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要用刑?”
封大公子揉了一下眉间。
“阿弟,那些都是陆家精心培养出来的殊死之徒,轻易不会吐露口风。枢机营已经折腾了好几日,手段用尽,轮番审讯,到现在都没有个结果,你拿着锥子也是不成的。”
锥子?
宁锯子看了看盒子里最粗长的那根针头,蓦地唇角弯起,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表情。
“成的成的。”
他笑得胸有成竹,将那枚最粗的“锥子”安插在针管上,给暮野兄示范了一下注射的标准操作。
“我不单有锥子,我还有自白水呢!”
“别忘了,我那个毒蘑菇除了好吃还有个大用处,就是让人卸下心房,吐露真言啊!”
他举起大针管。
“等我提纯了蘑菇液,在这针管里灌上自白……啊不,毒菇精华,然后注射进死士的血管里,又快又省嘿嘿嘿嘿……”
于是两天之后,一辆密不透风黑色马车停在了乌知城的城门前。
这里是黑甲军的军事要塞,城中只有军兵将士,层层设防,轻易不会让外人进入。
守城的哨兵验看过马车的路引和令牌,挥手放车进入,全程沉默、表情肃杀,竟然和卫城坚固厚重的风格十分神似。
宁非坐在马车中,怀中抱着自己的宝贝药箱,第一次看到了隔壁邻居的真容。
乌知城坐落在九凌城的西侧,乌知河的上游,再往西便是祡岭西线,是实打实的战略要冲。
“好奇?一会儿我带你在城里转转。”
坐他对面的男人笑着说道。
宁非点了点头,很期待接下来的古代要塞之旅。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有任务要完成,这是比旅游还要让他感兴趣的大事。
马车径直驶入了枢机营的天牢,这是一座地堡式的建筑,水泥铸成的高墙几乎挡住了院中所有的采光。
拾阶向下,一路全靠着墙上的油灯照明,越走便越阴冷潮湿,令人感到不适。
昏暗逼仄的空间中,光影的交错营造出灵异恐怖片的效果。宁锯子虽然不怕,但他的身体有些吃不住过于寒潮的温度,忍不住打了个小喷嚏。
“还是冷?”
进门的时候,封恺已经将自己的大氅围在宁矩子的身上,现在见他还是有些哆嗦,眼中浮现出遮掩不住的担忧。
他吩咐跟在身边的常随路勇,要他上去取两个暖炉下来,自己则是伸手将少年矩子揽入怀中,用自己的体温替他抵挡阴寒,两个人就这样一步步走进了天牢的最底层。
一走进廊道,宁非便嗅到了空气中的血腥气。
一排排的栏杆后,是被手铐脚镣和锁枷固定在墙上的犯人,有人呻吟有人怒骂,声音十分凄厉。
“别听。”
封恺伸手,捂住了宁非的耳朵,带着他转进了一间牢室。
这里似乎是专门用来审讯的地方,墙上固定着一排锁枷,只要将人扣上去,便只能保持固定的姿势,不能再随便移动。
两人进来的时候,里面已经扣着一个人。他听到脚步声微微抬头,眼神麻木,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
“是前几天抓到的那批死士中的头领,只说过一句话,便是让他的手下自尽。”
封恺点指着那人说道。
“枢机营怕他寻死,只能将他的下颌卸下,不过这样一来,他也不再说话,至今毫无头绪。”
听他这样说,宁非点了点头。
他从小药箱中取了一支针头出来,放在高纯度酒精中消毒,然后又拿起已经灌注好毒蘑菇提取液的针管安装。
他一边装一边眯着眼睛打量对面的死士头领,想找到一个方便下手的位置。
说起来,他这还是第一次独立操作注射器,暮野兄一上来就扔了条大鱼给他,他可不能给搞砸了。
想了又想,最终挑拣了自己最有把握的位置,擦酒精消毒之后,便用皮带勒住对方的胳膊。
那死士头领似有所觉,拼命的地挣扎了起来,这给原本就手艺不熟练的宁锯子带来了极大的考验。
最后还是封恺带人按住了死士,宁非扎了几次终于找对了位置,将半管毒蘑菇提取液注入了对方的血管。
接下来,便是紧张的等待时间。
其实宁锯子心里也很忐忑。虽然跟渣统儿子吹得牛逼轰轰,可他其实也在担心试剂和盐水存在质量问题。
虽然配比是对的,但毕竟没有现代的工艺设备,难免会有瑕疵。
好在事情进行得十分顺利,那个死士头领只挣扎了一会儿便放缓了动作,身体也开始变得软绵绵,目光涣散。
他也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脸上竟然露出惊恐的表情,大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手脚都开始蜷缩。
为了确保效果,宁非和封恺又等了一会儿,死士的情绪变化越发剧烈,已经开始发出惊恐的叫声。
——宁非:统啊,这怎么回事?不是说看到的都是真爱吗?
