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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章 第十七页


    方知漓中午十二点才醒,下楼时,朱闵和前台的小玫正在搬东西。


    她走过去帮忙,才发现,两人身后还站着一位瘦瘦小小的姑娘,短头发,瞧上去大概还不到十岁。


    察觉到她的目光,小女孩咕噜埋下头搬东西,纤细的胳膊吃力捧着果子,力量悬殊,仿佛随时会折断。


    朱闵瞧见了,立刻单手拎起了小姑娘手中的东西,下颌示意方知漓所在的地方,“哝”了声,“去姐姐那坐一会儿。”


    但她似乎有点儿不愿意,拘谨地抠着手,眼巴巴地说,“哥哥,你快点结账吧。”


    朱闵和小玫把东西都搬完了,他随意地用湿巾擦手,小姑娘跟条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


    “着什么急?没看见外头下雨了?等雨小点儿再走。”


    说着,他从里头拎出来一双新的小雨靴,指着小孩湿透的鞋子,蛮横不讲理的恶人般,“换双鞋,别把我的民宿弄脏了。”


    原本听他语气生硬,边上几位年轻的住客一直警惕盯着他,直到这一刻,似是猜到了什么,纷纷松了一口气。


    小姑娘叫楠楠,她仿佛早已习惯朱闵的外冷内热,乖乖坐在小凳子上,只是双眼一直期盼地望着窗外的大雨。


    雨好不容易小了下来,她猛地跳了起来,朱闵去柜台找零钱,发现还不够。


    方知漓已经很久没有用现金了,幸好边上的年轻住客有带,朱闵答应给他们打折,拿着现金塞到了楠楠手里。


    楠楠瞪大了眼,“哥哥,给多了。”


    朱闵吊儿郎当地哦了一声,“我是老板,想给多少当然是我做主,收下吧,但记得啊,多出来的自己收好,别被你爸看到了。”


    楠楠根本说不过这狡诈的朱老板,等人走后,方知漓才知道小姑娘的事。


    简而言之,就是出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对外软弱对内家暴的爹,封建迷信的妈,还有个耀祖弟。


    小姑娘其实已经十二岁了,因为营养不良,才看上去这么瘦弱。


    民宿不缺水果和蔬菜,但如果小姑娘的东西没卖出去,回去会被打。


    从那之后,朱闵就和楠楠做了约定,以后东西都他来买。


    “所以你才多给她钱啊。”


    边上一个听完故事的大学生插了句话,朱闵说了声是啊,“能帮就帮了嘛。”


    方知漓调侃了他一句,“朱老板可真善良。”


    朱闵呲牙一笑,也没真把她当客人,“你无聊不?要不要一起酿酒?”


    “行啊。”


    方知漓还是第一次酿酒,和民宿里的几个员工就一起坐着酿。


    “正好前段时间酿的杨梅酒差不多了,晚上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我最近调理身体呢,喝不了酒。”


    这次过来,她还带了一大袋的中药。


    第一次调酒,她还挺有成就感的,朱闵问,“要不要给你寄回去?差不多一个月就能喝了,调理身体也不至于一辈子不喝吧?”


    方知漓想了想,“其实留给有缘人也挺好的。”


    “那多干点活吧。”


    朱闵也不管她是来度假的,毫不犹豫地选择榨干朋友的劳动力,“留一罐在这,再留一罐我给你寄走。”


    “”


    酿了一天的酒,方知漓问他,“这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吗?”


    朱闵将椅子抽出来,拧开她帮忙带过来的苹果干,嚼嚼嚼着说,“大部分人都是冲着峡谷的高空蹦极来的,除此之外,也没什么特别出名的景观,但附近有一条老巷子,可以逛逛。”


    他说的蹦极方知漓有所耳闻,但这种极限类的运动她一向不怎么感兴趣,唐靳舟和孟嘉珩倒是很爱玩。


    小的时候,如果找不到他们俩,铁定是一起玩什么冲浪,或者是其他活动了。


    方知漓还是决定明天去古巷,朱闵提醒她:“带把伞吧,可能会下雨。”


    “行。”


    但计划有变,小玫家里忽然有事,朱闵准她请假,方知漓干脆留下来帮忙了。


    幸好今天入住的新客不多,一整天也算不上忙,直到晚上,民宿又来了新的客人。


    “方总监!”


    小周兴冲冲地向她挥手,方知漓的目光只在孟嘉珩身上顿了一秒,温和回应着小周,“好巧啊,你们出差吗?”


    小周点头,“有个开发项目正好在这里,我和老板过来和负责人见面。”


    “那怎么住民宿?”


    不怪她疑惑,只是像孟嘉珩这种从骨子里透着谁都配不上他的高逼格的装货,怎么会突然纡尊降贵选了家民宿。


    你去问那死装男啊。


    小周也有同样的疑惑,但他没敢说出口,因为这次出差有额外补贴,给得实在太多了,没办法。


    被两人暗自蛐蛐的孟总正挑剔环视着这家狭小的民宿,朱闵热情地为他倒了一杯水,男人疏离道谢,却没有喝。


    方知漓为他们开好房间,两人上楼后,楠楠刚好送东西过来,小姑娘忽然从包里掏出一团湿漉漉的玩意,眼眶泛红,“姐姐,它是不是死了?”


