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成婚 傅念斐此话一出,傅承轩直……
傅念斐此话一出, 傅承轩直接笑出声,傅念斐自己也闹了个大红脸,恨不能当场给自己一巴掌。
傅承轩说:“馋成这样了?我二十的时候也没像你这样。”
“不信。”傅念斐闷闷道。
傅承轩:“这有什么不信的?”
傅念斐笃定:“你要是真无欲无求的, 怎么会知道自己喜欢男的呢?那天问你你就没告诉我,肯定有问题。”
傅承轩:……
傅念斐:“哼,你没话说了。”
傅承轩:“……早知道不告诉你我喜欢男的了。”
傅念斐更醋:“哦, 舅舅宁可瞒我都不说, 往事很难忘吧?有过几个?能坐满一间电影院么?”
傅承轩让他逗乐了:“你办个花边小报吧,肯定红火,第一期文章就编排我。”
傅念斐:?
傅承轩:“宁少帅伤风败俗道德败坏, 金屋藏娇小外甥, 光天化日翻云覆雨, 大战三百回合……这标题怎么样?”
傅念斐让他说的脸通红,傅承轩还以为他害羞了,刚要笑, 便听小外甥饱含期待道:“说好三百回合, 可不许反悔。”
傅承轩:……
贪吃鬼只亲个嘴就觉得自己厉害了, 有你哭的时候。
他看了眼挂钟,捏捏小外甥的手腕,柔声说:“念斐, 今晚我有要事办,等下我让老八送你回傅家, 无论听到什么风声也别出门, 除非我亲自派人接你,听懂了么?”
傅念斐一愣,嗅出一股子山雨欲来的味道:“你有什么事?有危险吗?”
旖旎余韵未消,就突然听到这种事, 傅念斐一下子就将小舅舅抱紧了。
傅承轩笑着拍拍他脊背:“别担心,我都布置好了,就是演场戏给那些人看。”
“演戏?”
“嗯。”傅承轩点头,“入驻奉城之前,是我亲手炸碎了赵兴,赵家人恨我,一直潜藏在奉城地道内准备搅风搅雨。奉城地下有两条不互通的地道,匪帮只有其中一条的地图。要想找到另一条地道的入口,必须借助那群赵家人。今晚他们来暗杀我,正是好机会。”
暗杀两字一出,傅念斐心脏骤然紧缩:“我跟你一起!”
傅承轩沉默,用最温柔的声音断然拒绝:“不行。”
“为什么……”
傅承轩笑笑,屈指弹向小外甥额头:“等下枪林弹雨,说不定还有爆炸,我哪有精力分神护着你?你出事儿了才是要我命呢,我的小外甥,你可饶了我吧。”
“我好没用。”傅念斐丧气道,“保护不了你也保护不了娘,永远只能干看着。”
傅承轩又弹他一下:“怎么算有用,怎么算没用?你想怎么保护我?你还能变成卡车让我开走么?净想没用的。别总焦虑自己的短处,想想你聪明的脑袋瓜,读书最厉害,看一遍就会了,算数也快,你现在虽然不管账,但打小就懂看账本,将来舅舅名下的家财可都等着你打点呢。”
“是么?”
傅承轩亲他一口:“嗯。”
傅念斐舔舔下唇,嘴巴微张探出舌尖,刚要乘胜追击继续回吻,却被傅承轩无奈捏着后颈拉开:“真没时间了,不跟你闹。”
他低声道:“今早给你的新皮鞋,鞋底有机关,你回去记得瞧瞧。到傅家后别再乱跑,知道么?”
“嗯。”傅念斐眼巴巴看着傅承轩,“那你也答应我,一定保护好自己。”
一楼的宴会厅吵吵嚷嚷、热闹非凡,可唯有彼此身边,是真正让二人心安的净土。
他们相互抱着半晌没说话,没过多久,突然传来敲门声,是宁小六。
“东家,咱该走了。”
傅念斐的手瞬间收紧,傅承轩揉揉他后脑勺:“别怕,没事的,等我接你。”
傅念斐点点头,他明白,有些事不由他任性。
舅舅今晚要做的事,他无论是早知道还是晚知道,都改变不了。若是管束纠缠太多,反倒让对方为难。
兵行险着,险的是小舅舅这些责任重大的人,安的却是奉城百姓的心。
他管不了的。
“那你早点接我。”傅念斐亲亲对方的额头。
“嗯。”
议事厅的房门重新闭合,傅承轩带着宁小六走了,换宁老八进屋陪着傅念斐。
老八将灯全关掉,室内陷入一片漆黑,傅念斐在黑暗中将窗帘拉开一个微小的缝隙,静静向下看。
下方不远处便是奉城大饭店的大门口,来接傅承轩的林肯就停在街边,等下傅承轩便会这里出来,迎接针对他的枪林弹雨。
傅念斐暗念:事事平安。
没几分钟,傅承轩和杜会长相携离去的身影便在门口出现,送他们出门的还有傅家主和其他名流宾客,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客套道别,好不热闹。
杜会长站在门口道:“哎呀,大家太客气了,不用送,等过段时间我举办第一届北部商贸宴,还得劳烦大家拨冗前来,赏杜某个薄面。”
“一定一定。”
“杜会长这是哪里的话。”
有杜会长这尊大佛堵在门口叙话,大家的关注点自然都在他身上,傅承轩脚步未停,快步走向街边的林肯轿车。
电光石火间,异变突生。
一个黑影从酒店对面的高层一跃而下,于半空中便将炸弹往傅承轩那边扔,简直是不要命的玩法。
看到有人“跳楼”,周围的赴宴宾客和过路人纷纷尖叫躲避,在混乱人群的掩映下,几根黑洞洞的枪管悄然伸出,枪口直指傅承轩。
砰砰砰——一连串枪响,弹片飞溅烟尘四起。
随后便是一声爆炸巨响,恨不能让饭店二层的玻璃窗都跟着震颤。
傅念斐屏住呼吸十指攥紧,瞪大的双眼在炸药烟雾中寻觅着小舅舅的身影,恨不能把下唇咬破一层皮。
他抖着声音问:“舅舅过去,过得都是这种日子吗?”
宁老八叹气道:“念斐小少爷,我说句真心话您别生气。许多人过得都是这种日子,东家只是其中一个,还是过得不错的那个。”
傅念斐一时沉默。
心中天地却更大了些。
那些狡猾的暗杀者并不恋战,见目标达成,他们立即如游鱼入水四下而去,能逃的便逃,伤情太重逃不动的索性一颗子弹了解自己。
幸好傅承轩早有安排,埋伏在隐秘处的宁家暗探纷纷露头悄无声息跟上,坠在逃跑的暗杀者身后,渐无影踪。
几分钟后,救护车到了。
傅念斐终于看到被抬上担架的傅承轩,对方身上盖着薄毯,面色略白,担架下方一路淋漓着血迹,红得扎眼。
傅念斐瞳孔震颤,猛地揪紧心脏:“那些血……血是假的吧?”
宁老八道:“您放心,都是提前准备的。东家说只有他看上去快死了,那些跟赵家人有勾结的牛鬼蛇神才敢站队露头,方便我们一网打尽。”
好……
那就好……
傅念斐长舒一口气,这才咕咚一声脱力坐下。
宁老八:“走吧小少爷,我送您回傅家。”-
就这样,傅家周岁宴欢天喜地开始,七零八落结束,赴宴名流们受伤的受伤、受惊的受惊,暗道劫后余生。
虽说城防军来得快,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虚惊一场,但毕竟见血了,谁都不想再经历这样的生死一线。
很快,也不知是哪里传出的消息,说奉城残存的赵家余孽有蓄谋暗杀奉城富商的计划,目的是挑衅即将入驻的宁军。
此消息一出,全城大户都战战兢兢,减少出入,看谁都像杀手,生怕自己便是下一个暗杀目标。
甚至还有偷偷提供鬼祟之人线报的,倒是给城防军省了不少事儿。
奉城医院。
医护人员正从高级病房里进进出出,宁小六站在门口愁眉紧蹙,问大夫:“严重么?”
大夫:“救治及时,血止得快。接下来就是按时换药防止发炎,多休养,只是少不得要虚弱几个月。”
宁小六皱眉又问:“什么时候能醒?”
“我看病人身上有新愈合的伤口,前段时间是否经历过一次失血?”大夫思索一瞬,“具体苏醒时间还是要看他身体情况,最快也得明日了。”
宁小六不敢耽误医生时间,道谢后立刻派人陪医生取药去,他身边的宁军士兵低声道:“没想到还是受伤了。”
宁小六叹气:“诱敌深入免不了的,只是没想到那栋楼里也有暗道。”
旧伤刚痊愈就又遭遇爆炸,铁人也禁不起这么折腾。
士兵问:“那后面的事……”
宁小六:“少帅说了,无论如何计划不变,把那女人放出去吧。”
“是。”-
傅家。
傅承轩重伤的消息传得到处都是,傅念斐初闻也是心中一紧,可毕竟傅承轩提前给他打过预防针,因此无论如何,他心中还算稳当,觉得这些都是舅舅的计策。
可傅家主的心就没那么稳当了。
听闻傅承轩生死不明的一瞬间,傅家主当即起身在屋里猛转三圈,然后给杜会长那边去了电话。
接电话的并非杜会长本人,是贴身秘书,对方非常客气:抱歉傅先生,会长受惊需要休息,有关您说的合作我有所耳闻但并非急事,辛苦您多等几日再说吧。
傅家主求人办事别无他法,只能劝自己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那就等吧……
等字难熬。
对傅家主来说也算盼头。
更何况周岁宴上,傅承闲和焦小姐的事早已在名流圈传开了。那些债主即便不信傅家和杜会长有生意做,看在焦副行长的面子上,也总会给傅家几分薄面。
一切似乎在向好的方向转变,虽说傅家用了手段,损坏焦小姐的名声,可几年后谁又记得这件事呢?傅家实实在在得利,这才是真正的赢家。
奈何老天似乎偏爱跟傅家作对,正在奉城名流都以为傅家终于否极泰来的时候,一个名叫秦夕的女人,带着孩子在傅家大门口“生根发芽”了。
对方梨花带雨抽抽噎噎,抱着儿子在傅家门口嘶声力竭:“傅承闲!我一个寡妇,听信你的甜言蜜语,在外面给你做了五年情人,你说对我好,就是这么对我好的!我知道我是寡妇,也从不奢求做傅家太太,可你同那个焦小姐自由恋爱谈得热乎,有多少日子没管过我们母子了!傅承闲!你给我出来!”
她在外面嚎得欢快。
傅家内院却静的落针可闻。
傅承闲此时汗流浃背跪在大厅正中,傅家主、二太太、傅老太太正围着他坐,也算享受了一把傅念斐被逼问遗产时的待遇。
二太太那点母爱几乎消耗殆尽,指着儿子疯狂质问。
“傅承闲!那个女人不是傅云珠的密友嘛!你跟她什么关系,你们两个怎么搞一起去了?什么时候的事儿?那孩子真是你的?!”
玩是玩,可是不能生!
如今弄出个孩子,哪家名流的掌上明珠愿意嫁进傅家给别的女人养孩子?!
傅家主趁周岁宴故意揭破傅承闲和焦小姐的关系,这步棋原本就险,然而棋子尚未落定,却被傅承闲这不成器的节外生枝。
简直是孽障!
傅家主气得要死,当即扬手给了傅承闲一巴掌,响声震天,傅承闲那张俊脸顿时肿了,疼得他眼泪都下来了。
“哎呀!”二太太的母爱骤然回归,登时起身过来拉扯,“你打他干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你还有脸拦我?!都是你惯的好儿子!”傅家主怒极,抬起手又想打二太太。
二太太瞬间瞪眼:“你还想打我?!”
傅家主咬牙,举了半天的手终究还是放下了:“两个孽障!家门不幸!”
他骂完甩手便走。
二太太站在原地哇一声哭出来,指着傅承闲恨恨:“没长脑子的东西,玩女人玩的满脑子浆糊!你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自己不清楚么?竟在外面偷偷养了这么大一个孩子,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傅承闲捂着脸:“娘……我没想那么多,她当初跟我保证不想进傅家的门,每个月给她钱就行,我看她还算乖巧,就……”
“乖巧?!”二太太指着仍在大门口嚎的秦夕,瞠目结舌,“你说这女人乖巧?”
一直沉默的傅老太太突然嗤笑出声:“呵,报应。”
这句报应骂的有意思,或许指二太太故意指使儿子勾引焦小姐,或许指傅家主故意指使儿子坏焦小姐名节,也或许指这一家三口心眼子都用不到正地方,合该遭灾……
究竟指什么,只有她自己清楚了。
二太太向来将傅老太太的阴阳怪气当做耳旁风,她用唾沫星子给儿子施了半天肥,哭累了也骂累了,这才想起外面还有个秦夕。
她立刻憋回眼泪指使佣人道:“不行!不能让她在外丢人现眼,你去叫她进来,就说这事儿有误会,咱们一切好说,见面详谈。”
二太太脑筋活泛想的挺好,她心道秦夕经常出入傅家,如果孩子的确是在傅家有的,甩在谁身上不是甩?什么管家佣人、保镖车夫,甚至连大房赘婿都是顶好的背锅侠。
总之,这孩子可以是任何人的,就是不能是傅承闲的!
然而佣人没几分钟便去而复返,干笑道:“二太太……秦小姐说,她觉得外面风轻云淡天气好,最近就住下了,什么时候等二爷想妥了,愿意八抬大轿娶她,她再踏进傅家门槛,否则怕外人说她迫不及待想攀高枝儿。”
二太太眼前一黑:“什么叫住下了!”
佣人:“……呃,她支了个帐篷。”-
两个精明女人,第一局交锋便已火花灿烂。
她俩只一两天是斗不出什么结果的,可傅家主筹谋已久的两件要事如今貌似也要没结果了。
原本这些日子焦副行长被女儿的寻死腻活日日搅扰,搅得他已经想松口让女儿和傅承闲从恋爱开始,只要别立刻结婚,一切都好说。
可秦夕和五岁儿子的事情一出来,焦副行长彻底黑脸,就连焦小姐都不闹了,只天天在房间里哭,恨不能一天掉一斤的往下瘦。
此外,傅家那些债主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上门要债的人与日俱增,纷纷学着秦夕在傅家门口住下,弄得傅家主一个头两个大。
原本谈好晚几日签合同的杜会长更是有意思,说傅承轩这个恩公病危,他心里难受身体也难受,合同的事儿要从长计议,暂时不签了。
只几天功夫,傅家的好婚事、好生意全部崩盘,傅家主真是想死的心都有。
他烦得要命,推开二太太的房门便问:“你哥哥早上不是来电话了么?他怎么说的?这么多债主围着家里,他放心你?”
原本二太太也郁闷,她觉得债主在不在无所谓,至少应当把秦夕弄走,否则承闲的好婚事该怎么办?
