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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第三十一页


    “你以为我想要吗?”


    原本,是想问她是不是被吓到了,可是触及她厌恶的,憎恨的目光,他的一颗心如同被她绞住,他不会让自己一个人痛,力道重的似是要碾碎她下颌,狠戾地逼她抬起脸,逼她看向自己——


    “你非要这样刺激我是不是?你到底有没有心?”


    她挣脱不开他的桎梏,试图将情绪压下去,但面对可能怀孕的茫然无措,一个人拿着单子等待结果的焦虑与恐惧,以及这段时间的压力,通通在这一刻爆发,绷了许久的弦就这么猛地断裂——


    “你不是早就知道我没有心吗?”


    她情绪崩溃,几乎是歇斯底里:“我都说了我们别再有联系了,我都已经把你的自尊踩在脚底下了,我都这么赶你走了,你到底为什么又要回来!为什么又有徘徊在我的世界里!”


    “你是不是真的贱——”


    属于男人的气息强势袭来,她呜咽着,拼命挣扎,狠狠地咬了下去,他却始终没有放开她,甚至十指挤入她的指缝紧密相扣,攫取得更加深入,几乎是和她在这个吻中溺亡,纠缠的唇齿间弥漫着铁锈般的血腥味,直至——


    有咸涩的,滚烫的泪水浸湿相贴的唇,令他的心脏,仿佛都被烫到了。


    “啪!”


    她几乎是用尽了全力,他没有去碰脸和唇上的伤,阴郁冷沉的目光盯着她通红的眼眸,碎碎的水痕似是盈满了委屈与恨意。


    她没有去擦眼泪,后怕的情绪汹涌反噬而来,令她理智尽失,声音都还在颤着,“你知不知道我以为怀孕的时候,有多害怕?”


    “难道你是想让我做单亲妈妈?”


    “那就结婚!”


    他沉沉打断她的话,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压下胸腔翻涌的情绪,喉结上下一滚,伸手,想要去擦拭她的眼泪:“方知漓,我们结——”


    “我不可能和你结婚。”


    她漠然地偏头避开他的动作,滚烫的眼泪滑落,砸到了他的指尖,却仿佛一同浸湿了他的心脏,全身的血液都彻底冷了下去。


    “你明知道婚姻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我不会和你在一起,不会和你结婚,包括孩子。”


    孟嘉珩指尖一颤,将冲动压了下去,寒若冰霜地看着她:“就算这只是个假设。”


    “是,就算是假设,也不可能。”


    她回答得毫不犹豫,孟嘉珩掠起凉薄的笑意,强硬地抬起她的脸,指腹极重抚去她湿热的眼泪,看着她那双倔强的,又让他恨到骨子里的眼睛,不知是在嘲讽她,还是嘲讽自己:“真可怜。”


    “你有什么好可怜的。”


    她冷漠对上他晦涩幽沉的目光,“我早就说过,你的人生是璀璨的,而我不一样。”


    “我好不容易逃出来,好不容易走到现在的地步,难道就要毁了吗?那我的未来怎么办?我的人生怎么办?!”


    “为什么你觉得我一定会让你生下来,而不是尊重你的选择?你又在用你的假设推开我,如果——”


    厉声的反问令两人陷入沉沉僵局,他喉结上下一滚,竭力克制接近失控的情绪,“如果真到了那个地步,至少该让我陪着你。”


    “我不需要!”方知漓双眼通红,声音发颤充满了怨恨:“这一切难道都不是因为你吗?如果不是因为你的出现根本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她的话,令他的一颗心彻底跌入冷寂,松开手,望着她的眼里毫无温度:“就这么恶心我。”


    “是!你说你恨我,我也一样的,我真是恨死你了!你一出现,就让我失控,就让我的人生偏离轨道。”


    “我们本就不是同一条路上的人你到底明不明白!我想要好聚好散,你不愿意,那你还想要我怎么样?!”


    她再没有平日的冷静疏离,歇斯底里的,仿佛要与他同归于尽。


    他就这么任由她发泄般的推打,不反抗,直至她身体脱力,倒在他身上,崩溃后怕的哽咽不断绞住他的心脏,他所有的骄傲、愠怒,都因为她的眼泪彻底消散。


    过了很久,气氛逼仄的车内响起他平静的回答——


    “因为你过得不好。”


    不似几分钟前的针锋相对,他将她怔愣的模样尽收眼底,却再没有那傲慢的刻薄,只是轻轻拂去她的眼泪,声音很轻很轻:“为什么要让自己这么累。”


    ——你为什么要出现。


    ——因为你过得不好。


    方知漓因为他的话心脏猛地一颤,呼吸似乎被堵住,避开他的视线,可泪珠盈睫,湿漉漉的眼泪就这么砸了下来,她竭力克制声音里的颤意:“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我很好。”


    “是么。”


    他平静的两个字,令方知漓心底涌上不安,她用手背擦了下眼泪,下意识地想要推门逃离,却后知后觉地想起,他将车门锁住了。


    “那你为什么要发这些?”


    方知漓僵硬两秒,她木讷地回过头,瞳底划过刺眼冷白的光线,看到手机上的内容,她睫羽轻颤,连呼吸都滞了一拍。


    “手机一直在你这。”


    她没有看他,只是觉得眼睛被手机的光线刺得很疼,一颗心如坠冰窖,茫然、愤怒、惶恐、不安不断交织,蜷紧手,像只竖起了全身防备的刺猬,潜意识地想要激怒他:“所以呢?”


    她每说一句话,就如同咽下尖锐的碎片,“你是想嘲笑我吗?嘲笑我信誓旦旦地离开,却过得这么狼狈,这么惨。”


    “如果是这样,我认。”


    想象中的嘲讽并没有出现,他只是静静看着她,晦涩的眼底是令她怯懦的,不敢面对的浓烈汹涌,她下意识地避开他的视线,却被人抬起下颌看向他,清眸里的惶恐被他看得一清二楚,她干涩的唇翕动,想要说话,却被人勾着腰,强势地抱到了他的腿上,不容挣脱。


    “你——”


    “嘴这么硬。”他打断她的话,声音很淡:“可你的眼泪,真的很咸,知道吗?”


    因为一件乌龙的怀孕,就压垮了方知漓强撑的所有情绪,她想要他放手,却听见他说:“如果我们迟早会闹成这样,那你当年晕倒,我不会走。”


    方知漓因为他的话大脑嗡的一声,脑海中那捉不住的记忆就这么忽然清晰,触及她错愕的视线,孟嘉珩喉咙上下一滚,耐心拂去她的眼泪,嗓音不温不淡的,漆浓晦涩的黑眸却如骇浪将她席卷:“也不该放你走。”


    她的离开并没有让孟嘉珩停下自己的脚步,出国后,他依旧命人看守方家,不允许任何人踏入。


    却没有打探过她的消息。


    他唯一带走的,是她遗落在别墅的手机。


    那几年,他没有刻意去想她,他有自己的尊严与高傲,被她那样践踏后,还没有贱到依旧对她念念不忘——


    直至有次他的公寓进了小偷,向来理智的人,第一次在管家面前发了火。


    他唯一在意有没有丢的东西,只是她的手机。


    那只破旧的,一同被她丢弃的手机,幸好找了回来。


    许久没开机,手机已经非常迟钝。


    他花了大心思修好手机,也将里头的内容来来回回看过许多次。


    好几个夜里,他点进她曾经的社交账号,瞳孔似乎被冷白的光刺到,就连心脏也涌上密密麻麻的痛意——


    他真是想问问她,问问这个骗子,为什么总是这样口是心非。


    为什么手机里,只把他的联系方式置顶。


    为什么存有偷拍他的照片。


    为什么有很多没发出去的草稿内容,而里面全是他的名字。


    为什么会把他发给她的解题过程全都保存下来。


    为什么用他的生日作为解锁密码。


    在看到那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时,孟嘉珩心里顿时有预感——这个号码来自她。


    也是那时,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她离开已经两年了。


    他也终于发现,为什么那两年,他会觉得日子如此孤独无趣——


    只是因为她不在。


    他没有回那条短信,他怕他回了以后,她会再一次消失。


    她或许也以为,这个号码真的被人遗弃了,断断续续的,时不时地会发消息过来。


    像是在诉说心事,她发的内容,大多数是丧气的,低落的。


    【雪好大,我没有带伞。】


    【为什么要克扣我的工资。】


    【我一点都不开心。】


    【回家的时候妈妈不在,我以为她又自杀了。】


    【我又暴食了,胃好难受。】


    曾经的她,总是张牙舞爪,野蛮带刺地生长,从来不会展现脆弱的一面。


    他沉默地看,却又忍不住想,她这个笨蛋,居然把自己弄成这样子。


    他还是让人打探了她的消息,却始终没有回国,没有出现在她的世界里。


    她发短信的频率并不固定,但只要有消息了,孟嘉珩就知道,她心情不好,她受委屈了。


    就这么过了两年,她长时间没有发消息过来,他会失望,也会松一口气,起码这意味着,她过得很好——


    他很少做梦,也从来不相信,梦能意味着什么。


    可那天,他梦到她过得一点都不好,她瘦了很多,似是枯萎,连哭都不会哭。


    他猛地惊醒,如同溺海的窒息感却始终没有消失。


    那是他第一次抽烟,寂寥的夜里,他看着她曾经发来的每一条消息,一根接着一根。


    他掸着烟灰,忽然心想,回去看看吧,去看看她。


    他不是想她了,他只是想看看她现在过得有多么落魄,随后出现在她面前,嘲讽她——


    “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吗?”


    “方知漓,你后不后悔?”


    他出现在她的城市,高傲地站在她看不到的角落,心想,只要你回头,只要你看到我,只要你主动和我说一句话,我就原谅你。


    但她没有。


    她平静的,似是不会摇曳的枯枝,死寂毫无波澜的湖,始终没有发现他。


    他就这么冷漠地窥探她的生活许久,直到有一天,她再次发来了消息——


    【死亡其实并不可怕,对不对。】


    猩红的光点烫到了他的手,他失控驱车来到她住的地方,望着那扇亮起的灯,冲动地跑上楼,气息不稳按了门铃,却在有人开门时,他躲到了角落。


    他看到了她。


    她还好好的。


    直至她关上门回屋,他背靠着脏破的墙,整个人笼在昏沉的阴影处,闭着眼,劫后余生般喘着气,可一低头,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


    他自嘲地扯了下唇,他没想到自己会胆子这么小,怕她会生气,怕看到她厌恶的模样。


    马拉松比赛,她忽然摔倒。


    他挤开围过来的人群,看到她手臂擦破了皮,流着血,整个人却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将人背了起来,沉声的,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她的名字,直到,有湿热的眼泪砸了下来,令他似是被滞住了呼吸。


    方知漓已经不记得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只记得,生活的压力让她喘不过气,她真的很累很累。


    她不能让妈妈担心,找不到人倾诉,于是找到了以前的自己,她发着短信,对着那个被她遗弃的号码诉说心事。


    摔倒的时候,她头晕目眩,全身失力,睁不开眼睛,什么也听不清,有一刻,她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要死了。


    原来人真的会因为疲惫离开。


    她不知道是谁将她背起来的,面对死亡,再也无法压抑心底汹涌的情绪,大脑浑浑沌沌的,如同说着遗言般喃喃——


    “好疼,我的手好疼,我也好累”


    她闭着眼,滚烫的泪珠却不断往下砸,砸到他惶恐地收紧了力道,仿佛她就要消失。


    “我其实,一点都不坚强我好想停下来休息,可是如果我走了,妈妈怎么办,还有灵灵,她对我那么好,她会不会哭”


    “但我但我真的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她疲惫至极,断断续续的,声音很轻很轻,似乎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却怎么也睁不开眼,整个人不断往下坠,仿佛,她真的要死了。


    “如果我死了,请你告诉我妈妈,让她别哭。还有灵灵,她一定、一定会难过的,但我不值得,我不是一个很好的朋友。”


    她在乎的人不多,眼泪忽然掉得很凶,碎碎的呜咽不断溢出来,艰难至极地说出了最后一个名字:“还有还有,孟嘉珩。”


    他脚步顿住,感受到她滚烫的泪珠似乎砸到了他的心脏,他所有的怨恨,都在那一刻化为了后悔,轻声地回答她:“我在。漓漓,我在。”


    她却什么也听不见,意识不清地靠着他,愧疚的哭腔怎么也止不住:“对不起,我不该伤害你的”


    “我不是故意利用你的”


    “我还骗了你,我其实,一点都不想推开你。”她仿佛痛苦到快要喘不过气,低迷而难过地喃喃:“我喜欢你的我是真的,真的想要和你在一起的可是我还是伤害你了。”


    除了小时候在医院,孟嘉珩从没见她这么哭过,他被她的眼泪灼烧到心疼,汹涌的悔意吞噬理智,他开始后悔,不该和她质气的,轻声哄着:“我没有生你的气,漓漓,别哭。”


    可她却什么也听不见,只是艰难的,哽咽着,一遍又一遍地说对不起


    车内弥漫着低迷窒息的沉闷感,方知漓干涩的唇一动,没有看他,咽下喉中的涩意,艰难至极地开口:“所以,后来我抽中奖金,也是你安排的?”


    他的目光,始终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没有否认,就这么淡淡嗯了声。


    方知漓死死咬着牙,想要将泪意咽回去,“可你还是走了,不是吗?”


