红突起,漆黑鱼身宛若海中冰山,斩鲸剑刺向它,竟是渺小得像一根扎向巨人的小刺!
司君剑也当即色变,当他动作毫不停滞,当即召出莲骨弓,挡在顾从星身前,同时瞄准那怪物的眼睛,搭箭上弦!
“唰——!”
挟有妖力的长箭不受水中浮力所挡,又倏然暴涨数倍,仅在转息间就刺中那怪物的右眼!
那怪物当即发出连声嘶吼,巨鞭似的的鱼尾不断甩动,直直拍向两人!
顾从星眸光一沉,当即将斩鲸召出,直斩那漆黑长尾上的鱼鳍!
“咔!”
竟是刀刃相接般的声响,顾从星咬牙以双臂支撑,狠狠地将那鱼鳍斩下!
巨型鱼怪当即嘶吼更甚,它浑身剧烈的翻动,竟是搅得整片海域中水流骤乱,顾从星当即就被一股强大的波浪向后卷去!
“顾从星!”
司君剑周身妖力暴涨,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将他拉住,可就在此刻又是一波暗流袭来!
他此刻已无手再去拉弓,当即凝出一道纯然妖力,与那水流正面相抗!
“这该死的怪物……不能硬抗,灭了它的双眼,我们得离开这儿!”
司君剑的传音急急响起,顾从星锐利眸光立即扫向那鱼怪的另一只眼。
周围的水流仍在剧烈翻动,即使光是保持平衡已是一大难事,而且被这海水包裹,空气中根本没有金系灵力可以凝聚……
还真是从未面临过的绝境!
顾从星额上淌下一道冷汗,可脑子却诡异地越发清晰。
甚至可以说,他此刻冷静无比。
漆黑深邃的双眸闪烁着,像是永无尽头的星夜。
既然司君剑可以在箭上附着妖力使其暴涨,那么,他未尝不可!
既然这怪物是被光芒吸引,那么,这次就用强光让它动弹不得!
斩鲸剑发出铮然鸣响,顾从星瞬身灵息翻涌,金系灵力运转周身,又源源不断地汇入剑中。
斩鲸剑顿时金芒大作,宛若日光下坠。
巨型鱼怪翻腾的动作一顿,而就在此刻,斩鲸剑剑势大作,如流星般轰然向前飞去!
宛若陨石降临,原本只是三尺长的灵剑,靠近那鱼怪时已经暴涨至将近三丈!
无上剑势与灵剑本身相融,在眨眼间已然刺入那鱼目之中!!
然而它还动作未停,竟是不断向下,骤然砍下它半个脑袋!
“咔——!”
漆黑海水中登时血雾喷涌,那怪物垂死的挣扎却更加剧烈,竟是硬生生在水中搅起一道漩涡!
顾从星与司君剑立即后撤,可那漩涡竟是飞速扩散,两人避之不及,已然被卷入其中!
司君剑长臂一揽抱紧了顾从星,又当即扯下自己发间的红带,将两人绑在一起。
眼前的视线在飞速旋转,在周身是熟悉的温度。
脑袋越来越晕眩,顾从星闭上了双眼……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感受到周身水流已然平稳之后,视野中竟是一片泛着光芒的海域。
顾从星与司君剑此刻仍是被那红带法器紧紧绑在一处,司君剑将其解开,又查探一番顾从星灵力,确保他无事时才松了口气。
“这里……与刚刚那片海域似是不太相同。”司君剑道。
顾从星亦是传音回应:“不错。舒服多了。”
两人仍是手牵着手向周围查探,倏然间眼前更为明亮,竟是一片绚烂的珊瑚礁,而在那正是,正是散发着流光的无上秘宝!
“太初玄晶!!”
顾从星惊喜地高喊。
这一路寻来,还当真是不易!
他与司君剑立即向前,而就在两人将其拾起的一刹,无上的纯净灵力倏然暴涌,眼前的景象也在逐渐消匿。
当两人的视野再次恢复平稳,竟已然被送出了那方秘境,正是身处大壑之中!
“殿下!顾大人!”冥君焦急的声音传来,竟是令顾从星倏然生出中劫后余生之感。
而就在此刻,怀中的通讯灵器也像是突然被唤醒般闪动不停,顾从星立即将其召出,却听闻一道疾声高喊道:
“从星!速归狂山!”
是大师兄!
“师尊隐匿之地被发现了……来犯者,数有上百!”
第114章 冰雪归来 沈慕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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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北洲, 狂山边境的上空,正有四道苍青色身影飞驰而过。
青玄剑宗弟子兰决、阮维、玲瑶与梅慈长衣飘扬,皆是面色肃重。
“大师兄!你看前面!”阮维向下方扫视一眼, 立即高喊出声。
远方的山峰中,正是密密麻麻的尸傀!
为首的兰决面色微沉,更加快了御剑的速度。
轩辕初的手下……竟是这么快就找到师尊所在之地了!
自从星离开后他一直奔波于各洲之间, 终于将一流世家们成功拉入联盟,岂料轩辕初竟是来这一招釜底抽薪!
若是师尊不在, 即使修士们结为联盟, 也断然无法与拥有尸傀军的轩辕初相抗!
“水狱!出——!”
兰决周身爆发出汹涌水光, 在刹那间已经将水球击出!
尸傀们尚未反应, 便已然被水球击中, 当即被困在其中动弹不得。
此时兰决已经落至尸傀军队之后,剑光闪过之处, 被困住的尸傀皆是四分五裂!
“喝!吃小爷一招!”阮维亦是追随在兰决身后,将那扑上前的尸傀斩杀在地!
玲瑶祭出紫玉狼毫法器, 在空中飞快地挥出符箓,眨眼间已经击中围上来的一名尸傀, 登时间火光大作, 将那不人不鬼的怪物化为灰烬!
“唰——!”
淬了毒的银针如闪电般在空气中飞速划过,瞬息间一名尸傀已被刺中, 浑身经脉被封,寸步动弹不得, 又因毒发当即当地不起!
四人并肩作战,竟是在不到半柱香时间就已灭掉近十名尸傀!
然而即便如此,还是有源源不断的黑色扭曲身影嘶吼着前进,将他们重重包围!
梅慈眨了眨眼, 视野中全已是尸傀狰狞青紫的面孔,他双手十指间捏紧了银针法器,低骂道:“真是恶心!那老匹夫竟是干这些阴损事儿!”
阮维双手攥紧了长剑,扯了扯嘴角:“他肯定是见我们得了人心,要一起对抗他,着急了!”
“不过本来是跟着大师兄你一起去江氏完成最后的联盟的,没想到竟遇上这事!”阮维扫视一圈靠近的尸傀,扬声道,“师兄,你还真是有些点背啊!”
“你才点背!别在那耍嘴皮子了,不如比比谁灭敌更多!”
玲瑶呵斥一声,手中动作如残影,又一枚紫电闪烁的符箓现于空中,袭向那最前方的尸傀群,炸出一片电光!
兰决右臂高抬,空气中的水汽倏然被凝聚,竟是在空中凝出十数柄青蓝长剑!
“杀——!”
长臂落下,水之长剑当即沉沉坠下,在那尸傀群中轰出一片血雾!
阮维与梅慈动作毫不停顿,当即飞步上前,刀光剑影飞速闪动!
在灵力与法器的狂舞中,尸傀层层倒下,已是不可挽回的颓势!
“哼,虽是长得吓人,但实力也不过如此……”梅慈踹翻一个尸傀,却在余光中瞥到一抹红芒飞速袭来!
“?!什——”
他浑身一寒,当即旋步后撤,却还是被击中右臂,渗出点点鲜血!
“什么人?!”兰决立刻上前,忘情剑向那处劈斩而出!
“铮——”
长剑与长鞭相撞,灵力与魔息剧烈对冲,掀起一阵气浪!
“呵呵呵……你们琢光峰的人,真是一个比一个麻烦啊。”
阴翳中踱出一道白发银眼的长影,正是魔蛟凛牙!
他一揽长臂收回长鞭,眸中冷光烈烈,露出暴虐笑容。
“既然你送上门来,我就先将你杀了,再将沈慕剁了,然后是那该死的钟冥,哦,还有顾从星……”
“你们几个,一个都别想逃!”
他越说越快,言至最后已是凶性乍现,将近化神期的威严倏然暴涨,竟是令他身旁的尸傀都纷纷伏地挣扎,全然承受不住!
玲瑶、阮维与梅慈皆是未至元婴修为,在这威严之下俱是难以直起身子,宛若面临从天而降的无形巨掌!
兰决眸光微冷,浑身青蓝色灵波闪动,向周围不断扩散,如水浪般驱散了重重威压,令他们三人得以舒出一口气。
“这疯子是谁?怎么像是认识琢光峰之人!?”阮维咬牙道。
兰决提着忘情剑向前迈出一步,声音沉沉:“是之前被封印在无寂崖底的魔蛟。”
“原来是他?!”玲瑶当即道,“他不是几年前被钟冥放走了么?他作为手下,难道钟冥当真要与我们为敌——”
“闭上你的嘴!”
竟是凛牙率先出言,他神色上尽是冰冷嫌恶:“我与钟冥那厮势不两立,你再胡说,老子先撕了你!”
兰决提剑挡在玲瑶身前,向三名弟子传音入耳。
“这魔蛟修为高强,你们不是他的对手。一会儿我与他开战,你们找准时机离开此处,带师尊先脱离此地。他就在后面那座山峰的冰洞之中,皆时我会解除封印——”
然而就在此刻,从空中倏然落下一道凶悍剑意,如流星般直斩凛牙!
又有炽焰长箭如天火般降下,转瞬间就落在尸傀军中,爆出熊熊烈焰!
在尸傀的嘶吼声中,浑身金芒涌动的顾从星从天而至,宛若玉面战神降临!
“大师兄,我来迟了!”
他点足落在兰决身侧,银色长袍飘扬如旌旗。
“顾从星?!”
“我靠,你果然活过来了!”
“原来那个甘木就是你,顾师兄!!”
梅慈、阮维与玲瑶先后出言,俱是诧然无比,既惊又喜地围上前。
司君剑落在顾从星周边,不动声色地挡在他身前。
顾从星见到阔别多年的伙伴,亦是眸光微动,而就在此刻不远处的凛牙却发出诡异笑声。
“哈哈哈哈……”
众人当即严阵以待地看向前方,只见那凛牙直勾勾地盯着顾从星,像是要将他身上戳出个洞来!
“顾从星!当时没能将你拿下,你竟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他狂笑着,竟是将身旁的护卫尸蛊一把折断,从它脊骨中抽出一枚漆黑的哨子来!
诡异尖锐的哨音陡然响起,令阮维等人皆是不由得捂紧双耳。
地面开始微微颤动,白雪覆盖的土壤中裂出道道缝隙,竟是又爬出接连不断的尸傀!
“啧……竟然还有这么多!你们简直是丧尽天良!”梅慈骂道。
兰决持剑挡在顾从星身前,司君剑亦是浑身妖力涌动地将他护在身后。
凛牙却饶有兴致地挑挑眉:“除了魔尊,还有妖皇么?哈哈哈!”
他身旁不断有从地狱中归来的尸傀,宛若身处修罗诡画中,可凛牙却白发浮动,战意越发沸腾。
“有意思,当真是有意思!”