    方知漓吓了一跳,细看才发现是只奄奄一息的小猫。


    “你从哪里找到它的?”


    楠楠情绪低落,“水塘里,阿赐他们把小猫扔进水塘里了。”


    这个阿赐是楠楠的弟弟,方知漓拧着眉,尝试着将小猫肚子里的水摁出来,这时朱闵回来了,也一起救小猫。


    直到小猫微弱地叫了一声,楠楠抹了把眼泪。


    朱闵原本是想救了小猫,就让她带回去的,但想到她家的情况,还是说,“小猫就放我这了,以后你每天都来看她。”


    楠楠顿时开心笑了,但结工资的时候,她只要了一张二十块,“剩下的,就当猫猫的住宿费了,哥哥姐姐,谢谢你们。”


    小姑娘跑得飞快,朱闵还挺喜欢小猫的,但考虑可能有的客人会介意,他想着在民宿的大院里为小猫建造单独的小别墅。


    聊到十二点,方知漓上楼休息。


    洗完澡,她走到阳台,察觉到一束目光凝着她。


    男人身着深色浴袍,乌发还有些湿,幽深的视线如冷寂的黑夜,平静而望不见尽头。


    “你应该,不是为了我来这里的吧?”


    方知漓主动开口,孟嘉珩两指衔着烟,见他要点,她出声阻止,“房间禁止抽烟。”


    他就这么不咸不淡地睨了她一眼,却也没继续点烟的动作,只是说,“这么怕我?”


    “”


    方知漓移开视线,“是啊,怕你对我念念不忘,怕你一直缠着我。”


    孟嘉珩的视线落在她明显湿漉漉的发尾处,不温不淡地说,“我记得多梦是种病,要不要介绍医生给你?”


    “”


    方知漓也懒得管他到底是工作的还是别的目的,回到房间刷了一会儿手机就睡着了。


    第二天下楼,小玫已经在工作了。


    吃早饭的时候,两人聊天,小姑娘八卦地说,“刚才有两个很帅的住客,其中一个特别特别帅,还是冷着脸的,超级有精英范儿。”


    方知漓莫名想到了孟嘉珩,但她没多问,吃完就出去逛古巷了。


    虽然早有准备,回到民宿时,方知漓的裤腿全都湿透,发丝也湿答答地黏着,实在是狼狈。


    今天入住了新的客人,晚上朱闵准备火锅,催她等会儿一起吃。


    方知漓洗完澡,下楼时,大堂里坐着挺多人,其中就有阚思思和厉羽。


    两人有些意外见到她,尤其是厉羽。


    方知漓却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平静和她们颔首。


    才开吃没一会儿,孟嘉珩和小周回来了,朱闵热情邀请他们,厉羽下意识地看向了方知漓,只见她埋头咬了一口肥牛,吃得正专注。


    小周的确饿了,但他觉得自己不食人间烟火的老板不会答应,正想开口,没想到身边的人已经走了过去。


    方知漓的身边落下一道阴影,朱闵拿了一罐酿好的果酒和大家分享,在场有人对酒很感兴趣,就聊起了不远处的那一排酒。


    “其中那两罐青梅的,就是这位美女酿的。”


    “哇方总监,你还会酿酒?”


    小周习惯了叫她方总监,方知漓也没纠正他,回道,“第一次酿,还不确定怎么样呢。”


    “但朱闵酿的不错,你可以尝尝。”


    小周很给面子,“真的蛮不错的,如果可以还挺想带点回去。”


    朱闵立刻热情地和小周聊,方知漓本想去夹边上的菠菜,余光扫到男人放下酒杯,她忍不住好奇地问了一嘴,“你觉得怎么样?”


    朱闵确实挺会酿酒的,但毫不意外,男人只是挑剔地评价:“一般。”


    方知漓翻了个白眼:“真难伺候。”


    孟嘉珩没怎么动筷,扫了她一眼,嘲讽道:“只是客观评价,都觉得心疼了?”


    方知漓也懒得琢磨他话里的深意,单纯不想听他说话,咬了口蔬菜,“闭嘴吧,别让我没胃口,今天也不想和你吵架。”


    “”


    孟嘉珩是不吵了,但她要夹什么,都会被他先一步夹走。


    “你幼不幼稚!”


    孟嘉珩触及她愤愤恼怒的目光,心情极好地笑了,“手短,怪谁?”


    她再一次恶毒诅咒,“你真的去死吧。”


    他悠悠地夺走一颗丸子,“死之前一定拉你同归于尽。”


    “”


    厉羽就坐在两人的不远处,将他们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阚思思担心地看着她,厉羽摇头,不知喝了多少,喉中的涩意愈深。


    阚思思酒量不佳,醉得不省人事,厉羽一个人扶她上楼有些吃力,方知漓过去帮忙,等把人送到房间,刚想走,身后的人叫住她。


    厉羽蜷着手,匆匆打开行李箱,手里拿着一包喜糖。


    她艰涩地咽了咽喉咙,将喜糖递了过去,“我要结婚了,喜帖你应该不会收,不介意的话,喜糖可以收下吗?”