    她把自己打造的冷心冷血,不允许自己为他动容,不允许自己贪念,想要激怒他,让他再一次失望,再一次走——


    “因为你后来说,喜欢我,很痛苦。”


    方知漓浑身一滞,孟嘉珩没有骗她,这话,是她说的。


    喜欢是真的,让她痛苦也是真的。


    他这辈子,从来没放弃过什么东西,向来是他看不上的,喜欢的,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


    但是面对她,他选择了放手——


    两次。


    比起得到,他更想让她开心点。


    如果他的离开真的能让她过得好,他心甘情愿放手。


    但他第一次放手,看到的是她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他告诉自己,最后一次。


    可过去了那么多年,在酒店套房里,看到她眼尾泛红的一刹那,他就后悔了。


    她过得不好,他根本不应该放手。


    他们就该一起痛苦,就算每天吵架,就算她再用刻薄尖锐的话去激怒他,他也不该听她的话。


    他们,就应该一辈子纠缠在一起。


    方知漓眼睛涌上刺痛,她情绪依旧低迷,逼自己用冷然的语气说:“可我还是一样的答案。”


    “我不需要你像一个救世主一样来拯救我,我说喜欢,那只是年纪小太懵懂,那种青涩的感情,或许我根本——”


    “我没有想拯救你。”


    他没有想象中的怒意,只是冷静打断她的话。


    “或许从前我会听信你的话,以为你不喜欢我,可我现在十分确定,你很爱我。”


    “我没有。”


    “你说你最开始是故意靠近我的,想利用我,你厌恶人际交往,可每一次,你第一个想到的人都是我。”


    “你对待别人小心翼翼,在我面前却张牙舞爪。”


    “还有我生日的那个晚上,你以为我没发现吗?你的心跳很快,你抱我抱得很紧,你也很想亲我——”


    方知漓因为他罗列的证据心跳一滞,不经过大脑地蹦出一句话:“我只是第一次和男生有接触,如果是别人——”


    却忽地被他抬起下颌,他盯着她紧抿的红唇,冷然地打断她:“还嘴硬是吧,行——”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他的指腹狠摁她的唇,逼她张开,极为强势地撬开探了进去,将她的呼吸掠夺彻底。


    不同于刚才的撕咬,这一次的吻,汹涌炽热,黏腻缱绻的纠缠令她头皮发麻,再加上本就哭过、崩溃过一场,她大脑发昏,感受到他的手抚住了她的下颌,逐渐往后,轻轻摩挲着她发烫的耳朵,插/入她的长发中,最后,扣住她的后颈。


    迷迷糊糊的,她哭太久,情绪又经过一次崩溃,大脑不太清醒,不知何时开始无意识地回吻他,不断吞咽,心跳咚咚沸腾,他却忽然咬了她一下:“你讨厌和别人肢体接触。”


    似乎在极为不讲理的,将她那颗胆怯的,撒着谎的心给剜了出来,逼她看清楚自己到底是在为谁雀跃,清楚自己的欲/念到底是为谁而起。


    “你更不会让别人这么亲你。”


    他每说一句,都重重吮她。


    方知漓气息很乱,因为哭过,她呼吸被堵住,招架不住地往后退去,十指相扣的手却被他顺势往后抵住了车窗,她被迫仰着下颌,他却根本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看着她陷入情动的模样,气息纠缠,逼她承认——


    “你只会和我接吻,只会为我心动,只会爱我。”


    这个吻接了很久,久到她觉得自己有些缺氧。


    黏腻的暧昧抽丝剥茧般蔓延开来,方知漓在沉默中整理好自己的胸衣,她偏头,车窗倒映着她还未平复的情动模样。


    “我们——”


    “别说。”


    她倏地打断他的话,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如今,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没有尖锐的冷意,唇瓣翕动,只是很轻地说:“让我再好好想想,行吗?”


    孟嘉珩沉默地看着她许久,在她想要推开车门离开时,冷声开口:“我和你之间,从来都只有一个答案。”


    方知漓没有回头,攥紧了手:“我的答案也是一样的。”


    “喜欢不代表一定会在一起。”


    两人就这么僵持许久,车门解锁。


    他将手机还给了她,只是在她离开前,淡漠至极:“我知道你在怕什么。”


    “但漓漓,我也明确地告诉你,我和你早就纠缠在一起了。”


    “别再想逃。”-


    回到家,方知漓先把外婆他们的照片传到了自己手机上。


    郝淑雪原本以为没希望了,顿时红了眼睛。


    安慰好她,方知漓回到房间,重新点进旧手机。


    原本以为曾经的一切会在记忆中淡化,却没想到看着每一条聊天记录,她的脑海里都会浮现她当时的心情。


    雀跃的,恼怒的,疑惑的,都是因他而起。


    原来她早就,彻彻底底被他看穿。


    她自嘲地扯了下唇,手指滑动着信息的内容,目光,却忽然顿在他的名字上。


    【以前不是爱打雪仗吗?怎么,现在没人陪你一起了?是不是后悔甩了我。】


    【都克扣你工资了,还要继续做下去?要不要回来,你想要的都会有。】


    【为什么不开心?】


    【那你呢,你是不是很累。】


    【连照顾自己都不会了吗?】


    【我这么恨你,你必须把自己照顾好。】


    她几乎瞬间意识到,这每一条,都是在回答着她发到手机里的短信。


    而最后一条定格在七个月前——


    【你过得好不好。】


    【我好想你。】


    那是谭灵婚礼的前一天。


    眼泪猝不及防地砸在手机的屏幕上,她的心钝钝的,整个人陷入茫然与无措。


    他在无人知晓的地方,陪伴她,帮助她,说想念她。


    但她却从来没有回应过。


    第32章 第三十二页


    大学的那四年,方知漓从来没有刻意回想过。


    那段日子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回忆,除了疲惫,就是麻木。


    她明白,自己应该和以前一样,冷漠的,心狠地推开他,伤害他。


    可在车里,她像是没有一根刺,光秃秃毫无攻击力的仙人掌,可怜又可笑。


    一些事情她逃避了很久,就连自己都骗到了。


    可他强势地将所有感情袒露,尖锐地剜开她不堪一击的伪装,让她看到自己的心有多可怜,就连喜欢,都不愿意承认。


    她忽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的感情,冷硬像块石头般的心,仿佛骤然被扔到了深不见底的渊海中,更多的,是迷茫,是惶恐。


    这段时间,她几乎没有去工作室,总是往外地跑去出差,明目张胆地躲着人。


    孟嘉珩发出去的消息没得到回复,就知道了她的想法。


    他也格外直接:【五分钟不回我消息,今天酒店见。】


    方知漓顿了两秒,毫不犹豫地将人拉黑。


    她是在躲着他,但她讨厌被人威胁。


    但她没想到,他是来真的。


    从工厂回来,洗完澡,她收到康骏发的消息。


    康骏:【我遇到周助理了,他请我吃宵夜,要给你带点不?】


    隔开五分钟:【卧槽!孟总也来了,果然和小周说的一样冰块脸。】


    方知漓拧着眉,康骏入职这段时间,也算是打破了她的偏见,各方面表现都不错。


    她不知是巧合,还是他故意的,想到他极为不讲理的性子,将人放出来,主动发了条消息:【你别为难康骏。】


    孟嘉珩:【加我回来,就是为了他?】


    隔着屏幕,方知漓仿佛都能想到他是如何冷着脸气笑不爽的模样。


    她原本可以事不关己直接睡觉,但翻了翻去毫无睡意,认命地披上外套去找他们。


    但到的时候,一个人也没有。


    她只好折回去,却遇到了捧着烤红薯的康骏。


    “不是遇到小周了吗?他们人呢?”


    她不经意地问着,康骏像第一次吃烤番薯似的,烫得龇牙咧嘴,却又好吃到跺脚,嘴里含糊地叽里咕噜一堆,方知漓没听清,拧着眉:“说清楚点。”


    “”


    他撇了撇嘴,咽下烤番薯,没有回答,而是先以下犯上地吐槽了一句:“你怎么和孟嘉珩一样凶。”


    随后仰头,故作矫情地哀叹:“在另一边的小周啊,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样饱受折磨。”


    “”


    方知漓觉得自己最近的脾气真是太好了,白了他一眼:“有病是不是?你少和小周聊天。”


    “嘿!”他忽然一笑:“孟总又和你说了一样的话,他让小周少和我接近。”


    方知漓沉默片刻:“小周这都和你说?”


    他傲娇地嗯了声:“我俩现在可是革命战友,都是命苦打工人。”


    “”


    康骏吃完最后一口烤红薯,愤愤地说:“不过我觉得孟总对我有偏见,为什么要让小周少和我接近啊?我明明这么善良聪明热情大方帅气!”


    方知漓扯了下唇,想到某人那眼高于顶,谁都看不起的傲慢模样,扯了下唇,心里大概猜到了原因,却没有回答康骏。


    “你还没说他们去哪了?”


    她将话题拽了回来,康骏哦哦两声:“他们临时有个会议,就先走了。”


    方知漓垂下眼睫,“孟嘉珩怎么会出现在那?”


    “我不知道啊。”康骏挠头:“小周和他打了个电话,说和我在夜宵,他就亲自过来喊小周去开会。”


    说着,他悄悄瞥着她,暗示道:“你看看,有的老板亲自喊员工开会,而有的老板——”


    他啧啧两声没说完,方知漓凉凉扫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那起床要不要我叫你啊?”


    “那倒不用。”他嘿嘿一笑,方知漓冷冷道:“我只是来看看你有没有被红薯噎死,噎死的话还算工伤,这我多亏。”


    康骏憋屈的说不出一句话来,方知漓也懒得理他了,回到房间,她看着手机,想了想,还是没回孟嘉珩的消息。


    却没想到半夜接到了他的电话。


    她迷迷糊糊的,压根没看是谁,说了声你好,随后听见了一声冷笑:“方知漓,你怎么能睡得这么好?”


    “”


    在确定是他的号码后,被吵醒的烦躁胜过了那迷茫逃避的心,闭着眼脑袋很不清醒,嘴巴却已经骂出了声:“大半夜给人打电话,你是不是有病!”


    骂完,她再次沉沉睡去。


    翌日醒来,看着手机里那不足一分钟的通话记录,她清晰记起自己骂了他什么。


    其实这样的状况以前也发生过几次,只不过大部分时候是她去骚扰他,深更半夜,男生克制着被吵醒的戾气:“不睡觉就去做几套卷子。”


    听见他的声音,她冷眼看着身上新被打出来的伤口,很不讲理地说:“不会做。”


    他那头传来窸窣的动静,就当她以为他会挂了电话,或者生气骂人时,他嗓音依旧沙哑:“哪题不会?教你。”


    他晚上没有计较,但到了第二天,就会找她的事儿,原本想掐她后颈的手,触及可怖的伤口,动作一顿,改为恶狠狠地敲了她的脑袋,“昨晚发什么疯?”


    她含糊敷衍,他只是说再有下次试试。


    方知漓总以为他在她的世界里只占据了一小部分的位置,但细细回想,每一个记忆点里都有他存在过的痕迹。


    她低垂的眼睫敛下了一小片阴影,没有给他发消息,却也没有再将人拉黑。


    之后的一段时间,根本不需要方知漓刻意躲避,他也很忙,两人几乎没见过。


    但偶尔会在微信上聊,大多是他发了消息过来,不冷不热,没有问什么特别的事,基本都是日常——


    就仿佛,他们从没有闹崩过,也从来没有吵交过。


    新年快到,郝淑雪说:“邀请你的同事来家里吃顿饭吧。”


    方知漓下意识地想拒绝:“哪有和同事一起过新年的。”


    “还瞒着我啊?”


    郝淑雪摸着她的脑袋,心疼道:“被裁员了为什么不和我说?”


    方知漓讷讷的:“你怎么知道的?”


    那段时间,她虽然每天出门,佯装毫无异常的模样,但郝淑雪已经不像从前那样总是会忽视女儿了,她不敢问,于是去问了朱闵。


    朱闵没有直说,后来她去做志愿的时候,遇到了庄敏,才知道方知漓被裁员,而如今扛着压力在创业。


    “庄敏帮过你这么多,还是要好好谢谢她。”


    方知漓的确有这个想法,她问了庄敏,对方也很爽快地答应了。


    除此之外,朱闵正好回来过年,他还带着楠楠,直接厚着脸皮来蹭了顿饭。


    “楠楠怎么也过来了?”


    大家给小姑娘送了红包,还说了一堆祝福词,或许是第一次收红包,第一次感受到这么多的温暖,楠楠眼眶红红的。


    “我骗他爸妈说,要来见慈善资助人,她爸妈巴不得楠楠离开。”


    方知漓颔首:“这个借口确实不错。”


    “谁说这是借口了。”朱闵夹了一颗花生米,“我是真的打算带她去见见孟总的。”


    方知漓愣了下:“为什么?”


    “楠楠自己想见他的,说是想谢谢叔叔。”


    朱闵瞥了一眼乖乖和郝淑雪说话的楠楠,想起什么:“对了,我没孟总电话。”


    “”


    他毫不客气,嘿嘿一笑:“你和孟总认识,帮我邀请下呗。”


    方知漓没答应,移开视线:“我把他名片给你,你自己说。”


    朱闵想了想:“也行。”


    “你和孟总关系不一般?”


    吃完饭,庄敏问她。


    方知漓微微一顿,只是说:“认识而已。”


    庄敏显然已经听朱闵说过全部的事了,笑了笑:“我和孟总打过交道,他这人手段高明,又不近人情,不像是会亲自去资助地考察的。”


    方知漓意识到她话里的意思,“谁知道呢。”


    庄敏意味深长地睨了她一眼:“现在我倒是开始怀疑,怎么我们的工作室,刚刚好就在华科对面,还恰好在外包摄影部的楼下。”


    “”


    方知漓装听不懂:“这不是您找好的地方嘛。”


    庄敏嗔了她一眼:“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具体有什么关系,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要影响到工作。”


    “我当然明白。”


    她说。


    任何事情,都不能影响到她赚钱。


    楠楠一个女孩子住朱闵那不方便,留在了方知漓这。


    陪小姑娘写完作业,朱闵给她发了消息:【他根本不通过我的好友申请啊!】


    方知漓点开他发来的截图,一共申请了好几次,每一次都被拒绝。


    就连最后一次道明了身份,他也没通过。


    【我问他吧。】


    退出朱闵的聊天框,她给孟嘉珩发了微信,直到洗完澡,他才回了过来——


    【不认识。】


    方知漓有点揣摩不出来这是真话,还是说他是故意的。


    她疑惑的时候,他又发了消息过来:【你随便把我的微信给不相关的人?】


    “”


    她沉默一瞬,干巴巴地忽略这个话题:【那你去吗?】


    孟嘉珩:【又把我招之即来挥之即去?谁邀请我都得去?】


    “”


    想到楠楠昨天晚上还期盼着要和孟嘉珩好好道谢,她还是妥协道:【我和你道歉,你去吧,行吗?】


    孟嘉珩还是那句话:【我没有和不熟的人一起用餐的习惯。】


    方知漓拧着眉:【那您说,怎么样可以答应。】


    孟嘉珩:【和我说对不起。】


    她面无表情地发了三个字:【对不起。】


    孟嘉珩:【没诚意。】


    “”


    她的好脾气只维持了一分钟,让他滚。


    他似是早料到她会这样,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方知漓拒绝了两次,接起的时候,听到电话里的人嗓音低磁,“服个软就这么难?”


    两人心照不宣,知道他说的不只是把微信给别人这件事。


    但她装作不知道,只是硬邦邦又阴阳怪气地问:“那您还想怎么样?要我跪下求你吗?”


    “你会跪?”


    “我会先把你的腿打折。”


    “这么狠心?”他似乎完全没生气,还反问:“腿断了,还怎么请我吃饭?”


    方知漓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变了脸色:“你答应了?”


    “没有。”


    “”


    在她骂人前,他悠悠地说:“被人骗的感觉好受吗?”


