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和我小说网 > 现代言情 > 小舅舅 > 24、24-审问
    事情不负辛笃学所望,他果然在傅念斐床底下找到一个带锁箱子,箱子是檀木的,看上去灰扑扑不起眼,实际沉重极了,辛笃学登时眼前一亮。


    他又费了好大力气才在傅念斐的书箱中才翻出一把小钥匙,打开箱子的那一刻,辛笃学更是差点背过气去。


    啊,真是个孩子……


    这满满一箱子银元珠宝、金条玉石、房契股票,竟然就这么放在床底下落了一层灰!真是暴殄天物!


    怪不得岳父总关心傅云珠遗产的下落,发财了……这可……这可真是……发财了。


    辛笃学毫不怀疑,他觉得这肯定是傅云珠的遗产,傅承轩给傅念斐那小家伙几个金表玉牌玩玩也就罢了,怎么可能给他这么多东西……


    传闻傅云珠生母当年十里红妆嫁进傅家,没想到嫁妆放了这么多年还剩这么多,怪不得傅云珠手头就没紧过。


    两个沉甸甸的箱子落在一起,一个是妻子遗产,一个是岳丈股资,这事儿被发现了可不得了,辛笃学逃亡之心更重,他索性将所有东西一股脑倒进往日出游的皮箱,挂好锁头,直奔秦夕家而去。


    “姑爷这是,出门?”傅家佣人疑虑,“家主说过几天让我们帮您搬家来着……您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辛笃学心中有气,干笑一声:“呵呵,放心吧,不出游,报社事务繁忙,我索性搬去那里住,你们也不用找房子了,过几天我自己叫人回来搬东西。”


    佣人乐得省事:“好好,姑爷慢走。”


    辛笃学:哼!狗眼看人低!你这种人,就算做一辈子佣人,薪金都不及我手中所提的万一!


    他鬼鬼祟祟来到秦夕家门口的时候,秦夕刚哄完秦扬业睡午觉,自己也正打算合眼。


    辛笃学站在门口左顾右盼,确定无人注意他,这才当当当敲门。


    屋里传来一声烦闷的“谁呀?”,随后吱嘎一声开门,秦夕眉心微蹙:“是你啊……”


    她看着辛笃学这幅青头肿脸、说话漏风的模样,实在是兴趣寥寥,便推脱:“我月事来了,不方便。”


    辛笃学压低嗓音:“谁找你干这个!钱筹得如何了?医馆退租没有?”


    秦夕打了个哈欠:“哪儿那么快……笃学,我劝你歇歇吧,这事儿应当没你想的那么严重。我当时就是一是害怕才给你打了电话,现在想想,念斐他外祖父、二舅舅哪个不是女人一堆?他估计早习惯了。”


    那孩子是二十,又不是十二。


    二十岁已然情窦初开,没准都跟学校的女同学食过禁果了也说不定。


    既然如此,就该知道男人都是一个样子。


    人言常道「苟且偷生」,但凡有一线生机能安稳度日,谁想颠沛流离到处跑?她已跑过一次了,可不想再跑第二次。


    辛笃学没吱声,进屋锁门,把沉重的箱子咣当往桌上一撂。


    秦夕吓一跳:“天,什么东西,你拎石头了?”


    辛笃学绷着脸打开箱子,珠光宝气黄金银元,登时炫了秦夕一个满眼花:“这、这是……你抢银行去了?!”


    她嘴上这么说,眼中却满是异彩,唇角也不自觉露出惊喜的笑纹。


    辛笃学沉声道:“秦夕,这话我可只说一次,时间来不及了,钱有的是。你若是走,就尽快收拾东西,你若是不走……那我就不等你了。”


    这话绝情,但秦夕没吵没闹,她抓起箱子里的珍珠项链和金条紧紧攥在手心,天人交战片刻才笃定道:“走,我带着扬业跟你走。”


    她另有选择没错,可那人再有钱也不是她的。眼前这箱东西,却是她实实在在能抱在手里的……


    既然是逃,就得快,一分钟都不能耽搁。


    有这箱银钱托底,秦夕的医馆索性也不退租了。她简单收拾些首饰细软,抱起正睡得迷迷糊糊的秦扬业,便跟着辛笃学坐上了黄包车。


    “娘……我们这是干嘛去?”