“顾从星,我定要将你拿下,狠狠蹂躏!让那些琢光峰的家伙全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此言一落,空气陷入诡异的寂静。
梅慈、阮维与玲瑶面上原本的恐惧焦灼神色倏然不见,唯留冰冷战意。
司君剑赤红的竖瞳骤然一缩,旋即无声地咧起唇角,已是全然的嗜血神色。
兰决的眼睛眨了眨,澄澈的秋水瞳中暗色翻涌,唯有肃然杀意。
“从星,我们不能全都耗在此处,当务之急是唤醒师尊。”兰决站在顾从星身前,只给他一道高大沉着的背影,“你可有集齐那两道法宝?”
“已集齐了。”顾从星立即应道。
“那么,这道重任就交给你了。”兰决周身灵力暴涨出前所未有的强度,周边空气骤然变寒。
顾从星想到兰决此前和自己提过的唤醒师尊之法,当即点头道:
“我定会唤醒师尊!”
他与众人微微颔首,如白鸟般向那座冰洞飞去。
“嘁。”凛牙见他离去,当即就飞身而上要去追他,却已有一道沸腾的水刃冲他面门扑来!
他立即停住脚步,可此刻又有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焰呼啸着袭向他的后心!
他眉峰紧蹙,使出长鞭与之相抗,却又有其他法宝如狂风骤雨般向他攻来!
——这群该死的家伙,怎么突然攻势变得这么猛!
他使出全部魔力对抗,却仍是被剑光刺中,左臂裂出一道血痕。
衣摆也被烈火烧焦,凛牙不得不落在地上,凶狠的目光盯着眼前众人。
黑潮般的尸傀又在嘶吼着靠近,司君剑周身火光大盛,像是烈焰之种。
“他的人头,是我的。”
兰决横剑于胸前,纯净水光如浪般翻涌,乌发与衣摆皆是猎猎鼓动。
“杀掉这条魔蛟之人——”
忘情剑光芒乍现,万钧灵压倏然刺向前方!
“将会是我!!”
***
顾从星循着记忆的路线飞速前进,几剑斩掉尾随而来的数个尸傀,来到那处冰洞之外。
当时两人离开,兰决为了防止有人发现,将此处重新封印,故而肉眼看上去也不过是寻常的雪峰罢了。
顾从星阖上双眸,周身灵力向周边蔓延——
灵力的运作轨迹在灵台中浮现,而那处略显异样之处,正是附加的灵力之源!
顾从星豁然睁开双眸,以纯然灵力将那处一击破开!
“哗啦——”
空气中响起冰层破裂的声音,不多时洞口已经呈现在眼前。
顾从星立即迈步进入其中,又设下一道结界将洞口此处遮掩。
虽然外界已然是战火纷飞,动乱不已,可此处仍是和他离开时一样,空灵、圣洁。
剔透的冰层映着微微蓝光,空气中飘荡着银色的灵力,像是浮动的微尘。
顾从星快步走到冰洞正中,果然在那道硕大的冰柱中望到了熟悉的身影。
“师尊……!”
沈慕仍是双眸紧闭,双手交叉地置于胸前,银白的长发与衣袍映着冰洞中的光影,像是误入凡尘的谪仙。
顾从星的手轻抚上冰柱,注视着他的面容。
“师尊,我这就让你醒来!”
灵戒之中闪现出两道夺目的光芒,太初玄晶中凝聚着与世隔绝千百年而有的至纯灵力,青阳净灵珀则是吸收天地之精华蕴有无穷生命力。
顾从星的灵力与这两道法宝相呼应,将它们一左一右置于冰柱两侧,自己则是盘坐在沈慕之前,形成三角之势。
“抱神以静,脉冲太虚……”
顾从星脑中回响着兰决此前所授之言,金系灵力随着呼吸闪动。
“唰——”
金色的灵力的倏然变强,太初玄晶与青阳净灵珀与这灵力相连,又一起围绕在冰柱周边,向其不断汇聚力量!
顾从星敛目凝神,额上已无声地现出青筋。
这两枚法宝的灵力太过强悍,而操控他们的力量输送,简直就像是凡人徒手制虎!
且传输力量不能急于一时,否则恐会反伤师尊,而要这般维持许久,竟是让自身的灵力飞速流逝!
简直就像是被那两枚法宝吞噬一般!
但是为了师尊,区区灵力损耗,又岂会让他退怯!
“……醒来吧,师尊!”
顾从星吞下一颗聚灵丹,一股新的灵力汇入几近干涸的灵脉,他不敢有丝毫松懈,越发聚精会神地操控着两股庞大的力量……
一时间,冰洞之中光芒展现,绚烂如虹,宛若已经不在人间。
“咔——”
耳边传来极轻的响动,已经失去大半灵力的顾从星费力地睁开眼,冷汗落至睫羽上,让视线有些模糊。
面前的白影仍是一动不动,像是还在沉睡。
怎会如此……
“师尊……”
他的眼前已经开始一阵阵地发黑,就连刚刚吞下的那枚聚灵丹的灵力也已经快要被耗完了。
不,不能就这样结束——
顾从星撑着身子,再次掏出一枚灵丹。
虽然但时间内连续服用聚灵丹会对灵脉造成不可逆的损耗,但,他绝不能在此处失败——
“咔擦——!!”
严冰层层破裂的声音骤然爆开,冰寒的凌冽气息环绕全身。
但是,却并非想象中的的寒意。
“从星。”
一双冰冷却柔软的手轻轻抚上他的双颊,顾从星唇瓣动了动,转息间已落入冰雪的怀抱。
沈慕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一如往昔。
时隔七年,全然未变,仿佛那些屈辱、死亡、挣扎全都沉在了岁月的长河中,尽数淡去。
唯留这处不变的神灵所依,身心归宿。
顾从星的双眼有些湿润,寂然无言。
“抱歉,是我来迟了。”
“从星,我回来了……”
第115章 出窍雷劫 看天下英雄尽斩恶罪,试补天……
“嚓——”
威猛剑光与符箓灵光闪过, 尸傀的首级应声而落。
“这一次召出来的尸傀,怎么感觉要比之前的难打……”
阮维召回飞出的长剑,与梅慈肩靠着肩扫视眼前的尸傀。
“哼, 怎的不说是你修为不济了。”
梅慈此言一出,还未等阮维反唇相讥,已经掏出一枚莹润剔透的灵丹递到他手中。
“聚灵丹, 吃了它。”
“哟吼,这才够意思嘛!”阮维将灵丹一口吞下, 浑身灵力再次涌动。
“杀杀杀——”
剑势大起大落, 银针动如残影。
玲瑶扫一眼他们的动作, 亦是从自己灵戒中召出枚灵丹仰头服下。
敌人实在是太多了!
顾师兄, 快带着剑尊回来吧!
她在心中默默祈祷, 再次迎着围困而来的尸傀,点足飞身而上!
“铮——”
另一边, 赤红色的长鞭挟着无穷魔息飞舞,却在将要击中时被一面水盾挡下, 瞬间将其困住!
而就在这空隙,烈焰火团已经怒吼着烧向他的脑袋!
“啧!!”
凛牙此刻已是满身血污, 他立即点足后仰躲过那火团, 落在地面上又喷出一口鲜血!
“该死、该死——!”
他一抹下颌血迹又要站起身,面前却已经落下一青一红两道长影。
“就算你这厮是接近化神期的魔蛟, 说白了也还是在出窍期。”
司君剑扬起利爪,手中倏地腾起一道紫红色的明焰:“对上我们这两个出窍期的人, 竟还敢大放厥词。”
兰决亦是手持忘情剑步步逼近,他周身水光环绕,清隽面容上唯有沉沉杀意。
“魔蛟凛牙,在此伏诛吧——!”
一语未落, 忘情剑已瞬间穿刺而出!
凛牙瞳孔骤然一缩,竟是发出一道长吼,眨眼间已化作了蛟身!
银色长蛟虽已是遍体鳞伤,却是速度极快,不过转息之间已飞至高空!
“哪里逃!!”
司君剑立即飞身去追,却见那魔蛟竟是当即斩下自己的长尾!
那截鲜血淋漓的蛟身在他魔息涌动之间竟是倏然爆开,一时间黑雾遮天蔽日,血雨飞散如刃!
阮维被一道血刃击中,当即发出连声痛呼!
“糟糕!”兰决眉峰一蹙,立即将灵息全部使出,无数纯净水光在空中凝出一道巨盾,将那血刃摈除在外。
司君剑甫一察觉察觉到凛牙的动作就在周身张开妖力结界,可视野中仍是混沌黑雾,全然看不到魔蛟要逃往何处!
可恶,再这样下去就要被他给逃了!
他提力运功,刚要以火势强行突破,却听到不远处传来轰然巨响!
“轰隆——”
地面在颤抖,积雪在飞扬,在这响动之中,一座雪峰竟是轰然坍塌!
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见一道白光倏然冲天而起,随即便是无尽凌冽寒意横扫而来!
“莫非……”
兰决豁然睁大双目回首望去,只见苍蓝天幕下,正有一道白影悬空而立。
“师尊!!”
沈慕左手抱着顾从星,右手拔出琢光剑,冲着前方极轻巧地一挥——
“唰——!”
众人只觉一道银光倏然乍现,肉眼还未能将其追捕,便听到那遁出百丈的魔蛟发出一声震耳嘶吼!
他似是还想说些什么,可在下一瞬间,他的身体已经从中间被劈裂开来,登时化作一团血雾!
司君剑停滞在空中,周身火光还未来得及收回,只是震骇地愣在原地。
仅仅一剑……
竟是一剑,就将近化神期的魔蛟当场诛杀!
他刚要落于地面,旋即又感到令人头皮发麻的层层威压。
这是……大乘期威压!!
即使并非冲着自己,司君剑仍是被那威压所震慑,他咬牙望去,只见沈慕将长剑归鞘,俯视着下方黑潮般的尸傀。
“喀——”
沈慕腕间灵力微动,竟是有严霜冰雪铺天盖地而来!
“吼!!”
一时间,众人只觉如坠冰窟,而那些尸傀们竟是嘶吼着被定在原地,从足下开始迅速结起寒冰!
转息间,上百尸傀都已被尽数冻结,如同冰雕一般!
沈慕抱紧了怀中的人儿,像是怕将他惊醒,动作极小,将右手缓缓握紧。
“咔擦!!!”
一瞬间,百枚冰柱尽数破裂!!
冰晶随着狂风飘荡,唯留黑色的尘埃落在积雪之中。
百名尸傀,已在瞬息间灰飞烟灭。
众人皆是陷入一片沉沉寂静,抬头注视苍穹之下的那抹长影,宛若仰视神明降临。
沈慕仍是白衣胜雪,神色无悲无喜,冰蓝双眸望向地面上的众人。
这,便是大乘期修士的实力。
这,就是当今的正道之巅——琢光剑尊沈慕!!
***
清晨的曦光落在眼皮上,远处似乎传来鹤唳之声。
这里是……
顾从星睁开双眼,只见窗幔微拂,窗外竹林萧萧,不是青玄剑宗又是何处?
“我,竟然回来了?”
他揉揉脑袋,刚要下床便见门扉被推开,一道窈窕身影莲步轻移,来到他面前。
“小子醒得还挺快。”
医圣元灵打量了他一番,扬唇轻笑。
“医圣前辈?!”顾从星立即站起身,“您怎会在此处?”
“自然是有人火急火燎地告诉我你受伤了,将我请来。”
她微微扬臂,葱白手指点在顾从星眉心,一缕纯净灵力潺潺流入他灵脉之中。
“你此前灵脉损耗过度,当真是不要命地动用灵力……还好你未服下第二颗聚灵丹,现下所有暗伤都已被我修复。”
她收回手指,撑着下颌道:“你现在感受如何?”
顾从星闻言当即敛目运转灵力,只觉灵息充沛,毫无滞涩,甚至……还较之以往更丰盈了些?