    方知漓指尖掐进手心:“这事对我来说又不重要,我只是看在楠楠和朱闵的份上来问你的,你爱去不去。”


    电话里的人溢出了很淡的轻笑:“方知漓,你的嘴是不是只有在接吻的时候是软的?”


    “”


    她完全没想到他会忽然说出这么轻挑的一句话,愣了半晌,冷冷扔下一句神经就掐断了电话。


    孟嘉珩看着聊天界面,唇角轻轻扯了下,随后,通过了朱闵的好友申请-


    他出现的时候,方知漓发现自己没有任何的惊讶。


    男人气态清高又矜傲,她只一眼就收回视线,耐心听着楠楠说话。


    之前在民宿,楠楠没有见过他,此时看到男人面色寡淡,疏离又高傲的模样,忽然有点发怵,她站到孟嘉珩面前,实在太紧张了,感谢的话就这么卡壳。


    方知漓拧眉看着毫无笑意的男人,桌下的腿忍不住一动,脚尖轻轻踢了他一下——


    男人掀起眼皮,依旧双手环抱的清傲姿态,下颌微扬,睥睨淡漠的眼里勾着意味不明的深邃,抽丝剥茧般蔓延开来,一瞬不瞬地缠住她的视线,眉梢一抬,似是没懂她什么意思。


    朱闵没察觉到桌下的动静,他站起身来到楠楠身边,哄着小姑娘:“叔叔人很好的,不是想亲口说谢谢吗?”


    因为他忽然的动作,方知漓心一惊,下意识地要收回脚,小腿处却忽地被人轻轻蹭了下,掠起微妙的,暧昧的酥麻,连带着她蜷紧的手心都泛着密密的轻痒。


    她不由瞪了他一眼,男人压根没把她的威胁放在眼里,依旧那矜贵清傲的气态,好整以暇地接住她的视线,直至楠楠轻声喊他叔叔。


    他垂眼,看着拘谨站在面前的女孩,没有如朱闵那样亲昵,只是淡淡嗯了声。


    方知漓红唇翕动,忍着没说话,楠楠深呼了一口气,字正腔圆,认认真真地说了一大串感谢的话,最后,猛地鞠躬——


    “叔叔,您是好人,我长大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因为用力过猛,她的马尾辫随着动作直接甩到了他搭着膝盖的手,他轻轻蹙了下眉,楠楠悄咪咪看了他一眼,瞥到男人淡漠的脸色,她心一紧,可怜巴巴地看向方知漓——


    孟嘉珩的小腿又被踢了下。


    但这次作案的人飞快缩了回去。


    他指尖一动,没有看她,而是看向楠楠,依旧没有太过热情:“不用报答我,能对得起自己就行。”


    虽然有点冷淡,朱闵却松了一口气。领着楠楠回到座位,孟嘉珩不动声色地扫了眼某人,唇角很轻地牵了下。


    这顿饭比想象中的要和谐,大部分是时候是朱闵在活跃气氛,楠楠也渐渐没那么拘谨。


    只不过孟嘉珩实在太忙了,总是有工作电话进来。


    他再回来的时候,三个人在讨论小猫的事情,和谐到有些刺眼。


    朱闵的旺财生了一窝猫崽,这次带了几只给爸妈,原本想要送给方知漓的,但郝淑雪有点怕猫,最终还是算了。


    朱大爷他们毕竟年龄大了,有些事情不太懂,方知漓让他放心:“没事,有我在,疫苗什么的我也可以帮忙。”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她触上了某人冷冷的视线。


    “”


    用餐结束,楠楠再一次和孟嘉珩鞠躬道谢。


    朱闵和她要去附近的商场买点东西,方知漓没有和他们一起,等人离开后,男人寡淡的嗓音响起:“我的礼物呢?”


    她装听不懂:“什么礼物?”


    “给所有人都准备了新年礼物,就我没有?”


    刚才吃饭的时候,楠楠就提起了这件事。


    每个人,包括朱闵,包括康骏都有。


    “等等。”她打断他,“你怎么知道康骏有?你和他加上微信了?”


    孟嘉珩不屑解释:“还需要经过你的同意?”


    “”


    她百无聊赖地看着红灯的倒计时数字,过了好半晌才说:“你应该也不缺礼物。”


    这句话,在他问她要生日礼物的时候,也说过。


    但他还是一样的答案:“缺不缺是一回事,你要送我。”


    方知漓有心和他作对:“凭什么是我送你,不是你送我?”


    “你怎么知道我没准备?”


    他平淡的一句话,堵住了她所有想说的。


    “我现在就可以带着你去取礼物。”


    方知漓没看他:“我没说我要。”


    “没良心。”


    “”


    车内跌入冷寂,她受不了这样的气氛,主动询问:“你今天为什么会过来?还有,你走之前和朱闵说什么了?”


    他选择性回答后一个问题,嘲讽道:“怎么,担心他?”


    方知漓嗯了一声,“你嘴这么毒,我当然担心我的朋友。”


    “是吗?那我们接过这么多次的吻,你怎么还没被毒死?”


    “”如果不是他现在在开车,方知漓一定会动手的。


    她不说话,他便得寸进尺了,声音略带讽意:“因为你也是颗坏心的毒苹果。”


    “这么一想,我们还真是天生一对啊。”


    “对你个头。”


    方知漓瞪了他一眼,也是此时才发现,这并不是送她回去的路上。


    “去哪?”


    “拿礼物。”


    他不温不淡地撂下一句话,方知漓唇瓣翕动,偏头望向窗外:“我说过,你不用这样的。”


    他也没看她:“我也说过不会再信你说的所有,你这人永远不会说真心话。”


    “”


    方知漓心里很乱,下意识地和他作对:“你这是自我感动,我不会动容。”


    “谁要你动容了?”


    他回的,不是粤海湾,而是他的私人公寓。


    “要么跳车,要么跟我回去。”


    她这么惜命的人,根本不可能跳车的。


    方知漓难得憋屈,直至到了地方,她目光扫视了一圈,换了个话题问:“这里房价多少?”


    他垂眼扫向她,说了个数字。


    虽然早有预料,但她心里还是咯噔一坠,讷讷地哦了声。


    对于礼物,她其实不怎么在意,也忽然有些后悔跟他过来,“我送他们,是因为他们是我的朋友,我的家人,但你,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为什么要送——”


    随着推门而入“滴滴”一声,她忽然被人抵住了墙,背脊紧贴着门,没有开灯,漆黑一片中,他抬起她的下颌,却没有直接吻下来,“学不会服软是不是?”


    视线昏暗,依稀只能察觉到他的呼吸离得很近,几乎是纠缠在一起,这种若有若无的勾引让她心里生起一丝躁意。


    “凭什么我服软?我又不是非要你——”


    湿热的舌尖汹涌探了进来,他的手扣在她的后腰,几乎是完全将她禁锢的姿态,方知漓不自觉地仰着脸,漆黑一片中只剩暧昧的纠缠声,好不容易喘息的间隙,她依旧没有服软,恶意揣测他——


    “还找借口说是礼物,我看你就是想和我上/床——”


    “这么久没见,没想我算了,还激怒我,我想和你上/床是另一回事,但你也挺欠*的。”


    他撂下一句浑话,她张口的一瞬间,再度凶吻了上去。


    方知漓将他的衣领揪出了褶皱,两人跌跌撞撞的,甚至不小心撞到了茶几,水杯摔落,却无人在意,就这么跌倒沙发上,意情迷乱地亲了很久。


    亲到她觉得好麻,神经末梢依旧绷着无法抑制的兴奋与酥麻。


    靠着他喘息时,她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居然开始习惯他的吻。


    会无意识地回应他,会因为一个吻身体发软,会觉得不够,会想抱他,更会觉得很舒服。


    缓了很久,她口干舌燥的,开口时声音还有点哑:“礼物呢?快点给我,我要回去。”


    亲完就说这种话,像个没心没肺的渣女。


    “又不是我要来的,你亲就亲还动手,装什么清高?”


    一个吻,让她懒得装疏离,也没什么力气,伸手推了他一下,却忽然被他掐着腰,天旋地转间,坐在了他身上,男人嗓音沉沉——


    “知道我有多嫉妒吗?”


    房间内依旧没有开灯,她不自觉地咽了下喉咙,没懂他发什么疯:“什么?”


    他碾着她的唇,压抑了一晚上的妒意,在这一刻压根没想藏,摆明了要她明白他在意的是什么:“朱闵凭什么去你家过年?”——


    作者有话说:来迟啦,小红包掉落~


    第33章 第三十三页


    方知漓确实没想到他会斤斤计较地在意这件事,她尖锐的牙蠢蠢欲动,想要将揉弄着唇的手指咬断。


    “为什么不能带他回去?我妈以前很喜欢他,不仅如此,我也去他们家吃过年夜饭。如果有缘分的话,我们俩家还会成为亲家。”


    即使两人之间的感情已经赤.裸裸地敞开袒露,她依旧不肯位于弱势。


    才刚和他接过吻,潋滟光泽像浆果一样可爱的红唇,明明挺软的,偏偏要气他。


    他没有让她咬到手,视线沉沉,“那真是可惜了,你和他没这个缘分,但我和你有。”


    方知漓咬不到,直接伸出手,恶狠狠地掐他脖子,像是要把这段时间她迷茫的,不知该怎么面对的情绪发泄出来,一副病娇恶人作态:“那还不是你不要脸强迫的?”


    “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人,我打你,推你,骂你,你还狗皮膏药一样黏上来,我和你之间只有孽缘。”


    因为她的动作,他身体顺着力道往后一倒,仰靠着沙发,喉结上下滚动,在她手心清晰留下痕迹,就这么幽幽盯着趴在他身上的人,视线很不清白,似乎勾着若有若无的暧昧,唇角的弧度很淡:“孽缘?那你现在和我调什么情?”


    “”


    她滞住的瞬间,男人黑眸幽幽如漩涡,似是轻佻地说:“原来你喜欢这种,行,下次我就这样满足你。”


    方知漓是真的觉得他有病,面无表情地加重了力道:“调你大爷!我想杀你。”


    他溢出一声轻笑,抚在女人后腰的手往下,轻车熟路探了进去,指尖盈满润意,像个恶劣变态似的:“行啊。”


    “同归于尽前先把你办了。”


    “……”


    方知漓发现,自从那天在车里将一切袒露后,他就变了,变得更直接,依旧不可一世的模样,却也常常会说一些不符合性子的话。


    “我什么性子?”


    因为他的动作,她逐渐失力,克制着喉间的碎音,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好像本来就是这样的。


    向来不留情面,嘴毒到能气死人,傲慢刻薄,仿佛任何人在他眼里都是垃圾。


    他的冷漠只针对于那些他不在乎的,实际上,他的性子很强势,也很恶劣,会用尽手段得到想要的,也会睚眦必报不留任何余地。


    “还有,别想扯开话题,带他去你家吃饭,帮他父母,送他东西,你什么时候是这么善良的人了?怎么,真想和他在一起?”


    她瞳孔涣散片刻,不想被他发现自己陷入欢愉,闭上眼,明明指尖、背脊、头皮都在发麻,却像只浑身带刺的刺猬冷漠反驳:“你和我什么关系?哪来的资格问我?”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忽地逼她溢出轻吟,连尾音都不自觉地颤着。


    “不说是吧?”


    “说什么说?你自己不是脑补了吗——”


    她的声音因为忽然被抱起来滞住,到了陌生的卧室,她来不及观察环境,只见他一声不吭,当着她的面拿出一盒东西。


    她才不管自己刚才有多舒服,张口就骂:“你还真准备了套?早就想和我睡了是不是?我就说你不是个好东西。还是说带别的女人来过,你可真脏——”


    “你当年没走的话,我们已经睡过好多回了。”


    “”


    他冷漠打断她的话,用牙咬开小片包装,身体依旧伏在上方,另只手桎梏住她两只手腕,非常强势的动作,方知漓完全想不到他会说出这种话,咬了咬牙:“我当年没走,也不一定会和你在一起。”


    “在一起了又不一定会睡。”


    “睡过又不代表什么。”


    歪理一大堆,孟嘉珩不给她任何喘息地没入,令她噎到彻底说不出话了。


    “确实早就想和你睡了。”


    他坦然承认,却依旧凶狠,“怎么不说话了?明知道我除了你没别人,又造谣我,觉得脏是吧?”


    “那就看看你今天是怎么被我弄脏的——”


    随着每一次的动作,一字一句:“全身上下,别想干净。”


    “”


    这场冒火的博弈,因为一通陌生电话被迫停下。


    她伸手去拿电话的时候,被他从身后压了过来。


    “你还有心思接电话?”


    她轻轻拧着眉,却不是因为难受,哼着让他出去,“万一是工作。”


    在这方面,她很固执。


    他脸色郁郁抽离,却没有直接走,依旧抱着她,命令她就这么接。


    一团火靠着她,方知漓其实此时被钓的不上不下,也有点难受,她接了电话,因为离得近,他也听到了里头的内容。


    挂了电话,她身体才一动,就被他摁住腰,“去什么去?你是他监护人?”


    他语气格外不善,透着明显的不悦冷意,方知漓转身面向他,看在刚才爽过一次的份上,她薄薄的眼皮染着靡丽脆弱的绯红,声音轻哑:“他这人没什么坏心思,也不太聪明。如今还和康总闹翻,好歹是我手底下的人,现在出了事,还是去看看比较好。”


    “帮过他几次了?他叫你你就去,你闲着没事干?”


    (′з(′ω`*)轻(灬ε灬)吻(ω)最(* ̄3 ̄)╭甜(ε)∫羽(-_-)ε`*)毛(*≧з)(ε≦*)整(* ̄3)(ε ̄*)理(ˊˋ*) 他冷冷的,方知漓也没了好脾气,想要推开他:“我看你才是闲着没事干在这里找茬。”


    “我刚才不是在*你?”


    “”


    方知漓就要骂人,他又忽然闯入,上下两只嘴都堵住,撞到她声音碎碎——


    “你欲求不满是吧?”


    “你自己好到哪去?”


    他让她自己看洇到什么程度了,她也的确再次跌入欲.潮,不阻止了,让他快点结束,说康骏还在等着。


    “那就让他等着。”


    他将她撞入汹涌的浪潮中,方知漓失神的瞬间,被他摁着脑袋低头,去迎他的吻


    但最终还是没闹太久,匆匆一次就结束,他送她去警局接人。


    方知漓低头和郝淑雪发着微信,孟嘉珩的脸色却肉眼可见不大愉悦,郁郁阴沉,连带着车内气氛都有些低压。


    她自然是察觉到了,却什么都没说,也懒得去猜。


    床上床下完全两幅面孔,结束的时候,她抽离得很快,这让孟嘉珩愈发不爽,真把他当成解决生理的工具了?