    方知漓愣了下,没有拒绝,“谢谢。”


    厉羽鼓起勇气问,“我们可以谈谈吗?”


    方知漓看了眼沉睡的阚思思,“去外面?”


    “好。”


    两人走出民宿,坐在大院的秋千上,依稀还能听到里头人的交谈玩闹的动静。


    “其实我早就料到会和别人联姻。”


    厉羽的声音有些低落,方知漓望着地面的影子,“温临泽什么都没做?”


    厉羽愣了下,“他也没办法,生在我们这种家庭,都是注定的。”


    “但你是怎么知道”


    她嗫嚅着,方知漓只是扯了下唇,温临泽频频针对她,从来都因为他喜欢厉羽——


    而厉羽,喜欢孟嘉珩。


    喜欢的人爱而不得,自己又懦弱不肯争取,于是开始针对另一个人。


    所以方知漓总觉得他们虚伪。


    厉羽讷讷的,沉默两秒,低下头道歉:“对不起。”


    她承认,她是知道,温临泽是为了她才针对方知漓的。


    只是她装傻,坦然接受别人为她冲锋陷阵。


    方知漓笑了笑,“虽然不知道你是真心的,还是别的原因,但我实话实说,我不需要你们的道歉。”


    因为她的话,厉羽脸色煞白。


    方知漓看向她,“因为你们真的不重要。”


    而且,厉羽当年对她的确没做过什么,但她的旁观,她的纵容默认,也一样在围剿她。


    她没有那么善良,会宽恕霸凌过她的人,如果是温临泽,她可以一巴掌甩过去,但对厉羽,她真的没太深切的恨意。


    厉羽低着头,温临泽这段时间,因为孟嘉珩过得不好,原本想求方知漓帮忙的话,在这一刻怎么也说不出口。


    方知漓见她没什么想说的了,正打算离开,厉羽再一次喊住她——


    “但我当年说的话,是真的。”


    所有人都觉得,孟嘉珩厌恶方知漓,只有她发现,每当方知漓出现,男生的眼里都会掠起笑意。


    也只有在她面前,他才会低下高高在上的头颅,顽劣地逗她。


    明知如此,她还是鼓起勇气去和孟嘉珩表白,他拒绝得毫不留情面。


    在那一刻,厉羽就知道这场暗恋的结局,答应父母愿意出国。


    在走之前,她找到了方知漓——


    “虽然很不甘心,但我希望你和他能得偿所愿。”


    或许她无数次嫉妒过方知漓,可在那一刻,她的眼泪是咸涩的,心脏是疼的,笑容是强撑的,祝福却是真的:“能够互相喜欢,已经是一件很幸运的事了。”


    “方知漓,我真羡慕你,所以,希望你们能幸福啊。”


    她本以为他们会一直在一起,却没想到回国后,得到的却是他们分开的消息。


    而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依旧是路人甲,旁观他们的重逢,旁观他为她出头,看到他这样高傲的人,纡尊降贵来到偏远的民宿,看着他顽劣地和她抢吃的。


    “你会重新和他在一起吗?”


    厉羽的双眼里有碎碎的水光,方知漓愣了下,抬眼望向那遥不可及的月光,空气静默半晌。


    “互相喜欢,也不代表合适。”


    “厉羽。”她收回视线,清眸中一片平静,“我就不祝你新婚快乐了,但希望你能自由。”


    所有的执念,好像在这个夜晚得到瓦解。


    厉羽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脸哭泣,不知是在难过自己即将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还是愧疚这些年利用温临泽,又或者是这场无疾而终的暗恋。


    方知漓没有安慰她,只留下一包纸巾。


    她折回民宿,却看到男人倚在门口,两指衔着一根烟,不知站了多久,黑漆漆的瞳底是望不见尽头的凉薄。


    “让一让。”


    她没有问他是否听到什么,他也什么都没说,侧身让她进去。


    朱闵嚷嚷着让她一起玩,方知漓拒绝了,回到房间洗澡,吹头发的时候,忽地视线陷入昏暗,停电了。


    本想给朱闵发消息,后知后觉地想起吃饭的时候手机放楼下充电,忘拿上楼了。


    她披了一件外套打算下去找人,才刚走出房间,脚不知撞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随着一声尖锐短促的嗲叫,方知漓一个踉跄,就要摔倒之际,慌张的手随着求生欲猛地抓住了什么——


    因为轻微夜盲,她瞧不清面前人的模样。


    只是顺着强硬的力道,她被那人反客为主地勾住了腰,鼻尖撞到硬朗的胸膛,熟悉的酒香使她懵了下,想到那一瞬间疑似猫的叫声,她放弃挣扎,迟疑地问——


    “是朱闵吗?”——


    作者有话说:来啦,小红包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