可汪局长电话里的一番话,倒是让她重新思路活泛起来……
二太太微微一笑:“我一个女眷,天天在家待着就行,有什么安不安全的。”
傅家主气得满屋踱步:“行,那你就一辈子在屋待着吧,以后承闲也别出去做生意,全家都在屋坐吃等死!”
二太太啪嗒一声撂下手中的画报:“哈,你发什么脾气?你不就是想问,我哥哥什么时候把外边那些要债的赶走么,绕什么弯子?你跟杜会长合作的合同呢?这个最好用,你怎么不给债主看看,看完他们就走了!”
傅家主一噎:“哪儿来的合同!”
二太太:“诶呦,看吧看吧,你也知道没合同,傅承轩那家伙就是不顶用,可你总信他,如今那边靠不上,你倒是来我这儿发脾气。”
傅家主:“那信你?焦副行长现在连我的电话都不接!承闲的婚事不还是告吹!”
二太太:“怪我?是你想逼焦家就范,在周岁宴弄那么一出,结果呢?焦副行长宁可女儿做一辈子老姑娘也不嫁!你也不想想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些名节的事情,人家焦副行长什么眼界?在乎你这个?愚昧。”
傅家主让二太太训得咬牙。
他恨恨道:“好,就你有办法,那你说,你说怎么办?!”
二太太重新挂上笑脸,温柔小意的劲头儿又上来了,贴着傅家主坐下,抱着对方脖子撒娇:“老爷~~~我说话直肠子,这一辈子都风风火火的,你别跟我生气,让让我。你想啊,我为什么说这么多气话,不都是急的么。我嫁给你这么多年,什么事儿不是为了傅家着想?我为傅家付出的还少么?老爷~~~人家的青春可是都给你这个老东西了,哼。”
她边嗔边娇,贴着傅家主说这些青年过往,傅老爷心中的气也渐渐没了。
他心道的确是,汪宝琴当年在外面给他做情人,后来扶正进入傅家,这些年虽然泼辣的个性愈演愈烈,但对他还不错,还生了儿子。
如今大舅子是奉城警察局长,未来前途光明,帮助傅家也颇多……的确,他傅茂这辈子娶了汪宝琴,挺值。
他自己想当年是个纨绔子弟,同今天的傅承闲差不多,模样好看嘴巴也甜,整日四处沾花惹草,没女人不喜欢他的。
只不过后来父亲去世,他有幸坐上家主这个位子,担起重担,以及……总之,压在身上的事情太多,他这才逐渐沉默寡言起来。
如今他总管着傅承闲,希望他少些社交,多专注事业,何尝不是自己吃过女人太多、任性妄为的亏?
女人,他这一辈子离不开女人,可也偏偏为此所累……
他莫名陷入不知哪门子回忆,身躯逐渐软化,叹了口气:“我都这把年纪了,如今焦急这些,无非是为了给你和承闲留个好家底,否则我操心什么?你若是有主意就快说吧,别卖关子。”
二太太暗骂老狐狸,如今傅家有难,倒是想着把家资给承闲了。
她轻咳一声:“唉,我能有什么主意,无非还是从婚事上下手。”
“婚事?”傅家主眉头微皱,“焦小姐和秦夕的事儿还没解决呢,哪家姑娘能对承闲感兴趣?”
“我可没说是承闲。”
二太太红唇一勾:“我哥在湖城有个女儿,叫汪明月,你还记得么?周岁宴那天她同念斐说了会儿话,据说聊得很投机,已经害上相思病了。我哥心疼女儿,想招念斐上门做赘婿。这不过就是你一句话的事儿,你要是同意,别说债主帮你打发了,我哥说他帮你还债都行。”
傅家主愣了一瞬,恍然大悟。
他心道怪不得汪局长不管债主上门的事儿,不是拦不住,而是没想拦,说不定这些债主还是他们怂恿的!
思及此处,傅家主心有余悸不可思议道:“你这是联合你哥哥,威胁傅家……威胁我呢?”
“你这是什么话!”
二太太不乐意了:“我嫁进傅家就是傅家的人,这些年哪件事不是站在傅家立场上考虑?承闲那么爱玩的人,为了傅家都愿意去娶焦小姐。他傅念斐先是手握遗产不交给傅家,如今让他也挑门好亲事,你连问都没问就说我威胁你?傅茂,你有良心没有?”
她噼哩噗噜脱掉鞋子,往床上一趟,哎哟哎哟喊头痛:“哦对,要不你就去求老太太,她在傅家这么多年总能攒下点儿私产吧,虽说不是你亲娘,总该帮忙的。算了算了,我可不敢管了,有主意你自己想去吧。”
她一提老太太,傅家主原本要发的脾气立刻噎了回去,他原地踱步好几圈,沉声道:“……赘婿,还是你哥哥的女儿,这差着辈儿呢!”
二太太:“所以才要做赘婿,让念斐跟她们回湖城住去,只要小夫妻两人年纪差不多,谁知道差辈的事情。”
傅家主继续踱步:“你哥愿意替傅家还钱?数目可大着呢。”
二太太:“你出国的时候我帮你管过傅家的账,欠债多少我心里有数,我哥说没问题,哼,翻倍都没问题。”
傅家主捏紧拳头:“这事儿还得跟念斐商量,你等等吧。”
他说完便离开了。
二太太闭上眼睛冷笑:“商量?得了吧,你可不是会商量的人。”
她心想,哥哥说得对,虽然承闲的婚事没成,但只要把傅念斐这个碍眼的小子扔出去,傅家无论如何都是承闲的。
自己也不必费心找什么焦小姐,那姑娘家世虽然好,但个性太强人也轴,焦副行长本人脾气更是臭。
找这种媳妇,自己下半辈子怕是得谨小慎微地过,还是得找个温顺可爱的儿媳妇才好摆弄。
总归承闲也断不了女人,喜欢什么样的他自己再找好了。
傅家大房。
傅家主步履匆匆,敲响长孙傅念斐的房门:“念斐?外祖父有事跟你商量。”——
作者有话说:宝宝们!本文25日上夹子榜单,所以当天更新时间从6点改到23点!
第32章 32-绑架 傅念斐一上午都在倒腾小舅……
傅念斐一上午都在倒腾小舅舅给他的鞋, 这双皮鞋粗看上去和普通的西装皮鞋无异,但鞋底更厚,脚跟处有个小按钮, 轻轻一踢便会弹出刀片来。
最近几天他恨不能睡觉都抱着这双鞋,那把打靶用的勃朗宁小枪他也都随身带着,算是把傅承轩那句“保护好自己”落在了实处。
只是不知道舅舅什么时候来接他。
正在傅念斐百无聊赖打算继续读书的时候, 骤然响起的敲门声吓了他一跳。
“外祖父?您怎么来了……”
傅家主此时心中有事, 完全没听出长孙语气中的疑惑和不欢迎,自以为和蔼可亲道:“嗯,来看看你。”
他边进屋边将自己斯文俊秀的长孙扫视一番, 心说这孩子的确长大了, 一表人才谈吐得宜, 的确有让人一见钟情的本事。
“听说你最近几天没去学校?”傅家主坐到桌边,示意傅念斐关门。
傅念斐点点头,将早就想好的借口说了出来:“学校的确还在上课, 但凡是家里还算有些家底的同学其实都不去了, 怕被贼人盯上。我成绩好, 少去几天不碍事,老师说会帮我们补习的。”
“唔,你说的是。”傅家主赞同点头, “咱们傅家最近几年虽不景气,可若提一句奉城四大家族, 傅家必在其中。否则那帮赵姓余孽怎么偏在傅家的宴会上弄事端, 还不是看上傅家的号召力,能将那些名流闻人请来。作为傅家子弟,万不可立于危墙之下。”
傅念斐笑着嗯了一声。
实际心道:外祖父还活在二十年前呢,那些杀手来是因为小舅舅在, 否则谁理傅家。
傅家主见他乖巧肯听教诲,边赞他懂事边叹息:“咱们傅家现在是老虎打盹,修身养性,只是缺个机会,须得遇上风云才能化龙,只是这机遇实在难抓……你说是不是?”
“嗯嗯,外祖父说得对。”
傅念斐面带微笑,神游太虚,对方说什么他都赞同。
傅家主十分满意,愈发长篇大论起来。
从傅家祖上发家史,到自己当年出国经历的蹉跎苦难,再到傅家现在面临的困局……傅家主说得口干舌燥直到将近两个小时后,才终于切入主题。
他说:“唉,你看你二舅舅,为了帮傅家脱困自愿跟那位焦小姐虚与委蛇,虽说这事儿被那秦寡妇搅和了,可单论你二舅舅这份付出,我这个做爹的亏欠他,整个傅家都亏欠他,他是为傅家着想的好儿孙。”
“嗯,二舅舅对家里的付出,全家人都是看在眼里的。”傅念斐顺着对方说。
傅家主慈爱道:“念斐呀,如今傅焦两家姻亲未成,傅家困境仍然迫在眉睫,若是有个好法子能救傅家,只是需要你帮忙,你愿不愿意做?”
傅念斐一愣,预感不好:“我?我能帮什么?”
傅家主笑容愈发和蔼:“你还记得周岁宴上的汪小姐吗,听说你们聊得很投机?”
汪小姐?
傅念斐瞬间便懂了傅家主的意思,他蹭一下起身,差点将桌子撞翻了:“外祖父,您若是让我成婚就算了吧,小舅舅不会同意的!”
说实话,他此时若说自己不想,傅家主没准还好言相劝几句,可他偏提傅承轩,傅家主对傅承轩怨气正盛,已暗骂对方扫把星好多次了。
因此傅念斐这句小舅舅一出口,傅家主的面色便黑沉下来:“他不同意?他还有命说不同意么?”
傅念斐白着脸一时语塞。
他对傅承轩的计划心知肚明,可这事儿他不能告诉外祖父。
傅念斐心道,如果外祖父真要逼他成婚,他就说考虑考虑,多拖几天,再让周婆子偷偷去宁雅公馆或者医院走一趟,小舅舅无论如何都会来接他的。
然而他没想到,傅家主下一句便道:“念斐呀,你年纪小面皮薄,一提婚娶就下意识拒绝,这是人之常情,外祖父当年也这样。要不这样吧,反正最近你也不上学,不如去汪家住几天,跟汪小姐多熟悉熟悉,处处感情,你觉得如何?”
去汪家?那位汪局长跟匪帮交好,为人处世就是土匪行径,此时让他去汪家,做的是什么打算还用明说么?
傅念斐不可思议:“……外祖父,您这是打算把我送人了?”
傅家主脸一绷:“就是让你去住几天,怎么就成送人了!你就是这样揣测外祖父良苦用心的!”
傅念斐抿唇往床上一坐:“好,我不揣测您,既然您只是想让我跟汪小姐处处感情,那我每天同她打一个电话总行了吧?”
他边说边向身后摸索:“如果她不愿意打电话,就让她来傅家住。反正二太太是她姑母,在姑母家小住几日也正常,为何偏要我去汪家?”
傅家主怒冲冲:“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是为你终身大事着想,让你找个靠得住的岳父有助你事业!又不是推你进火坑!”
傅念斐急迫道:“债主围了傅家好几日,偏在这时要我去汪家,我不愿就强迫我,不是火坑是什么!”
“你——!孽障!你也是个孽障!”
傅念斐握紧身后的东西:“外祖父,我……”
“闭嘴!”傅家主怒斥打断。
他这几日被焦副行长、二太太母子、围在外边的秦夕和债主们逼得心慌手抖,如今连最温顺的长孙都忤逆他!
傅家主下意识想:我治不了他们,还治不了你么?!
思及此处,他一把推开房门,大声吼道:“来人!人都死哪儿去了!备车,送念斐小少爷去汪局长那边串几天门。多来几个人!他要是不愿意就绑他去!我倒要看看,你口中的火坑能不能将你烧死,说不定没过几天你就乐不思蜀了!”
佣人们面面相觑,搞不清楚这是哪一出,可傅家主的话他们还是要听的,很快便拿了粗麻绳过来。
佣人长喜为难道:“小少爷……俺们一群粗汉粗手粗脚,您要不就乖乖听话让我们捆上,省得我们伤着您。”
傅家主在一旁冷哼:“他若真能听话,我还能叫你们拿绳子?简直跟他爹一个样,畏畏缩缩拿不出手,天天就知道读书,半点用都没有。”
傅念斐闻言垂眸:“没错,我已经不想听话了。”
他这话说完,满屋的人便听到咔哒一声响,佣人们不知怎么回事,傅家主则是听着耳熟。
下一秒,正拿着绳子往傅念斐身上套的长喜,声音突然变调:“小小小小少爷!”
那是一把勃朗宁袖珍小枪,被傅念斐握得很稳、很熟练,迅速上膛后便重重顶在长喜脑袋上。
傅家主眼珠子瞪大:“你哪儿来的枪!”
傅念斐:“全让开。”
傅家主:“不许让!拿个玩具就想吓唬人?你当我没见过真家伙!”
砰一声!
傅念斐枪口一挪迅速扣动扳机,当即朝着院子里的树干开了一枪。
他开枪时肃然笃定的样子和他小舅舅别无二致,准不准不清楚,但这架势的确把不少人唬住了。
前几日傅家佣人刚在周岁宴亲眼目睹过炸药和枪战,这玩意厉害,崩到脑子上就像锤子砸西瓜,没有不怕的。
因此随着傅念斐又喊了一句“让开”,本就犹犹豫豫的佣人们立刻退开好几步。尤其是长喜,连滚带爬地跑了。
“好好好,好好好!”傅家主几乎气疯了,他捡起地上的麻绳走向傅念斐,“我倒是要看看!你敢不敢杀我!来!”
傅念斐眼眶泛红,抿起嘴唇,他心道,在外祖父眼里,我在傅家到底算什么呢?
家里好的时候我是长孙,不好的时候我就是块可供易子而食的肥肉么?
他将枪口调转指向自己的脑袋,一字一句道:“外祖父,我的确不敢杀你,可我敢杀自己。”
他边说边退,恐吓傅家主:“我若是死了,全奉城都会知道是你逼死的!汪小姐必定像焦小姐一样哭闹,汪局长更不会给你好脸色,等我舅舅病好之后还会将傅家一把火烧了!”
他越说越快,脚步也越来越急,踏出大房院子的一瞬间,他更是疯狂往大门外跑!
正在傅家门口驻扎的债主们看到终于有人出来,一时间全站起来了,傅念斐他们不认识,但追在傅念斐身后气喘吁吁的傅家主他们可认识。
霎那间,傅家院内院外都是人,里面要追傅念斐的佣人,外面是要进傅家的债主,最外面是傅承轩安排盯梢傅念斐的几个暗探。
人和人挤在一起,正给了傅念斐逃窜的好时机,他此时只一门心思要跑,心道千万不能被外祖父抓住。
因此他看见小巷子就钻,看到公共汽车就上,一路上来去辗转,将他舅舅教的那点儿反侦察手段全用上了。
暗探们更是措手不及,万万没想到祸起傅家内部,没过多久便失去了傅念斐的踪迹。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傅念斐自己都记不清自己换了多少趟车,等他终于放下心的时候,早就不知自己身在哪条街哪条路了。
他茫然站在马路边。
心里一边感叹舅舅当日说得没错,枪打不准不要紧,会用就行,能放出响来就是威慑。
另一边又庆幸,好在天大地大,自己还有舅舅这个家。
明明当初答应舅舅要在傅家好好躲着的,这可怎么办……要不,直接去医院找舅舅?