    方知漓觉得他倒打一耙:“不是你把我拐到你家去的吗?你自己也挺爽的,各有所需不是挺好的。”


    原本抗拒和他有任何的牵扯,但如今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发展到令她无所预料的地步。


    至于做.爱,她想的已经很透彻,不抗拒,也不会特别贪恋,但送上门的欢愉,为什么要拒绝?


    至于和他之间到底如何,她真的没想好。但反正看在他私生活挺干净不脏的份上,再加上和他确实很契合,她想,偶尔这样做几次,也是可以的。


    或许这样的思想有点渣女,但她真的不知道如何对待这份感情。


    “你真是好样的。”


    他气笑了,方知漓拢紧外套,没看他:“你不愿意的话我也无所谓。”


    他没有回答,就这么僵持着到了派出所。


    垂头丧气的康骏像个孤儿一样等了很久,等来姗姗来迟的,脸色都很冷淡的两人。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发怂,忽然有点后悔叫她来了,尤其是触到她身后男人淡漠冷戾气的目光。


    方知漓双手环抱着站在他面前,问是怎么回事。


    警察让他自己说,康骏像个闯祸的中二少年似的,倔强至极,不承认自己有错,“高河那畜生自己嘴巴不放干净,他应得的!”


    听见高河这名字,方知漓愣了下。


    警察拿出官方那一套:“那也不能动手打人啊,人家现在还在医院,摆明了不打算放过你。”


    方知漓拧眉:“你都把人打进医院了?”


    康骏憋红了脸嚷嚷:“他自己喝多了摔倒的,我都没用力,他碰瓷!”


    警察问方知漓是他什么人,随后给她看了视频,明显和他说的不太一样。


    她凉凉的目光扫了过来,康骏瞬间闭嘴,却依旧不服的模样。


    交了保释金,康骏像条落水狗似的跟在两人身后,走出派出所,他还没说一句话,方知漓转身,双手环胸,冷冷道:“你是不是真的没脑子?”


    “他骂就骂了,你还主动动手?还拿酒瓶?知不知道冲动是什么后果?”


    “我以为你这段时间应该成熟了,居然还这么鲁莽。既然和你家里人闹翻了,如果今天不是我来,你打算怎么办?在派出所过年?然后给自己留个案底?”


    “可是他侮辱你!他——”


    康骏想到高河说的那些话,咬着牙:“我没打死他都算好的。”


    方知漓头疼,语气依旧冷:“以前我帮你兜底,是因为有康总在,如今你自己也说了,什么都没了,还这么冲动,就没有想过自己的未来吗?有没有想过遇到一个比高河更狠的人,你该怎么办?关在派出所的滋味好不好受?”


    她说这话的时候,孟嘉珩幽深的目光沉沉看向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方知漓没说完:“今天是高河,下次应酬的时候,你是不是也会这么冲动顶客户?如果人人都像你这么冲动,那还要不要生活?要不要工作了?”


    “那难道就憋屈地忍着吗?”


    康骏有点委屈,声音不由大了许多。


    “没本事还冲动,就是愚蠢。”


    孟嘉珩一直没插话,却在这一刻,冷冷开口。


    康骏顿时被堵住,他嗫嚅着,依旧不太服:“你们就是在吓我。”


    “高河是没什么用,但他背后的郑京回不一样。”


    他站在方知漓身边,两人看着他的眼里是如出一辙的冷淡,且都是双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里,姿态也莫名相似,清高又矜傲,令他心底产生一股奇怪的感觉。


    孟嘉珩说了郑京回做过的一些事,睨着他的眼里毫无温度:“愚蠢还不知悔改,这么喜欢送人头,我看你也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康骏第一次见识到他的毒舌,瞪着眼,干巴巴的,无能嗫嚅:“你说话要不要这么难听。”


    方知漓白了他一眼:“好听的你听得懂吗?”


    “”


    被两人配合着训斥了一顿,康骏垂头丧气地跟着他们上车,车内,方知漓又说了他几句,过了好久,看着后视镜里的落水狗,她无奈至极:“但还是谢谢你。”


    康骏抬起眼,只听她依旧语气淡淡:“谢谢你替我出头。”


    “打一个巴掌给颗枣。”


    他小声嘟囔,随后觉得不对,好像是两个巴掌。


    “对了,你们怎么会一起来?”


    气氛缓和了许多,他才忍不住好奇地问,“而且,你俩也太默契了,穿的是同款大衣哎,这款式今年很火吗?”


    他眼睛睁的大大地打量着两人,方知漓有一瞬间心虚。


    刚才出来的匆忙,她的衣物也早就被弄脏弄坏,只能穿他扔过来的大衣。


    只不过康骏本来就不是那么敏感的人,没察觉到两人之间的微妙气氛。


    此时两人不骂他了,他哼哼唧唧地埋怨:“你俩刚才真的太凶了,以前我和朋友闹事,他们爸妈就是这么骂他们的。”


    “所以,我刚才真的有种被爸妈接,被爸妈骂的错觉。”


    “”


    方知漓是真的跟不上这货的脑回路,还没说什么,孟嘉珩扫了眼后视镜里的人,依旧刻薄到不近人情:“我儿子如果是你,那我不如一头撞死。”


    “”


    康骏傻眼了,抗议道:“喂——”


    他哀怨的目光撞上方知漓的视线,没想到她也赞同地点了点头,说了和某人一样的答案:“我这么聪明,不可能生出你这样的儿子。”


    康骏:“”——


    作者有话说:0点左右加更~~记得来噢[可怜]


    康骏:信不信我现在跳车???


    第34章 第三十四页


    孟嘉珩先把方知漓送到小区,走之前,她还是和他叮嘱了句:“你别为难他。”


    他目光凉凉,什么也没说,方知漓装做看不懂,推开车门离开。


    说实话,一个人和孟嘉珩相处,康骏是有点不安的。


    毕竟每次遇到这位孟总,他都是在出丑或者犯事儿。


    而不同于方知漓的凶,孟嘉珩是真的有种上位者的威严与冷漠,令他觉得不寒而栗。


    “高河骂她什么了?”


    男人不温不淡的嗓音唤回了他的思绪,康骏刚被骂过,此时有点犹豫,可触及扫过来的目光,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怂,一咕噜就说了出来,甚至告状似的,越说越愤怒。


    总之就是些很侮辱很难听的话,孟嘉珩眼里只剩凉薄的冷意,睨了眼后视镜里的人:“你没被他打?”


    康骏有些骄傲:“我打架还是挺厉害的。”


    “要是连个酒鬼都解决不了,那我看你更没什么用的了。”


    “”


    他来不及辩解一句,只听男人又说:“还有,真把她当你家长了?以后没事少找她。”


    “”


    康骏也知道给人添麻烦了,更何况还是新年。


    像个忧伤青年似的坐在后头自闭望着窗外,孟嘉珩没有和他多说什么,将人送到后,他回到公寓,给唐靳舟打了电话,聊起郑京回的事。


    郑家势力不容小觑,尤其是在当年知道方闻廷和郑家的联系后,孟嘉珩做了些事儿,令郑孟两家撕破了表面的平和,彻底站在了对立面。


    他和方知漓走的时候有些匆忙,卧室里还维持着离开前的混乱模样,红色的围巾被遗落在这。


    她以前就挺喜欢这种鲜艳的颜色,还记得小时候第一次见面,她就穿了一件漂亮的红裙子,明明像个洋娃娃一样好看的姑娘,却在翻窗,见到他,还哎哎两声:“你可以接我一下吗?”


    他从小就傲,没理她,但过了一会儿,就听到身后哒哒哒靠近的动静。


    一回头,就看到某人身上的红裙子脏了,还沾了点杂草,看样子是跳下来摔到草丛里了,两手捏拳,气势汹汹,琉璃似的眸子不掩怒意,却在他看过来的一瞬间——


    漂亮生气的脸蛋扭曲了下,立刻扯出傻乎乎又很假的笑。


    明明很不开心,却说要和他做朋友。


    他心里轻哧了声,觉得她又假又蠢,特别傲慢地说了一句:“你身上太脏了。”


    “”


    她瞬间横眉瞪眼,明明眼里冒火,却还是忍了下去。


    他心里一乐,忽然觉得真有趣。


    红色衬得她肤白如雪,如今这鲜艳的颜色躺在冷调的卧室里,他却仿佛觉得,是她还留在这。


    脑海中,是她长发凌乱和他纠缠的漂亮模样,明媚的,张扬的,像是带刺的玫瑰从他灰败冷漠的人生中破土而出。


    他心底掠起一阵失落的烦躁,如果当时她没走,他的的确确会把人拐到身边。


    或许,他如今的房间里就不会只有一条围巾,而是堆满了属于她的东西——


    她的细高跟,衣柜里,一半是她鲜亮颜色的衣物,另一半是他的。


    还有女人的各种首饰化妆品,摆放着她喜欢的小植物,说不定某天,她会因为找不到眼镜不高兴地喊他的名字,最后在书房找到。


    这是他原本预想中,和她在一起的生活。


    “你不说话,我就挂了?”


    唐靳舟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思绪,他丝毫没有歉意:“你说什么?”


    “”


    “我妈说那天去医院看到你了,你怎么了?”


    “嗯?”孟嘉珩问他是哪天。


    唐靳舟说了个日期,他拿起方知漓留下的围巾,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找人。”


    “什么人需要您孟大少爷亲自去找?”他才说完,就想到了唯一可能的答案:“方知漓?”


    孟嘉珩也没否认,嗯了声。


    “她怎么了?”


    他没有将怀孕乌龙的事告诉唐靳舟,只是说她胃不好。


    电话里的人笑着调侃他:“后不后悔,年少的时候没有和她好好相处?如今胃不好,都要跟着人家跑。”


    孟嘉珩唇角一动,压根没告诉他,不仅跟着跑医院,会知道方知漓去医院,也是他观察到的——


    他没有用偷窥这个词,自认为非常的光明正大。


    因为公司就在对立楼,他闲来无事就会站在落地窗前,望向那间狭窄的窗户。刻薄地挑剔这工作室的不好,目光却落在那很久。


    去摄影部考察也是工作范围内的事,在电梯里会遇到她的实习生更是正常,也就那么不经意的,听到实习生在和朋友聊天,说是上级请假去医院,终于可以摸鱼了。


    孟嘉珩想,他只是想去看看她苍白的模样,只是想要嘲讽而已,并不是关心她,却没想到她会出现在妇产科。


    他清楚自己是个很高傲的人,回过神想到自己做过的,类似偷窥、观察的事儿,他竟不觉得有错。


    毕竟这些方知漓都对他做过,他都没怪过她。


    对于唐靳舟说的话,他不置可否,却也没占下风:“那你呢?听说那姑娘是你高中同学?早干什么去了?现在还要把人带到公司去。”


    唐靳舟带心上人去公司的事儿,还是唐千龄有次说漏嘴的。


    电话里的人轻笑了声,提起林雪弥,他声音都温柔了许多,坦然承认:“确实挺后悔的,所以现在正好好追她。”


    孟嘉珩扯了下唇,没有对他的行为做出任何评价。


    但他自认为,他和方知漓是不一样的。


    他们互相喜欢,都知道互相的心意,且都睡过,虽然吵过,但他不认为有其他人能插足他们之间的感情。


    他们也完全不需要幼稚的表白,所有事情,时机到了,就能名正言顺-


    方知漓发现自己的围巾不见,给他发了消息。


    孟嘉珩却回:【我送你的礼物不要,就惦记一条围巾?】


    她的确忘了礼物的事儿,反正是他要送的,她毫不客气:【那你寄到我家?】


    孟嘉珩:【这么点路,自己过来拿。】


    那天在车里,问题并没有被解决,两人的关系如今依旧很暧昧。


    她坦然怀着恶意揣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孟嘉珩:【你说,我在想什么?】


    方知漓:【我来月经了,除非你是畜生。】


    孟嘉珩:【在你眼里我一天到晚就只是想和你做这种事?】


    方知漓给他罗列之前的几次,又是强吻,又是睡:【你哪来的脸装委屈。】


    孟嘉珩:【那是你欠的,你乖点就行了。】


    方知漓这辈子就没乖过,她轻哼了声,噼里啪啦敲着键盘:【乖?那不就会被你吃得死死的了,你装什么大尾巴狼。】


    【行。】他回道:【我真该把你黏在我身上让我快点的样子给拍下来,让你自己看看到底是谁吃谁。】


    “”


    方知漓因为他的话脸颊烧热,敲字的时候却面无表情的:【你个死变态,敢拍的话我一辈子都不会再过去了。】


    孟嘉珩:【不拍就过来了?行。】


    “”


    她翻了个白眼,真想把这不要脸的人暴揍一顿,不想回消息了,直接倒扣手机。


    月经结束后,方知漓终于抽空去看了中医,毫不意外被说了一顿,她讪讪的,不敢有一句怨言。


    从医院离开,她打车去了孟嘉珩家拿围巾。


    他最近出差,方知漓按了密码锁推门而入,围巾正好被他放在沙发上,入目就是。


    她拿上围巾,目光却顿在那巨大的鱼缸上。


    之前来的时候尽做混乱事了,完全没注意到。


    她好奇地观察着,一共就六条鱼,说实话在这大鱼缸里,就像三岁小孩清晨在两米八的大床上清醒。


    “怎么买这么大的鱼缸。”


    她轻轻吐槽了一句,忽地耳边传来轻微的电流声,下一秒,空气中传来男人的懒腔熟调:“大鱼缸,他们能活动的范围更广,这不好吗?”


    方知漓下意识地抬眼,却没找到声音来源。


    他的轻笑低低磁磁落在耳边:“笨死了。”


    “”


    方知漓找了一圈,终于找到摄像头,她微微弯着腰,莹白漂亮的脸面对镜头,不悦地说:“你不是在工作吗?”


    “就不允许我有休息的时间?”


    她嘁了声,随而不知想到什么,脸色一变。


    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他悠悠道:“放心,最近才装上的。”


    摄像头的镜头一直对着她,她莫名有种错觉,仿佛他就在身边,那双幽黑的眸子也在盯着她。


    方知漓没有应他的话,转身去喂鱼,却又听见他说:“别喂了,把我的金鱼撑死,你替它们陪我?”


    “”


    她失落地停下了喂鱼的动作,嘴上却不服软:“别把你自己说的这么可怜,说不定现在就有谁陪着你呢。”


    他轻笑了声,好听的嗓音如同有什么在轻轻摩挲着她的耳朵,“你吃的哪门子醋?给你订机票,你亲自过来看看我身边到底有什么异性。”


    “”方知漓嘁了声,不经意地揉下耳朵:“我才不去,而且你如果真的不想让别人知道,有的是办法。”


    歪理真多,他不悦地喊她名字,她又嘴硬地补充了句:“还有,谁说我吃醋了,你别把自己看得这么重要。”


    “你真够可以的。”


    方知漓不理他,只是在准备离开前,她后知后觉地琢磨到他装监控的意图,脸色突然有点冷,阴阳怪气地说:“既然这么防我,让我过来干什么?”