就在此刻,像是呼应着他内心所想,原本晴朗的天空中传来声声闷响,竟是已有雷云逼近。
“嚯,看来你此番倒是因祸得福,得了进阶出窍的机缘。”
元灵目露赞赏:“当真是后浪推前浪……你要面对的这出窍雷劫足足有八八六十四道,你若是害怕,可以去主峰去寻你师尊和师兄弟,他们俱在那里与其他仙门之人商议。”
顾从星却是摇了摇头。
“多谢前辈,但雷劫本就是修士逆天而行的考验,需以一己之力承担,否则与舞弊何异?”
他召出斩鲸,眸中流光涌动。
“要渡雷劫,手中有一剑足矣!!”
话音未落,他便已点足踏出窗棂,飞身来到琢光峰顶之上。
“从星!”“顾从星!”
远处传来焦急呼唤,顾从星循声望去,只见兰决与司君剑已急急飞来。
“从星,你重伤初愈,我来助你!”
见兰决已要来到峰顶,顾从星立即出言道:“不!大师兄!让我一人应对!”
他迎风而立,鸦发飞扬难掩决然神色。
“大师兄,相信我。”
兰决脚步一顿,沉默片刻,颔首相应。
司君剑亦是目光灼灼地注视着他,道:“你可别又要勉强!”
顾从星扬唇一笑,余光中忽地扫到抹雪白长影。
沈慕正伫立在不远处的山峰之上,无言凝视着他。
师尊……
顾从星向他微微颔首,迈上琢光峰之巅。
“轰——!!”
青紫雷电在沉沉乌云中翻腾,雷鸣之声贯彻天地。
顾从星注视着那凶悍电光,双手攥紧长剑。
“轰隆!!”
雷电已在瞬息间飞袭而下,顾从星立即提剑相抗,斩鲸剑上爆发出金色流芒!
剑势与雷电相抗,皆是凶悍无匹,动天撼地!
青玄剑宗之人见这天地异动,皆是奔走相告,不多时,琢光峰附近已经陆续围有三层弟子,皆是紧张地注视那道穿梭在电光中的银色身影。
“这人是谁?我们宗内何时多出一名近出窍期大能?”一名圆脸小弟子发问。
“他你都不知道?这可是我们宗内大名鼎鼎的斩鲸剑顾从星师兄!之前他自爆灵丹,但如今却涅槃重生,修为更强了!”
他身旁的一名小弟子向他回应,语气间颇有些钦佩。
主峰中其他仙门修士本是应青玄剑宗之召而来,欲共议对抗天启门之事,见到此状亦是御剑来到此地。
“轰隆!!”
“嗡——”
斩鲸爆发出铮然剑鸣,顾从星身上亦是已现出几道伤痕,浸出血色长迹。
雷云中的响声逐渐淡去,像是偃旗息鼓,随即又爆发出狰狞电光。
还有,最后一道……
亦是最凶险的一道。
顾从星长呼出一口气,衣摆与乌发微微浮动,金系灵力层层环绕。
当时在深海中与那巨型鱼怪相抗时,他观司君剑之箭势有所参悟,将灵力凝型,融入剑势之中,爆发出从未有过的强悍剑意。
在那之后他亦是不时回忆起那一剑的手感,却缺了场合与时机。
那一剑,似乎只有在他被逼至绝境时才能使出。
他金丹飞速转动,周身灵息越凝越多,像是金色的星海。
融入幻剑无尽诀之精髓,又挟有流云剑法最终式的剑意,应对强于自身之敌……
“轰隆隆!”
顾从星唇角轻扬,豁然睁开双目!
——就是现在!!
“唰——!!”
在那扭曲的青紫雷电飞袭而来时,顾从星点足一跃,如流星般飞入长空!
巨型闪电几乎要将此间照为白昼,然而比那电光更夺人心魄的,是那金色的无上剑意!
剑洗山河,光昭日月!!
“喝——!!”
长剑骤然斩下,竟是将那劫雷一招劈作两半!!
不仅如此,那剑芒竟是穿过碎雷,直贯长空!
翻涌的沉沉乌云,竟是倏然被那剑意劈散,一时间,日光乍现,碧空明明!!
在琢光峰围观之人无不呼吸一窒,浑身激起战栗。
乌发银袍的青年悬立于空,经过雷劫淬体越显骨秀神清,如玉面容迎着倾泻而下的日光,仿佛亦在熠熠生辉。
静默的人群间倏然响起一阵抽气声。
“这就是……顾从星!!”
不知是谁先发出了一道低语,就像是在平静水面中掀起涟漪,随即是越来越多的声响奏起,连起一阵喧闹。
“竟能以剑势破了出窍期雷劫,当真是后生可畏。”江氏家主江珏抚须轻叹。
他身旁的江璃抬首仰视良久,眸中映出顾从星收剑归鞘的身影。
“顾道友……”
她低低出声,身旁却是响起一道高呼:“嘿!从星!数月不见,怎么变这么厉害!”
爻奇挥动着长臂,他身旁的萧忘忧抱剑而立,对着望来的顾从星微微颔首,唇角微扬。
“医圣大人才刚给他医好,真是消停不了一点。”在乾阳派至人对面,元赤耸耸肩感慨,元澈亦是淡淡开口。
“他修为进益可真快,想必是吃了许多苦头。”
“嘛,这倒确实。”天麟派的乔阿南与谢独吟不知何时也来到了他们周围,师徒两人俱是一副兴奋神色,瞧着顾从星,又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司君剑。
“从星!!”
顾从星甫一落地,司君剑与兰决已来到他身侧,将他仔细端视一番,确认没有伤口才松了口。
“都说了没事的!”顾从星对着两人咧唇一笑,“不过,要对抗那轩辕初,出窍期还远远不够……”
“从星。”
沈慕翩然而至,落到他身后:“看看周围。”
顾从星经他一言,立即举目四望——
青玄剑宗弟子、乾阳派爻奇与萧忘忧、江氏江璃与江怀、元氏医圣与元赤元澈、天麟派乔阿南与谢独吟……
“还有顾氏之人和花漪仙子在路上,魔境动乱已经结束,小师弟不日亦可归来。”兰决轻声道。
顾从星望着这些熟悉的面孔,望到他们带笑的神色,只觉得神魂激荡,热血沸腾!!
是啊,他从来不是一人。
对抗轩辕初,便是休戚与共,同舟共济!!
顾从星长笑一声,高举长剑!
那便等三月之后,决战开启!!
看天下英雄尽斩恶罪,试补天裂!!
【第五卷·合虚无界·完】——
作者有话说:渣作者:接下来就是最终卷了!激动激动!应该不会很长嘿嘿……
沈慕: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渣作者:[让我康康]咳咳咳,别急啊师尊,该有的都会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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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修炼法门 沈慕道:同我双修吧,从星。……
合虚大陆之上, 五洲并立,三境相接,曾是仙门百家明争暗夺、暗流涌动, 如今却已是两方阵营分庭抗礼,修真界俨然已化作棋盘,正是风起云涌之局。
溟南州, 蝶骨密林之中。
“咳咳、咳……”
姬灵与姬梦相互搀扶着,一步一踉跄地在密林中缓步前进。
姬灵身上已是多处鲜血淋漓的伤口, 她咬着牙, 眸中灼灼暗火。
“可恶!可恶啊!家主姐姐为什么不肯吞下那枚幻灵丹装作灵力散尽, 为什么要赶我们走!”
“为什么!为什么!”
她当时自然是不愿离开, 没想到谢卿念竟是认真地想要击溃自己, 她越是不解、越是质问,迎来的就越是强力的攻击。
直到姬梦也受伤倒地, 姬灵才像是死心一般,遁离姬氏。
少女悲愤的声音在林中回响, 姬梦眸光低垂,神色黯淡。
她瞥一眼藤蔓中的毒虫, 声音平静而淡漠:“……我猜, 家主姐姐要赶走的人不止会是我们两个。”
“小梦,你这是何意?”
“我猜, 姐姐可能是要逐渐遣散姬氏弟子……我们不过是第一批罢了。”
姬灵闻言脚步倏然一顿,她拧起眉头:“小梦, 你怎么会有这种猜测?你莫不是知道些什么?”
姬梦眨了眨眼,声音极缓:“按理说吞下那枚幻灵丹暂缓尸蛊之事,于她有益无损,可她却一反常态地立即拒绝, 得知那丹药是从顾从星处得来,姐姐的表情很微妙。”
像是震惊,像是疑惑,更多的,则是若有所思。
唯独却没有怀疑与气愤。
按理来说,她们拿来了敌对之人的丹药,家主姐姐不应怀疑她们通敌吗?不该质问一番再做处置吗?
“家主姐姐的行为,倒更像是顺势做出了早就想做之事。”
姬梦轻抚着姬灵的脊背,两人一同坐在粗壮树根之上。
“我猜,家主姐姐……或许是为了保护我们。”她睫羽低垂,逗弄着指间的银蝶,“她,不想让我们卷入之后的那场大战。”
“!竟是如此……”姬灵面色骤然一变,她先是露出惊喜神色,旋即又鼓起了脸,秀眉微蹙。
“可就算如此,她也不应将我们这样撇开,我们也不是小孩子了,可以与她并肩作战的!”
姬梦闻言却是陷入了一片沉默。
“小梦?”姬灵歪着脑袋去瞧她。
“家主姐姐,究竟是不愿我们与正道开战,还是……她自己心中另有打算?”
姬梦此言一出,便见姬灵又露出疑惑面色。
“还能有什么打算?”
姬梦默了默,摇头道:“没什么,是我想太多了。我们还是先在此处养伤要紧,等我们恢复了,再去找她问清楚。”
“嗯!”姬灵兴奋地接连点头,果然,只要有小梦在,一切问题都能找到出路!
姬梦唇角轻扬地揉揉她的脑袋,将心中思绪藏于深处。
家主姐姐……你是希望姬氏不要被钉死在邪道之中,想以一己之力承担吗?
但是无论此战是胜是败,不论轩辕初与顾从星谁能笑到最后,你……都没有未来。
姬梦眸光微转,加快了运功动作。
希望,能赶在开战之前。
一定,能来得及。
***
中禹洲,青玄剑宗。
“主人!”顾氏灵舟甫一落地,便有道长影急速而来,转眼间就已飞至顾从星身前。
“顾影?”顾从星惊呼一声,立即眉眼舒展地迎上前。
眼前之人仍是雪白肤色与黄蓝异瞳,气质冷峻神秘,和七年前所见相差无几。
“呵呵,家主,顾影得知你死而复生,老早就躁动着想要去寻你了。”
又有悠扬声音传来,顾从星抬首望去,只见顾寻手摇羽扇,缓步而下。
“寻长老。”
他与顾寻当真已是阔别多年,在七年前顾氏之乱时顾寻被派到空方岛,他们也未曾相见。
对于顾寻的记忆,约莫还停留在自己离开顾氏之前。
那时,自己尚是个小少年,对于顾寻的印象也不过是个儒雅温和的长老,还当真未想过他竟是三大长老中唯一站在兄长身侧的人。
念及此处,顾从星不由得正色抱拳道:“寻长老,此前诸事,多谢。还好有你在顾氏之中。”
顾寻又是呵呵一笑:“你如今已是顾氏家主,可别再作这幅客气模样。待此战结束,还别忘了回归顾氏啊。”
顾从星眸光微动:“那定是要回去看看的。对了,你们此次来得晚,莫非是被什么事拖住了?”
“不瞒家主,的确如此。”顾寻正色道,“前段时日族内似是溜进了陌生修士,族内弟子皆是参与搜寻。近日他似是知晓暴露,已经离去了。”
“宗内可有宝物失窃或是弟子失踪?”