去找傅承轩的想法一产生,傅念斐便再难克制早已持续好几日的思念,他数了数身上仅剩的铜元,招手叫停一辆黄包车。
“去奉城医院,劳驾快些。”
奉城医院的路和傅家背道而驰,应当不会和外祖父打照面,傅念斐刚将心放回肚子里……
下一秒,异变突生。
一群身着灰色长衫打扮的人突然拦住黄包车,将毫无准备的傅念斐拽了下来。
“你们——!”
对方显然常做绑人的行当,傅念斐甚至来不及掏枪,一块湿漉漉的手帕便啪叽糊在傅念斐脸上,他顿时两眼一黑,无知无觉了-
奉城医院。
向小外甥保证过自己绝对没事的傅承轩,其实一个小时前才悠悠转醒。
他面色略白,刚打了消炎针,宁小六递给他一杯温水低声道:“少帅,该找个替身的。周岁宴那么多人,出门的时候换过来不一定被发现。”
傅承轩闭目养神:“你也说了是不一定,赵兴身边的亲信跟他一样精明,我来奉城这么久他们都不露破绽,想把他们诱出来十分不易。若是换替身的时候惊了他们,这根刺就会再缩回去,成为我们的隐痛……可惜,还是跑了一个。”
“念斐怎么样?”傅承轩问。
宁小六:“老八那边盯着呢,如有异常他们……”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仓促的脚步声,宁老八推门而入直接跪在傅承轩面前,汗如雨下:“少帅,念斐小少爷让人绑了,是我的疏漏。”
他将傅家发生的事迅速说了,同时猜测道:“我是从大房的周婆子口中知道这些的,如果是汪家逼婚,说不定人是他们绑的,我已经派人去看了。”
傅承轩微微垂眸,一时没出声。
如果抓念斐的是汪局长,顶多逼人入赘,算运气好。
如果运气不好……
“小六,把那张最新画好的地道图给他,将念斐消失的大概位置圈出来。”
傅承轩撑着身体双腿落地,伤口处传来的锐痛令他面色更白:“先封城,然后从圈定的位置向外延伸三条街封路,挨家挨户给我问,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什么奇怪,一字不落记下。还有那些地道入口,你们……”
他话未说完,便有士兵拿着一封信进屋:“少帅,有一封您的信,是个小报童送来的。”
傅承轩蹙眉展信,深吸一口气。
“叫护士,给我打止痛针。”——
作者有话说:[墨镜]突然想起我专栏《命定伴侣》这本的235-237章是养父x养子的背德迷你番,现在应该可以单独只买这三章(总共才48个晋江币),感兴趣背德的可以吃吃。
第33章 33-刺杀 “大舅哥,听说您把傅念斐……
“大舅哥, 听说您把傅念斐给绑了?”
郊外匪帮窝点,那位令二太太骄傲非常的亲兄长汪局长,正在跟匪帮大当家赔笑脸。
这事儿说来话长, 汪局长有两位正经过门的夫人,大夫人是匪帮大当家的亲妹妹,去年刚病逝, 膝下无儿无女。
小老婆则是湖城富商之女, 不愿也不敢跟大夫人在奉城争锋,便带着女儿久居湖城。
原本都是汪局长两头跑,可最近汪老爷子九十大寿, 叨叨着想看看孙女, 他这才把那对母女从湖城接来图个团聚。
没想到周岁宴上, 女儿竟一眼看中傅念斐,害了相思病,他因此才升起逼对方入赘的心, 只是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女儿看中的夫婿竟被匪帮半路绑了。
此时的汪局长只觉得, 大当家之所以绑架傅念斐,是不满他接小老婆母女来奉城,想为去世的妹妹出口气。
没关系, 对方想出气就出,只要自己多赔笑脸多给好处, 估计这位匪帮大舅哥也就能做做样子算了, 老爷子想看孙女的心愿亦能满足,一切皆可圆满。
想到这儿,汪局长嘿嘿一笑:“大舅哥,来的路上我已经反思了, 要不您看这样行不行,让她们母女就多住10天,等老爷子寿宴结束,我立刻把她们送回湖城。还有我那个小女婿傅念斐,您要不出个价?”
大当家思索半晌才明白汪局长什么意思,立刻不高兴:“去去去,我还寻思你叽里咕噜在这儿说什么呢,原来是你小老婆的闺女看上傅念斐了……傅念斐我有用,不能给你。”
有用?
对方这话让汪局长一愣,然而他还没来得及细想,脊背上突然寒毛直竖,多年来做警察的警觉性让他立刻起身回头,手也按在了腰间的枪上。
可在看到身后之人的瞬间,汪局长登时惊掉下巴:“你……赵副官?你还活着?!”
赵副官是赵大帅的子侄之一,平时不会远离赵大帅半步。前段时间赵大帅在火车上被炸死,他还以为对方也……
赵副官淡淡一笑,并未回答汪局长的问题,而是直接问:“汪局长,宁军入驻奉城这事儿让您很为难吧?他们的人像来油盐不进,做事丁是丁卯是卯,不懂什么叫灵活机变。以他们的风格,说不定警察局长这么重要的位子是要换人的,您的仕途可是步履维艰呐。”
这样的话大抵是劝人入伙作乱的前奏,可汪局长如今这副年纪已经没有起事操戈的心气儿了。
他装傻充愣坐下,手却仍按着枪:“害,人这一辈子起起落落实属正常,怎么过都是活,走一步看一步吧,安安稳稳未尝不可。”
赵副官:“安安稳稳的确好,但守着金山吃香喝辣的安稳,和枯坐茅屋孤家寡人的安稳还是差距很大的。再说了,您和您妹妹可是把宁军少帅得罪个够本,真当自己能安稳呢?”
汪局长一懵:“谁?宁军少帅?我正等他入驻奉城的时候跪下提鞋呢,什么时候得罪过他?”
赵副官笑笑:“傅承轩,你不认得么?”
傅承轩?
关那个小崽子什——
汪局长猛然瞪大眼睛:“他……”
赵副官幽幽道:“傅承轩,宁大帅失散多年的亲儿子,真名宁佑霆。当年若不是你和你妹子干的好事,他恐怕也不会从军。这一记八年前的回旋镖,您要是不躲,马上可就扎您身上了。”
汪局长呼吸凝滞,干笑两声:“哈哈,您别逗我了,我这冷汗都直流。”
赵副官轻嗤:“逗你于我有何好处?我在奉城大饭店门口刺杀他,又抓了他那个小外甥,难道就为了逗你?”
汪局长面色惊疑不定,不说话了。
大当家在旁道:“你疑他逗你,我总不能逗你吧。叫你来是为了同富贵,共谋大事,别总摆出一副小家子气来。”
汪局长终于骇然变色,咕咚一声瘫软在椅子上:“那……那你们想怎么样?杀了他做奉城的土皇帝?那个宁大帅也不是吃素的,估计不出一个月宁军就会打过来了!你我还是跑不掉!”
赵副官轻笑一声:“想什么呢?人要杀,可土皇帝却不是非得在奉城做。如今有傅念斐做诱饵,傅承轩的命就由我和大当家负责。你只需速回城内把城门一关,就凭现在城防军那点儿人,抵得过我藏在地道里的机枪?”
他又说:“到时候你就跟全城百姓说有人私藏炸药要封城搜查……前段时间那个平城的杜会长不是来了么,为他而来的富商更是不少,把这些人绑起来,挨个搜刮搜刮,足够您和大当家挥霍一辈子了,到时候去哪儿不成?宁大帅想从平城过来至少得好几日,咱们抢条船去国外都够了。”
人生在世,争来抢去为的什么?
要么权要么钱。
金山当前。
汪局长着实动心了。
他神色变幻半晌,咬牙道:“行,我入伙!诸位放心,我定将那些高门富户们搜刮得干干净净!”
赵副官和大当家相视一笑,正在此时,一直站在大当家身边的冷硬男人俯身,对大当家附耳道。
“大哥,汪局长为人精明,这事儿交给他自然放心。可如今您妹子已经不在了,他身边没咱们的眼睛,城里那些富户的钱堆在一起更是富贵迷人眼。汪局长这门亲到底还能不能继续亲,恐怕不一定。”
大当家瞥了眼汪局长:“嗯,你跟着他,若是有异心……崩了。”
二当家点头一笑:“是。”-
傅念斐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冰冷梆硬的地面上。
他的眼睛被蒙着,手脚也被麻绳捆缚,太阳穴因药物残留正在持续胀痛,不仅一时发不出声音,就连动动手指都觉得乏力。
正在他半昏半醒间,不远处吱嘎一声门响,随后便是两个人踩过干枝逐渐靠近的声音。
难道是柴房?
是汪家么?
“他醒了吗?”其中一个人小声说,听声音像是个半大小子。
回他的人同样年纪不大:“他这种身娇体贵的小少爷,一时半刻估计醒不了。就算醒了又能怎样,咱俩还制不住他?别废话了,快扒衣服。”
扒衣服?!
傅念斐吓了一跳,他心道不会真是汪家的人想来个霸王硬上弓吧?没想到随后那两个少年又道。
“只穿他衣服就行?他长这么白,那人能扮像么?”
“不懂了吧,手往后一绑,脑袋上再套个麻袋,谁能看清什么白不白的,等发现不对劲的时候,早来不及了。愣什么,快帮忙。”
“哦哦!”那少年连忙过来帮着一起解长衫,还问,“可……就直接往那边推啊?就愿意这么死了?他们这帮当兵的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关咱们什么事儿?总之不用咱俩送死。大当家可说了,这波干好了一辈子吃香喝辣,你别总想那些有的没的,没用。”
“哦……”
傅念斐听得心惊胆战,急切地从这些只言片语中汲取消息。
当兵的……
那就不是汪家人。
难道是舅舅说的赵军余孽?
两个少年三下五除二终于扒掉傅念斐的长衫,其中一个突然惊讶道:“诶,这衣服里还有把枪呢,怎么这么精巧?外国货吧?真漂亮。”
“别玩枪了,当心走火……咱俩折腾这么久他动都不动,这小子不是装睡呢吧?”那少年说完便凑上来观察。
傅念斐连忙均匀呼吸,暗道幸好。
之前小舅舅嘲笑过他装睡装的不像,还教他来着,这回可真是用上了。
他不敢转眼珠动睫毛,鼻息也平稳如初,匪帮的人没把他当盘菜,就连看守都指派两个半大小子,自然看不出傅念斐跟傅承轩学来的伪装。
那少年观察许久终于放心,轻蔑一笑:“哼,他这种细皮嫩肉的小少爷,一丁点药就睡这么久,跟个大姑娘一样,没什么奇怪,走吧,反正他也跑不了。”
这俩少年说完便走,只剩傅念斐闭着眼睛,不断重复思索两人刚才的对话。
他们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什么叫蒙着脸看不清,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送死又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偏在拿我衣服的时候说这个?
他们……
他们不会想让人假扮我,去对小舅舅不利吧!
这样的念头一产生,傅念斐平稳的呼吸便再也维持不住了,他心道不行,这个猜想无论对不对,我都必须尽快告诉小舅舅。
他屏息听房间里的动静,发现房间内除了他没别人,只有门外偶尔传来脚步轻响。
傅念斐松了一口气。
他轻轻抬脚,脚尖撞鞋跟,只听极细微的咔哒一声,潜藏在鞋底处的刀片被弹出来了。
原本他还想过,连鞋底都要塞刀片,这事儿是不是太夸张。如今看来,舅舅到底是过的什么日子,才会把“居安思危”这四个字琢磨到极致?
他每次一想到这些就觉得心疼,亲身经历后更觉得难受,想见到舅舅的心也更迫切了。
刀片锋锐,弯起身子多磨几下绳子就扑簌掉落,傅念斐轻手轻脚起身,环顾四周,确定自己的确被扔在一个到处都是枯柴草垛的柴房里。
只是这里的窗子都被木条封住了,显然经常用来关俘虏,有防备。
木窗被封只能走门,门外有看守,自己的枪又被收走了。如果硬闯,就只能用刀子劫个人质。如果不闯,就得等待时机,那舅舅……
他急得乱转,越想越心焦。
或许是天助有福之人,正在傅念斐打算咬牙硬干的时候,他突然听到外边传来一阵纷繁复杂的脚步声,还有两个看守少年的高声询问:“诶!你们上哪儿去!”
那些人道:“大当家要宰的官老爷到了,叫大家出去叫阵呢,得让他们知道知道咱们匪帮的威风。”
叫阵?
傅念斐心脏突跳,难道是小舅舅来了?
看守少年兴奋道:“叫阵?!我也去!”
“去个屁你去,半大孩子也想耍威风,枪炮无眼,看你的门儿吧。”
那群人嬉笑数落两个少年一番,随后便快步离去,只剩下少年们暗自不服。他俩一个想跟着,一个说留下,渐渐开始争执。
正在傅念斐思索如何利用这个机会的时候,一个高大的黑影靠向门边:“吵什么呢?你们俩给我站好!”
“我们——!”那两个看守少年话未出口,竟同时被对方捏晕了。
傅念斐一惊,连忙后退,抄起地上的麻绳就要继续装晕静观其变,没想到那黑影站在门口低声道:“里面的人醒了么?我是来救你的,你若是醒了就应一声。”
傅念斐思索一瞬,将小刀攥紧,静静站在能攻其不备的门边,小声答:“醒了。”
“成。”这人答得利落,迅速推门而入。
傅念斐四肢紧绷浑身警惕,对方猛然看到他手中持刀也是一愣,连忙后退两步:“……别误会,我真是来救你的。你先换上他的衣服,事不宜迟,咱们边走边说。”
对方扒掉其中一名看守少年的衣服扔给傅念斐,再用麻绳将那两人捆上:“这里是匪帮,帮众众多,位置易守难攻,想把你这么个大活人弄出去没什么好办法,我盯了半天了,也只有这时候有机会。”
傅念斐迅速换上衣服:“您是?”
这人呲牙一乐:“我是二当家的手下,早年间当过几个月兵,虽然不是宁军的人,但最困难的时候吃过宁军施舍的饭。”
傅念斐了悟,点头感激:“麻烦了。”
对方摆摆手:“这地方进来容易出去难,地道内部都有人把守,咱们只能用下策。等会儿大当家要跟你舅舅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咱们两个混在去抬金银运送人质的帮众里。等到了你舅舅那边,我喊跑你就跑,没你做人质他自然无需束手束脚,枪炮无眼,你保护好自己就成。”
傅念斐乖乖点头,急切问道:“你说的人质就是假扮我的人对么?他要去刺杀我舅舅?这事儿我舅舅已经知道了吗?”