    孟嘉珩似乎是真的气笑了:“我说,你讲讲道理好不好?”


    “明明是你防我不肯过来,而现在都把我家密码告诉你了,什么都让你知道,防什么?你以为谁都能进我家吗?”


    他说着,话音一顿,似是无奈,又似是妥协:“更何况,你这几天连视频都不接,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我想看看你。”——


    作者有话说:晚安!!


    第35章 第三十五页


    方知漓因为他的话心跳重重一滞,她蜷着手,依旧没良心的模样:“你少说这种矫情的话。”


    “”


    孟嘉珩也是真的没辙了,不温不淡地扔下一句威胁:“你最好能够一辈子躲着我。”


    话音落下,他透过摄像头,看到在他家的女人撇了撇嘴,满脸不服的样子:“谁躲着你了。”


    “你叫我过来我就过来?你也搞搞清楚,我们现在什么关系都没有,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命令?”


    她说着,原本已经打算要走了,忽然幼稚地折了回去,叛逆地抓起一小把鱼料扔进鱼缸里,随后回头望着摄像头,清冷漂亮的脸上满是挑衅。


    孟嘉珩轻笑了声,见她准备走,出声阻止:“礼物没拿?”


    方知漓脚步顿住,“还是算了吧。”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逃避,在别扭什么,只是在潜意识中,还是不想接受他任何的馈赠。又或许,是不知道怎么面对。


    从小到大,几乎是都是她耍心机去争取,去赢得什么东西,从来没有人真心实意地给予她。


    她好好学习,是为了好学生的名誉,为了打那群看不起她的富家子弟的脸,为了让他们能仰慕她的光环。


    她主动靠近孟嘉珩,是为了不被方闻廷打,为了能够用他给自己撑面子。


    后来长大工作,她总是无畏地争取,她要工作,想要竞升,要钱,要奖金,也就成为了许多人眼中野心太强的存在。


    所以面对任何的“好”,她总是抱有怀疑的态度,觉得对方不怀好意,觉得不知该如何回馈。


    还记得刚和谭灵认识那会儿,这姑娘是真的黏她,无条件地站在她身边,有时看出她生活窘迫,也会悄悄帮助她。


    最开始,方知漓浑身带刺,十分疏离,用尽办法想让她远离。


    她怀疑、也不相信任何主动的示好。


    这在别人眼里,就是给脸不要脸,狼心狗肺的存在,仿佛她有一颗捂不暖的心,她根本不配得到真心实意的感情。


    到后来关系好了,她也问过谭灵为什么要和她做朋友,明明她身上没有什么价值可以回馈——


    这话其实挺伤人的。


    但谭灵却很认真地对她说:“友情这个东西,不一定需要什么理由的,也许就是缘分。就像爱情一样,漓漓,你要相信有人会很爱你。”


    但方知漓明白,除了这迷茫的情绪,她心里其实还有一道过不去的坎横亘在两人中间。


    孟嘉珩或许是清楚她在想什么,没有再劝,只是语气寡淡地扔下几个字:“胆小鬼。”


    方知漓没有反驳,毫无留念地离开,偌大的公寓里,只剩几条孤独的小鱼吐着泡泡-


    康茗馨知道了康骏打架的事儿,直接去了他的公寓,并让人将他关了起来。


    收到康骏的消息时,方知漓正和康茗馨见面。


    她只看了一眼,没有直接回复,而康茗馨也猜到了是谁,放下杯盏,意味不明地嘲讽:“想当初我让你带他,他还特别不服。没想到如今,他连我这个妈都不信任了,倒是黏着你。”


    从前因为是上下级的关系,很多时候她像是傀儡,没办法反驳。


    但如今,方知漓气定神闲地喝了口咖啡,点亮手机,看了眼时间,“康总,您还有十二分钟的时间。”


    康茗馨的脸色冷淡:“我希望你把小骏开除。”


    方知漓往后一靠:“康总,您应该清楚的,随意开除是违反劳动法的。”


    “他不属于你们这里。”康茗馨望着她的眼里没有什么攻击性,只是平淡的,宛如在看待什么不懂事的孩子,声音不疾不徐,却隐隐透着高人一等的傲慢:“你应该知道的,他在S.L要什么就有什么,未来的S.L都可以是他的。他也不需要像现在这样亲自出去跑业务,每天加班到十二点。”


    她说着,顿了顿:“你曾经毕竟在我的手下做过,我知道你很优秀,也一直都很欣赏你,这你是知道的。如今你创业,抛开其他的,我觉得你有这个能力,也相信你可以成功。”


    “但康骏和你的那些实习生不一样,甚至是你给的工资,连他的零用钱都算不上,他和你们从来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方知漓静静听着,见她不说了,不疾不徐道:“既然您说完了,那我也明确告诉您,我手底下的员工,只要他们没有违法违规,我都不会开除他们。如果您想让康骏回去,那就让他主动辞职。”


    康茗馨睨着她的眼里带了些冷意:“我不想和你站在对立面,也不想针对你。”


    方知漓笑了笑:“康总,从我离开S.L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站在对立面了。”


    两人最终还是不欢而散,回到工作室,方知漓才回了康骏的消息:【那就翻窗出来。】


    康骏:【可我家在二十八楼,翻窗我还能活命吗!】


    方知漓无情地回:【自己想办法。】


    康骏发来求救的表情包。


    等会儿还有个会议,为了节省时间,方知漓直接给他弹了语音,接通的一刹那,不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淡漠道:“难道每一次,你都要指望别人来帮助你吗?”


    “翻不了窗,就想不到别的办法吗?连报警都不会吗?”


    “康骏,我希望你清楚,我会帮你只是出于我们认识的关系,但这不代表我一辈子都有这个义务来帮你救你。”


    康骏沉默片刻,方知漓也没有将时间浪费在开导他这件事上,挂了电话,触及庄敏看过来的视线。


    她拿上文件,走到庄敏身边时,沉默片刻,还是不由问道:“是不是觉得我太冷血了?”


    庄敏摇头,她笑着说:“你说的没有错。”


    人生是自己的,我们不能一辈子靠别人拯救,如果陷入困境,请首先站起来。无论是跑,还是砸碎窗户鱼死网破地拼,总会有办法的。


    “如果他一直没有过来,怎么办?”庄敏又问。


    方知漓垂下眼睫,没想太久,“我记得,拘禁他人是犯法的,就算是家人也不能。”


    庄敏笑着嗔了她一眼:“就知道你这人心软。”


    方知漓唇角一动,没说什么,走进会议室开会。


    直至一个小时以后,众人从会议室出来,只见康骏气喘吁吁一瘸一拐地跑了进来,他整个人都惨不忍睹,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的,脸上还有灰,头发凌乱,甚至是穿着拖鞋,像是大逃难。


    几人吓了一跳,康骏连喝了好几口水,终于缓了下来。


    方知漓看他无恙,也没多关心,抱着电脑回位置处理工作。


    等他们交谈完了,康骏飘到她身边,也不说话。


    方知漓依旧看着电脑:“怎么逃出来的?”


    康骏不像以前那般乐呵呵的,绷着声音:“我在房间弄了火,引发了装置,他们进来的时候,我跑出来的。”


    方知漓哦了声,终于抽空扫了他一眼,镜片后的眸子依旧清冷:“没受伤?”


    康骏瘪着嘴,终于流露出一丝哀怨:“跑太快,脚扭到了。”


    “嗯,那记得去医院看。”


    “”


    康骏窝囊又憋屈,见他还不走,方知漓瞥他:“怎么,觉得我没帮你,很冷血?不高兴了?”


    “”


    康骏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他明白,她说的是对的,自己从小到大习惯了被人捧着,忽然被人这么不近人情地对待,的的确确有点受伤。


    他也可以立刻辞职继续回去做他的少爷,完全不用这么狼狈地跑来跑去,还要听她教训。


    可康骏总觉得自己已经把工作室当成家了。


    虽然其他同事都说讨厌工作,可他不一样。


    他倾佩方知漓与庄敏,由衷地觉得她们好聪明好聪明,理智又果断。办公室里的其他同事也特别好,琪琪和小月虽然会和他斗嘴,但他们仨命苦打工人总是混在一起,混出了革命友谊。


    财务李姐虽然抠门,但总会给他送好吃的,包括几个沉默寡言的程序员还有销售也是很好的人


    甚至他每天来工作室都要看看这里的花花草草,觉得它们长得真好啊,蓬勃迎着太阳,太招人喜欢了。


    来这里后,他有时也会忘了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没日没夜一起加班,这样平凡的,偶尔会哀怨的生活,他竟舍不得离开。


    比起回到那虚伪繁华的牢笼,他喜欢这里。


    方知漓才不管这少爷在矫情什么,完全一副冷血资本家的作态:“对了,你今天迟到了半天,没有请假,会扣工资,并且没有全勤了。”


    康骏顿时瞠目,望着她的视线愈发哀怨了,方知漓佯装不懂:“还不回工位?偷懒?还是说,想辞职了?那就在钉钉上提交申请。”


    “”


    康骏深呼了一口气,闷闷地说:“我没想辞职。”


    方知漓移着鼠标的动作一顿,看向他。


    只见这高大的男人耷拉着脑袋,眼巴巴的像条可怜的大狗:“我是想问,我这扭伤,算工伤吗?能报销吗?”


    “”


    方知漓心底顿时无奈,好笑地扫了他一眼:“算算算。”


    他轻哼了声,终于露出了笑:“那就行。”


    说完,他鸡贼地顺走了她桌上的苹果干,乐颠颠的,一瘸一拐跑去找李姐-


    春暖花开,天气渐暖。


    工作室最近都很忙,方知漓抱着电脑准备过去开会,还未进去,就听到了里头的争吵声。


    写字楼有一间公共的会议室,使用的话得提前申请,这件事一直是实习生琪琪在处理的,但是最近楼上华科外包的摄影部也常常借用。


    她走进会议室,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申请时间是有限制的,摄影部已经多占用了大半个小时,他们的负责人看到是琪琪一个小姑娘,就阴阳了几句。


    康骏看不过去找说法,就吵了起来。


    对方那几个男人都格外的mean,睥睨的视线带着令人不适的傲慢与不屑,康骏甚至气得握紧了拳,方知漓恰时出现,冷着脸和他们沟通了许久。


    直到对方离开,康骏咬牙切齿:“这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孟嘉珩找的都是什么人啊,我诅咒他们被扣工资!这辈子得不到全勤!”


    琪琪弱弱地吐槽:“你就不能诅咒狠点吗?”


    “行了。”方知漓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吐槽:“开始吧,不然等会儿又要加班了。”


    “”


    因为这件事,方知漓心情的确不太好,以至于一个下午都没回孟嘉珩的消息。


    傍晚下班,她走出工作室,看到他的时候也只是愣了下,随后冷着脸擦肩而过。


    “我又哪惹你了?”


    他攥住她的手腕,方知漓立刻打了他一下,漂亮的清眸里明显透着不愉,退避三舍和他拉开了距离:“别动手动脚的。”


    孟嘉珩不太理解,明明昨天还好好的。


    他凌晨的航班,回来以后就接连着几个会议,好不容易忙完来找她,却被她冷眼对待。


    “方知漓。”


    他声音沉沉,她压根不理他,电梯从楼上下来,里头的男人刚好是上次和康骏吵架的,他的视线直接略过了方知漓,望着她身后的孟总,顿时谄媚。


    孟嘉珩淡漠地嗯了声,站到她身边,看女人面无表情冷着脸,他眉宇间浮现躁意,回答着员工的话也略显敷衍。


    直至电梯到了一楼,那员工正要和孟嘉珩告辞,只见男人压根没看他,而是牵住方知漓的手,旁若无人地说:“走什么?我送你。”


    他顿时瞪大了眼,双脚像是黏在了电梯门口。


    方知漓面无表情地挣脱了他的力道,孟嘉珩抬眼看向杵着不走的人,语调凉薄:“你还有事?”


    对方头摇的像拨浪鼓,怀揣着复杂的心情仓皇逃离。


    电梯里又只剩两人,方知漓双手环抱,依旧不肯跟他说话。


    孟嘉珩直接给康骏打了个电话,当着她的面问发生了什么。


    方知漓错愕地看向他:“你什么时候和他关系这么好了?”


    而且,康骏这臭小子搞什么,他问了就说?


    了解了事情的全部经过,孟嘉珩拉住大步往前走的人,直接将人塞进车里。


    他还没说一句话,她阴阳怪气地说:“孟总手底下的人都和你一样不讲理啊。”


    孟嘉珩凉凉扫了她一眼,“你这么生气,是觉得我会偏袒他们?”


    方知漓轻哼了声:“谁不偏袒自己人?”


    孟嘉珩收回视线,踩下油门:“他们算哪门子的自己人,你在我心里什么地位你不知道?”


    她冷漠地说了句不知道,只听他继续说:“难道不是你总把我丢开吗?我什么时候不站在你身边的?”


    “”


    方知漓没有说话,他却咄咄逼人:“对你的员工这么护短,对我倒是挺坏的。”


    “这件事明明和我没关系,却迁怒到我,还冷暴力我。”


    她真的觉得他得寸进尺胡搅蛮缠,“我什么时候冷暴力你了?”


    “不接电话不回消息,还甩脸色,这还不算?”


    方知漓面无表情:“我天生不会笑行不行?”


    “不会笑是吧?”


    他意味不明地扫了她一眼,仗着他在开车,方知漓无所畏惧。


    却没想到遇到红灯时,他直接伸手捏住她的脸,很恶劣地命令道:“给我笑。”


    “”


    她恼怒地张嘴咬了下去,“笑你大爷。”


    谁料这人像是在逗小狗似的,没有抽出手,而是就着这个动作重重揉了下她的唇,“还说你对我不坏?手都要被你咬出血了。”


    方知漓甩开他的手,还当着他的面呸呸两声:“真恶心。”


    孟嘉珩唇角一动,过了红绿灯,方知漓却忽然哎哎两声:“我不回家,和人约了吃饭。”


    他看了她一眼,打了转向灯,不温不淡地问:“谁?”