“经过排查,皆是未有的。”
顾从星眉心微蹙:“这样么……”
“师兄!!”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雀跃的欢呼声,顾从星还未来得及转头,已落入一个宽大温暖的怀抱。
“师兄!我好想你!”
“小,小师弟?!”
顾从星抓住他蹭拱在自己肩颈中的脑袋,讶然道:“你竟也回来了?魔境内战如何了?还有你是如何通过血池洞窟的结界……”
钟冥眉眼弯弯地笑了笑,深邃英挺的五官顿时添了些生动意味。
“内战结束了,我已料理妥当。”
他用脸颊去贴顾从星的手心,金色双眸明光熠熠,活像是许久未见主人的大型犬兽。
“血池洞窟那结界虽然棘手,但师兄有所不知,我虽是魔族血脉觉醒,可体内的灵脉与灵力也未曾荒废。只要先暂时封住体内魔息,自然是畅通无阻。”
顾从星不由得挑眉。
这样都行?莫非这亦是天魔之血的独特之处?
他拍拍钟冥的脑袋,笑骂他都这么高大了怎么还是爱撒娇,钟冥却是微微弯腰,直直与他对视。
“师兄……”
“从星。”
一道清润的声音猝然响起,打断了钟冥的话语。
钟冥眸光微沉,敛眉望去,果然是兰决已来到此处。
他面上带着清雅笑意,向着神色微妙的顾寻与顾影微微颔首,便让身后的弟子引他们去客峰休憩。
他贴近顾从星,与钟冥无声对视,两人目光俱是毫不退让。
“大师兄?”顾从星并未去管他们在空气中对抗的视线,转向兰决道,“主峰那边可是已经商议好了?”
近日来,各个仙门修士应青玄剑宗之邀聚于此地,共议对抗轩辕初之事。
顾从星也曾试过去旁听,却在那些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中只觉如坐针毡,故而每次都让兰决同自己转述罢了。
兰决苦笑一声:“这些集议,人越是多,商量出的东西越杂,从星不去旁听,倒是苦了我次次要去。”
顾从星好笑道:“你本就是召集之人,在那些人中不是如鱼得水?”
兰决眸光转了转,轻声道:“倒也并不完全如此……说起来,这次集议,乾阳派长老竟是提出东莱洲中发现一处上古秘境,是极佳的洞天宝地,据说境中三日才是外界一日。”
顾从星眸光一亮。
兰决又道:“不过那秘境不大,可进入的修士有限,当下也尚未定夺。但若是从星想去,应是不成问题。”
钟冥也应道:“若是不让师兄去,我就将它抢过来。”
“又在胡说什么。”
顾从星轻砸了下钟冥脑袋,内心却是生出些期待来。
若是能在那秘境中修炼,他便能在决战到来前更进一步。
三人又交谈片刻,顾从星便回到自己的竹屋之中。
因着兰决、钟冥与司君剑俱是在青玄剑宗,反而各成牵掣,竟是达成无声的约定般,只要顾从星回到自己居所,他们皆不去寻。
这倒是让他暗暗松了口气。
顾从星盘坐在床榻上,敛目凝神,灵息微动。
他此刻已披散长发,顾明庭留下的那枚天枢发带正置于他面前,散发出莹莹灵光。
当时斩杀深海巨怪与劈碎雷劫的那一招,威力无俦,他想了想,决定将其命名为“六合离神剑。”
这招六合离神剑使出的效果与他修为密切相连,若是能在这三个月间修为更上一层楼,届时这一剑会愈发威猛……
或许,能一击制敌。
他念动灵决,元丹飞转,调神吐息,开始吸收天枢中顾明庭所留灵力。
天枢中淡紫色的灵光与他周身灵力缓缓相连,又潺潺进入他体内……
运转数个周天,顾从星缓缓蹙起了眉。
虽说天枢可让他吸收兄长修为,可他们兄弟两人并非同种灵根,灵力交融时难免滞涩,进度缓慢。
而若是不顾这差异一昧猛进,又恐有走火入魔之患。
只能徐徐图之吗……
顾从星将他朱红发带握在手中,周身涌动的灵力逐渐平息。
就在这时,有笃笃敲门声响起。
顾从星打开门,却见到了意料之外的身影。
“师尊?”
沈慕白发胜雪,静立在竹林绿影中,像是误入盛夏的雪迹。
“从星,我察觉你此处灵力异动,可是在修炼?”
“是。”顾从星将刚刚修炼之事以及所遇困境一同与他相说。
“若是快速提升修为,也有两全其美之法就好了。”
他已经错过了七年的时光,如今大战在即,难免有些急切。
“……原来如此。”
沈慕垂眸思考片刻,几步来到顾从星身前。
高大的身躯与顾从星挨得极近。
鼻尖嗅到凌冽的雪松气息,顾从星抬头道:“师尊?”
“从星,世间有诸多功法可助修士提升修为,然而在当下,最快也最安全无虞的功法,却并非你一人可为。”
这话的意思是……
顾从星被他言语牵动,心跳声如擂鼓。
“师尊言下之意——”
“双修。”
沈慕声音沉静,冰蓝双眸中映出顾从星面红耳赤的容色。
“同我双修吧,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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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唯你一人 交颈相缠,耳鬓厮磨。冰雪入……
“师尊?!”
沈慕这番话无异于平地惊雷, 将顾从星震得头脑一片空白,不由得反问道:“你刚刚说,双……双修?!”
“是。”
沈慕平静地点头, 仿若全然不知自己所说之词的意味。
顾从星却是面上不断发烫,他注视着前方这个皎洁轩朗的人,心跳如擂鼓, 全然不知该如何回应了。
“师尊,可否……让我考虑片刻。”
他酝酿了一下, 只憋出这句话来。
沈慕似是有些不解, 他缓缓地眨了眨眼, 却也并不多问, 只是矜然颔首。
“待你想好, 可来玄冰殿寻我。”
顾从星神游般点了点头,沈慕便转身离去了。
直到那抹白影已经彻底不见, 顾从星仍是站在门扉处,一动不动。
师尊, 竟然会说出这种话……
而且竟还面不改色。
他伸手捂上狂跳的心脏,脑中的声音越发喧嚣。
要去吗?还是不去?
用双修来提升修为, 虽早已被视作寻常做法, 又有合欢宗之类的宗门以此法修炼大成,可在顾从星心中, 还是更希望能以自身修行来取得进益。
可是,那人不是什么旁的人, 是师尊。
顾从星抱臂踱了几步,望着桌案上紫砂壶中袅袅升起的白雾,脑中忽地现出七年前在江氏中那水汽氤氲的灵泉。
在那之中,银白长发发湿漉漉地贴在肩颈上, 水线沿着紧窄的腰线下滑,清晰的背脊沟壑连接着精悍腰身……
不对!自己在想什么!
顾从星猛地晃了晃脑袋,将那画面驱散。
可这旖旎之景刚刚散去,脑中又倏然浮现出另一幅场景——清风微拂,绿浪翻涌,他双臂抱头地躺在草地上,听着鸟鸣阵阵,睁开眼却望进了那双冰蓝色的双眸。
他凝视着自己,银色长发随着林风飘扬,送来阵阵雪松暗香。
他说:“从星,我很想你。”
还有,在暗香浮动中,那落在自己额上的轻柔一吻。
念及此处,顾从星倏然停下脚步。
他面上仍是泛着红霞,可却不再慌张,面上已是决然神色。
“如果是师尊的话……”
答案,早已分明了。
他推开门,本该就此去玄冰殿,可不知为脚步却拐了个弯,迈向竹林之后的小泉中。
他沐浴净身,原本就要启程,可又是顿了顿,对着水面细细打量自己的倒影,摆弄了一番额发,却仍觉得不尽如人意。
“师兄!!”
身后传来雀跃的呼声,顾从星立即回首,果然望到那抹熟悉的玄影。
“小师弟?”
对了,这处灵泉还与小师弟的洞府相连,这里与他所居之处已是挨得极近了。
“师兄,你来这里,莫不是要寻我的?”钟冥几步迈上前,笑吟吟地注视顾从星。
“不……”顾从星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但望着那双充满期待的金色双眸,只得清咳一声道,“不错……我,想到你如今身份特殊,现下返回宗门,也不知是否会受了委屈。”
自己是何时学会了这胡编乱造的本领?
顾从星暗自腹诽,钟冥却是一语不发地注视着他,像是要将他看穿。
“……小师弟?”
顾从星抬眸与他对视,钟冥得了这声呼唤面上神色倏然一变,又露出纯然笑意。
“师兄怎还会担心我,我可是满手血腥的大魔头。”
他微微弯腰,凑得更近了些:“师兄既是为我而来,不如去我洞府中坐坐?我最近正好新得了灵果酿,很是甘甜。”
顾从星闻言立即摇头道:“还是改日再聚吧。我一会儿尚有要事。”
这一去还不知要用去多久,岂能让师尊在玄冰殿巴巴地枯等?
“哦~”
钟冥扬扬眉,眸光微转,似是想到了什么,但还未等顾从星看清,他就已张开双臂,朗声道:“既是如此,师兄总不会只是来问我一句就要走吧?走之前,可否能抱一抱?”
他向来都是一句不问地直接抱上来,这次怎得还要等自己过去?
莫非是又在撒娇?
顾从星扬唇轻笑一声,迈步上前将他拥入怀中。
他轻拍着钟冥的脊背,抚过他柔软的卷发:“你一个堂堂魔尊,怎还这般没脸没皮地撒娇——欸!”
钟冥竟像是野兽一般,俯首直接咬上他的肩颈!
肌肤之上传来极轻微的刺痛,顾从星立即松开怀抱,道:“钟冥!你咬我作甚!”
钟冥从他的肩颈上扬起脑袋,笑得有些邪气。
“师兄心口不一,我就不能小小反击?”
顾从星倏然睁大双眸:“你……”
钟冥却不再继续说下去,只是舔了舔唇道:“师兄还是先去赴约吧。可别忘了,改日还要和我再聚。”
顾从星又羞又恼,却也不知该如何辩驳,只得留下一句“以后不可如此胡闹”便逃也般地御剑离去。
他行至玄冰殿附近,又在冷泉倒影中仔细瞧了瞧自己被咬的那处,并无什么痕迹。
“这条臭龙……”
他低骂一声,又整理好自己的衣襟。
行至玄冰殿中,空旷的冰蓝居所内只有一道白色长影。
“师尊。”
顾从星轻呼一口气,靠近到沈慕身边。
“嗯。从星,你来了。”
沈慕仍是面色波澜不惊,语气淡然。
他右手一扬,便召出两枚圆形莆席来:“坐。”
顾从星眼角一抽。
做?
师尊,竟是如此言简意赅?
而且,为何是莆席,这是否太过狭小了些……
他正在思绪翻飞,却见沈慕已经一撩衣摆,盘坐在席垫之上。
沈慕见他未落座,抬头无声望着他,似是有些不解。
原来是坐吗!?
顾从星脸上又是一阵发烫,连忙坐下。
沈慕与他面对面相视,冰蓝色的双眸像是无垢霜雪。
“开始吧。从星。”
他周身灵息微动,银色的灵力浮动在冰殿之中,“将你元婴凝形,我传灵力入你元丹灵府之中。”
……?
顾从星眨眨眼,不解道:“这是……”
沈慕眉峰微扬,似是有些意外,但仍是回答道:“双修。”
“我知道,所以为何……”顾从星正要继续追问,忽地想到一种可能,立即闭上双唇。
沈慕却仍是耐心地解答他的疑惑:“双修需以灵力凝聚,元婴显形,方能在灵府中共享灵力,相互交融。你如今已是出窍修为,自然能做得到这点。”
顾从星只觉得脑中某处发出轰然巨响!!一时间竟是如坐针毡!