汉子挠挠头:“小少爷,我只负责把你送出去,别的不清楚。”
听完这话。
傅念斐心里一凉。
第34章 34-亲吻 奉城郊外,面色略白的傅承……
奉城郊外, 面色略白的傅承轩正坐在那辆林肯轿车里闭目养神。
他的手轻轻盖在腰侧,眉心微蹙唇线紧绷,显然即便打了止痛针, 伤口仍在隐隐作痛。
林肯后面还跟着五辆城防军卡车组成的车队,载着匪帮要求的金银等物,一路向指定地点驶去。
坐在副驾的宁小六回身道:“少帅, 等下还是我带人过去吧。”
“他们的目标是我, 我若是不爽快点,大家就要多费口舌,念斐那边迟则生变。”
傅承轩说这话的时候闭着眼睛, 面色从容。可宁小六心知肚明, 念斐小少爷被绑这件事少帅比谁都着急, 不亲自去肯定是不放心的。
多说无益。
宁小六只能闭上嘴。
又过了十几分钟,车队终于停在匪寨指定的交易地点,这边四周都是匪帮挖的深沟, 唯有一座石桥能连通匪寨和外面的路。
指定在此处交易显然居心不良, 是明目张胆用念斐小少爷做饵引他们上套, 半点掩饰都没有。
宁小六咬牙:“少帅……”
“开进去。”傅承轩淡淡道。
匪寨大门紧闭,上方是一处专供瞭望的小楼。那里时不时露出一个向外探看的脑袋,见到傅承轩车队停下的瞬间, 那脑袋顿时一缩,明显是回去报信了。
宁小六麻利下车, 随后立即打开后方车门, 傅承轩不紧不慢于车外站定,朝宁小六点点头。
宁小六高声道:“按照大当家的要求,我们来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说完他拍拍手,车队上的城防兵鱼贯而出, 将一箱接一箱装满银元黄金的大木箱搬下来,当着匪帮众人开箱。
宁小六:“大当家!我们少帅说了,这赎金您要十箱我们给二十箱,只要能保念斐小少爷安全,就算您要五十箱我们都肯给。如今钱到了,人呢?”
二十个大箱子打开的一瞬间,阳光洒在金银上别提多晃眼,这些匪帮喽啰何时见过这么多钱呐,立刻交头接耳躁动起来。
大当家眼睛一亮:“这么多!咱们只要了十箱他们竟然给二十箱!哎呀,早知道就该直接要五十箱!”
该死的,做大事最忌和这种贪鬼合作,但赵副官也没什么可用之人了,他眉头紧皱沉声警告:“让你的手下安静点,数目不对肯定有诈!别猪油蒙心!”
大当家不以为意,轻哼一声:“他都进到我们挖的沟壕里了,能有什么诈?麻子,你去让那个什么傅承轩跟我说话,他用个手下喊话敷衍我算怎么回事。”
赵副官:“你……”
他话未出口,那个名叫麻子的狗腿喽啰早跑到小楼上去了,对傅承轩他们大声道:“我们大当家说了,就凭你也想问他的话?让傅承轩亲自跟我们大当家谈,否则……否则我们就把那个小少爷从楼上扔下去!”
麻子说完一招手,几个早就蹲在旁边的土匪立刻拽着一个身穿浅色长衫的俘虏过来,这俘虏看身形和傅念斐相差无几,只是头上套着麻袋看不清面貌,难以立刻辨认。
傅承轩远远眯起眼睛,边仔细观察小楼上的傅念斐,边朗声道:“大当家想说什么,我洗耳恭听。”
他说话的时候半靠在车门上,前后两次重伤失血令他唇色浅淡、肤色苍白,声音更是气弱。
这副虚弱不堪的模样,大当家一听就乐了:“赵副官你看看,是他本人不是?”
赵副官凝眸细望,傅承轩似有所感,微一侧脸,正好与他对视。此时的傅承轩眼神没有平日那般锐利,但其中的淡漠仍令赵副官憋闷。
“是他。”赵副官恨恨道,“化成灰我都认得。”
好啊……真好!
大当家心中窃喜,他没想到那个傅家小少爷竟真能钓出傅承轩本人,如今宁军少帅本尊在此,奉城那边有汪局长和二当家,此局必胜啊!
他嘿嘿一乐,当即掏出一把袖珍小枪站到“傅念斐”身后,向傅承轩炫耀。
“哎,这枪你可认得?外国货的确稀罕,全奉城恐怕没几个吧,你小外甥用的明白?送我得了。”他边说边在人质脑袋边上把玩那把枪,简直令人心惊胆战。
傅承轩的眼神仍在一寸寸仔细打量那人质,像是在仔细分辨对方是不是自己挂在心尖上的小外甥:“大当家若喜欢就拿去。”
大当家大笑几声:“当真?为了你这小外甥,我喜欢什么你都肯送?”
傅承轩说:“肯。”
大当家:“那我改要五十箱金银,你送么?”
傅承轩:“送。”
大当家:“这洋人的枪我也要,一百箱,你也送?”
傅承轩:“送。”
大当家突然狠戾道:“那我要你的命!你送吗?”
宁小六拳头都硬了:“娘的!”
傅承轩眉头一动,又瞥了眼大当家手中的人质,望着对方淡然道:“大当家,我一时疏忽让您绑了外甥,您说用十箱金银换人,我带了二十箱。您说改五十箱、一百箱,我都应。可如今您又说要我的命……这是打算不按江湖规矩办事了?既然如此……”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门:“朝这儿开枪吧。”
大当家被他这态度弄得异常不痛快:“什么狗屁规矩不规矩的,这里是匪帮,我是匪帮大当家,我说的话就是规矩!你当我不敢开枪!?”
傅承轩不留痕迹按了按伤口,深吸一口气,浅笑:“大当家,今日若按江湖规矩办,你拿钱放人,我们桥归桥路归路,若是您另有打算,那就得按战场的规矩算了。”
大当家怒目而视:“你威胁我?我告诉你,你……”
赵副官急了,他唯恐傅承轩心生警惕,立刻对大当家道:“别废话,赶快交换人质!如今整个奉城都在我们手上,什么规矩都是我们说了算!别多说多错多生事端!”
大当家低声说了句:“哼,我当然知道。”
随后他收敛脾气,朝傅承轩大笑:“老弟放心,我只是开个玩笑,在我心里钱才是规矩,你带了这么多金银来,我可不能亏待你,来人呐!快把那位小少爷给咱们的财神爷送回去!”
傅承轩笑笑,低声道:“没规矩,挺好。”
他这话大当家自然听不到,对方早就急不可耐地召唤手下:“快,多带些人将那二十箱金银给我搬回来。还有人质,仔细着点,听懂了么!”
“哎,好嘞!”
那麻脸手下招呼底下的人跟上,同去的总共二三十人,有几个匪帮打扮但站得笔挺的,这是赵副官的人,专门负责走在最后押送人质。剩下的高矮胖瘦参差不齐,这才是匪帮自己人,负责搬东西。
他们乌泱泱一群人准备上桥,大呼小叫让傅承轩的人扔枪后退,否则就杀了“傅念斐”。
傅承轩扫了眼被匪帮众人挡在身后的人质,抬手一挥,城防军们立刻摘枪,将随身武器扔进四外圈的沟壕里。
此时,正混在押送队伍中脸抹灶灰衣饰破烂的傅念斐心道:舅舅……你可千万别把那人质当成我啊,那家伙腿短腰粗脑袋大,可半点不像我……
他心里这么念叨,实际指尖掐进掌心,眼睛都急红了。
这假人质身形和他极像,还捂头盖脸的,他自己一晃眼都认不出来,更何况别人……
就这样,傅承轩这边的人马将金银箱子都堆在桥边,随后立刻后退一动不动,还扔了枪。
匪帮这边的人则步步逼近,先到对面的土匪拖着箱子放上板车,很快便要将板车堆满了。
千钧一发之际——!
两个半大少年突然跑进小楼:“大当家!那小子跑了!”
他俩这么一喊,大当家先是愣住随后暴怒:“什么!”
赵副官则顿时面色一变,他几步上前朝下面的人大喊:“动手!!!”
电光石火——!
那个救出傅念斐的汉子大喊一声“跑!”,傅念斐立刻撒开双腿就冲:“舅舅!”
听到这声舅舅,已提心吊胆一路的傅承轩此刻终于放下心,他和宁军的人反应极快也早有准备,迅速掏出早就藏在车下的枪噼啪上膛,可赵家人反应同样不慢!
那个蒙头盖脸的假人质顿时甩开绳子冲向傅承轩,面上露出可怖的笑!
傅念斐当即面露惊恐。
他是从押送人质的帮众间飞奔而出的,此时离那假人质很近,他听到了手雷引线的声音!那个假人质是要抱着舅舅同归于尽!
不行!
舅舅!
傅念斐从未杀过人,甚至连煮个活虾都要犹豫再三,可此时此刻保护舅舅的念头盖过一切,他迅速掏出手枪对着那人扣动扳机——
砰!
滚烫的血喷在他脸上!
扑通一声。
飞扑过来的傅承轩抱着傅念斐在地上滚了三圈,他的右手以保护姿态托在小外甥后脑处,将对方的头压进自己怀里,蹙眉喘息:“别看,别想。”
呲呲呲——
假人质满身是血死不瞑目,尚未落地的手雷被眼疾手快的宁小六一把接住,反手朝匪帮那边一扔——轰!烟尘四起!
这一切的发生不过瞬息。
爆炸更是如同某种信号。
随后,四周的枪声爆炸声接连不断,傅承轩将小外甥牢牢护在怀里,下一秒便有宁军士兵将轿车开到他们身前,严丝合缝阻住流弹。
傅念斐闻到血的味道。
很浓的血味,这是战场的味道,像有无数阴魂趴在他背上。
尘土和血混在一起,还有舅舅身上的消毒水味以及皂香,傅念斐后知后觉吓得发抖,自己杀人了……
他拼命将脸埋进傅承轩怀里,大脑近乎空白,只回荡着舅舅说的两个词:别看别想,却仍忍不住去看自己刚才射中的人。
傅承轩捂住他眼睛:“别看,做梦会梦见,整日胡思乱想会记得更深,就忘不掉了。”
傅念斐在对方掌心合上眼睛,沉默半晌才抿了抿唇:“那你呢?你打仗那么多年,各个都记得?”
傅承轩安抚地捏捏他后颈:“我杀人太多,记不过来反倒全忘了。”
傅念斐:“那我以后也……”
傅承轩蹙眉:“这样的事不会有第二次了。”
石桥上的战斗很快停歇,可远处匪寨那边的战斗还在继续,傅念斐甚至听到有马匹的嘶鸣声。
哪儿来的马?
没看到匪寨里有马啊……
他迷茫抬眼,这才发现,四周的密林、半山腰,竟到处都是穿着难民衣饰却端枪持刀的人。
“他们……”
傅承轩摸摸小外甥脏兮兮的脸,眼神晦暗难辨:“假扮难民的宁军,半个月前就到奉城了。”
奉城百姓只知傅承轩收留难民以工代赈修铁路,就连傅念斐的小同学都知道这件事,却从没人猜到这些其实是宁军的兵。
“那马……”
傅承轩蹭干净傅念斐脸上的血点,指腹摩挲着小外甥的下唇:“我那个马场里的,平时赚那些少爷小姐们的钱,拉出来就是战备物资。”
他上次还说邀请傅念斐的同学去马场骑马、野餐、烤德国香肠呢。
“……”傅念斐简直没话说,对他舅舅的居安思危又有了更深刻了解。
傅承轩:“问完了?”
傅念斐一怔,点点头。
傅承轩也点点头,他深吸一口气,捏着小外甥的下巴,就这也毫不掩饰地当着整个宁军的面亲下去了。
只有傅承轩自己清楚,他有多害怕-
“他娘的!我们中计了!!!”
匪寨小楼上,大当家怒不可遏,他揪起赵副官的领子目眦欲裂:“你不是说他们没带几个兵么!?这都是啥!你娘的!”
赵副官竭力维持镇定:“事已至此别的事儿容后再说,他带着人马又怎样,汪局长和二当家还在奉城给咱们兜底呢!”
“对,对对对。”大当家握紧手枪,“去地道,回奉城!”
他们一行人脚步匆匆往地道入口处跑,迎面竟遇到正拍打身上尘土的二当家,对方带着一众手下,显然刚从地道里出来。
大当家一愣:“你怎么回来了?”
二当家沉声道:“我听到爆炸声,回来驰援。”
大当家眼睛一转,面露喜色:“是不是汪局长那边成了?不必驰援,咱们快走吧,回奉城拿上金银再抢条大船,匪帮这条地道傅承轩估计挠破头都找不到位置,等他发现的时候咱们早逃出生天了,快走!”
二当家皱眉:“那外边的兄弟……”
大当家匆匆道:“哎呀来不及了!能逃几个是几个,兄弟们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等出去定给他们上最好的香火,下辈子我认他们当大哥!”
他边说边往地道入口处跑,没成想路过二当家的瞬间——噗噗两声,被消音处理过的子弹透过皮肉钉进他体内。
二当家淡淡道:“巧了,我是来驰援宁少帅的,他说若是大当家急着走,就让我送你一程。”
“呃呃——”
大当家怒目圆睁,喷出一口血沫。
他突然想起刚才傅承轩笑着问他,是要按江湖的规矩办,还是按战场的规矩办?若按江湖规矩,他拿钱放人,傅承轩既往不咎。
大当家颓然倒地。
悔不当初……
跟随大当家的手下们早已吓成软脚虾,赵副官旁观一切、不可置信:“你竟投靠宁家!?”
二当家:“赵副官说笑了,我这人市侩,谁给我好处我投靠谁。赵家拿我们当堵抢眼的沙包,大当家危难关头弃兄弟们不顾,我实在是活得不踏实。还是宁少帅说得对,经营马场做些小生意,老婆孩子热炕头最靠谱。”-
匪寨外围,宁小六一抬眼便看到小楼顶部晃动的白布。
他哈哈一笑,边往轿车后方跑边喊:“少帅,二当家那边成——!!!”
口中的话戛然而止,刚跑到轿车后面的宁小六瞪着眼珠子原地踉跄,差点被面前的场景惊掉下巴!
老天爷!他们少帅正和外甥……
宁小六心中震撼,同手同脚原路返回,听见宁小六说话的傅念斐脸皮都要熟了,立刻呜呜呜挣扎起来。
“唔……舅嗯……!”
傅承轩吸着小外甥的舌尖轻轻一咬,喘息着低声道:“念斐,我得睡会儿了,你别害怕。”
这话说完,他眼前一黑,最后听到的是小外甥那句惊慌失措的:“舅舅!”——
作者有话说:[狗头叼玫瑰]
舅甥啵啵。
宁小六:妈耶吓死我了!