    “和你有什么关系。”


    她不说,他也只是扯了下唇——


    可在方知漓接起一个电话时,他所有的淡然彻底消失。


    “李牧槐?我快到了,差不多还有五分钟。”


    如果说面对康骏和朱闵,孟嘉珩顶多是占有欲作祟觉得不爽,却从来没有真的将他们放在眼里过,也不认为他们配得上方知漓。


    但李牧槐的出现,让他心底的妒意汹涌,和曾经每一次一样,只要李牧槐和方知漓在一起,他都嫉妒到心里像是有一团火在烧。


    所有的傲慢都化为了尖锐刻薄的厌恶,希望对方能彻彻底底地消失。


    他一直都知道,方知漓对他和李牧槐是不一样的。


    在他面前,她虚伪,她假笑,浑身带刺,倔强到令人可恨。


    但她是真的把李牧槐当成了朋友。


    她认为李牧槐是她的同类,她也曾经放弃他,选择了李牧槐。


    在手工节的前一天,她匆匆跑来找他,说李牧槐还没有回家,可能是被温临泽他们为难了。


    “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找他?”


    孟嘉珩居高临下地站在她面前,将她拧眉担心的模样尽收眼底。


    完全不似在他面前的虚伪敷衍,她眼底的真心,让他觉得刺眼,让他感到厌恶,让他的心像是紧紧扭曲着。


    李牧槐算个什么东西?


    “不去。”


    他很冷漠地拒绝,见他态度坚硬,方知漓唇瓣翕动,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


    “方知漓。”他漠然地喊住她,看着那道纤瘦的身影:“不是说要让我教你解题?就今天,进来。”


    她为难着和他商量:“可以下次吗?我有点担心李牧槐。”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孟嘉珩心里有滔天的怒意在翻涌,他冷冷看着她,逼她做出选择:“我不想让你去呢?”


    “你自己想清楚,去找他,以后都别来找我。”


    她紧抿着唇,眼底的失望刺的他心脏疼。


    她没有和他争吵,没有犹豫,毫不犹豫地转身,放弃他,去找了李牧槐。


    他就这么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浑寂的夜里,觉得讽刺又可笑。


    她搀扶着李牧槐回来,已经是十点。


    他就这么漠然地看着那两道身影,他们也看到了他。


    李牧槐和她说了什么,两人站在昏暗的阴影中望向高傲冷漠的男生,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


    方知漓那狡黠总是藏着坏主意的眸子里也盈满了防备,没有主动和他说话,孟嘉珩就这么看着她扶着李牧槐离开,一颗心扭曲到像是挤着酸水的烂柠檬,有无处发泄的躁意令他骂了一句脏话。


    真够虚伪的。


    不是想接近他吗?


    不是在讨好他吗?


    那为什么要为了别人放弃他?


    方知漓从李牧槐家离开,回去路过灯火通明的孟家,他漠然喊她的名字。


    她顿住了脚步,一双眸子倔强而疏离,却什么也没说。


    孟嘉珩高傲至极,像是在给她最后的机会:“只要以后不和他来往,我们还是朋友。”


    李牧槐被人泼了水,她扶着他的时候,衣袖沾到了,湿漉漉的洇深了一小块,很刺眼,让他厌恶到想让她现在就去把衣服换了。


    方知漓再不像平时那样虚伪敷衍,只是问:“如果是我被温临泽他们泼水关了起来,你会来找我吗?”


    孟嘉珩傲慢的模样没有松动一分,他想说当然会,方知漓摇了摇头,替他回答——


    “你不会。”


    “因为你太高傲了,你只会等着我来找你,只会觉得我的消失是不识好歹。”


    孟嘉珩觉得她可笑:“那我等到现在,等了三个小时吹冷风是有病吗?”


    “所以你只是等,根本没想过要来找我。”


    他讽刺道:“我为什么要帮你找李牧槐,他和我有什么关系?是你选择放弃我。”


    她沉默看了他许久,只是说:“不是我选择放弃你。”


    “你这样高傲的人,和我从来不是一路人。”


    “行。”他是气极了,毫无温度地睨着她,语气如坠冰窖:“那你最好别再来找我,讨好我,我也不想看到你的假笑,真虚伪。”


    两人陷入冷战,却没有人发现,毕竟在他们眼里,孟嘉珩本就不喜欢她。


    后来的手工节他没去,却有人将发生的事告诉了他。


    他没有任何要帮忙的意思,嘴上说了点违心的话,却想,如果她愿意来求他,愿意服软,那他可以原谅她。


    但她没有。


    直到李牧槐的病好了,替她解围。


    但这么薄弱的理由,没人会信。


    他气她的愚蠢,气她的倔强,气她依旧和李牧槐朋友,气她卧室的床帘都不拉开了,连着几日再没偷窥他。


    他让温临泽去道歉,心想如此,她总该知道他的好。


    但她还是没有。


    她依旧对李牧槐笑,却在看见他时,只是如陌生人般擦肩而过。


    讨好他的时候用尽各种拙劣的方法,如今却为了别人不肯妥协。没心没肺,可恨到了极点——


    作者有话说:来迟啦,小红包掉落~


    第36章 第三十六页


    直至今日,只是听到了李牧槐的名字,孟嘉珩心底生起冷漠的厌恶。


    “如果我不想你去见他呢?”


    和那年一样的问题。


    方知漓愣了下,触上他漠然毫无温度的黑眸,心脏似是被钝钝凿了下,指尖掐进手心,也是和当时一样的答案:“我和他早就约好的,所以我得去。”


    “那当年呢?”


    车内气氛逼仄,他的声音如淬了冰,咄咄逼人,“明明是我先和你约好的,你不也一样选择了他。”


    “你明知道当时是有原因的。”方知漓的脸上毫无笑意,清凌凌的眼里凝着和他相似的冷淡,“我找你帮过忙,但你没有和我一起去。”


    “我也说过了,我不是什么善人,难道看见一只流浪猫就要伸手帮忙吗?他又算个什么,值得我伸手。”


    “我和他是一样的。”她倔强的模样,和当年一样:“在你眼里,他是可怜不值得在意的流浪猫,我也是。”


    孟嘉珩握紧方向盘的青筋攀浮,他压着心底翻涌的怒意,“和他有关的事情,你从来不会违约,甚至愿意放弃我选择他。而和我之间的约定,你有哪一件实现了?”


    “你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不能坚定选择我。”


    他的质问,令方知漓有一瞬间说不出话来。


    过于冷寂的气氛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她默了默,没有再看他:“可那些事,都不重要,不是吗?”


    “不重要。”


    他重复着,似是气笑了,觉得她真够狠心的,会在意李牧槐,会在意别人,唯独不在意他,就这么轻飘飘地将他的一切否决。


    “难道不是吗?”寂静的车内,两人之间如同隔阂了一条分界线,明明很近,却无法触碰。


    她仔细回想,和他所有的约定,补课、一起吃饭、一起去玩各种见面,包括——


    他最后的表白。


    对于他这样什么都有的人,其实可有可无,失去了,也不会有什么的,不是吗?


    “所以我就不值得你选择吗?!”


    他厉声质问,方知漓的一颗心似是被重重凿撞,她咬了咬牙,没有因此觉得自己做错了,坦然对上他的目光:“我和李牧槐生活于你们所有人的光环下。”


    “我知道你和温临泽他们不同,你不会霸凌我们,你高高在上,不将人和人放在眼里。我也知道,我不该道德绑架你,求你帮什么,所以在你拒绝后,我没有继续缠着你。”


    “但我和李牧槐不一样,我们光是活着就已经很累,就耗尽所有的力气了。”她说着,努力将涌上来的情绪压下去,平静而坦然地对上他锐利冷漠的目光:“我救他,等同于在救我。”


    “你和他不一样。”他否认,“你明明有我。”


    “那万一呢!”她的声音如同带着尖锐的刺,“你会这么生气,无非是占有欲作祟,觉得我一直跟在你身后,而突然有一天选择了别人,你不高兴了而已。”


    “只是因为这么一件事,你当时就和我冷战很久,那下一次呢?如果有一天我也变成了流浪猫,如果有一天你觉得我没意思了,你还会帮我吗?”


    这个问题,在当年分开的时候,就提到过,仿佛成了两人之间永远无法跨越的一道坎。


    “所以他是你可以信任的存在,但我不是。”


    “你们没有人能让我信任。”


    她平静至极地说。


    他松手往后一靠,睨着她的眼里是毫不掩饰的讽刺。


    方知漓也没想到,会在突然间将气氛搅成这样,她没有回答,也不想在这件事上耗太久,低头看了眼时间,拿上包,准备推门离开时,还是顿住,背对着他说:“如果你对这些事依旧耿耿于怀——”


    “我向你道歉。”


    孟嘉珩用仅存的最后一丝理智才没有将车门锁住,他就这么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你明知道我要的是不是道歉。”


    方知漓的手蜷紧,沉默两秒,却还是什么都没说,推门离开-


    意式餐厅的玻璃门被人从外推开,风铃叮当一晃,方知漓看到李牧槐笑着和她招了下手。


    她调整好情绪,才刚走近,只听他问:“是不是工作太忙了?看你脸色不太好。”


    方知漓轻轻嗯了声,没有解释,岔开话题:“等很久了吗?”


    李牧槐笑起来如沐春风:“也是刚到不久。”


    两人上周遇到的,安晴摔断了腿,她去探望的时候,遇到了正好在照顾老师的李牧槐。


    直到前天,方知漓又收到设计师的投稿,她看着很眼熟,发了私信,原来真的是他。


    李牧槐开着玩笑:“所以你不会是因为咱们的关系,才选定我的作品吧?”


    方知漓笑了笑,双手环胸地往后一靠:“你可能还不了解现在的我,我这人公私分明,在工作上严厉到经常被手底下的人吐槽。”


    “这么厉害?”李牧槐笑着敬了她一杯:“恭喜你啊方知漓,一直走在自己梦想的道路上。”


    方知漓和他碰杯,问起他这些年怎么样。


    李牧槐那双如琉璃般干净的眼眸,和年少时一样,总是盈着浅浅的笑,温温和和的,与孟嘉珩的高傲完全不同,他像是静静开在角落的蓝雪花,明明很漂亮,却总让人觉得孤独。


    他戏谑自己这些年在流浪,做过摄影师,当过导游,卖过花,也有一段时间,他捡了一大群的流浪猫狗,就在街头卖唱,之后都把它们送去取得了“编制”,拥有了一份他都羡慕的稳定工作。


    方知漓很认真地听他说,到最后,她调侃着说:“以前说要游遍大好河山,你也做到了。不过我还是没办法和你一样浪漫洒脱,我比较现实,喜欢钱,只想好好赚钱。”


    李牧槐父母双亡后,就暂住在姑姑家。


    他寄人篱下,除了被弟弟刁难,还会被温临泽那群人言语霸凌。


    方知漓原本是没注意到他的,毕竟她自己也不是个好人,她只能顾着自己的野心,没有多余的能去关心别人。


    直到有次家长会,李牧槐的位置是空的,没人给他开家长会。


    方知漓在走廊里遇到他时,他正蹲着问学校里的流浪猫,唇角噙着很淡的笑意,视线低垂,声音却很轻,似是自言自语:“你也没有妈妈吗?”


    当时是下雨天,她急着要走,只是瞥了一眼,就打算冒雨冲出去,却没想到他会主动喊住她——


    “撑把伞吧。”


    他将自己的伞送给了她,方知漓犹豫着:“你呢?”


    他好像总是很爱笑,面对老师,面对同学,面对弟弟和不喜他的姑父,总是噙着温温和和的笑意,仿佛没有一点的脾气。


    “我还有一把伞,放心。”


    方知漓想了想,走之前说了声谢谢。


    第二天她想把伞还给他,却没想到他请假没来。


    放学后,她去他家,却见到他脸色苍白,明显是感冒了,却还在帮弟弟遛狗。


    她当时觉得,他真是个烂好人,为什么不能为自己想想。


    而李牧槐也只是笑了笑,说没什么。


    后来两人熟了,方知漓觉得他们是同类,却也不是完全的像。


    他们同样不属于这奢靡繁华的上层圈,但她有野心有不甘,他却什么都不在意,明亮弯弯的眼眸不似天上月,反倒像水中月,孤寂的,仿佛随时会消失。


    李牧槐握拳抵着唇笑,随而想到什么,眉眼间浮现忧虑:“你当时走的这么突然,我真的挺担心的。”


    他说着,不由一顿:“方叔叔他——”


    方知漓打断他:“我没有父亲。”


    李牧槐自知问了不该问的,转而问她最近过得怎么样,她轻描淡写地说挺好的。


    “其实我早些年有去S.L应聘。”


    两人又聊到工作,李牧槐倒没有什么愤愤的情绪,只是有一点点的遗憾:“但可能是我的作品还太过青涩。”


    方知漓忽然想到,有一年的确是看到过类似他风格的作品。


    只是最后,公司空降了一名设计师,听说是某位领导的亲戚。


    “但没想到兜兜转转,我们还是合作上了。”


    方知漓收回思绪嗯了声,却也开玩笑似的说:“我很严厉的哦,会让你一直改一直改。”


    李牧槐原本是不打算继续设计这一行业的,他已经做好了四处流浪的准备,但去年,对他有恩的老师患了重病,医药费很贵,他才回来的。


    他笑着和她碰杯:“早就做好准备了。”


    两人准备离开的时候,外头下了暴雨。


    方知漓没有带伞,李牧槐将自己的伞给了她,还笑着拿出另一把说:“放心,这次我真的还有伞。”


    “那我就先走了。”


    坐进出租车里,直至看不到李牧槐的身影,瓢泼的雨水雾朦朦地砸着车窗,她低头看手机,没有任何的未读消息。


    到了小区,方知漓撑着伞,细高跟踩进水坑,掀起了一小阵的水痕,溅到了她的脚踝处。


    似是察觉到什么,她偏头望向那雾雨中的黑色轿车,静静停泊在不远处,透过车窗,即使看不到里面的人,她却仿佛被一双锐利漠然的目光攫住了视线。


    凉意刺进骨中,她握着伞柄的手攥紧,收回视线,没有过去找他-


    这几天工作室挺忙的,李牧槐的设计稿调整好,晚上还约了投资方见面。


    但偏偏对方之前和庄敏有过节,指定要她出面。


    此时明目张胆地为难,庄敏是孕妇,方知漓替她喝酒。


    这位陈总轻蔑傲慢地打量了她一眼,“既然如此,就看小方总的诚意了。”


    甚至不是方总,偏偏要加一个十分看不起的“小”字。


    李牧槐低眉顺眼,诚心诚意地讲解着自己的作品,谁料那位陈总直接将文稿压在烟灰缸下,猩红的光点“不小心”烫到了文件。


    “不好意思啊,以表歉意,我自罚一杯。”他话里却是轻蔑至极的傲慢,毫无歉意。


    这场饭局,两人被灌了不少,方知漓中途去洗手间吐了一回,她站着窗口吹冷风试图清醒,期间没忘记给郝淑雪打电话。


    接通后,对方很安静。她大脑浑沌,没有察觉到不对劲,只是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清晰正常:“妈妈,我还在应酬,要晚点回去,你早点睡,别等我,记得关好窗——”


    “方知漓。”


    男人沉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她迟钝地将手机拿下来,这才发现,她居然打给了他。


    电话里,他漠然:“是真的打错了,还是故意的?”