对啊,他竟是一时忘了,双修不止以身体交融这一种,还有以元婴相交,共享灵力!
他怎么给忘了!!
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永远再不要出来!
顾从星双颊爆红,一把将自己的脸牢牢捂住!
“从星?”沈慕当即向前探出身子询问。
“……”
顾从星此刻已是觉得无言以对,亦是无颜面对心思纯净的师尊,只得干巴巴道:“师尊……我,我还是先走吧。”
沈慕眉峰微蹙:“可是有何不妥?”
哪里不妥!简直是妥当地太过了!
顾从星在心中暗自咆哮,平复了一下,方才放下手,垂眸道:“不,不是。是弟子……忽地想到尚有其他要事,不如改日再来寻师尊。”
总之,先离开这窘境!
沈慕无声注视着他,面露思索,然而就在此刻,他扫到顾从星肩颈处,眸光倏然一顿。
“那,是什么。”
他的声音骤然沉了下去,就连空气中都寒意更甚。
顾从星立即低头去看,只见自己的衣襟因方才的动作向下滑了些,竟是露出一道鲜明的咬痕!竟还在向外渗着点点血珠!
怎么可能!方才明明还没有的!
顾从星诧然地睁大双眼,却听沈慕那淬着寒意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是要去找那人?”
“不,不是……”
“是谁。”
顾从星咬了咬牙,望着沈慕那毫无笑意的面容,竟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小师弟”那三个字来。
沈慕仍是颇有耐心,他不做声地注视着顾从星,直到时间分秒流逝,顾从星仍是不肯张口,他眨了眨,周身寒意更甚。
与此同时,他望着那道旖旎的痕迹,又像是恍然一般,猜到了顾从星刚刚那异常模样。
“你之前所想,是身体相通之双修,而非元婴之交。”
顾从星浑身一僵。
沈慕打量着他的神色,便知自己然猜中了。
他倏然站起身,来到顾从星面前。
“从星,那道痕迹,是何人所留。”
顾从星仰头望着他,惊觉师尊此刻面色沉沉,竟是当真动了怒。
他咬着下唇,正欲思考如何相应,却被沈慕一把拉了起来!
银色灵力微动,竟是在殿中凭空生出一座冰床,顾从星只觉得眼前之景迅速颠倒,转息间自己就已躺在了冰床之上!
“师尊?!”
沈慕站在床边,俯视着他,竟是无形之中生出沉沉压迫感。
他仍是那副清冷孤绝的样貌,可却像是阴风怒号的雪原,而非晶莹剔透的初雪。
顾从星竟是倏然生出些怯意。
“从星,你若想走,还可趁现在。”
顾从星仰视着他,忽觉师尊原是如此高大,挟着无边威势。
要走吗?
他无声握紧了双拳,心脏又在狂跳。
不,他既已下定决心前来,岂可在这误会横生之时离去!
“师尊,我不走!”
他一把撑起身子坐起来,与沈慕直直对视:“这痕迹……是小师弟所留。可我绝非是故意带着这痕迹前来——啊!”
他一语未落,腰封竟已被无形之力解开,身上银袍倏然滑落下来!
玉白的肌肤瞬间暴露在空气之中,沈慕的目光落在其上,沿着那刺目的咬痕向下扫去。
白璧无瑕,并未其他旖旎痕迹。
空气中迫人的寒意微微散了些,顾从星一把抓住沈慕的衣摆,仰头道:“师尊!”
沈慕眸光微动,刚要出声,却见顾从星竟是咬了咬牙,直接站在冰床上抓住他的衣襟,俯首吻了上来!
比起说吻,那更像是双唇相撞,带着十足的蛮横意味,还裹着些委屈与羞恼。
冰蓝色的双眸倏然睁大,空气中的寒意无声消散。
“师尊……”
顾从星仰起头,与沈慕在咫尺间对视:“我既已来到此处,师尊……你当真想让我走吗?”
这话说得连嗔带怨,似是欲语还休。
沈慕沉寂的神色动了动,像是冰层中破开一道裂隙。
“从星。”
他双手抚上顾从星腰侧,确认道:“你,当真愿意。”
顾从星此刻浑身衣物已被褪下,他感受那带着剑茧的指尖触碰着自己的肌肤,浑身轻轻一颤。
他咽了口唾液,缓缓伸手覆上沈慕的手臂。
沈慕双眸缓缓眨了眨,凝聚起晦色的风暴。
“从星。”
这声轻唤落下,下一刻,他的双唇已倾覆而上。
这是一道真正的吻,先是浅浅轻啄,又是舔舐轻吮,突入牙关,与他那无处可逃的舌深深纠缠。
沈慕并未闭上双眼,他无声观察着顾从星的神色,变换着双唇的动作。
“唔、嗯……”
顾从星感受着那柔软的双唇,一时之间脑中竟只有一道想法。
师尊的吻,竟也是如此温暖的吗?
他闭着双眼,不知何时沈慕竟已带着他坐在冰床上,他正落在沈慕腿上,靠在他的臂弯之中。
沈慕本就身形高大,这般动作,更像是将顾从星全然囚在怀抱中,半点脱离不得。
一只手臂由他靠近,另一只却已经抚上他的面颊,又无声地向下流连,落至那处碍眼的咬痕,他灵力微动,将那伤口彻底愈合,这才满意地继续动作……
那只常年握剑杀敌的手并不柔软,甚至还有些粗糙,带着厚厚的剑茧,他或是轻抚而过,或是重重揉捻,所过之处皆是激起一阵战栗。
顾从星只觉得自己像是变作了他手中的一柄灵剑,又或是一张古琴,被他牵引股弄着,简直已经要溃不成军。
顾从星将他下落的手捉住,抬眸望向他。
“师尊……”
沈慕被他抓着,便当真停下了动作,只是垂眸凝视着他的面庞。
眸光湿润,眼角微红,就连饱满的唇肉都越发诱人,染着朱色,引人一亲芳泽。
沈慕喉咙动了动,又垂首去轻咬他的唇瓣,那只撑着他脊背的手向上探了些,揉捏着他的耳垂。
顾从星仰着脑袋,鼻尖皆是熟悉的雪松暗香,目之所及皆是冰雪倒影,可落在自己肌肤上的触感却是那般鲜明、炽热。
深深的一吻交缠着,耳朵也被他轻柔地抚弄,顾从星只觉得自己简直要陷入着无尽的冰雪陷阱中。
他那只握着沈慕的手无意识地松了松,他本以为那只手会继续作乱,可它竟是反而翻了过来,与自己十指相扣。
“从星。”
沈慕的吐息落在他面颊上,又啄吻他的鼻尖。
顾从星又被他吻了吻眉心,听到他轻声道。
“从星,我,对你有情。”
顾从星心尖倏然一颤,连呼吸都乱了乱。
“是你,贯穿了我的过去与未来。”
沈慕的大手摩挲着他的脸颊:“自当年在江氏与你相遇……我就一直在寻你。”
“从星,如今忘情藤纹已破,你可再无后顾之忧。”
他絮絮地说着,简直要比他几日的话语还要多。
“从星,你对我,可有情?”
顾从星胸中一紧,立即有细细密密的情意蔓延开来,令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那是……自然……!”
此言一出,他自己倒是先羞地面红耳赤,立即垂下脑袋,不与沈慕对视。
可就在此刻,他却听到了低低的笑声,像是山泉涌动,陌生又悦耳。
他抬起头,正对上沈慕靠近的面容。
那向来古井无波的脸上竟是漾起了笑,便如冰雪消融,春光乍泄。
就连那不久之前阴云翻涌的冰蓝双眸,此刻都是明亮的,澄澈的,像是倒映着日光的海洋。
顾从星竟是不由得看呆了。
沈慕爱怜地将他的额发拨到耳后,又是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顾从星眸光微动,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脖颈,抚上他银白的长发。
“从星。”
交颈相缠,耳鬓厮磨。
银色长袍与白色衣摆相接,融为一体。
在剔透的冰层之中,模模糊糊地映出彼此的倒影。
顾从星被他揉着耳垂,抬眸望着他微微扬起的唇角,忽地想到了当初在江氏时,他通过系统所看到的师尊往事。
其实,在很久很久之前,沈慕本就是一个爱笑的少年。
不是琢光剑尊,也未受忘情藤纹,他习剑尚武,希望成为像母亲一样的英雄。
可却是是命运弄人,坎坷不断,亲人死别,族人厌弃。
当时自己因为系统的故障打破了隐藏的墙壁,在他面前显形,也不过是须臾之间。
然而就是那短短的时间,竟让他记了这般久,寻了这般久。
或许,正是那短短的一席话,冥冥之中竟化作了谶石。
——你会成为名动天下的剑尊!会有很多人敬你!爱你!
在那之后,他当真成为了举世无双的剑尊。一身转战擒魔蛟,一剑寒霜十四洲。
而自己,则是在十四岁时陷入暗无天日的时光,浑浑噩噩,不知该往何方,却遇到了出现在顾氏中的师尊。
当他向自己伸出手时,宿命的齿轮开始转动。
若无自己在多年前显形于师尊面前,或许便无之后的沈慕。
若无师尊在多年后降临在自己身旁,应当就无现在的顾从星。
何为因?何为果?
缘线相连,循环往复,又有谁能说清?
“师尊。”
顾从星心念流转,胸腔中涌动着绵绵的情意,又是扬起脑袋去吻他双唇。
沈慕双眸微阖,深深地与他相吻,雪白长衣徐徐褪下。
“从星。”
此前已经是准备不少,那一刻真正来临,顾从星仍是是浑身绷紧,不由得惊呼出声!
“从星,放松。”
“不,等等……唔!!”
他瞬间被激出了眼泪,就连睫羽上都沾了湿意,不由得颤声道:“师尊……”
沈慕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的面容,眸光亮得惊人。
他像是想要缓解身上人儿的痛苦,微微探身向前,微湿的柔软唇瓣又落在顾从星的脖颈,吮出一片片红梅。
顾从星只得抱紧他的脑袋,像是颠沛之人捉紧浮木。
在一片空旷冰蓝之中,唯有他们两人是这里的一处白。
明明是在这玄冰殿中,可真实存在的却是一柄凶悍的长剑,带着灼灼热意。
天下功法何其多,或许双修之道,亦是某种剑道。
琢光剑尊沈慕俨然在探索一本新的剑决功法,这处受限,进度缓慢,那便换个角度。
若还不行,便应调整出击的频率,或徐或急,锲而不舍。
“唔、等……嗯——!?”
若是寻到运行功法的关窍,那便应乘胜追击,不可无功而返。
专攻一处,功力更显……
……
顾从星已经开始抑制不住地颤动,他浑身都渗出层细汗,只能像是落水的人般抓紧沈慕。
可那罪魁祸首却是仍是像平日那般不知松懈,他晃动的视野中映出圣洁无垢的冰晶,可身体却像是落入激流涌动的温泉之中,越发炽热。
“师、尊……!”
随着一声融化的轻呼,顾从星的脚趾蜷紧,彻底瘫软下来。
他趴伏在沈慕肩上,听到他的身音低沉地响起:
“从星,运转灵息,凝神筑元,感受我的灵力。”
顾从星简直想将他狠狠咬一口,这人也忒不解风情,可转念又想到两人本就是在双修,而非单纯交融,只得与他所言凝神调动灵息。
轻抚着他脊背的双手向上攀附着,让他平躺下来。
“师尊?”