第35章 35-撩拨 傅承轩再睁眼的时候鼻尖都……
傅承轩再睁眼的时候鼻尖都是熟悉的消毒水味, 奉城医院,还是那间病房,连天花板上的墙皮剥落痕迹都没变。
室内室外一片昏暗, 只有微薄如水的月光渗入单层棉布窗帘,看来是入夜了。
他指尖微动,毫不意外地摸到一片柔软发丝, 和柔润温暖的耳尖。
发丝的主人睡眼惺忪, 茫然抬眼,看到傅承轩苏醒后,那双泛红的猫眼缓缓瞪大, 惊喜道:“舅舅你醒啦!我去叫护士!”
“不用。”
傅承轩唇角微弯, 摸了摸对方压出红印的侧脸和微肿的眼皮, “看过之后也无非就是嘱咐好好休息,那套说辞我都能背下来了,不必去折腾他们。”
他自己心里清楚, 周岁宴爆炸后他昏迷许久又失血, 本就体力不支, 随后听闻傅念斐的事就开始精神紧绷往郊外颠簸,吃进去双倍的药又注射针剂,不晕才怪。
医生来了恐怕要抱怨他不爱护身体, 小外甥听了肯定内疚,说不定还要背着自己痛哭几回, 眼睛肿成一条缝还得找借口说是蚊子咬的, 最后还是傅承轩自己心疼。
见傅念斐仍犹豫,傅承轩往旁边挪了挪,笑着拍拍床:“小外甥,我今晚想跟你一起睡, 行么?”
小舅舅穿着病号服,蹭开的领子下面露出肌理匀称的锁骨和胸肌起伏……
傅念斐眼神游移猛地脸红,又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想了半天才回忆起自己曾对舅舅这么说过,对方这是学自己呢。
哦,原来不是那种邀约。
是取笑。
傅念斐顿时气闷:“你好过分……学得一点都不像。”
傅承轩笑出声:“嗯,虽然你一眼就看出我在学谁,但我也觉得不像,缺了点诱惑人的风情,真不知对方是怎么做到的。”
傅念斐脸更红,嘀嘀咕咕:“我哪有……你再这样取笑我我可走了。”
傅承轩侧过身,让出一半枕头,含笑问:“嗯?真不一起睡?”
傅念斐仅犹豫半秒,速速脱鞋利落爬床:“睡的。”
高级病房都是双人床,容纳两人平躺绰绰有余,可这两人偏不。
他们肩挨肩手牵手,傅念斐侧身将脸埋在小舅舅颈窝,傅承轩则闭上眼睛,脸颊贴在小外甥发顶缓缓蹭动。
这样的享受让人一时不想说话,傅念斐过了好半天才出声:“伤口还疼么?换药的时候小六哥不让我进,问谁都说没事儿不严重,我都不知道该不该信,幸好你醒了。”
他边说边用嘴唇和鼻尖磨蹭傅承轩的侧颈,去嗅对方皮肤上的气味,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他的小舅舅是鲜活的,而非下午时那副无声无息的样子。
傅承轩喉结滚动:“偷偷哭了?”
傅念斐:“……没有。”
傅承轩就笑,指腹蹭过小外甥眼皮:“还没照镜子吧?”
傅念斐动作一顿,一听就懂了,又是易肿的眼皮背叛了自己,他郁闷地只能说实话:“就哭了一次。”
“哦?”傅承轩显然不信。
傅念斐:“……两次。”
傅承轩笑着屈指,傅念斐以为对方又要弹自己脑门,连忙闭眼,没想到等了半晌也不见指头落下,反而被捧起了脸。
略干的唇落在小外甥眼皮上,傅承轩温柔吻过对方的睫毛、眉尾、鼻梁,最终落到眉心,叹道:“你那些眼泪,恐怕有一半都是为我流的。”
“知道就好。”傅念斐红着脸噘嘴,“补偿。”
傅承轩被他这副样子逗笑了,先是笑了一会儿,随后在对方唇上重重亲了一下:“补偿了。”
傅念斐:……
他缓缓睁眼,眼神控诉。
傅承轩又笑,多亲了几下:“不闹了,睡吧,你这眼睛得多休息。”
他说完就去捂小外甥的眼睛,示意对方好好睡觉,没想到傅念斐顺势闭上双眼,下一秒便捧着舅舅的脸吻了上去。
这个吻羞涩又急切,不再像上次那样是不得章法的舔吻,反而带了些莽撞的欲……
时至今日,傅念斐跟小舅舅总共也只亲过两回。一回是在周岁宴,傅承轩有大事要做急着走,傅念斐刚得趣便被一系列心惊胆战打断。另一回是今天,他舅舅亲了两下就晕过去了,又把他吓个半死。
现在好不容易身处静室,还无人事烦扰,舅舅的伤势也看着好多了,傅念斐自然有些蠢蠢欲动。
二十岁的毛头小子,正是懵懂莽撞需求旺盛的时候,傅念斐抱着小舅舅的脖子,渴求地深吻,唇舌缠绕往来交叠,没多久就开始酥软动情,更过分地往傅承轩腿上蹭。
全然没注意小舅舅正蹙着眉心,表情是几乎要克制不住的凶狠。
“舅舅、舅舅……”
傅念斐无意识地叫人,虽蹭得不得章法,但偶尔一阵的暖流已足够令他浑身发烫毛孔张开,简直神魂颠倒。
傅承轩捏着他后颈拉开,滚动喉结,急喘口气:“你可真是……总能勾得我跟你一起发癫。”
他边说边按住小外甥的腿,单手捏住傅念斐犯上作乱的邪火,打算让对方真正体会一把什么是神魂颠倒。
果然,没一会儿傅念斐便在被窝里颤抖起来,他不住地呜咽几乎要大叫,傅承轩连忙噙住对方的唇,以免声音太大把护士招来。
傅念斐被他亲得呜呜出声,汗湿的烫从衬衫里蒸腾出来,傅承轩不用看都能猜到,小外甥估计整个人都红了,若是扒掉衣服,恐怕会像个拍了胭脂的白面馒头,香软可口任人揉艹。
被窝里腾出一股令人眩晕的味道。
傅念斐急促喘息,感觉自己眼睛都花了,他的指腹沿着傅承轩腹肌抚摸,舌尖舔过对方的下巴,黏糊糊说:“舅舅,我也帮你。”
傅承轩同样满身是汗,他闭上眼不去看欲气蒸腾的小外甥:“不用,等会儿就好了。你去洗洗,回来就睡吧。”
傅念斐脸红红,隐隐期待:“我已经学会了,让我试试,很快的。”
“……”
傅承轩气得想笑,他揉揉眉心捉住小外甥手腕,按住对方的后腰贴向自己,好让小外甥懂得什么叫云泥之别。
“小外甥。”傅承轩垂眸一笑,嗓音暗哑,“你舅舅我不快,也没那么好打发。以你的本事一时半刻怕是解决不了,说不定要用用别的地方。”
他拍拍傅念斐屁股,柔声道:“我也不是总有理智做个好舅舅的,别总瞎撩拨,乖。”
识“驴物”者为乖外甥,傅念斐简直心惊胆战。未免自己真被舅舅钉死在床上,他乖乖下床擦洗一番,再回被窝的时候跟小舅舅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安全距离。
“好了吗?”半晌,傅念斐忍不住小声问。
“没呢。”傅承轩忍笑。
啊……
还没好?
傅念斐睁眼瞪着天花板,心道,自己洗澡就得花了十几分钟,小舅舅竟还没好,要是真做那事儿,得多久啊……
夜已深。
但两人谁都睡不着。
傅承轩还在感叹不该任由小外甥胡闹,以至于现在受苦的是自己。
傅念斐则神游太虚,思路早不知跑哪儿去了。
终于,傅念斐几次三番睁眼闭眼,最终还是侧身看向小舅舅,蠢蠢欲动问:“舅舅,你睡了吗?”
傅承轩闭着眼睛:“没呢,怎么?”
虽然缺少休息,但以傅承轩二十多岁的年纪和体质来说,睡上半日休养生息已然足够。更何况他现在被傅念斐折腾得脑子不消停,半点睡意都没有。
“那我有件事想问你。”傅念斐幽幽道。
傅承轩嗯了一声,示意他问。
傅念斐抿了抿唇,酸溜溜:“今天那个假人质,你认出不是我没有。”
“……”
傅承轩一时无言,差点笑出声。
其实傅念斐问完便开始后悔,他心道那人身形跟自己的确相似,舅舅一时认不出也正常,这事儿没什么好问的。
可傅承轩偏偏沉默。
傅念斐抿了抿唇,心里略感酸堵,支支吾吾道:“其实我就是随便问问,他身形跟我好像,还蒙头盖脸的,我自己都认不出来,你认不出也正常……睡吧,我不问了。”
他说完就背过去躺着。
说不问,又抓心挠肝辗转反侧。
傅承轩叹气:“你真是个做审讯的好苗子。”
“嗯?”傅念斐茫然。
傅承轩笑出声:“问题跟问题永远不挨着,跳着问,想问的却都问了,简直奇了。”
“就当你是夸我吧……”傅念斐眼睛一闭,正打算暗自酸楚一会儿。
没想到傅承轩突然说:“我当然知道那不是你。”
傅念斐瞬间睁开眼睛。
傅承轩莞尔,侧身揉揉小外甥的耳垂:“离那么远在身形上的确看不出什么,但从那人质行走的样子看,肯定是清醒的。匪帮大当家当时管我要这要那还要我的命,若对方真是你,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不说踢大当家一脚。
挣扎着骂几句肯定是会的。
“外形能模仿,下意识反应却骗不了人。”傅承轩笑笑。
傅念斐瞬间不酸楚了,他转过身黏糊糊问:“舅舅,你现在好了吗?”
傅承轩眉眼含笑:“好了。”
傅念斐:“那我能抱着你睡吗?”
“能。”傅承轩张开手,“来吧。”
傅念斐美滋滋,重新将脸埋进小舅舅颈窝,两人就这样抱着睡到天光大亮-
医院环境一般,不宜久住。
次日医生确定傅承轩的伤势已无大碍后,交代一些注意事项便允他们回宁雅公馆。
傅念斐本以为傅承轩至少能歇息一段时间,没有一个月也该半个月吧,没想到不过一两日,小舅舅就重新忙碌起来。
其实他心中一直期待着,能跟舅舅过一段时间同吃、同睡、同游的神仙日子,看来还不是时候。
如今赵家余孽已清,城防军已贴出公告,终日心惊胆战的富户名流们终于松了口气,学校和商业全部回归正常轨迹,傅念斐自然也开始重新上课了。
只是他上学时才知道,原来近几日傅家发生了很多事。
第36章 36-喜宴 傅家原本的确是奉城四大家……
傅家原本的确是奉城四大家族之一, 但这至少是上几代的事情了。
傅家子孙在祖先荣光下讨生活,靠一代代积攒下来的人脉,靠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延续了几辈穿金戴银的日子。
可靠着金山都有坐吃山空的一天,更何况接掌傅家的是傅茂这样一个败家子。
傅家主无才无德无本事,侥幸上位却难堪大用, 这些年拆了东墙补西墙, 欠下一屁股债。
后来甚至借钱亲自去国外采购机器,打算回来兴建新式工厂,结果经营不善又赶上战事, 越欠越多赔了个底儿掉。
要不是二太太的兄长在奉城有枪杆子, 又跟匪帮做兄弟, 傅家的砖瓦说不定都被债主撬走了。
因此汪局长前脚倒台,傅家后脚就被债主进门哄抢洗劫的消息,并不让傅念斐意外。
可最让他意外的还是……
“二太太允许秦夕进门了?”
那是一张并不精美的大红喜帖, 上面写着傅承轩、傅念斐和辛笃学的名字, 可见时至今日傅家都以为辛笃学还在宁雅公馆暂住着, 并不清楚那位怯懦姑爷的真实境况。
傅承轩接过喜帖翻了翻,随后便告诉小外甥一个更惊人的消息——
前几日傅承闲被人堵在暗巷,把命根子给剁了。
傅念斐呆立当场。
他吞了口唾沫, 问傅承轩:“二舅舅现在还好吗……是、是焦副行长做的?因为周岁宴的事?”
周岁宴上傅承闲受傅家主指使,当着众人的面坏了焦小姐名誉, 让焦家成为奉城名流圈的谈资, 这事儿做的的确太恶心,还是秦夕去傅家吵闹的时候傅念斐才知道的。
他二舅舅傅承闲已三十多岁了,向来对自己游戏花丛的本事最是得意。白日浑浑噩噩,夜里生龙活虎, 说起那档子事儿的时候就像只开屏花孔雀,相当骄傲。
这样一个人没了命根子,简直跟没了命没什么区别,傅念斐听着不忍。
可仔细想想,又好像活该。
傅承轩摸摸傅念斐的头,拉着小外甥坐在自己腿上:“断案讲证据,傅承闲的案子有人自首,凶器和案发过程都对得上,后面有没有焦副行长指使也只能在心里想想。”
他叹气:“当时傅承闲重伤濒死,被城防军的人发现送医了,运气不错,抢回一条命。色字头上一把刀,有些人是非得砍到身上才知道疼。他对你不坏,如果他将来想做点事业,我会托人照顾他一些。”
傅念斐小声道:“怪不得二太太允许秦姨进门,恐怕秦扬业就是二舅舅唯一的血脉了。”
傅承轩捏捏他耳垂,没吱声。
“去赴宴么?”傅念斐问。
婚宴地点在傅家,送喜帖的佣人说喜宴不做操办,只是一家人在一起吃顿饭说说话。当然,以傅家如今的境况也没法在奉城大饭店举办宴席了。
“当然去。”傅承轩低声道,“我想要的答案已经有了,当然要去。”
“什么?”傅念斐疑惑地看他,没听清楚。
傅承轩笑笑:“我是说,我们的喜宴什么时候办?”
傅念斐一懵,面皮烫得像被烛火灼过一样,他小声嘀咕:“你又胡说,宁少帅跟外甥举办婚礼恐怕是要登报的,这事儿说出去成何体统?”
他越说声音越小,眼神羞赧游移:“顶多……也就弄个洞房花烛。”
傅承轩把耳朵凑过去:“嗯?嘀咕什么呢?”
傅念斐咬他耳朵:“你真没听见假没听见?好话不说第二次,没听见算了。”
傅承轩就笑,他搂着傅念斐亲了好几下,越亲越久,越亲越深。略带薄茧的指腹伸进小外甥长衫,隔着贴身衣物一勾。
“蚊子包还在呢,等洞房花烛那天舅舅帮你治。”他含着小外甥嘴唇,“涂点口水就好了。”
傅念斐被他亲得嘴唇发麻,听完这句话更是耳朵嗡嗡响,他抱住小舅舅的脑袋,红着脸饱含期待:“说好了,两边都涂……你欠我三百回合呢。”
傅承轩闻言深吸气,挑起眉梢隔着裤子顶了傅念斐一下:“说得好听,这几天都不跟我睡了。”
这姿势要多下流有多下流,可偏他做出来只让人觉得两腿发软、浑身发热。
傅念斐耳根红红,在小舅舅唇上抿了一下:“我这几天上课呢,反正先不跟你睡,我怕你耽误我出门。”
傅承轩忍不住乐。
的确,有天他亲得太狠给小外甥留了印子,导致学校有好几个同学追问傅念斐是怎么回事,小外甥脸皮薄,吓得下午请假了。
傅承轩抱着傅念斐晃晃:“行,不耽误你好好学习。几点出门,要我送么?”
