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母亲病情逐渐稳定,公司假期结束，赵时矜便坐飞机回了巴黎。
市场反响在她预料之中，
之前,因为时装秀概念定为「复古风潮」,大多数媒体没抱期待。
觉得她可能是挑些以往销量不错的档案衣进行修改，到时再在秀场灯光氛围下功夫,好烘托衣款消耗品牌红利。
没想到赵时矜挑的是之前销量不好的冷门服饰。
她改掉了些让人一言难尽的细节、调整廓形比例、款式予人观感焕然一新。
时装秀落下帷幕后便有多位大客户来电预定多套look，门店顾客同样络绎不绝，现货仅一周便清空大半，还有不少客户支付定金，等候第二批服饰货品。
等到第一个月的业绩统计出炉，得知业绩比往季时装周第一月的销量还高一些，设计部众人忍不住欢呼：
“不愧是赵总监,太强了！”
“档案衣复刻都能达到这个成绩，我们跻身百亿俱乐部有希望了！”
“当时我看台下反应就感觉反响不错，没想到成绩挺好的！”
“有什么好得意的,”
希尚双手抱胸，忍不住泼冷水：“不就比之前高了点而已,至于这么高兴吗。”
“但这是个好的开始。”
露比丝讥诮道：“不过,有的人确实没必要高兴，毕竟他设计的几套服饰好像在这次销售中是没什么水花。”
“你——”
“好了。”
赵时矜出声止住争执：“这次开会,不是为了说销量情况，而是为了决定春夏季的主题概念。”
她打开投影,屏幕上骤然出现几个大字和一系列图片。
“这次,我们”
她转头看向希尚：“这次，你有建议要提吗？”
想起上次被勒令提前上交初稿，希尚脸色微沉,冷哼没有接话。
“大家有想说的吗？”
见他不说话，赵时矜转头看向其他人：“没有别的意见，那我们春夏季就定这个概念了，一个半月提交初稿，有问题及时沟通。”
她简单交代后续工作安排，等人都离开后起身去隔壁部门沟通新季宣发工作，弄完便坐车去Taoo确定新季概念。
等一切都忙得差不多，赵时矜松了口气，坐车去了蒙马特的一栋别墅。
她第一次来这里，地址还是询问法诺才拿到的。
下车后同门卫表明身份，等对方询问完，得到别墅主人的同意后便从大门进去。
穿过精心修剪的前庭草地，赵时矜踏上主宅门阶，由门前等待的仆人带去会客厅等候。
“怎么到我这里来了。”
刚坐下，沉稳男声便在门口响起。
赵时矜转头，看克雷蒂安信步走进来。
“来之前也不发消息通知我一声，弄得我也没有准备。”
“没什么正事。”
赵时矜弯唇露出一个客气微笑，法语流利：“就是路过而已，想着过来碰碰运气，要是您不在家或者有事在忙就算了。”
“不过，没想到您还留在这里，我还以为您回伦敦了。”
“回去过一趟，但在巴黎生活习惯了，不大适应伦敦的天气，待了几天就又回来了。”
克雷蒂安神情平静：“你来找我，就只是关心我回没回伦敦吗。”
“自然不是。”
仆人跟在后面进入，将热红茶放到桌面。
赵时矜颔首道谢，视线重新转回他身上，微笑道：
“之前我就应该登门拜谢了，毕竟没有您的极力举荐，我也不可能这么顺利就能担任Divalay创意总监一职。只是没料到顶奢品牌的时装周工作琐碎繁多，我一直没抽出时间过来拜访。”
“正好这次时装周告一段落，我就过来了。”
她话语顿住，将手里的牛皮文件袋拿出放到桌面。
“以及，我想请您看看，您觉得Divalay未来跻身百亿俱乐部的可能性大吗？”
她将牛皮袋朝克雷蒂安的方向推去，后者淡淡掀起眼帘，视线落在牛皮袋上。
“月度报表？”
他启唇：“赵时矜，这才是你今日的真正来意吧。”
“对。”
赵时矜坦然承认：“您在Divalay工作多年，比我更了解品牌，我想听听您的看法。”
她简要讲了些Divalay近期运营情况，克雷蒂安静静听着，等她讲完沉默坐了一会，随后才拿起文件袋。
“对于复刻而言，这成绩算是不错了。”
他解开环绕的丝线取出报告，翻看数据道：“但靠经典款再版带来的业绩，不能作为判断品牌能否进入百亿俱乐部的参考依据。”