    她让自己沉溺在酒精的浑沌中,佯装没有听出他的讽刺,只是轻而疏离地说了声抱歉:“打错了。”


    挂了电话,又给郝淑雪发了消息,补好妆,她重新回到包厢,庄敏正在谦卑垂眼地和陈总道歉,“之前是我多有得罪,希望陈总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这杯,就当是我敬您了。”


    陈总嘲讽地看着她:“别呀,要是您喝出问题,万一不小心流产了——”


    他的话令其他的人脸色各异,男人却轻笑着阴阳:“我可负不起责任啊。”


    庄敏的手都在抖,李牧槐的酒量已经到了极点,却还在强撑,方知漓调整好情绪,接过了庄敏手上的那杯酒。


    到后面,陈总也没了什么兴致,至于合同,他眼底浮现不屑,提出再降一个点,倒是可以考虑。


    方知漓几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也是此时,包厢的门被人敲响。


    陈总见到孟嘉珩,倒是笑了下:“小珩啊,这么巧。”


    他一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孟嘉珩却没有看向她,而是不温不淡地应着陈总的话,“听说您在这,正好过来探望,没有打扰您吧?”


    陈总和孟膺川曾经合作过,对于他这个儿子倒没那么熟。


    不过这位谁都不放在眼里的孟总能亲自过来,他也不会这么天真,觉得只是巧合。


    但陈总愿意给他一个面子,“怎么会。”


    李牧槐也当然还记得孟嘉珩,只是在这里见到,他错愕地看向身边的方知漓,眼底浮现担心。


    他大概是唯一一个知道他们感情的存在。


    方知漓回了一个安抚的笑,两人的一举一动被男人看在眼里,他漆黑晦涩的目光里如同淬了冷意,陈总这老狐狸注意到了,意味深长地问,“方总和孟总认识?如果是这样,那怎么不早说,这样的话,合同的事也就不用拖这么久了。”


    孟嘉珩没有应他的话,指尖轻敲桌面,不含任何温度的黑眸就这么一瞬不瞬地望着她,明目张胆,又勾着锐利的凉薄,却没有开口。


    方知漓明白知道他在等她说什么,胃底的恶心再次翻涌。


    她厌恶总是在别人面前低头,讨厌上位者轻蔑而不屑的目光。


    可如今,他们没这个资本转头就走,他们只能一杯接着一杯。


    偏偏他出现了,她知道,只要用上他的名字,所有的合作,都可以进展顺利。


    她当然可以任性又倔强地说不认识,将一切归至原点,可如今在这里的不止她一人,还有庄敏、李牧槐,工作室的其他员工在等着他们能够拿下合同。


    他们都需要这份合同,需要钱,需要希望。


    冷白刺眼的光线笼罩,她心底自嘲,坦然对上他的视线,疏淡地开着玩笑:“我这人公私分明,向来不喜欢把私事与工作混在一起,更何况,孟总也是这样的人。”


    意味不明的回答,却让在座的几只老狐狸心怀鬼胎。


    所以,孟总就是她的私事?


    众人在等着他的答案,孟嘉珩没有直接回答,漠然的目光盯着她许久,唇角扬着讽刺的弧度,他看向陈总:“陈总不用顾忌我,她说的倒是没错。”


    陈总心里顿时有底,他还没这么傻,两人之间就算没有那种关系,也一定认识。


    孟嘉珩很快就离开了,仿佛真的只是顺路而已。


    因为他的出现,合同顺利签成。


    结束后,庄敏先走了。


    方知漓胃里难受,去洗手间吐,李牧槐不放心她,就在外头守着。


    她出来的时候,看到李牧槐和孟嘉珩站在一起。


    她心一惊,怕他会说出什么刻薄的话,下意识地挡在了李牧槐面前。


    视线于冷薄的空气中相撞,孟嘉珩被她眼底的防备刺到,居高临下的视线里是凛凛冷意,李牧槐却对她说:“漓漓,我还有一点事,就先走了。”


    他说着,微微顿了顿,似是不放心:“你们别吵架。”


    直到他离开,方知漓依旧蜷着手,望着他的视线里毫无松动,依旧绷着疏离,质问他:“你和他说什么了?”


    孟嘉珩冷漠地反问她:“你觉得我会说什么?”


    “我不知道,但如果你有什么怨什么不舒服的,冲我来,别找他。”


    孟嘉珩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冷硬的心脏,居然会如此脆弱地感受到疼,只是因为她的不信任,钝钝凿裂,仿佛有汩汩鲜血在流,在觉得失望。


    他却仍然高高在上,漠然清傲的模样:“你还真是了解我,我确实说了。”


    她唇线抿直,眼里顿时浮现凉薄而尖锐的冷意。


    他压抑着涌上来的怒意,阴郁晦暗的眸中毫无温度,掀唇刻薄嘲讽:“我问他为什么要回来,是不是没钱了才找到的你,不是说要去流浪吗?原来骨气还没有钱重要?”


    “我说他可真没用,连个酒都要女人来挡。”


    “我说他可真懦弱,说什么要去流浪,其实就是不敢面对而已。”


    方知漓死死咬着牙,却因为他的话愤怒到手都在抖,孟嘉珩将她所有的反应尽收眼底,那颗流血的心脏像是在被人凌迟,却依旧高傲的不愿意低头,“怎么,要为了他打我?”


    醉酒的恶心感不断往上涌,堵得她心底很闷很闷。


    “你到底为什么还是和以前一样高高在上?你又凭什么看不起他?”


    她质问的声音甚至带着愤怒的颤意,“不管从前还是现在,我还是最讨厌你的傲慢和刻薄。”


    “你到底凭什么?就因为你出身优越,你生来什么都有吗?!我真的很恶心你们这种人!”


    “恶心?”他一瞬不瞬盯着她的视线冷如冰窖。


    她点头,说了一声对:“你,还有陈总,康茗馨,你们都是一样的人。”


    孟嘉珩仿佛尝到了喉间涌上的血腥味:“所以,你和李牧槐是同类人?那么你当初走的时候,为什么连他都抛下了,告诉我?”


    他抬起她的下颌,力道重至似乎要将骨头碾碎,漆黑的眼底是令人心颤的冷漠:“你和他什么时候是同样的人了。”


    “你明明没有心,你明明比任何人都狠。”


    方知漓咬着牙,倔强地说:“对啊,我是这样的人,你是还没被甩够吗?这么多年对我念念不忘,像条狗一样黏着我,主动送上门让我利用,孟嘉珩,你在这里自我感动什么?”


    “所以呢?他有什么价值能让你利用?”


    他刻薄地刺痛她:“你这样的人,会付出真心吗?如果不是有什么利用价值,你会和他做朋友吗?”


    方知漓的呼吸似乎都被堵住了,不知是因为被他强硬地桎梏,还是因为喝酒实在不舒服,她眼眶不自觉地涌上水雾,眼尾泛红,却不肯让自己流露出任何示弱的情绪:“他是我的第一个朋友。”


    她看着他,轻声的,一字一句仿佛将他凌迟:“你和他不一样。”


    孟嘉珩从没有这么恨过她,恨到想把她的心给剜出来看看,到底为什么总是捂不热,到底为什么,觉得他不会痛。


    他松开了手,高大的身影站在面前,将她笼在阴影中,明明这么近,却还是觉得距离她很远。


    “你有自尊,我也有的。”


    他从来不屑解释什么,他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冷心冷血,是个特别不好的人。


    他们怎么想,他从来不在乎。


    但只因为她的质疑,他居然觉得该死的痛苦,仿佛那颗高傲的心被彻彻底底碾碎。


    他什么都没再说,只是漠然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随着他的离开,他的影子消失在她的视野里,就像困了她很久的人,猝不及防从心里抽离,如同骤然揭开的伤疤,让她身体蓦地失力,酸意顿时涌了上来。


    她知道,她现在的行为,属于既要就要,令人唾弃。


    明明刚才还因为他达成了合作,此时却翻脸刺伤他。


    但她一直都记得他有多讨厌李牧槐,甚至是到了厌恶的存在。他这样的人,从来不会给任何人面子,尤其是不顺眼的存在。


    更何况,他也承认了。


    她不断告诉自己,她没错的,她不该难受——


    作者有话说:小虐一下。


    红包掉落~


    第37章 第三十七页


    方知漓请了两天的假,再回到工作室,脸色瞧不出任何的异常。


    忙到下午,康骏提了咖啡进来分给大家。


    方知漓瞥了他一眼,问怎么忽然请喝咖啡。


    “不是我请的,是楼上那个mean男。”


    他说的mean男,就是上回和他们抢会议室的,华科外包摄影部的主管。


    “也不知道怎么,他们忽然良心发现似的,你不在这两天,他们每天送咖啡过来,还说上次是他们的错。”


    琪琪他们显然也知道这件事,方知漓眼睫低垂喝着咖啡,听着康骏说话,没有发表任何的想法。


    下班后,方知漓还要去医院接安晴,李牧槐正好要去看望老师,两人就一块儿去了。


    “你和孟嘉珩是不是早就碰见了?”


    李牧槐看向她,方知漓回消息的手一顿,低低嗯了声。


    “我昨天还担心,你见到他会不自在。”


    方知漓没听出来他话里的小心翼翼,只是没什么情绪地扯了下唇:“有什么好不自在的。”


    李牧槐看着她的视线里藏着犹豫,她将手机倒扣,似是不经意地问:“他那天对你说什么了吗?”


    “嗯?”他面露疑惑,随而意识到她说的是什么,“你是说应酬的那个晚上啊。”


    方知漓轻轻嗯了声,心脏却随着他的停顿轻轻提了下。


    李牧槐轻轻笑了笑:“没有。”


    言简意赅的两个字,却令她心跳一滞,讷讷反问:“什么?”


    “是我主动和他打的招呼。”想到这里,李牧槐流露出一丝羞赧的无奈:“我记得孟嘉珩的舅舅是心外科的专家,所以厚着脸皮,想问问他能否帮忙。”


    方知漓的呼吸似乎被堵住:“然后呢?”


    李牧槐:“他说会帮我联系。”


    方知漓大脑“嗡”的一声,唇瓣翕动,艰难至极地问:“其他的呢?他就没有和你说什么吗?”


    李牧槐奇怪地看向她:“没有了,他答应后,你就出来了。”


    他说着,见她脸色不太好,迟疑着,终是问道:“你们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吗?”


    方知漓的脑海里,浮现男人冷漠而失望的目光,还有他撂下的狠话,以及他毫不犹豫离开的身影。


    有钝钝的窒闷感令她喘不上气,她打开车窗,任由冷风吹了进来,唇齿间似乎还弥留着咖啡的苦涩,令她有些不舒服。


    察觉到她不对的情绪,李牧槐轻声喊她的名字,试探性地问:“你现在,还喜欢他吗?”


    方知漓迟钝地偏头看他,她想说话,可整个人似乎陷在了沼泽里,全身失力,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唇瓣翕动,讷讷地吐出几个字:“你怎么知道”


    她的话没说完,李牧槐却知道她想说什么。


    虽然她总说他们是同类,他们很像,李牧槐却知道,她和自己是不一样的。


    她是张扬的,是永远不会屈服的存在,她向往明媚的一切,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又像是一团别别扭扭的火,嘴上说着要地球毁灭要同归于尽,却会傲娇地给予暖意——


    就是她这样的人啊,太不会服软,明明是想帮忙,一不小心烫到了别人,也只会嘴硬说,她是故意的,最好谁都别靠近她。


    其实他觉得,她和孟嘉珩才是相似的人。


    “虽然你常说讨厌他,可像温临泽那些真正让你不喜欢的人,你其实根本不屑提起他们的名字。但孟嘉珩,你明明都说讨厌他了,却还是喜欢找他。”


    方知漓也想到了曾经在他面前吐槽孟嘉珩的一幕幕,她眼眶有点发酸,嘴硬道:“我那是有原因的。”


    “你这人啊,就爱说反话,不管是什么原因,也许你一开始是真的讨厌他的,但你没发现吗?”


    李牧槐笑了笑,对他这位多年的好友说:“在他面前,你真的很鲜活。”


    他无数次看到,她在那高傲的男生面前张牙舞爪的模样,马尾辫一晃一晃的,琉璃般的眼里有愤怒,有狡黠,两人经常吵架,很多次,她都说,如果再搭理他自己就是狗,第二天,两人却又走在了一块儿。


    方知漓的心里有浓烈的情绪在将理智吞噬,她移开视线,尽可能地保持冷淡:“我的性格怎么样,和他有什么关系。”


    她其实从来没有在李牧槐面前流露出自己对孟嘉珩的感情,或许是知道但不愿意承认,又或许迟钝,最开始根本没意识到,但旁观者清。


    李牧槐一直都知道,她和孟嘉珩之间,是不一样的。


    “你离开后,他来找过我。”


    他还是将这件事说了出来,“他问我,你有没有联系过我。”


    方知漓大脑一片空白,她张了张唇,怔怔地看着他,像是被攥住了呼吸,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李牧槐回想起那天,男生还是和曾经一样高傲,在得到失望的答案后,他没有任何失魂落魄的情绪,甚至连眼眶也没有红一下。


    只是在那之后的每一天,他都会问:有她的消息吗?


    直到孟嘉珩要出国的前一天,李牧槐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只是觉得他瘦了很多。


    “如果有一天,你得到了她的消息,可以告诉我一声吗?”


    从来要什么有什么的傲慢男生,只是这么轻声问他。


    他答应了孟嘉珩,却在最后又问:“你会去找她吗?”


    男生沉默了很久,望着方家所在的地方,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如果她过得好,我就不去了。”


    李牧槐当时觉得有些难过,他担心方知漓,也很想念她,更觉得好遗憾,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方知漓很难形容她现在的心情,只是觉得他说的每一个字,都令心脏沉甸甸地往下坠,摔得腐烂,不断挤压着她所有的呼吸。


    “他还和我道歉了。”


    李牧槐的一句话,令她喉间涌上酸意,怔了好久,不解道,“什么?”