“不用。”傅念斐垂眸,遮住自己晶亮闪躲的眸光,“补习的地方不远。”-
小外甥如今装睡有一套,撒谎也有一套,傅承轩不疑他,自然就没深问。
这天之后,他亦开始整日忙碌奉城公务。
商贸上的事傅承轩一般和杜会长同进同出,警察局长会从平城那边重新调派,副局长则从城防军中提拔了一个。
此外还有铁路增修、码头扩建、工厂扶持,这些事少不得要跟附近几城的商人政客一同开会讨论,傅承轩的真实身份渐渐也就瞒不住了。
因此无需登报或召开什么仪式,全奉城的人自然慢慢得知,作威作福的赵大帅及其余孽是宁少帅根除的,猖狂无比的匪帮大当家是宁少帅派人剿的,就连跟傅家息息相关的汪局长,都是宁少帅大义灭亲,让人逮住下狱的。
一虎一霸一硕鼠,奉城三害让宁少帅除了个干干净净,简直大快人心。
很快,傅家喜宴转瞬即至。
傅承轩和傅念斐两人乘林肯轿车上门,身后跟着已换上军装的宁小六和宁老八兄弟,一行四人,轻车简从气势却盛。
傅家仅剩的两个佣人,一见到他们便点头哈腰:“三爷和小少爷回来了,真好,诶?姑爷没来么?就差他一个人了。”
傅念斐看了小舅舅一眼,对佣人道:“父亲这几日得了肺疾,大喜的日子不便出面。”
佣人也就随便一问,听说是会传染人的肺病就更没话说,忙引他们进去。
傅承轩边走边看环顾四周,发现傅家不仅那些值钱的摆件字画全被债主洗劫一空,就连稍微精致些的雕花桌椅都缺了不少。
听说情况差,却没想到差成这样。
虽说今日是大喜的日子,实际傅宅门口连个红灯笼都没挂,只在正厅桌上放了几碟瓜子、喜糖、大红花。
如此一比较,竟是比当初傅云珠的棺前贡品还寒碜,说不清算不算风水轮流转。
傅家主正在高堂上枯坐,佣人叫了他好几声他都没听见,直到傅念斐亲自叫了一声“外祖父”,他这才恍然初醒,强颜欢笑。
“哦哦,你们来了?宝琴和进月正在厨房那边张罗饭菜,等饭菜上齐了就让承闲和秦……就让新人拜堂,然后咱们开席。”
这顿喜宴无高朋满座邻里相贺,就连做饭端菜的佣人都没了。因此除烧鸡酱鸭等几盘大肉,剩下的青菜和汤都由两位姨太太操持。
刚进傅家没几年的三太太还好说,已在傅家享福几十年的二太太是绝对不适应的。
傅家主小心翼翼瞥着傅承轩,显然是想寻个机会求求对方,让这位养子看在昔日的情面上拉扯傅家一把。
可情面这种事。
总得先有“情”再谈“面”。
傅家主闭上嘴,不再言语。
傅念斐跟着小舅舅在正厅坐下,他们对面坐着怀抱傅承祖的傅老太太,老太太今日难得慈祥,见他们坐下竟笑了一下,傅念斐很惊奇,看了眼小舅舅。
傅承轩同样眉眼含笑,跟傅老太太打招呼:“老太太最近身体可好?”
傅老太太哄着孩子答:“还是那些老毛病,年轻时落下的病根,一辈子都甩不掉。但也没办法,自找的,得咬牙受着。”
傅家主听得眉头抽动。
傅承轩看看老太太怀里的傅承祖,那孩子长相玉雪可爱,正不吵不闹安然酣睡,很讨人喜欢。
“小孩子真是长得快,单看五官的话,倒是不像母亲,像父亲。”傅承轩说。
傅家主听他聊起小儿子,也仔细去看:“唔,还真是,和我年轻的时候有点像。其实承闲小时候五官也像我,长大之后反而像母亲了,这孩子不知是不是也这样。”
傅承轩轻声说:“子肖父,天经地义。”
傅家主竟也感慨:“是啊。”
傅念斐觉得小舅舅怪怪的,可如今傅家人丁寥落针落可闻,他说话再小声都会被听到,一时也不敢问。
“家主,吉时到了。”
“哦……那就拜堂吧。”傅家主点点头,“你去叫二太太过来,无论如何都是承闲的好日子,别任性,将来有个媳妇伺候他,总是好的。”
佣人跑去厨房,没过多久三太太和二太太就回来了。
三太太仍是那副柔顺样子,她衣着穿戴本就素雅,如今没有珠玉相配,端着一碟素炒白菜,更有宜室宜家的韵味。
反倒是二太太憔悴了不少。
二太太年纪轻轻就在外边给傅家主做情人,个性张扬喜好穿红挂绿,身边一直有人伺候。后来兄长青云直上,对唯一的妹妹更是只有一个宠字。因此除了幼年时过过几年穷日子,她从没吃过苦。
此时她端着汤盆,小心翼翼往厅内走,面上无悲无喜,额角是厨房灶火熏出来的薄汗,看着竟有些可怜。
二太太把汤盆放在桌正中,感叹:“我还是头一回炖汤呢,也不知好不好喝,不论如何,大家等下都给个面子吧。”
她接过佣人递来的布巾,擦擦手,往傅家主旁边的位置一坐:“我妥了,让承闲他们过来吧。”
大喜的日子没有半点喜气儿。
傅承闲是被放在竹椅上抬出来的,两个佣人一人抬一边,傅承闲靠在椅背上随着佣人的步子摇晃,如同行尸走肉般眼神呆愣,一言不发。
秦夕跟在他们后面,穿着根本不是嫁衣的绯红色旗袍,只头上那个红盖头看着像个样子。
秦扬业被傅老太太身边的王婆子拉着手,不远不近地看着他娘跟人办婚礼,似乎至今也没搞清楚自己到底有几个爹。
这场婚礼静谧诡谲,没有一拜天地和夫妻对拜,只有拜高堂。
傅家主说了声“好”,二太太盯着秦夕看上去想要她的命,但最终同说了一声“好”。
不知道是不是认命了。
拜堂安安静静结束,喜宴也安安静静开始。
傅承闲伤还没好身子虚弱,二太太嘱咐佣人将他小心抬下去,却把秦夕这个该同去洞房的新娘留下了。
“你就在这儿吃。”二太太语气恨恨,“吃饱喝足,别说我亏待你。”
佣人上前把二太太炖的汤分了。
这是炖了好几个小时的猪骨山药汤,过去都是用带脆骨的小排炖,现在却都是脊骨,不过汤白味浓这点倒是没变,二太太炖得挺好。
秦夕毫不客气猛灌一口肉汤,然后开始啃肉。
为了等今日的婚礼,她在傅家已吃糙米就酱菜好几日了,如今骤见白米饭、猪骨汤和烧鸡,秦夕半点犹豫都无,直接撕掉两条鸡腿,一个给秦扬业一个给自己。
傅家主脸都绿了,气得嘴唇直抖,像是又要骂孽障。
傅念斐实在尴尬。
他习惯性埋头,不想掺和也不想看餐桌上的纷争,反正最后都是大吵一架结尾,没什么意思。
傅念斐舀了一口汤,刚要放进嘴里,却被小舅舅攥住手腕。
“二太太下的是什么药?”傅承轩笑问,“每个菜都有么?”
二太太闻言一顿。
傅家主当场呆愣。
大快朵颐的秦夕立刻干呕一声,揪着秦扬业的脖子开始抠喉咙。
第37章 37-真相 傅念斐听到药这个字便怔住……
傅念斐听到药这个字便怔住了, 他心道药?什么药?毒死我娘的那种药么?
所以真的是……
他缓缓看向二太太,轻声确认:“二太太,真是你毒死我娘的?”
此话一出, 厅内更静。
唯有早已知晓傅云珠死因的秦夕,仍在跟儿子卖力干呕。
二太太此时的面色比傅承闲还白,她抖动着鲜红的唇角, 直勾勾瞪向傅念斐:“毒死?呵呵, 我说你们两个小兔崽子怎会痛快赴宴,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怎么, 想将我们汪家一网打尽?想让我不得好死是吧!”
已喝了一口汤的傅家主心慌手抖, 声音虚弱:“承、承轩, 这事情可开不得玩笑,宝琴她怎么可能……长喜!长喜!叫大夫,快叫大夫!”
傅家主嘴上说不信, 实际心里已信了七八分, 毕竟当年针对傅承轩的主意少不了二太太撺掇, 在他心里枕边人早已是个毒妇。
他一边说不信一边喊大夫,这做派让二太太目眦欲裂:“傅茂!你觉得我会毒死你么!”
她话音刚落,吃了大半碗肉汤饭, 又只顾给儿子先抠嗓子眼的秦夕咕咚一声倒地不起,秦扬业嗷一声扑在他娘身上大喊:“娘!娘!你醒醒啊娘!你怎么了娘!”
佣人长喜叫大夫的脚步一顿, 看着脸着地的秦夕满脸惊骇:“死、死人了!死人了!”
傅家主愈发惊恐, 喉咙里几乎只剩气声,几乎是尖啸道:“快去叫大夫!大夫!!!毒妇!你这个杀人的毒妇!”
他将汤碗往二太太身上摔去,汤碗一歪咔嚓落地,崩碎的瓷片划过二太太的旗袍角和小腿, 留下好长一道刺痛的血痕。
二太太眼神此时空荡荡的绝望:“傅茂,我和你同床共枕几十年,你可信过我半分?”
她边流泪边絮絮道:“我十几岁时容色正好,哥哥在警局前程似锦,你可知多少富户想要我当正妻,我却偏看上你这么个花心浪荡子!那时候你连家主都不是,我心甘情愿给你做情人,不图你半分钱财!后来你出国几年未归,全奉城都说你扔下孤儿寡母跑了,我当时风华正茂正是改嫁的好时候,却死心塌地在傅家等你!我汪宝琴这辈子全糟践给你了,你却疑我要毒死你?!傅茂!你有良心没有!”
傅家主嗬嗬气喘:“死心塌地?我出国那几年你养了好几个身强体壮的小白脸!若不是看在你哥哥的面子上,我早就将你浸猪笼了,是谁没良心!”
二太太悲戚的眼泪戛然而止。
傅念斐:……
傅承轩笑出声。
他在桌子下面握住小外甥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随后向站在门口的宁小六点点头。
傅念斐偷偷把玩小舅舅的指尖,抚摸对方微糙的指腹和光滑的甲面,不说话了。
打算去找大夫的佣人长喜被宁小六拎了回来,一同前来的还有长居宁雅公馆的李大夫,也是当初给傅念斐看过中毒情况的那位大夫。
李大夫提着药箱不慌不忙,显然在外等候已久,他检查一番便摸着胡子道:“嗯,无大碍,睡得香着呢。”
长喜:“啊?”
傅家主也懵了:“她还活着?”
李大夫:“这位太太鼻息平稳,估计连噩梦都没做,活得挺好。”
傅念斐看向小舅舅,他心说李大夫怎么来了?自己竟不知道。
二太太突然冷笑:“哼,傅承轩,我承认你厉害,竟能发现我下药的事儿。我今日下药没错,但是……我下的是安神药,所以别想把傅云珠的死冤枉在我头上!”
汪宝琴之所以在喜宴上下药,是想着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发狠寻个出路。
她一来担忧在狱中的汪局长,会被傅承轩用刑活活打死。二来担忧傅承轩和傅念斐这对舅甥记恨二房,会对自己和傅承闲不利。
于是她思前想后,就以喜宴做由头邀请傅承轩舅甥上门,只要对方轻车简从地来了,好下手,她就给饭菜里下上足量安神药。
到时她就能绑了这对舅甥做人质,威胁城防军将汪局长及其手下放出来,等人手齐了大家就绑着傅承轩他们随便上一艘出海的渡轮,行驶出海后再将人质随便放在救生艇里漂回去。
总之宁军为了少帅安危,也只能任他们天高海阔。就是没想到,计划从一开始就被发现了。
发现就发现吧,反正她也有说辞。
思及此处,二太太得意闭目:“傅家最近杂事颇多,人人休息不好,我是为了让大家好好休息才下了安神药,药量是猛点,那又怎样?你还能枪毙我?”
“没想枪毙你。”
傅承轩淡淡道:“我知道,你这辈子总共也只害过我一个,先是诬陷我跟戏子在傅家祠堂通奸,然后想让土匪捅死我一劳永逸,云珠姐的死跟你没关系。”
指派土匪捅人的事儿极隐秘,能被傅承轩明明白白说出来,二太太自认只有一个可能。
她面色一变:“你——你给我哥哥用了多重的刑?当初就不该允傅茂收留你,扫把星!”
傅家主立刻哆哆嗦嗦撇清关系:“……承轩,这些事我可不知道,以我的本事怎么可能指使得动匪帮呢?你可千万明察秋毫。”
“明察秋毫……”傅承轩微叹,攥着小外甥的手掌缓缓道,“我若是真能明察秋毫,云珠姐没准就不用死了。您说对么,老太太。”
他这话说得太突然。
所有人都愣住了。
傅老太太看了他一眼,随后环顾四周,扫过把守在门口的宁小六和笑眯眯坐在一旁的李大夫,半晌才道:“我说怎么变成安神药了呢,还以为汪宝琴长心眼了,原来是你换的?”
二太太倍感惊悚:“什、什么?”
“你呀。”傅老太太瞥她一眼,“又傻又精,跟我当年很像,反倒容易惹祸上身,不好。”
二太太脑筋急转,面色渐渐泛青:“你给我的不是安神药?那是什么?你、你……”
“还能是什么,毒药呗。”
傅老太太浑不在乎,将抱了许久的孩子还给三太太:“傅家如今这个样子,老的风烛残年,没本事经营还非要逞能。年轻一辈要么像爹,把自己命根子都玩丢了,要么不跟家里一条心,只知道粘着非亲非故的舅舅。都这个样子了,活着干什么,不如死了清净。”
二太太猛然尖叫:“你这个老疯子!你竟要杀了我的承闲!想死你自己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凭什么让我们陪葬!”
她喊完便匆忙起身,想去看儿子。
然而傅老太太同样恨恨大喊:“那是因为傅承闲本来就该死!还有你、傅云珠、傅念斐、祝可盈,你们一个个都不该在傅家!能活到现在是因为我心软!”
傅家主闻言面色骤变。
二太太哈哈大笑:“你算老几,一个傅家的小老婆,叫你一声老太太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傅老太太冷笑:“呵,我是小老婆没错,可若没有我,你以为傅茂能坐上家主之位?”