    秦扬业仍带着睡意的眼睛看到辛笃学,小孩子皱皱眉,移开眼睛视若无睹,并不和对方问好。


    秦夕低声道:“咱们出趟远门,玩儿去,坐豪华游轮,吃西餐喝果汁,好不好?”


    秦扬业开心了:“好!”


    “嘘……扬业千万记得,这一路上少说话,这次出去玩多亏辛叔叔的朋友帮忙,咱们能免费去,要是被人发现咱们就去不了了,知道吗?”


    “哦。”


    辛笃学无心关注秦夕那些哄小孩儿的说辞,只一心紧紧抱着箱子里的“后路和余生”,黄包车刚一停下他便跳下来说了句:“快走!”


    然后直奔渡轮售票处而去。


    辛笃学心急如焚大步开合,秦夕抱着孩子咬牙追他,她平日里穿惯了修身旗袍和高跟鞋,走起路来也习惯了慢慢悠悠、婀娜多姿,如今才想起来,这样动人的打扮是不适合奔波吃苦的。


    票买好了。


    秦夕头发也乱了,甚至差点扭了脚。


    她“风尘仆仆”站在原地,一双美目直勾勾盯着辛笃学,莫名有些阴森意味:“跑那么快干什么?不知道等等我么?我还抱着孩子呢。”


    辛笃学蹙眉打量她,从看着就不便行走的高跟鞋,到开口紧窄的旗袍裙摆,张口就是埋怨:“你就该换一身,真不知道穿这种不方便的东西做什么,自己找罪受……算了算了,懒得跟你讲道理,票买好了,还有半小时开船,走吧,上船再休息。”


    这回不用跟着跑了,秦夕放下秦扬业让孩子自己走,她重新挽好头发,强忍着脚痛才不至于一瘸一拐跟着,看上去仍是那个身段婀娜的秦小姐。


    看在那箱子的份儿上,秦夕心想。


    然而异变发生在排队登船的时候,一群城防士兵突然出现在渡轮附近,嘴里嚷嚷:“例行检查!城防军线报失窃,贼人正在潜逃,辛苦各位配合我们调查。”


    城防军线报失窃?怎么偏赶上这档子事儿,辛笃学蹙眉。


    “拎的什么?不会是赃物吧?”一个士兵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突然拿军棍敲敲辛笃学的皮箱,笑问。


    辛笃学额角冒汗:“这位长官您别开玩笑了,我一个读书人,怎么可能做贼呢?就算真做贼,也不敢偷城防军的东西啊。”


    “诶,话不能这么说。”士兵乐了,“在我们眼里没有读书人,只有该抓的和不该抓的两种。”


    说完,他眼神一锐:“箱子打开。”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人开始瞧辛笃学眼熟。辛笃学下意识压低帽檐,眼神慌乱。


    秦夕暗骂他不成器,立刻上前对士兵可怜兮兮道:“长官,里面的确没赃物,都是我和孩子的东西,丝袜里衣什么的……当众打开让大家看,我也别活了。”


    只可惜今日这士兵不懂何为怜香惜玉,他朝秦夕微微一笑:“行,那就去车上开箱,只给我们头儿检查,不给旁人看。”


    他伸手往人群外一指,众人这才看到码头上还停了辆深黑色的林肯轿车,车辆外围站了两排士兵守着,威武冷肃,令人不敢直视。


    辛笃学此时还想着或许能有贿赂这一条路,毕竟二太太的亲哥是警察局长,对方就没少从匪盗手中抽油水。


    然而车窗缓缓下落,一张辛笃学最讨厌、也最不想在此时看见的俊脸缓缓露了出来——是傅承轩。


    对方面无表情,眼神冷峻淡漠,刚朝轿车旁的士兵一侧脸,那士兵便立刻屁颠屁颠过去,躬身聆听。


    不知傅承轩说了什么,士兵点点头,抬手朝这边挥了一下……


    辛笃学瞪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疯了……真是疯了……那家伙什么时候成城防军的长官了?