沈慕俯身双臂撑在他身上,银色的长发垂落,将他笼罩在内。
“嗯。从星,不可停下功法。”
顾从星只得继续在灵脉中运转灵力,可在此刻又感受到那熟悉的炙热,不由得睁大双眼!
沈慕仍是那副平静神色,好似对他自己的动作毫不知情般,只是又去啄吻顾从星的脸,舌尖卷去他眼角的泪。
顾从星的身子又开始融在春水中,双手想要去抓被子,可在这光滑的冰床上无处可抓,只能抬臂去抱紧沈慕的脊背。
这,要如何凝神……!
“从星。”
沈慕的声音像是再公正端肃不过的师长:“用心不专,当罚。”
“唔?!”
他猝然发难,顾从星立即发出一声低吟!
他……这话!分明是话里有话!故意的!
可即使心知如此,在那不断涌来的颤栗中,他还是不由得随之而去。
耳边似乎又传来了低低的笑声,顾从星的耳垂被含住。
顾从星突然想到,这冰雪雕琢的人看着不染尘埃,实则该知道的东西一样不落,不该知道的也都全然知晓,哪里是什么世外高人,分明亦是红尘之客。
“师尊……你,莫不是在哪里学过……”
他尽量平稳气息问出这句,沈慕又是低笑一声,摩挲他的脸颊。
“我在这世界虚长百年,自然要知道得多些。”
他的动作缓了些,双唇覆上顾从星的唇瓣。
“从星。”
“我自始至终,唯你一人。”
顾从星问出这话本就知晓答案,但真听他这般说,仍是难以自抑地心中一软,漫上细密的欢喜。
沈慕轻吮他的唇珠,将双臂揽上他的脊背,两人紧紧相贴。
双修之法,不急于一时,良夜未至,此间无极,更有灵者相乐……
就让这山巅冰雪,慢慢消融……——
作者有话说:[求求你了][求你了]审核大大求放过
第118章 大风起兮 沈慕仅用一掌就将他的腰肢牢……
“哗啦——”
潺潺水声响起, 顾从星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是身在一处洞府的灵泉之中,水汽氤氲, 暗香浮动。
自己,是何时睡着了?
“从星。”
低缓的呼唤传来,顾从星一眼望到身旁的沈慕。
师尊?
对了, 自己与他双修,整整一日都未能从那冰床上下来, 被他弄得浑身旖旎痕迹, 又还要凝聚灵力与之交融……
在摇晃的视野中, 玄冰殿外不知何时明月高悬, 可到顾从星失去意识前, 曦日又是已缓缓升起。
竟是这般久吗!即使是修士,也未免太……
顾从星想到那靡乱的场景又是一阵脸热, 可就在这时又有一只冰凉的手掌贴上他的颊侧。
“从星?”
沈慕向他靠近了些,银色长发在水面四散漂浮, 像是白莲倾倒。
“可是有何不适。”
顾从星望着他关切的目光,不由得摇摇脑袋道:“不, 弟子无事……”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语, 顾从星拨了拨周身灵泉,可一动作就发觉自己竟是浑身酸痛, 尤其是腰部,简直都要直不起来!
他咬了咬牙, 刚想要走动两步变换站姿,可又惊觉又有一股热浪从内而外地汇入灵泉之中。
那,那是——!
顾从星倏然间面红耳赤,立即就将双手探入水中, 直接伸向那处汇入泉水中的圆润弧线!
他一心想着要把那东西弄出来,可竟是一把就被捉住了两只手腕。
“从星,不可。”
“师尊?”
沈慕面色仍是波澜不惊,语气堪称认真肃然:“我的元阳于你有淬灵锻体之效,就让其留在原处。”
元阳……师尊竟是第一次吗?
不,不对,即便有益,可若要一直如此那还了得?!
“即便对我有益,可总不能一直、一直这样。”
顾从星轻咬着下唇,湿润的黑眸瞥向一边,睫羽颤了颤,显得眼角的红意愈发靡艳。
沈慕眸光动了动,出言道:“既如此,我助你将其吸收炼化。”
“什么?”
顾从星不解其意,尚未反应过来就已被他牢牢抓住!
“师尊?!”
沈慕的手常年握剑,手掌宽大,五指修长,骨节极为分明。他仅用一掌就将顾从星纤细精瘦的腰肢牢牢掌握。
顾从星被他锢住,半点挣脱不得,只见他浑身灵力微动,银色的灵光在水面上环绕。
“唰——”
凉爽清冽的风驱散了浓郁水汽,有浅白的冰晶缓缓在洞府中凝聚。
沈慕双手之上灵光微动,逐渐没入水面。
水面上泛起点点微漪,那只修长的指节已经彻底没入。
顾从星浑身猛地一颤,立刻向前一步,正撞入那宽阔的怀抱中。
沈慕一手拥着他,安抚般地揉捏他的耳垂。
“从星,放松。莫怕。”
灵力之阵在水面上舒展开,冰蓝莹光倒映着水波,竟是如梦似幻。
顾从星也从最初的不适中逐渐脱离,经脉之中灵力随着他的动作而起伏,回转,在体内运转数个周天。
至刚至阳的、不惨一丝杂物的纯粹灵力渗入他的灵脉,不仅如此,就连体魄都逐渐感受到不同。
竟,真的将它吸收了……
顾从星惊诧之色溢于言表,接着被一只大手爱恋地揉了揉脸颊,撑在他的下巴令他仰起头。
他的目光立即落入那片冰蓝之中,其中宽阔无垠,浩渺无际。
顾从星竟在他的目光中望到了海阔天高的自由苍穹。
“从星。”
沈慕将他打湿的额发拨到耳后,俯首吻他他的眉心。
“你将立于大道之巅。天道无极,仙途无限。”
“而我,会一直在你身侧。”
***
三日后,顾从星从玄冰殿回到自己的居所中,竟是生出一股陌生之感。
这几日过的简直像是臆想,不论是南柯一梦还是黄粱一梦,似乎都还比这几日更真实些。
唯有灵脉中雄浑纯粹的灵力提醒着他,一切都已实际发生。
若非怕他承受不住,恐怕这场双修还要再持续数日。
“呼……”
顾从星坐在桌案前,长长地呼出口气,微阖双目,元丹飞转。
金系的纯净灵力在他周身汇聚,流转,像是金色的飓风,令他的乌发与衣摆皆是飞扬。
明光越来越亮,灵息越动越快,竟是连竹屋中的物件都开始不住震颤!
“唰——!”
顾从星骤然抬眸,浑身灵力如狂风过境般向四周横扫而过,竟直接掀翻了厚重书架!
但他眸光一扫,本应轰然倒地的松木书架与十数本古籍又飘在空中,须臾间又归于原位。
顾从再次长呼口气,周身灵力逐渐归于平静。
“竟是,已道了出窍中期……”
顾从星抬起自己的右手,虚虚握了握,只觉得还是像在幻梦中一般。
天下修士不知凡几,为求修为的毫微进益苦练功法,勇探秘境,乃至杀人夺宝,苦心孤诣但为破境尔。
自己修炼得这般快,又并未费什么苦功,是否有失公允?
顾从星正在敛眉沉思,却听到有人轻扣门扉。
他立即起身去开门,只见来者站若芝兰玉树,向他颔首一笑时似有清风过。
“从星,多日未见,你修为又是大有进益了。”
“大师兄?”
顾从星将他迎进屋,问道:“可是有何消息?”
兰决今日像是瞧着有那里不同了,衣摆似乎更飘逸,白玉螭纹冠越发明亮,就连那寒梅暗香都越发鲜明了些。
顾从星眨眼瞧着他,兰决轻笑道:“的确是有好消息。从星,两日后东莱洲宝地开启,每个门派共有两名弟子前去,你便是青玄剑宗之一。”
“好!”
顾从星眸光倏然一亮,又追问道:“另一人是谁?”
兰决歪歪脑袋:“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原是大师兄!如此甚好!”
顾从星笑意越盛,凑近道:“我们两日后与其他修士一同出发么?”
“不错。届时我来接你。”
兰决揉揉他的脑袋,眸光倏地扫向窗外两道闪过的黑影。
他无声扬起唇角,一手插入顾从星发间,令他微微仰头,立即俯首而上。
“啾。”
唇瓣上落下轻柔一吻,顾从星双眸微睁,耳边浮起一片红霞。
“大师兄……”
兰决并未将这吻加深,他眉眼弯弯地抬起头,又是摸摸顾从星脑袋,方才转身离去。
他迈出数步,刚刚进入竹林,便望到左右两侧各有两道寒光袭来!
“呵。”
他轻嗤一声,纯然灵力骤然爆出!
“轰——”
顾从星听到轰然巨响正欲夺门而出,但灵息微动先一步扩散而出,捕捉到的全然是他最熟悉不过的三道力量。
脑中闪过刚刚窗棂附近的异常微响,顾从星已是了然。
他干脆转身回到屋内,眸光扫过木架上的古籍。
此次去那东莱宝地不知何日可归,其中时间流速极缓,他绝不可懈怠修行。在离开之前,他却还有一些事需要探清……
目光扫过一排古籍,最终落在一册泛化的书卷上。
——《合虚大荒录》。
脑中倏然闪过那日垂死时轩辕初讥嘲的话语——
“说起来,这么早就发现鼓也要多亏你买下那本《合虚大荒录》!要不是它感应到神兽血脉,我还得再费颇久功夫!”
顾从星面色一寒,几乎就要下意识地袭出灵力将它粉碎!
但他又生生地捏紧了拳头,手上暴起青筋。
他深呼吸一番,向那本书伸出了手。
神兽血脉、创界传说……
或许,一切的起源,就在这本书中。
***
两日后,顾从星已于兰决汇合,与其他仙门修士一同乘着灵舟前往东莱宝地。
他放眼扫去,果然多数皆是熟悉的面孔。
元氏之人果然是元赤与元澈,他们望到兰决与顾从星便几步前来,谈起此前狂山之事。
交谈之余,顾从星的目光与萧忘忧对上,对方竟是未像以往一般冷傲地撇开眼神,反而是向他靠近。
“顾从星,你已至出窍中期?”
顾从星咧唇一笑:“不错。”
爻奇也在此刻靠近,爽朗笑道:“你这进益也忒快了些。虽然以前就觉得了……不过你这家伙,还真是修道天才啊!可恶,真令人羡慕!”
他这般说着便伸出长臂要揉顾从星脑袋,却被兰决不动声色地拦下。
“兰道友,你倒是比以前越发护着师弟了。”
江璃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一袭桃衣,笑意盈盈。
“江道友。”顾从星向她含笑颔首,江璃眸光微转,竟是现出隐隐湿意。
“顾道友……还好你现在平安无事。七年前我也在天启门后,正是见到那一幕……”
她轻声说着,便见顾从星双眸微睁,似是诧然,又似是歉疚,垂眸思衬片刻,终是轻声道: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诶!别说得这么见外啊!”爻奇抱臂大笑几声,“之后咱们便去将那轩辕老匹夫揍得落花流水!一报当日之仇!”
“哼,就你。”萧忘忧轻哼一声,立即引得爻奇不满地锤他后背。
“切!我可比你这小白脸厉害多了!不服来战!”
他本是随意一拳,却不料萧忘忧正在走神,竟被他打得踉跄一步,刚要抬头就撞上了灵舟的桅杆!
爻奇神色倏然一顿,元赤却在此刻爆出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璃也抿了抿唇,却见到萧忘忧面色阴沉地转过身时头顶那个大包,还是“噗嗤”一声的笑出来!
“爻·奇·你·给·我·过·来!”
“哎哟!萧大哥,饶命啊——”
“哈哈哈哈!”