傅家主猛然道:“你给我闭嘴!”
傅老太太:“我凭什么闭嘴?事已至此不如就让大家听个笑话,听听傅家这些腌臜——”
“秀婷!”
傅家主太急切,下意思直接叫了傅老太太的名字,可他刚喊完就连忙闭嘴,脸白的如同见了鬼。
二太太瞳孔一缩:“……嘿哟,我倒是头一回听老爷这么叫姨娘,原来你们挺熟的呢?”
“熟,熟的不得了。”傅老太太哼笑。
这事儿得从五十年前说起了。
那时傅老太太二十出头风华正茂,正是饱满鲜嫩的时候。焦秀婷是猎户女,身体强健美貌英气,可惜家里穷,爹又在打猎时被老虎咬断了腿,需要很多钱养家治病。
她急切地想筹钱,本已打算嫁给本镇的富户做妾,却正赶上奉城傅家找八字合适的女子冲喜。
彼时的傅家老爷是傅家主的爹,也已六七十岁了,正病重,嫁去冲喜相当于守活寡。但傅家是豪门,出手实在阔绰,焦秀婷一咬牙便同意了。
一顶红色软轿、一身小红袄、一双红绣鞋加一根红头绳,女人这辈子最重要的日子之一,就这样糊弄过去。
唯有那盒沉甸甸的银白色大洋,被她里三层外三层郑重裹好,放在她爹床头上。
或许是她实在幸运,嫁进傅家没多久,傅老太爷就病情转好。老太爷高兴又正逢年节,那次春节傅家过得张灯结彩相当热闹。
焦秀婷便是在这时候认识傅茂的。
一个是二十出头,常在深山老林里和野兽为伍的猎户女,另一个是二十出头,斯文英俊惯会甜言蜜语的小少爷。
自那日起,两人开始在傅家后院偶遇,刚开始只点头打个招呼,后来渐渐开始聊些日常生活,再往后就忍不住分享些苦闷。
日子一天天过,那些知心话慢慢就从在院里说,发展到去床上说。
野鸳鸯们偷情惬意,可好景不长,傅老爷的身体很快又衰败下来。傅家族老们便开始商量,说要从两个少爷中选一个接班。
那段时间傅茂很苦闷,终日喝酒,焦秀婷就劝慰他,说你不是最讨厌经营生意么,不做家主也很好。
然而傅茂说,做不做家主我不在乎,可你是傅家姨太太,如果做家主的是我哥,说不定要赶你走。到时候我的婚事我自己也没法做主了,肯定是要娶个门当户对的大小姐,对方若是娘家强势,说不定我们以后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
焦秀婷闻言愣怔,摸了摸自己肚子。
傅茂大惊:你……
这个月没来月事,我也是刚知道,焦秀婷说。
偷情的时候痛快,怀上孩子便是惊吓了。傅茂那些话让焦秀婷夜不能寐,辗转反侧几日,她终于想出极恶毒的一个主意。
她对傅茂说,去年你爹又冲喜,不是娶了一个不到二十的小姨太么,她上次跟我夸大少爷英俊稳重,你说他俩……能成么?
傅茂吞了吞口水,说就算能成,老爷子也不会把大儿子怎样,顶多打一顿,只把女的浸猪笼。
焦秀婷听这话觉得不舒服,但她摸摸肚子,继续道,那要是这事儿……把老爷子气死了呢?
傅茂吓得醒酒了。
傅老太太缓缓道:“傅茂,说句实话,若不是为了那个孩子,我绝不会做到这种地步。我当时猪油蒙心,只想着没了障碍我们一家三口就能好好在一起,只是没想到,你竟这么绝情。”
傅茂接掌傅家当天,在祠堂跟族老密谈许久。
第一是家族生意的接掌问题。大少爷犯了大错提出分家,带走一部分产业远走他乡。剩下的产业虽说清减不少,对傅茂来说仍是重担。
因此第二,傅茂最好娶个对傅家有用的正妻,帮他一同执掌家业。人选在傅老爷生前已有个看好的,晋城祝家祝可盈,温柔大方持家有道,配傅茂这种浪荡子刚好。
第三,傅家那些姨太太最好遣散,若是实在有不想走的,傅家可以养着,却得一颗守贞丸咽下去,自此以后不得生育。
吃守贞丸这事儿做不得假,到时会有族医和经验丰富的婆子检查。
按理来说傅茂已是家主身份,将焦秀婷遣散后找个宅院藏起来便可,一家三口往来更方便。
可傅茂害怕。
他原本答应焦秀婷不娶门当户对的大小姐,但如今面对乌泱泱的家族产业麻了爪,他管不来,必须娶。
此外焦秀婷毒杀老爷子这事儿也让他害怕,他怕自己做出让焦秀婷不满意的事情,对方也毒死自己,或者将这件事弄得人尽皆知。
所以他不敢放焦秀婷出去。
傅老太太:“呵,他怕喂药的婆子告诉我那是守贞丸,便谎称那是保胎药,亲手喂我吃了下去。我吃药的时候心里多甜,对将来多期待,流产的时候心就多痛,觉得未来多绝望。”
她干哑笑道:“后来的事情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傅家由他说得算,他想关我就关我,我若想活,就没别的选择,可我又凭什么死呢?”
听到这里,傅念斐眼眶泛红,抿唇道:“所以……你恨外祖父朝三暮四生儿育女,就毒死我娘?”
傅老太太瞥他:“不止,你外祖母也是我毒死的。”
第38章 38-定情 傅家这场祸及子孙的恩怨纠……
傅家这场祸及子孙的恩怨纠葛终于落下帷幕, 傅老太太的所作所为和险恶用心,远比傅念斐想象的更过分。
她说守贞丸是好东西,既然如此, 傅家的女人应当人人来一颗。
傅家的男人也该尝尝滋味,所以傅家主自傅承闲之后才再无子嗣。
只可惜傅承闲日日不着家,不爱在家里吃饭, 所以她想了个更好的主意, 那就是让傅茂也体会一下当年傅老太爷的乐趣,眼见着自己的姨太太跟亲儿子搞到一起。
傅家主听到这儿终于坐不住了,他噌地站起来, 又咕咚一声脱力坐下, 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你什么意思……你……你……”
傅老太太笑得可开心:“你是真老糊涂了还是故意听不懂?你的三太太是我亲自带进傅家的, 你忘了?”
傅茂嗬嗬大喘气。
詹进月拍着孩子浅笑:“我被爹娘卖进窑子,第一天就让鸨母打得半死,老太太救了我的命, 允我在傅家好吃好穿不受欺负……给傅家生个孩子而已, 应当的。”
傅茂半晌无言, 面色愈发狰狞,紧接着,他突然指着老太太撕心裂肺道:“你这个毒妇!我当初就该杀了你!”
傅老太太逼视他:“我宁可你杀了我!若你当年跟我实话实说, 我必即刻启程没有二话!可你呢!你蒙我骗我,不仅亲手杀死我的孩子还让我此生不得生育!你以为我愿意在傅家?这是我的牢笼!是你将我关在这里!是你逼疯我!你活该承担报应!”
听完整场戏的傅承轩终于站起身:“老太太, 你有你的苦, 听上去的确可怜。可嫁进傅家是你自愿的,和傅茂通奸也是你自愿的。你为了缓解自己的苦去磋磨其他人,可怜人也不可怜了。血债血偿,请吧。”
他一招手, 宁小六和宁老八便过来将傅老太太拷上。
老太太颤巍巍路过傅承轩时,突然站住脚:“你就不恨傅茂?他可不止合谋汪家害你。你还记得你娘留下的皮箱么?那一箱财物全填了傅家的无底洞,要不你以为,傅茂为何突然就不留你了?”
她说完这话得意一笑,还想继续揭露这件事,认为傅承轩肯定会震惊。
没想到傅承轩说:“我知道。”
“你知道?”傅老太太愣住,就连傅家主和二太太都愣住了。
然而傅承轩没再细说,他示意宁小六他们将屋子里的人尽数押走回去审问,随后便牵着小外甥的手慢悠悠往外走。
“这顿饭吃得不消停。”傅承轩笑笑,“今晚我带你在外边吃吧,想吃什么?西餐还是家常菜?”
傅念斐心脏还紧绷绷的。
那些覆盖了三代人的爱恨情仇像一筐沙石在他胸中翻涌,挤得他恶心难受。
“没什么胃口。”傅念斐说。
傅承轩点点头:“慢慢走回去?”
宁雅公馆距离傅宅走路得一个多小时,不过这条路上能路过很多有意思的地方,比如永福楼、百味居、电影院、音乐厅、数不清的饮食排档……灯红酒绿烟火气足,最是抚慰人心。
傅念斐鼻音闷闷:“嗯。”
傅承轩无声笑笑,将牵着小外甥的手,改为十指相扣。
傅念斐吓了一跳:“……好多人看着呢。”
他自己不要紧,没人认识他。可小舅舅如今是奉城炙手可热的大人物,路过那些酒楼影院的时候定然有人同他打招呼。
舅甥关系只牵牵手还说得过去,十指相扣实在惹眼,让人平白议论不说,对小舅舅声誉也不好。
傅承轩闻言皱眉:“怕看?我见不得人么?”
他突然站定,扳过傅念斐的下巴盯着他道:“傅家男人都花心,你爹也不安分,你呢?傅念斐,你心思活泛过没有?”
傅念斐瞠目结舌:“你说什么呢……你这是……吃醋呢?”
想到这儿他唇角诡异地拐了个弯儿,显而易见心里挺美,并不因傅承轩的当街质问感到气愤。
傅承轩:“……给我气够呛,你还挺高兴。”
“我什么时候气你了……”傅念斐抿着唇笑,“是你自己气自己,跟我可没关系。”
“是么?”傅承轩长长地哦了一声,“受教了,以后你再吃醋我就这么说。”
傅念斐哽住:“我……我又不常吃醋。”
傅承轩笑出声。
这话傅念斐自己说完都觉得脸皮烧得慌,他手心里冒出薄薄一层汗,此地无银地四处张望,此时才发现他们以走出好远了。
街上的确有很多人看他们,但目光并没有他想象中那样扎眼,不知是否因舅舅在身边的缘故。
“这家糕团店竟还在。”傅承轩抬起两人相连的手掌,朝不远处指了一下。
福源糕团,他俩小时候常吃,尤其是过生日的时候,傅云珠会给他俩准备一个奶油蛋糕和几个印福字的豆沙糕团,福字粉红特别喜庆,吃起来也软软的。
傅承轩回奉城许久了,一直忙得脚步不停,也是此时才有心思看看这座幼时生活的城市。
“我想吃这个。”傅念斐突然有了胃口,“现在是夏天,他家肯定还有绿豆沙,绿豆沙兑点奶好吃。”
傅承轩莞尔:“就你会吃。”
傅念斐小时候太爱吃,经常积食,直到十岁出头的时候小肚子还溜圆。
若非傅承轩后来出了事,他日日夜夜哭,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说不定现在会是个小胖子。
傅念斐皱鼻子:“只吃一碗。”
傅承轩捏捏他耳朵:“随你,别吃撑,后面还有好多铺子呢,不知道那家小馄饨还在不在。”
他最爱吃那家的鲜肉馄饨,一碗十个,汤里有小虾米,热乎咸鲜,入冬的时候一碗下去满身热汗,暖洋洋的舒服。
“在的。”傅念斐飞快道,“鲜肉馄饨还是那个味儿,价格没变,但比过去少了一个……不过老板眼熟我,我去吃的话还给我十个。”
“你常吃?”
傅承轩已离开奉城八年了,傅念斐又从小孩子长到大人,能让店老板眼熟,估计是没少吃。
傅念斐捧着加奶的绿豆沙抿了一口,红着耳根点头:“想你了就去吃,但我每天都想你,所以隔一天去一次。”
傅承轩听完心里酸胀,可这股酸胀劲儿不是难受而是高兴,高兴自己摊上个宝贝。
他心里激动,忍不住想亲亲小外甥,于是当街捧起对方的脸,在傅念斐沾着绿豆沙的嘴唇上吻了一下,舔舔唇道。
“嗯,绿豆沙味道没变,的确加奶更好。”
他用拇指蹭了蹭小外甥的唇角,笑得意味深长:“比蜜甜。”
傅念斐整个人都红了。
糕团店老板捂着眼睛诶哟诶哟半天,没说出什么祝福的话,反倒塞给他俩两个印着囍字的糕团:“快快,趁热吃最好吃,这是城东赵家少爷办喜事定做的糕团,沾沾喜气。”
傅念斐捧着糕团害羞又高兴:“谢谢您。”
傅承轩补了一句:“等我们办喜事也找您定囍团,一万个能做么?”
“一万个?!”老板惊呆,暗道天上掉馅饼,“能的能的,累死我也给你做了!”
傅承轩忍不住笑:“行。”
傅念斐连忙将傅承轩推走:“一万个!你准备军饷呢!”
“说对了。”傅承轩挑眉,“宁军的人比这多,我得让他们全知道,他们少帅娶媳妇了。”
傅念斐这才反应过来小舅舅刚说过办喜事这句话,他呆愣愣不敢相信:“你认真的?以你的身份,真要登报的……”
大帅和少帅这种身份的人,婚丧嫁娶早已不是家务事,一举一动都是别人的谈资,报社们肯定争相报道,没准还会仔细挖掘分析一番。
娶个男人,还是外甥。
不知道得说得多难听。
“怕了?”傅承轩微微俯身,和小外甥对视,灰蓝色的眸子深邃且亮,看着竟还挺亢奋。
傅念斐觉得对方像只狼,恐怕此生都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我怕对你不好。”傅念斐说。
傅承轩笑了两声,他飞快凑近用鼻尖蹭了一下小外甥的鼻尖,又在傅念斐反应过来前缩回去。
直起身,缓缓道:“那些人要是敢瞎啰嗦,还是担心一下我对他们不好吧。”
两人一路溜达,先将那两块热乎乎的囍团边走边吃了。
两个囍团一个是花生芝麻糖馅儿,另一个是大枣果干的果脯馅儿,很明显,取得是早生贵子这个寓意。
傅念斐脸红红,咬着甜腻绵软的果干,他心道我不能给舅舅生孩子,但洞房还是可以的。
他前几日骗了舅舅,说自己去补习,其实是去找柳班主了。对方经验丰富花招多,比他自己偷偷看书学强。
傅念斐沉浸在洞房的思考中无法自拔,臊出一身热汗,吃完囍团的傅承轩也思来想去,从兜里掏出两样东西。
一个是被秦扬业抢走的宝石手表,傅承轩搁在兜里一直没想起还给小外甥,另一样则是个挂着两个小金豆的红绳。
傅念斐盯着红绳看:“像小孩儿的东西,给我的?”