    对,不可能!他急中生智,猛地大喊:“哦!你们官商勾结!城防军收受贿赂冤枉好人!你说我偷了线报你有什么证据!你不能无凭无据抓人!大家都看着你!”


    他箱子里都是财物,即便开箱检查引人垂涎,也正好做实城防军为财诬陷的名声。


    “证据是吧?”


    没成想士兵一棍砸在他拎箱子的手上,辛笃学瞬间哀嚎,箱子脱手,一声枪响锁头崩开,周围人吓得大退三步,又因箱子里的珠光宝气低声惊呼,士兵挽起袖子,从巷子里拿出一个水头极佳的玉牌。


    玉牌四周的包金被撬开,士兵从里面抽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纸,展开给众人:“大家看到了?”


    纸上有密密麻麻的小字,周围人看不清,但上面盖着城防军的印信,门楼街角的告示牌上日日可见,就连印信角落的缺口都全然一致。


    线报。


    定是线报。


    在场的都是人证,这张纸便是物证,齐了。


    “抓起来,女人和孩子也带走。”士兵抱起箱子,握着枪,整队城防军身上都是尸山血海杀出来的血气,和普通警察可不一样。


    围观人等下意识胆寒,竟无一人敢多看这箱珠宝,更别说替辛笃学分辩。


    辛笃学瞬间瘫倒在地。


    心道完了……


    远处傅承轩轻笑一声,升起车窗。


    蠢货。


    -


    如今奉城的警局和城防军不是一伙的。


    警局是汪局长说的算,他最近忙,正托人四处打探,想知道宁大帅和宁少帅什么时候过来,好提前筹备接待。


    城防军则是宁军的人,他们刚入驻奉城,从士兵到军官皆不参与宴请会面,只悄无声息日日巡逻,没做过什么很扎眼的事,像一捧水,自然而然融入奉城这片湖泊里……唯一关注的,就是赵军余孽。


    为招待赵军余孽,城防军的自用刑讯室甚至扩建了,锋利的刑具一字排开,从墙面铺到桌面,件件沾着未擦的血迹。


    辛笃学和秦夕此生头一次进刑讯室,被面对面捆在刑讯桩上,这里阴森、可怖、四处污渍,屋里弥漫着血腥气和某种不可言说的臭味,或许是尸臭……总之,即便在夏季都满室阴寒,令人忍不住瑟瑟发抖。


    辛笃学抖个不停,秦夕却快疯了,她大喊:“我孩子呢!你们把我儿子弄哪儿去了!孩子呢!辛笃学你个蠢货!我就说你怎么突然有这么多钱,偷东西!还是城防军的东西!你是活腻了吧你!”


    辛笃学兀自抖如糠筛,可对女人发脾气他尚有余力,也正好用来发泄心中恐惧:“你闭嘴!你这疯女人!简直胡说八道!”


    两人对骂半晌,力气减弱。


    此时门外骤然响起几道整齐的军靴咔哒声,显得混在其中的皮鞋脚步声愈发从容不迫。


    刑讯室大门打开,两个士兵率先进屋,一个端着辛笃学珠光宝气的皮箱,另一个拿着热气腾腾的茶杯。


    最后面,竟是西装革履的傅承轩。


    辛笃学恨恨:“你倒是真有本事,看来有钱能使鬼推磨,城防军如今都听你使唤了!哈!官商勾结!恬不知耻!”


    秦夕没见过傅承轩,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她神情慌张,竭力恳求道:“这位长官,请问我的孩子呢?他年纪小怕惊吓,求您开恩。”


    “孩子还在。”傅承轩淡淡道,“目前。”


    这话太吓人,秦夕一下子就吓住了,半句话都说不出,只能愣愣地看着对方慢悠悠点燃手中的雪茄。


    傅承轩其实几乎不抽烟,也从来不爱喝酒,可今日他却还是点燃一根雪茄。烟草氤氲的雾气在刑讯室内腾绕,竟成为一片血腥污浊气中唯一好闻的味道。


    他含住雪茄,吐出一口雾气:“说吧,是谁给我姐姐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