——8825995号:是的爸爸。
——8825995号:不过如果生平没什么幸福的回忆,看到的便是最恐惧的东西。说起来,统以为这种毒素的效果便是放大人心底的情绪,让好的更好,烂的更烂,爸爸看到羊驼多半也是因为对这种生物印象深刻吧。
——宁非:……
唔,说起来……好像的确是这样啊。
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宁锯子朝着暮野兄点了点头。
“我觉得可以了,可以把他的下巴接上。”
“这次我们问问看,看他到底知道些什么。”
第240章
“好。”
封恺点了点头,示意一旁的枢机营佐卫。
“按照宁先生的话做,把他的下颌扶上吧。”
听到这样的命令,一旁枢机营佐卫的眼中闪过一抹疑惑。
但黑甲军从上到下只听封恺一人指挥,主将发话,他自然没有理由违逆,立刻亲自动手将死士头领的下颌复原。
刚撒开手,他就听到那个从被抓进来就一声不吭的小子,用近乎凄厉的声音尖叫道。
“不要抓我,不要抓我!我赢了!我赢了甲二十七和甲十五!没用的是他们,他们才应该被坑杀!”
他又胡乱地喊了一阵子,蓦地低下头,呜呜呜呜地哭了起来,嘴里喃喃地念叨着“娘”。
枢机营佐卫在一旁看得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他和这小子打交道也有个十天半月,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地方流露出这样强烈的情绪。
这又哭又叫的,还磨磨唧唧地叫娘,莫不是……疯了吧?!
“进展的似乎不错。”
宁锯子摸了摸下巴。
他刚才一直在观察这死士的状态,时不时还要和渣统在脑中对照自己的上头过程,很怕因为自己操作不当而导致对方直接死亡。
好在死士的身体素质比他宁锯子要强悍太多,一番折腾下来竟然也没有大碍,顺利进入意识混沌的状态。
“你是谁?叫什么名字啊?”
宁非尝试着和死士聊天。
对方报了一个名字,不过与暮野兄提供给他的情报并不一样,惹得宁非疑惑地扬眉。
“应该是他的本名。”
封恺沉声道。
他也没急着解释,而是借着宁非的话头继续问了几个问题,其中有两个死士答得似是而非,但另外两个却实打实吐露出重要讯息。
“你专程过来找人,找的是何人?”
“是……一个西海商人……但是长得和大公子一样……”
死士口中的大公子,自然是陆家那位芝兰玉树的陆时己。陆涛能让个死士知道有人和陆时己长得一模一样,这人的确深得他的信任。
封恺的眉头皱得死紧,眼眸紧紧盯着墙上的探子。
“为何要找他?找到了便又如何?”
被触碰到核心,那死士似有挣扎。
可浓缩自白水的威力实在太大,即便是从小受到严格的训练,此时此刻意识也不受控制,结结巴巴断断续续地道了个干净,在场几人都听明白了。
原来封恺和宁非大闹天铁坑之后不久,西胡族在中原的盟友陆家便得到了消息。西莫支海将两人的形貌特征画了下来,送到岐江城。据说陆涛当场震怒,“失手”打碎了先崔夫人的灵位,而后便急招陆备回府,商量对策。
个中原因死士说不清,但宁封二人却清楚得很。宁非那张脸长得和陆时己一模一样,身份明的不能更明,陆涛一看便知道,这就是十九年前在岐江城中莫名失踪的那个弃子!
只是宁非没想到,救了原身一条性命的崔夫人,已然不在人间,令牌还被禽兽丈夫打碎,可真是命苦得紧了!
“这事,陆时己知道吗?”
宁非追问道。
他一直很好奇陆时己的立场。
亲娘的牌位被亲爹打碎,陆家这位天才少年不应该毫无反应,除非陆涛连他都一并隐瞒。
但是,不应该啊。
宁非的脑子急速转动中。
陆时己是陆涛唯一的继承人,未来陆家门阀的主人,被养成一个不谙世事的傻白甜是不可能的,古人对于长子可是有着异乎寻常的期许。
那死士喘息了两声,神情再度陷入恍惚。
“大……大公子不在场,这种事,家主的事不会让大公子知道。”
听他这样说,宁非一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