“而且，虽然你提了工坊减人的情况，这个确实会有影响，但影响程度多大也不好说，毕竟其他几个奢牌工坊规模跟我们不相上下，她们”
“您说得对。”
赵时矜想过会得到这样的回答，听到也没失落。
“下季衣款围绕静奢风为概念，那到时候出业绩报告了再来请教您吧。”
看她神情淡淡，克雷蒂安静默半刻，忽然起身往外走。
赵时矜看他身影消失在会客室门口，不一会，又抱着几本厚重硬装册子返回。
“这是我任职期间的一些灵感记录，”
他
将册子放在桌上，硬纸封装跟桌面接触，发出沉闷声响：“只是一些零散灵感札记，因为没被采纳，所以就没归档入资料库。”
“你可以翻翻，看看其中有没有能为你所用的东西。”
没想到克雷蒂安还有这种记录文档。
赵时矜打开放在最上方的册子，看每一页都有市场调研和主题概念的综合考虑，旁边还画了些许粗线条画稿，忍不住感慨：
“不愧是行业楷模，Divalay这么高强度的工作安排下，您还能沉淀出这么多创意。”
克雷蒂安没接这份夸奖：“毕竟我当时，只需要专注一个品牌就行。”
明显是在说她同时执掌Divalay和Taoo两个品牌的事。
赵时矜知道他说这话的含意。
克雷蒂安一向觉得如果实力不足，应该先努力做好一个品牌。等到有代表作证明自己的实力后再扩展事业版图。
像她这样本身没什么代表作，还带着自家品牌接手另一品牌创意总监。
尤其接手的还是顶奢，简直是前所未见，业内并不看好她也是这个原因。
赵时矜倒不在乎这些。
毕竟父亲要陪母亲治病，无暇分神管理品牌，交给其他人她也不放心，索性自己继续带下去。
看到后面还有些静奢风的思考，但思考方向跟她截然不同，赵时矜意犹未尽，忍不住开口：
“这几本笔记，我能带回去仔细研读吗？到时保证给您完好无损送回来。”
“只能在这里看。”
“真小气。”
见克雷蒂安一贯冷淡的神情中闪过一丝错愕，赵时矜忍不住笑出声，语气轻松道：
“您现在已经不是我的领导了，可不能给我摆领导架子了。”
仆人敲门进入，为他们续上红茶。
赵时矜微笑颔首，看克雷蒂安端起杯子小酌一口。
“我一直想问您，”
她将心里的另一个疑问说出口：“当初，您为什么会选择推荐我担任创意总监？”
她始终觉得克雷蒂安不喜欢自己。
对她态度不假辞色，要求远比旁人严苛，画稿许多细节都会被他挑出驳回，重画或完善。
要不是克雷蒂安亲自来找她，换作别人传递这消息，赵时矜会觉得克雷蒂安举荐她是个低级玩笑。
“是不喜欢，”
克雷蒂安神情淡淡：“但选择创意总监的合适人选，并非根据我个人喜好去选择的。”
“就算如此，部门里也有其他合适人选可以推荐吧。”
赵时矜微笑：“比如法诺，能力不差，待得时间比我长，也没离职过，明显比我更了解Divalay。”
话音刚落，克雷蒂安睨了她一眼。
“不是了解品牌就能设计出优秀的作品。”
他语气意味深长：“而且，我以为你清楚，不推荐他的原因。”
赵时矜自然知道。
法诺受感情影响太多，难以完全抽离自身来审视时尚潮流。
被情绪牵着走的话，也很难持续产出真正自由、锐利的设计。
“其实选择你，也是觉得你比较较真，”
赵时矜一怔，看克雷蒂安神情微缓：“时尚从某种角度来说，是需要这种‘较劲’精神的，当然是在限定时间内。”
他顿了下：“更何况，如果我不看好你，就不会在你身上浪费这么多时间了。”
刚开始是觉得赵时矜表面温和，设计里却藏着自我倨傲，
赵时矜是有点天赋才华的，但这才华不足以让她傲气。
于是他存心多提要求，试图磨平赵时矜棱角，让她学会谦逊。
没想到赵时矜会听会改，但藏在设计里的倨傲从没消失。
这对他而言无异于挑衅，对她的要求不知不觉便持续了许久，想着赵时矜总有扛不住的一天。
没想到她一声不吭坚持了这么久。
许多在他没这么严苛的工作标准下的设计师都叫苦不迭，只有赵时矜，一句抱怨都没提过。
真是骨子里都透着傲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