快活的笑声响作一片,飘散在云海中,传得很远很远。
无人注意到,一只小小的银蝶拼命地扇动着翅膀,却仍是未追赶上灵舟,随着船杆转动,飓风微扬,它便被卷入大风之中,不见了踪迹……
第119章 决战开启 转守为攻,先发制人!烈火梵……
东莱洲, 玱玹秘境。
各仙门新一代强者们陆续抵达,顾从星与兰决行在最前,并肩迈入那流光溢彩的灵扉中。
“唰——”
强风席卷而过, 顾从星抬臂挡了挡,他抬眼望去,倏然睁大双眸——
眼前天地浩渺无际, 他们立于一处山崖,俯瞰之间可见红日灼灼, 皎月皓皓, 各居天穹一端。陆地之上, 山峦起伏如画, 白炼飞瀑高悬, 密林草原相接,灵兽穿梭其中。
而且此间之景竟是与五行之力隐隐呼应, 顾从星一眼就望到那处重峦叠嶂的山脉,兰决则是目不转睛地凝视那方飞瀑灵泉。
“看来, 这方秘境果真玄妙。”
顾从星注视着百丈外在溪边啜饮的白色灵鹿,不知为何总觉得和大师兄有些相似。
兰决笑着应道:“只是可惜, 我们是不能在同一处修炼了。”
“哼哼, 既然如此,倒不如比比谁能进益更快。”
顾从星咧唇一笑, 便与兰决告别,前往那处高耸入云的山峰。
此处山地峥嵘, 顾从星却只觉得此处令他舒适非常。直到他行至山巅,竟发现周遭石壁竟是倒映着日光,颇为明亮夺目。
他将手放于其上,敛目感应, 惊觉这些石壁竟都是矿藏所化。
“如此雄浑的金系力量,难怪……”
他环视四周,抬头凝视片刻流云逐日,豁然拔出长剑!
“铮——”
斩鲸之上流辉涌动,顾从星全然无拘地释放出浑身灵力,抬臂之间,剑势乍现!
金系灵力源源不断,简直如浩瀚大海一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顾从星畅快地大笑几声,毫无保留地释放灵压!
“幻剑无尽诀!!坠!”
苍穹之中金芒闪现,竟有近百枚灵刃凝聚成形,如流星般坠落!
“流云·无相!”
青年旋身而起,步若凌波,凌厉剑势倏然劈向对面的山峰!
“轰隆——”
一座山头被击中,当即烟尘四起,竟是轰然倒塌!
“哈哈哈!”
顾从星只觉酣畅淋漓,点足飞身悬立于空,双臂高举长剑,浑身灵力暴涌!
“六合·离神剑!!”
唰——
夺目流光飞袭而出,宛若闪电般劈落!
“轰——”
山峰倾颓,尘土飞扬。
远处的飞岩之上,爻奇肩负长枪,吹了个口哨:“这剑招看着华丽就算了,怎得威力还这么大。”
萧忘忧凝视着那边的动静,抱剑道:“我们也不能懈怠了。”
另一侧飞瀑之上,江璃注视着那金色剑光,眸光更亮,亦是召出碧水双环,灵力涌动!
灵泉之畔,正在抚摸着银色灵鹿的兰决听到远处动静不由回首,唇角无声轻扬。
日月流转,时光如梭。
玱玹秘境中时间流速缓慢,境中三日方为境外一日,待到第九九八十一天,巨大灵扉再次开启,顾从星望着天际中起伏的灵光,收剑归鞘。
这些时日他心无旁骛,焚膏继晷,已是跃至出窍后期!
他御剑飞出,果然已经望到其他修士们在门外汇聚。
“从星。”
兰决立即向他走来,凝视他片刻,眉眼弯弯道:“你在秘境中最是刻苦,如今修为竟已是超过我了。”
“大师兄你不也是出窍后期?”顾从星咧唇一笑,“也不知你我打起来,谁能笑到最后?”
兰决敛眉轻笑一声,抬臂去揉他的脑袋。
“你呀……”
就在此刻,顾从星视野中映出一道翩跹的银光,它颤颤巍巍地靠近,极其微弱,简直像是快要散了。
银蝶?
脑中倏然响起姬梦那句“如果看到银蝶,不要赶走它”,顾从星思衬片刻,终是靠近一步,向它伸出手——
“簌——”
银蝶停驻在他的指尖,顾从星顿觉有陌生的灵力汇聚,却并无伤害,只是在他脑中回响。
“顾从星,姬氏出事了!”
“家主姐姐遣散了许多弟子,却被轩辕初发现。我和姬灵回去时,姬氏之中竟是空无一人,家主姐姐也不见踪迹!”
“轩辕初,应是要有动作了!”
顾从星面色陡然一凛,立即按住斩鲸剑柄!
“从星?”兰决见他一触碰到银蝶就面色骤变,凑近问道,“怎么了?”
“姬氏家主失踪,姬氏族人消匿,恐怕和尸傀军有关!”顾从星声音急切,引得其他人也向此处看来,“恐怕轩辕初要开始动真格了!”
众人皆是面色一变,而就在此刻元澈的通讯玉牌亮起,她立即将其掏出,医圣的沉肃声音响彻于空中:
“阿澈,情势有变!”
“告诉其他弟子,出关后勿要回宗,直接动身前来中禹洲昆吾山!”
“向天启门掀起的决战——开始了!”
***
中禹洲,昆吾山下。
近千名修士汇聚于此,人头攒动,喧闹不断。
两三名道袍弟子聚在一处,低声交谈道:“诶,你听说了吗?好像各个仙门中都出现尸傀了!”
“你可别提了!我们门派内一夜之间突然多出十几只尸傀,好不容易才将其制服!”
“得亏之前有所防备……不过我还真是未料到天启门那老祖竟是如此泯灭人性,连死者祸害得不得安宁!”
“哼,多行不义必自毙!”
“可是我听说那老祖已是大乘期修为,无人可及……”
就在此刻,空气中骤然显出一道冰蓝灵光,凌冽的寒意扩散,令众人皆是扬首凝视!
“是……琢光剑尊!!”
一名乾阳派弟子激动地欢呼,注视着那雪色身影降临于地,行向一流世家长老与掌门们所在之地。
“竟见到了活的琢光剑尊!”他身旁的弟子亦是久久注视着沈慕的背影,眼睛一眨不眨,“话说此次行动正是琢光剑尊提议的,本来那些长老们觉得不宜主动出击,而应先各自为营,以备族内再有尸傀进攻……但一向沉默的琢光剑尊竟是当即反对。”
“诶,你竟是跟着长老去旁听了!”他周身的弟子闻声凑上前,立即问道,“剑尊说了什么?”
那名弟子摇头晃脑,又是露出憧憬神色。
“他说,若是各扫门前雪,终将共入幽冥坟。”
不去管一名弟子轻声嘀咕“是不是你这家伙诗兴大发改了剑尊原话”,他清咳了声,又继续道:“剑尊所言之意,便是各仙门若因尸傀行动便各自为营,反而是中了天启门老祖的诡计。”
“唯有转守为攻,先发制人,方有一线生机!”
“不愧是琢光剑尊!”
“琢光剑尊。”
清越的声音响起,紫袍男子羽扇轻摇,对前方的沈慕抱拳道:“在下顾寻,久闻剑尊大名。”
沈慕闻言微微颔首,亦出声应他:“顾寻长老。”
顾寻全然未料到一向待人冷淡疏离的沈慕竟是与他交谈起来,他诧然眨了眨眼,旋即又露出儒雅温厚的笑意:“此前幸有剑尊提议主动出击,否则此战还当真要被那匹夫瓦解在开始之前。”
沈慕神色不改,仍是波澜不惊。
“若无你与元灵、花漪直言相助,此事难成。”
当时集议中,诸多中型门派长老忧心各自门派,甚至还有人当场相驳:“你们这些一流世家自然有余力应对,可若我们的人手都派去打天启门,又有尸傀入侵,怕是覆灭之祸!”
但其他一流世家之人皆是陆续同意了转守为攻之策,又承诺向参与决战的中小门派派出援手,助其守卫宗门,这才最终达成了一致,组成仙门同盟。
顾寻想到之前集议之景,刚要继续出言,却见天边红光一闪,竟是倏然被撕出一道裂口!
“怎么回事?!”
“莫非是天启门老祖已经来了?!”
诸修士当即摆出战势,严阵以待,却见那赤光闪动,竟是涌出雄浑妖力!
来人红衣如血,容色昳丽,凤眸却是寒光凌冽,他乘着银狼妖兽,从九瓣赤炎中踏空而来,转瞬间已飞至地面!
“是妖皇司君剑!”
人群中倏然爆出一阵喧嚣,以他所在为中心,周围的修士皆是向后撤了数步,又惊又骇!
而就在此刻,又有一阵狂风席卷,倏然间有沉沉乌云涌动,万丈魔息降临,众人愕然抬头,却见一道玄色长影挟有无上威势,从空中飞袭而下!
“魔……魔尊!钟冥!”
在一阵惊惶之声中,钟冥玄衣飘扬如铁,乌发金眸,英武不凡,咧唇一笑却是暴虐无比,嗜血而凶残!
“……我,听说他在魔境屠了快一半的魔族,他、他竟是出了魔境了?!”
一名少年修士已是两股颤颤,搀着同伴后退,但钟冥竟是直接落在他身侧,让他登时发出一声尖叫!
“啊啊啊!你、你别过来!”
钟冥扬了扬眉,瞥一眼他剑都拿不稳的模样,无谓地向前行去。
周围的修士们皆是匆匆后退,避之不及!
“哼!妖魔之辈,竟也敢现身于吾等面前!”
一名长发白髯的修士高喝一声,举起长剑!
“住手!”
高呼声骤然响起,众人循声望去,竟是当今天麟派代掌门花漪!
她秀眉紧蹙,急声道:“大长老!我们此战的敌人是轩辕初,而非魔尊与妖皇!”
老者收了剑势,却仍是厉声道:“可他们出现在此,定是不安好心!”
钟冥闻言嗤笑一声,司君剑仍是威风凛凛地坐在妖兽身上,眸光微冷。
“大长老……即使你闭关已久,也应知晓小司并非奸邪之辈。”
花漪已有些不虞,正色道:“你若再次挑起战端,才是真正祸害仙门!”
“你……!”
就在此刻,又一道清冷女声响起,将大长老的怒声打断:“哼,老头,莫要如此迂腐。”
医圣元灵款步而来,目光扫一圈,落在他的身上。
“此番,他们是来相助我们的。”
“什么?!”
不仅是大长老,就连其他修士们都惊诧不已,纷纷向司君剑与钟冥投去目光。
元灵扬唇一笑,有些讥嘲:“若不然,他们还能等这些废话,早就动手将你们杀掉了。”
这话虽不中听,却是令人无从反驳。
大长老已经陷入沉默,却还有几名修士面色不忿,握紧了剑柄,而就在此刻,一道寒光闪现,将他们的动作制住。
“钟冥与司君剑,确为相助而来。”
沈慕此言一出,现场又是陷入沉寂。
江氏修士之中,族长江珏望着沈慕,眸光微动:“沈慕似乎……和以往有所不同了。”
钟冥耸耸肩,对着他面前警惕而充满敌意的修士冷嗤一声:“若不是为了师兄,谁要和你们这群废物为伍。”
司君剑沉默地望向天麟派修士所在之地,注视着他们的红色弟子服,无声地垂下眼睑。
“不错!我愿意相信他们!!”
弟子之中亦是扬起一道高呼,竟是天麟派谢独吟!