“嗯。”傅承轩温柔地将那条红绳系在傅念斐手腕上,“两个金豆,一个刻着长命一个刻着安康,我刚出生时戴脚腕上的。后来我长大了,我娘就给收起来了,一直在她皮箱里放着呢。前几天我买了一条长点的红绳,亲手穿的,以后给你戴。”
傅念斐亲亲那两个小金豆,美滋滋:“我喜欢。”
傅承轩笑着摸摸他眼皮:“戴上小金豆,以后就不许掉金豆了,眼皮一肿怪吓人的。”
傅念斐不可置信:“吓人?我?”
傅承轩点头:“像被蜜蜂叮过的小狗。”
傅念斐:“……”
傅承轩捏捏小外甥气闷中的脸颊,仔细嘱咐:“小外甥,收了舅舅的定情信物就是舅舅的人了,这辈子只能爬舅舅的床,心思再活泛也得憋着,否则有你好受的,知道么?”
傅念斐哼一声,瞥他:“有我什么好受的?说给外甥听听。”
傅承轩轻声道:“小心舅舅把你艹怀孕了。”——
作者有话说:傅承轩,一款披着小舅舅和竹马外皮的温柔攻,实际骨子里是战场上下来的糙汉恶狼,随着关系确定本性暴露,机关枪里的子弹哒哒哒往战壕里送,然后狠狠堵住,一滴不让往外流[狗头叼玫瑰]。
第39章 39-偷摸 傅念斐听完这话耳朵嗡一声……
傅念斐听完这话耳朵嗡一声, 他心道小舅舅好像变了,这人貌似根本不知道害臊俩字怎么写,大街上就能悄摸悄的说这个, 还要不要脸了?
他完全不知道怎么答,也不知道自己是气得还是羞得,身上更热, 脑门瞬间浮起一层薄汗, 急得转圈,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找什么呢?”傅承轩边笑边跟在屁股后边问,“找地道呢?奉城多的是, 右转就是个入口。”
傅念斐回头踢了他一脚:“快别说了, 求你了!”
然后扭头就跑。
傅承轩笑得不行。
两人一前一后跑了几步, 路过某个昏暗巷子口的时候,傅承轩心念一动长臂一伸,瞬间将小外甥拖进去了。
林肯轿车一直缓缓跟在他们后方, 见两人突然钻进巷子, 宁小六眨眨眼睛停下车没再跟, 更没进去找人,他怕挨揍。
这巷子偏巧是个堆满货物的死胡同,傅承轩夹着外甥往货箱上一撂, 捏着傅念斐的下巴亲了个狠的。
夜黑如墨。
外面是灯火阑珊,巷内是旖旎缱绻。
傅念斐抱着小舅舅的脑袋仰头喘息, 十指张开从对方粗硬的发丝间穿插揉过, 变成对方口中一块热乎乎的糕团,和红艳绵软的果干。
他像那碗加了奶的绿豆沙,被傅承轩抱着吸了好半晌。
大概十分钟后,两人才从巷子里出去。
傅念斐顶着泛红的眼角和鼻尖, 身上披着傅承轩的西装外套。他用力将外套前襟揪得紧紧的,以免别人看到长衫前面皱巴巴的布。
真是疯了……
傅念斐心道。
我竟然掀开衣服让他咬,这可是在街边,在小巷子里,真是昏了头了。
傅承轩也觉得自己昏头了。
他原本只想跟小外甥接个吻,没想到亲着亲着就向下挪到喉结,又去咬衣服。
小外甥比他还昏头,衣扣一解就抱着他的头按上去了,他耳边充斥着傅念斐压抑的哼叫,想推开但到底没舍得。
傅承轩舔舔嘴唇。
两个人稳稳当当回车上坐着,各自偏头看窗外,一言不发。
宁小六:吵架了?
还以为去巷子里干那事儿去了,原来是去吵架的,早知道我进去拉架好了,这你说扯不扯……
没过多久,实在不想忍耐沉默的傅念斐扣着车窗边缘找话说:“老太太提到你娘的行李箱,是怎么回事儿?”
傅承轩仍看着车窗外。
“当年渡轮出事风大浪急,我娘被重物砸到头,躺了许久才醒。她将我托付给傅茂的时候,已经不太说得清话了,所以没太交代清楚行李箱的用处,但我明白她的意思。”
“行李箱里的财物,原本是我们母子归国后扎根落户用的。”傅承轩说,“她将我交给傅家抚养,这些财物自然就变成交给傅家的抚养费,我以为傅茂也明白。”
那时候傅承轩才十岁,不会说什么“以后借住傅家,箱子里是我和娘的一点心意”之类的社交辞令,他甚至因为久居国外汉语说得慢,根本不爱说话。
后来他娘下葬,傅茂带他回傅家,一路上都由傅家的佣人拿着箱子,到傅家后更是黑不提白不提,并未将箱子交还给傅承轩。
傅承轩就更觉得傅茂明白那箱子里是抚养费了,也算住得心安理得。
虽说那是他娘的遗物,傅承轩心中有不舍,但里面的东西是当掉还是自家留用,傅承轩觉得都看傅茂的意思,所以从不问。
事情偏就巧在这里。
当时傅茂缺钱,觊觎箱子里的珠宝财物,可他为人不坦荡又爱脸面,让他跟十岁的孩子开口提借还是为难了点。
歪心思蠢蠢欲动,那几日他常叫傅承轩去书房,问问吃睡上习不习惯,最近学了什么功课,跟大房那边相处得怎么样,实际想看看这孩子还记不记得箱子的事情。
傅承轩答得简约,都说“挺习惯,功课学得不错,云珠姐对我很好”,偶尔抬眼一扫,便看到那个行李箱于书房一隅安安稳稳放着。
傅茂笑笑,跟傅承轩说:“小轩呀,你看这个箱子,是你娘留下的,伯伯给你留着呢,等你长到十八岁就原方不动交给你。”
傅承轩一愣。
那是他娘的遗物,能留下自然最好,傅承轩很感动也很高兴。
他刚十岁,个性跟他爹一样好就好坏就坏,还不是玩心眼的时候,于是点点头说:“谢谢傅伯伯,等我长大赚钱还您抚养费。”
傅茂哈哈大笑:“傅家何时缺你一个小娃娃的钱,不如这样,你认我做义父,以后就是傅家的儿子,哪有儿子给老子交抚养费的道理,是不是?”
傅承轩无亲无故,喜欢傅云珠这个姐姐,也喜欢傅念斐这个小外甥,如今傅茂还愿意帮他娘保留遗物,他立刻跪下给傅茂磕头,叫了声:“义父。”
“好好好。”傅茂看上去很高兴。
自那以后傅承轩只偶尔去书房,每次都能看到那个行李箱,虽然从未打开看过,但他内心是安稳愉快的,十分期待自己十八岁那天。
他努力读书、练武,一心想着将来要挣大钱报答傅家,保护云珠姐和小外甥。
直到十八岁某天,他看到路过的汉子手中握着两样东西,一样是他娘的珐琅怀表,另一样是他从小戴的金豆子。
“大哥请留步!”他立刻冲上去问,“请问……您这两样东西能让我仔细看看吗?是从哪儿得的?”
汉子对他很和蔼,笑眯眯道:“城西当铺买的。”
当铺?
傅承轩懵了。
他第一反应是傅家佣人中有家贼偷窃主人财物,可随后那汉子像是闲聊般说道:“早忘了几年前了,去当铺那天恰好看到傅家主,也是巧了,和他拿的这两样东西瞧对眼,当场交易。当铺老板气得不行,一劲儿赶我们走,说若都是我们这种人当铺简直没钱赚,哈哈。”
傅承轩不可置信,但偏偏事实摆在眼前,好在这汉子好说话,愿意将这两样东西卖给他。
他掏出几年来积攒的私房钱,又找云珠姐借了一点,这才把珐琅怀表和金豆子买下来。
随后,他偷偷潜入书房打开箱子看,惊骇发现这落满灰尘的箱子装的只是石块。
傅承轩凭借记忆,将箱中比较显眼的几样珠宝首饰画了出来,跑遍全城去问,这才知晓,箱子里的东西恐怕自己刚到傅家没多久,就被傅家主变卖了。
什么等你长大再给你。
不过是骗孩子的一派谎言。
毕竟是小孩子么。
长大后肯定忘得一干二净。
傅承轩跑遍全城当铺问东问西,问的还都是傅家主当掉的东西,太过引人注目,汪局长的手下没过多久就把这事儿告诉傅家了。
再然后不必说,傅念斐都能猜出来,傅老太太生辰宴上,小舅舅被污蔑和戏子苟且,先挨打又被捅,差点死了。
傅念斐心有余悸,摸着自己手腕上的金豆子道:“这事儿真巧,那汉子的怀表和金豆子偏让你瞧见,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傅承轩莞尔,这才回头摸摸小外甥的后脑勺:“这世上哪有这么多巧合,我后来才知道那汉子是我爹的副官,跟我演戏呢。”
他叹气:“我不是说过么,我爹从我进傅家那天起,就一直派人看着我,傅家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所以从傅茂卖第一件东西的时候,他就知道。后来傅茂卖一件他买一件,我娘那些遗物一样没漏,全在他手里呢,就我不知道。”
傅念斐喃喃:“那……他怎么不告诉你呢?”
傅承轩哭笑不得:“老子磨炼儿子不过如此,他就想看我怎么办。”
傅念斐心说,这种磨炼可太折磨心了。
“我那时候的确太嫩,觉得自己虽然跟傅家没有血缘关系,但至少养育一场,没什么事儿不能说开的。”傅承轩回忆道。
“但那时候老太太寿辰将至,我又第一次面对这种事儿,不知道怎么处理能不伤情面,就想等寿辰结束再说,没想到寿辰当天被摆了一道。二十脊杖,挺疼的。”
身上疼,心也疼。
可打断骨头连着筋,从那时起,傅承轩,不,该说是宁佑霆,他和傅家的情分就只剩傅云珠和傅念斐母子这根筋连着了。
“原来还有这么多过往。”
那时候傅念斐刚十二三岁,什么都不知道,就知道吃喝玩乐跟读书,恐怕他娘也不知道。
轿车在宁雅公馆大门外缓缓停下,两人相携下车,常在厨房帮忙的夏婆子看到他俩笑眯眯道。
“在喜宴上喝酒了没?厨房熬了鸡汤和醒酒汤,就等你们回来喝呢。”
没喝酒,甚至没吃饭,回来的路上也就吃了几个糕团和一碗绿豆沙,小馄饨都没吃上。
傅承轩朝夏婆子笑笑:“醒酒汤就不必了,下两碗鸡汤面吧,我们两个没吃什么。”
夏婆子:“没吃吗?那再炒两个青菜好不好?念斐小少爷要不要吃卤鸡蛋和豆腐干?”
傅念斐摸摸肚子:“再来个鸡翅膀。”
夏婆子:“诶呦哈哈,小少爷真是就爱吃鸡翅膀,有的有的,还有鸡腿,好多呢。”
或许是心事儿终于落定,两人晚饭都没少吃,每人一碗面一个大鸡腿,傅承轩额外吃了两个蛋和一些青菜,傅念斐则每样都尝尝,尤其是多啃了三个鸡翅膀。
傅念斐撑得直打嗝,又喝了一大碗用来消食的茯苓山楂水。
傅承轩摸着他肚子笑:“怀了?”
傅念斐:“怀了也不是你的。”
“嗯?”傅承轩挑眉。
傅念斐拉着他衣领让他低头,凑近小声道:“你还没……没艹过呢。”
傅承轩眼睛倏地一抬。
眼神灼人,傅念斐连忙撒手转头:“吃饱了,我去洗澡准备睡觉。”
他嘴上这样说,实际没动地方。傅承轩也没说话,就着这个姿势和客厅中昏黄的暖光一直盯着小外甥。
屋内静谧。
空气却无端灼热。
但凡谁能先开始一个吻,恐怕气氛就会立刻烧起来。今夜,的确是洞房花烛的好时候。
可偏在此时,电话铃响了。
这个时间,若非急事,很少有人直接给傅承轩本人打电话,大多是先打去宁小六和宁老八的住处,由他们决定要不要叨扰傅承轩。
傅承轩从旖旎氛围中回神,笑着捏捏小外甥的嘴唇,换回一个落在手指骨节上的轻咬,这才接起电话道了声“喂”。
半晌,他面容平静地撂下电话,发了会儿呆。
“怎么?”傅念斐察觉气氛不对,缓缓起身,“出事了?”
“嗯。”傅承轩垂眸,“也算意料之中,傅老太太当着傅茂的面撞墙自尽了,傅茂被吓晕过去,正在奉城医院抢救。”
傅念斐张大眼睛,嘴唇抖了抖。
傅承轩俯身抱住他:“别担心,我的人在医院看着呢,肯定尽全力救傅茂,无论如何他是你外祖父,我不会看着他死。”-
傅茂年纪大了,这惊吓于他而言又险又急,对身体影响很大。
再睁眼的时候,他已如同痴傻一般,一会儿唤秀婷,一会儿叫宝琴,甚至越叫名字越多。
绝大多数名字傅念斐连听都没听过,他不用深想都能猜到,这些女子必定是傅家主年轻时交往过的相好。
傅承轩在一旁道:“亏他没喊我娘名字,否则我爹知道要亲自来毙了他。”
傅念斐听得想笑,原本压在心尖儿上的阴云倒是驱散了些。
探望过傅茂后,他俩慢悠悠从医院出来。
夏末秋初,天气已没那么闷热,大太阳却依旧刺眼。
傅念斐以手遮眼,眯眼凝视令人无法直视的艳阳,又带着直视太阳造成的炫目光影环顾四周,最终眼睛微合,靠在他舅舅肩上。
“这世界,离开谁都一个样。”他说。
傅承轩闻言笑笑:“是,这世界离开谁都一个样,可人一旦离开这个世界就什么都没了,所以一定要活痛快了再走,否则吃亏。”
傅念斐心道有道理,我还没痛快过呢,今晚我就痛快痛快。
傅承轩下午还有事儿,说是去赴杜会长的宴,对方请了好多商界同仁,又要喝酒。
傅念斐送舅舅上车,趴在车窗边问:“要喝多少酒?很醉吗?”
“怎么了?”
“你先答。”
傅承轩忍不住笑:“你这是管上我了?那这样行不行,从今往后只要你不让我喝,我保证滴酒不沾,只跟他们喝茶,行么?”
傅念斐听这话高兴,却还是说:“商界聚会,滴酒不沾别人恐怕要念叨你扫兴。但你的伤刚好没多久,还是少喝几杯,至少别醉醺醺地回来,好不好?少喝怡情。”
“知道了,夫人。”傅承轩眸中带笑,“走了。”
傅念斐望着越来越远的车屁股小声嘀咕:“谁是你夫人,还没洞房呢。”
“夏婆婆!”傅念斐喊了一声,“帮我叫辆黄包车,我要出趟门。”
夏婆子:“哦……不让老八送你么?傅先生说那辆斯庞蒂克专门给你用,好久没动过了。”
傅念斐耳根红红:“不用,我要做点偷偷摸摸的事情,不能让舅舅知道。”
柳班主帮他订了些据说很少有的润膏和器具,今晚只要他舅舅不醉到不省人事,应当能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