他仍是那副落拓不羁模样,无畏从四周扫来的目光,向司君剑扬扬酒壶,笑道:“君剑!终于又能并肩作战了!”
司君剑愕然地与他对视,缓缓露出个无奈笑意。
“这家伙……怎么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着调。”
虽是这般说着,可他的眸光却是倏然亮了起来。
青玄剑宗又有玲瑶站出道:“我玲瑶,亦愿与他们共赴战场!”
在她之后,又有青玄剑宗弟子的声音接连响起。
钟冥缓缓地眨了眨眼,虽是控制着表情,却还是露出震惊神色。
他们竟然……
就在此时,地面却忽然开始震颤!
“怎么回事!”
“好强大的凶煞之气!”
诸修士皆是晃动不已,努力维持平衡,却见远处的地表中骤然现出多道裂隙!
而从其中钻出的,赫然是青紫狰狞的尸傀!
他们不断爬出,像是从阴曹地府中而来,咆哮着向修士们冲来!
远远望去,竟如漆黑的浪潮,密密麻麻,令人胆战心惊!
“竟、竟然有这么多……”
一名修士颤抖着后退半步,却见已有一道红影飞驰而过!
司君剑周身火光大涨,如天坠流焰!
“诛邪·梵天——!!”
第120章 奇门八变 “怎么会是你啊……兄长!!……
“大师兄!”
顾从星御剑飞驰于空中, 向下一扫便望到地上密密麻麻的尸潮!
他们像是源源不断的黑色死水,从地表中倾泻而出,仙门修士们皆是拔剑而起, 与其战作一团!
兰决凝视下方亦是眉峰微蹙:“这数量……实在太过惊人。我们快下去与他们汇合!”
“嗯!”
他们御剑而下,直奔战场中心,爻奇与萧忘忧亦是紧随其后, 江璃凝视片刻战场,找到人群中的江氏弟子服, 立即奔赴而去。
元赤与元澈对视一眼, 皆是飞往伤员栖身之处。
“唰——”
刀光剑影之间, 灵力喷薄而出, 尸傀嘶吼阵阵, 一名紫衣剑修刚要提剑砍向面前尸傀的脑袋,身后却已有一名尸傀从地上爬起, 直咬他的手臂!
“糟糕——!!”
他刚要闪身躲避,却已然来不及!
“幻剑无尽诀·坠!!”
一声高喝响起, 旋即便有百枚金色飞刃轰然坠下!
“吼——”
周遭的尸傀还未反应,便已被彻底贯穿!
地面之上土石崩裂, 烟尘四起, 又有水蓝剑光闪现,将未被击中要害的尸傀彻底抹杀!
那紫衣剑修诧然愣在原地, 这才惊觉自己竟是劫后余生,他捂着伤口咳了咳, 望到那抹银袍长影时眸光倏然一亮!
“从星前辈!”
顾从星望着那血与尘之下端正面容,立即想起眼前之人:“你是,顾白川?”
当时顾氏之乱中,曾与他并肩作战过的顾氏内门弟子!
“是我!前辈!”
顾白川立即靠近到顾从星身侧, 他又望到水光环绕的兰决,讶声道:“君子剑兰决?!”
兰决微微颔首,顾从星已急急道:“顾白川,现下状况如何?各派仙门尊者在何处?”
这一路行来,除却弟子与一些元婴期的长老,并未见到其他大能。
“数个时辰前,这些尸傀突然出现,当时便有大能修士、妖皇、魔尊与他们缠斗,灭了上百尸傀,可他们还是源源不断出现!即便琢光剑尊冰封了地面裂口,他们还会从其他地方爬出来!”
顾白川给自己服了枚聚灵丹,又继续道:“之后江氏族长探明天启门之内有人在操控这些尸傀,不将其灭掉则无法阻止它们,故而几名尊者都进入天启门中了。”
他扫一眼不远处的隐约银光闪动,眉峰微蹙。
“琢光剑尊走前设了个大型结界抑制尸傀攻势,可那些鬼东西数量太多,结界已经被破坏了!”
顾从星与兰决也已经望到那处越来越弱的银光痕迹,果然是师尊所留灵力。
“既如此,还需擒贼先擒王!”顾从星目光环视一圈,刚刚被灭掉的尸傀们开始逐渐消散,却又已有其他尸傀包围而来。
这些家伙虽是外貌骇人,可实力却并不强悍,想必天启门内的家伙要更为棘手,也难怪仙门尊者们会先踏入山中,留弟子们在外。
顾从星思虑片刻,心下已敲定主意。
“我也进入山中!我倒要看看,天启门中是不是轩辕初那老匹夫在捣鬼!”
他一脚踏上斩鲸,正欲唤兰决一起动身,却见他却持剑站在原地。
“大师兄?”
兰决周身灵波涌动,剑芒大盛,他闻声抬头望向顾从星,露出一贯的清雅笑意:“从星,你先去。我需留在此处。”
他横剑于胸前,灵息微动间,身后继而连三地凝聚出水光长剑。
“师尊留下的那道结界,需有人修复,否则此地恐会率先失守。”他声音轻缓,却不容置喙,“从星,你且先去,我会来寻你。”
“大师兄……”
顾从星眸光微动,立即重重点头:“我知道了!结界,就交给你了!”
斩鲸剑又释放出金色流芒,顾从星飞入昆吾山中,视野中映出那汉白玉阶之上的巨大门扉,其上正是飘逸的“天启门”。
七年前来到此处尽是仙气飘渺,如今飞檐瓦浪犹在,却只余一片空空荡荡,沉寂而荒凉。
怎会如此?就算九戒之人早已离去,可天启门内的修士何在?
顾从星释放出周身灵力,仔细感应,发觉此处竟是有阵法残留痕迹。
他落至地面,望到那残缺的灵力痕迹,向其中汇入灵力感知,方知晓此阵正是在不久前被破。
莫非是此前进入的各仙门修士?可如今他们又在何处?
他持剑而立,敛目凝神,忽地听到一道声音在脑中响起:
“从星。”
是师尊的声音?!
“师尊!是你吗?!”顾从星立即高声呼唤,又用灵力与其呼应。
“是我。”
沈慕的声音仍是古井无波,却能隐隐听到后方的兵戈相交之声。
“从星,天启门中七大长老已被轩辕初所害,沦为尸傀,掌门更是化作凶尸,煞气极强。”
“如今天启门中护宗之阵被破,各仙门修士被迫分散,入奇门之术,我等分处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
“从星,你所进入的正是最后一道——‘开’门。通往奇门之后的入口,就在你的前方。”
顾从星心中一凛,沈慕的声音越来越弱,只留最终一道:“从星,祸福相倚,奇门千变,万事小心。”
“师尊!”
尽管扬声高呼,可这次却像是遇到了无形的墙壁一般,他的声音再也无法传出了。
与此同时,周身的气氛陡然一变,原本辽阔的玉阶石殿逐渐模糊,缥缈雾气愈来愈浓,原本是仙气飘飘,现在却已是鬼气森森。
原来,自己在踏入的一刻,就已进入了“门”中吗?
顾从星眸光微寒,他攥紧斩鲸,缓缓迈步向前。
奇门遁甲之术他此前也略有耳闻,听说天启门已建宗千年,依照昆吾山之变设立这奇门之阵,乃是护卫宗门的最终之举。
没想到,如今它却是落得如此地步,已是在覆灭边缘。
顾从星心绪翻涌,灵息丝毫未停,始终向外散去,探查周遭。
眼前之景又开始变幻,浓郁雾气之中,逐渐显现出一道模糊的黑影。
“是谁?!”
顾从星立即摆出战势,只见那黑影一点点靠近,竟露出了张青白的脸!
这人……分明是天启门原本的长老!
当初自己与花漪等人在天麟派对战司马怀,正是此人和谢卿念出现将司马怀带走。
此人修为高强,竟也还是难逃轩辕初毒手,变作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吼——!”
昔日端庄凛然的一宗长老,如今已经是残缺狰狞模样,嘶吼着向前扑来!
顾从星双手持剑,赫然向前飞身而出!
既然如此,他只能让此人得以安息,重涉黄泉,早入轮回!
“流云·浮光!!”
凌厉剑意倏然劈出,挟有万钧灵压,直斩首级而去!
“吼!!”
那长老尸傀竟是立即闪身躲避,敏捷度与先前的尸傀不可同日而语。见那剑势实在避不过,他竟是骤然伸出左臂,将那剑势硬生生抗下!
鲜血骤然喷涌而出,他却毫无知觉,动作丝毫未停,转眼间就已逼至顾从星面前!
“咔——”
他竟是还保留着使剑的记忆,仅余一臂也能拔出长剑,与顾从星直直相撞!
斩鲸剑放出铮然鸣响,顾从星灵力涌动,双臂豁然用力!
“吼——”
可那长老生前亦是用剑的高手,他手腕微转,竟是硬生生地化解了这道力,还借势向前,直刺顾从星心脉!
顾从星双眸豁然睁大,立即飞步后撤,同时高举右臂,用力挥下!
“幻剑无尽诀!杀!”
无声凝聚的金色长刃骤然下坠,尽数斩向长老尸傀!
他立即扬起脑袋,唯有眼白的双眸中映出金色的剑光——
“轰!!”
他避无可避,持剑相抗,却仍是被流刃刺中,只能发出狰狞嘶吼!
击中了!
顾从星眉峰舒展,可就在此刻,烟尘之中竟是有一道寒光猝然向他面门射来!
“!”他浑身激起战栗,立即向后仰去,便见那剑光擦身而过,将他头发都斩落一截!
好险!!
他心有余悸,立即凝神去看那尸傀长老,见他已是身中几十柄长刃,彻底不能动弹。
竟是在临死前还能如此反扑……果然是强大的修士。
他心中默念往生咒,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运转灵力。
与尸傀对抗,最为麻烦的地方便在于他们没有痛觉,没有理智,即使是受伤,也丝毫不会影响攻势。
而修士却要不断做出判断,受伤则难以为继。即便是未被中伤,不断消耗的灵力与体力也会令他们逐渐陷入颓势……
念及此处,顾从星眸光微寒。
绝不可让山脚的战斗一直拖延下去,须得尽快解决!
视野中忽地闪过一道银光,顾从星凝神望去,却见是只旋飞的灵蝶。
莫非,又是姬梦的银蝶?
它越飞越低,像是快要散去,顾从星眸光微动,向它伸出指尖。
蝴蝶触碰到指尖的瞬间,一道惊叫在他识海中炸响:
“咳咳……!顾从星!快走!”
“别留在那里……卯时已至,阵法生变,奇门轮转,你如今所在之处,已是最凶险的死门!”
顾从星浑身窜过恶寒。
姬梦的声音仍在继续,却也是越来越弱,像被狂风吹散:“我和姬灵会来找……坚持……别……”
他已经听不清姬梦在说什么,正要出声发问,耳中却传来刺耳的“刺啦”声。
——是长剑拖在地面上的声音。
顾从星立即转身,持剑望去,倏然瞳孔一缩——
“怎么、可能……”
他望着黑暗中那越来越近的人影,双眸越睁越大,持剑的手却已经开始抑制不住地颤抖。
“不可能!!不可能!这一定是幻觉,一定是假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浑身的灵息已经开始剧烈波动!
来人一袭血染的紫衣,遍体鳞伤,就连左臂都已经断裂,只余血肉模糊的残痕。
“咔——”
剑尖不再拖动,而是被一只修长的手牢牢握紧,指向了顾从星。
“怎么会是你啊……”
颤抖的声音不断响起,视线已经开始模糊,神魂深处又泛起悲楚,可却难比胸腔中那快要焚尽五脏六腑的痛意!
“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