    说真的,李牧槐这一生,几乎没有收到过别人的道歉。或许他们觉得没有必要,或许觉得他不配,但他没有想到,面前这个高傲的男生,会和他道歉——


    “她总说我过于高高在上,厌恶我的冷漠。”


    “很抱歉,因为我的傲慢对你产生了偏见。”


    李牧槐很想说,你不用道歉,你并没有对我做什么,可他的心里有无法抑制的酸意,有止不住的难过涌了上来,令他说不出一句话。


    不为自己,只为那样好的方知漓。


    看着渐渐远离的高大背影,明明阳光笼罩,他却觉得好孤寂——


    漓漓,你总说你不属于这里,却想不到吧,你喜欢的他,似乎也很喜欢很喜欢你,甚至会因为你的离开,仿佛失去了一颗心。


    方知漓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冷风吹得她眼眶泛疼。


    很多很多次。


    她用难听的话刺伤他,逼他走,骂他,决绝而冷漠,歇斯底里的争吵结束,她看着他离开,看着他高大的背影,直至消失。


    他从没有回头。


    而她也从来没有喊住他。


    她认定了这是他们之间唯一的结局,却在有一天发现,她好像做错了


    到了医院,她和李牧槐分开去找安晴。


    将人送回小区后,安晴睨着她问:“发生什么了?”


    方知漓迟钝地看向她:“什么?”


    “我就没看你这么失魂落魄过,就连上次被裁员也是,所以不是工作,感情问题?”


    安晴逐一分析,方知漓垂眸抱着膝盖,沉默许久,才说:“我好像伤害了一个人。”


    “孟嘉珩?”


    安晴几乎不需要怎么想,直接问了一个名字。


    方知漓低低嗯了声,她知道,她不该这么对他的,或许应该去道歉,可心里又有另一道声音告诉她,这不是她一直期盼的吗?互不来往,如同两条永远不会有交集的平行线——


    但她那颗冷硬的心脏却被他漠然的目光占满。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安晴看着她说:“我只知道,如果你不在乎他,就不会因为他这么难过。”


    她在难过吗?


    方知漓因为她的话心跳一滞,很想说点反驳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原本两人打算好好聊聊的,但酒吧那边有点事要处理,安晴不方便,方知漓没让她过去,打算亲自跑一趟。


    “哎,漓漓。”


    走之前,安晴喊住她:“与其在这里纠结,倒不如直接去找他——”


    “看看你见到他时,是想转身就走,还是说,心里的歉意更深。”-


    处理好几个闹事的酒鬼,外头正在下雨。


    方知漓来到二楼,透过窗户望着外头的大雨,思绪有些走神。


    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找他,只是看到雾朦朦的夜里,有一辆眼熟的黑色轿车停下时,她的心忽地一震,下意识地就想下楼,却还是克制住了脚步。


    但不如她期盼的,没有人从车上下来,黑色的轿车只是静静停了一分钟,便消失在朦胧的雨夜中。


    这场雨下了一整晚,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方知漓吃早餐的时候,刷到了小周的朋友圈,是凌晨一点发的,配图是磅礴雨势中的黑夜:我猜老天也不想让我出差,所以才让大雨来让航班延误的。


    她不由回想到昨晚酒吧门口的车,指尖一顿,回过神时已经敲下了几个字。


    【这段时间确实多雨。】


    她盯着这条内容很久,最终还是发了出去。


    到了工作室,马不停蹄地开会、联系厂商,一直忙到中午,方知漓才看到小周回的消息。


    小周:【是啊是啊!最讨厌雨天了!】


    她没有直接回复,而是点进小周的朋友圈,果然看到了新的内容,


    小周这人表面上是个严肃专业的精英,但还蛮话痨的,一天能发三四条朋友圈。


    【整整延误四个小时,孟扒皮也不知道又哪里不高兴了,问我要不干脆在机场安个家算了,我倒是想[白眼],但看在你给我的工资挺高的份上,我就忍忍吧。】


    【可恶啊今天也太惨了,居然遇到气流颠簸,这也太吓人了我都以为我要死了啊啊啊啊啊啊!要不是怕被某人骂,我一定会叫出来的TvT】


    【忙啊忙,忙点好,不就是一下飞机就去开会吗,嗯嗯嗯,这钱是我应该赚的,我一点都不辛苦嘻嘻嘻。】


    【卧槽也太冷了,谁能想到四月份了我还想穿秋裤呜呜呜TvT】


    方知漓切回聊天界面,佯装随意地问:【你们去沥棠了?那边的天气好像挺冷的。】


    小周摸鱼回复她:【超级冷!我都快被冻成傻子了。】


    方知漓:【这么冷还要出差,你也挺辛苦的。】


    小周发了一个命苦的表情包,庄敏又一次喊她的名字,方知漓才回过神。


    要和新工厂的负责人见面,她放下手机:“我去吧。”


    庄敏其实也觉得,她去比较合适:“那就辛苦你了,我让李姐帮你订机票。”


    方知漓嗯了声,庄敏正好在查天气预报,她叮嘱了一句:“沥棠比这里的温度要冷,你多带点衣服。”


    “好,我知道。”-


    方知漓下午三点到的沥棠,她在酒店放好行李,就去见了谭灵。


    两人很久没见,在一家极有格调的餐厅吃饭,聊着聊着,谭灵提到了孟嘉珩。


    “他好像也是过来出差的,昨天蔡亭礼还去见他了。”


    方知漓眼睫垂落,低低嗯了声,没有问其他的。


    新工厂的位置有些偏,方知漓和负责人沟通了很久,一直到傍晚才结束。


    她拒绝了要一起吃饭的邀请,回酒店的路上,她看见外头的滑雪场广告。


    她第一次滑雪,就是这个滑雪场,还是和孟嘉珩一起。


    忽然心血来潮,她想回去看看。


    到了地方,她也起了点兴致,一个人去滑了一会儿,却总觉得没有曾经那般有趣了。


    出来后,她对着自己坏掉的高跟鞋发呆,实在想不通到底为什么会断了后跟。


    小周看到她时,下意识地以为又是孟嘉珩故意找人家偶遇的。


    随而又想到,来滑雪场是很临时的事儿,而且没听说方总来这里了。


    孟嘉珩也看到了她,她蹲坐在角落里发呆的样子,倒是和那年一模一样。


    小周瞥了他好几眼:“好巧哦,方总也在这,咱们要过去聊两句吗?”


    孟嘉珩睨他:“你是来工作的还是来和熟人叙旧的。”


    这又不是我的熟人。


    小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想你爱去不去,他倒是想快点下班呢。


    方知漓没看到两人,鞋跟虽然断了,但也勉强能穿上,她低头走出滑雪场,正要打车,一辆车缓缓停在面前,车窗落下,是小周那张笑嘻嘻的脸。


    “方总这么巧啊。”


    方知漓的目光下意识往后,小周热情邀请她:“你住在哪啊?要不送你一程吧。”


    死装男,你怎么不自己打招呼让人上车,就坐在后面装酷看人家,真是有病,别答应,别答应,方总你可千万别答应。


    隔着车窗,方知漓似乎被一双漆黑的目光攫住了视线,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高跟鞋,答应了:“那就麻烦你了。”


    上了车,孟嘉珩没有扫她一眼,阖着眼皮闭目养神。


    车内气氛静得可怕,小周闲不住,主动问方知漓:“您是特地过来玩的,还是工作?”


    “工作,顺路过来看看。”方知漓望着窗外,“但感觉这里冷清了不少。”


    “是啊,听说生意不太好,滑雪场的老板要把这里卖了。”


    “卖了?”方知漓愣住,随而一想,其实这里的地段不太好,再加上现在有更专业的滑雪场地,这种私人的,落到这种地步也不是没有道理。


    小周心里默默赞同,又瞥了眼后头某位不知道为什么买下这里的冤大头,觉得原来他这奸商老板也有犯糊涂的时候。


    到了酒店,方知漓要下车时,忽地有人从边上递过来礼盒,她认出,这是某高跟鞋的品牌。


    “换上再走。”


    他没有看向她,嗓音也依旧冷淡。


    方知漓却没有听他的话,而是说:“我不穿别人的高跟鞋。”


    他终于掀起眼皮,扫过来的目光毫无温度,语气淡淡:“品牌方赠送的而已,随便你要不要。”


    方知漓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触上小周的目光,才垂下视线,看向自己已经惨不忍睹的高跟鞋。


    红底黑色细高跟,竟正好是她的尺码。


    “就当是我向你买的,钱我转给你。”


    他依旧敛着视线兴致缺缺的模样,没有回答她,也没有拒绝。


    方知漓想和他说点什么,工厂的负责人给她打了电话,她只好敛下思绪,最终什么都没说,推门离开-


    出差回来,方知漓就忙得不可开交。


    很快到了唐千龄婚礼这天,她先去新娘的休息室待了一会儿,再出来,遇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大多数是生活在粤海湾的富家子女,包括阚思思她们,但她没有主动上前叙旧,而是一个人找了个角落。


    顾湘仪倒是看见了她,过来聊了两句。


    仪式结束,她随着众人上晚宴party的邮轮,还碰到了唐靳舟,只见他跟在一个姑娘身边,目光一直温柔黏在人家的脸上,和平时散漫的模样完全不同。


    “他还在房间休息?生了个病虚成这样?”


    唐靳舟中途过来和她打了声招呼,方知漓意识到他说的是谁,愣了下,“他病了?”


    “你不知道?”


    唐靳舟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真的误会了:“昨天还在医院,我以为他应该不会来的,也以为你知道的。”


    方知漓唇瓣翕动:“他怎么了?”


    “高烧。”


    唐靳舟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挑眉问道:“你们又吵架了?”


    方知漓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只听他很轻地笑了下,明显透着怂恿的意思:“反正他现在正虚着,有什么仇,可以直接去算。”


    他直接将孟嘉珩的房间号告诉了她,方知漓无奈地扫了他一眼:“这么多年不见,你倒是跟他学坏了。”


    他哼笑一声,没否认,也没认同。


    简单聊了几句,他就离开了。


    方知漓走上甲板,掠过谈笑风生的宾客,原本是想看海面一个人待会儿,却没想到看见了他。


    男人只穿了一件单薄灰调的衬衣,身高腿长,相比不远处的热闹,他立于较暗的光线下,听着手机里的人汇报,淡漠冷然的目光却准确无误地落向了她。


    他眉眼间的冷意没有松动一分,就这么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睥睨漆黑的目光,令她的脚步顿在原地,竟不敢往前一分。


    也是此时,有人跑过来喊大家一起过去跳舞,方知漓被收回视线走了过去,只见众人围着中心,浪漫的交响曲勾勒,唐千龄与丈夫牵着手,以翩翩交际舞开启了晚宴。


    有人邀请方知漓跳舞,却被她拒绝了,围在这里的人太多,她想离开,却忽地被人撞了下,踉跄着往后撞去,左手忽然被人牵住,一回头,撞上了他幽黑淡漠的目光。


    “小姐你没事吧?”


    方知漓这才发现,还有另一个人扶住了她,是刚才想要邀请她跳舞的男士,对方毫不畏惧孟嘉珩的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似乎是在等她做抉择。


    方知漓想说点什么,忽地灯光骤变,视线在一瞬间暗了许多,在这短暂的几秒钟里,她被人勾住了腰,被迫将右手抽离,下意识地搭在他挺阔肌肉贲张的肩膀处,鼻尖涌入熟悉的气息,她的指尖下意识攥紧。


    她低着头,知道他的视线一直盯着她,十指相扣的手似乎是黏在了一起,身体和他贴得很近很近,后脊甚至能察觉到男人手心的热意,带着强势的侵占欲,似是要烫进她的皮肤里,她后知后觉,拧眉问道:“你还在发烧?”


    他没有回答,禁锢在腰间的力道却忽地加重,就这么轻轻松松地提了下,令她猝不及防踩在他的皮鞋上,心脏猛地一颤,一瞬间,两人的身高差缩短,相拥的姿势愈发亲昵,她抬眼,呼吸几乎是落在他的唇边,视线撞入他晦涩不明的瞳底。


    “说了什么,没听清。”


    他嗓音不温不淡,她却还是听出了那异常的低哑。


    她知道他是故意的,却没有如曾经那般尖锐炸毛,而是真的重复了一遍:“没退烧,为什么还出来?”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似是嘲讽地扯了下唇:“你也会关心我?”


    方知漓唇线抿直,垂下视线,想松开手:“既然你还病着,就早点回去休息。”


    想象中的强硬没有出现,他只是漠然看了她良久,如她所愿的松开了手。


    禁锢着她的力道消失,她却没有如想象中的松一口气,刚才想邀请她的男士一直注意着这边,见孟嘉珩离开,他再一次不甘心地走了过来。


    方知漓的目光看向那道离开的背影,收回线,对他说了声抱歉。


    她穿过人群,先去问人要了感冒药,才找到他所在的房间。


    轻轻敲了敲门,因为一直没动静,她拧着眉,敲得愈发重,一边低头想打电话,身后却忽然有人喊她的名字。


    几步之遥的距离,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眉眼淡漠,漆黑如墨的瞳眸仿佛是望不见尽头的深渊:“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见到他的一刹那,方知漓的心落了下去,见他步步靠近,她拿着药,语气平静地解释:“回来的时候碰到了顾阿姨,她担心你,让我帮忙送药过来——”


    “滴滴!”


    伴随着房门被推开的动静,她忽然被人攥住手腕拽了进去,后脊猛地贴住冰冷的墙,房门被关上,没有开灯,昏暗的环境里,她除了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甚至能察觉到外头海浪汹涌的动静。


    “我妈以为我还在医院,她根本不知道我过来了。”


    他的气息逼得很近,将她的下颌抬起,即使什么都看不见,却能感受到他锐利的目光似乎要钉进她的身体里——


    “这次是你主动追过来的,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作者有话说:今天也是小红包掉落~


    第38章 第三十八页


    逼仄低暗的环境里,方知漓似是觉得感官尽失,只能任由他温热的呼吸密密麻麻侵入她的身体,心跳声如雷贯耳,她想冷静地反驳他,却仿佛忽然被滞住了喉咙,说不出一句话来。


    “算了,你还是别回答了。”


    在她开口前,他冷调的声音落了下来:“你一说话,就会让我不高兴。”


    低低沙哑的一句话毫不掩饰轻讽,在一瞬间,方知漓仿佛溺于咸涩汹涌的海浪中,一颗心静静往下坠着,酸涩的难过却不断涌来上来。


    “你以为你好的到哪去吗?”


    她不甘示弱地反问,却还是被他听出了那很轻的鼻音,下颌的力道没有松一分,语气也没有软下去:“自己追过来的,委屈什么?”


    语气寡淡的一句话,却让她的眼眶发酸,水雾浸湿了睫毛,她轻轻一动,想要挣脱他桎梏着的力道:“我没有,是你弄疼我了。”


    她不想和他在这里僵持,忽略这近乎窒息的气氛,尽可能地让情绪平复下来:“我送药给你,只是想和你道歉,你早点休息,我——”


    “为什么道歉?”


    他冷淡打断她的话:“是因为你误会我道歉,还是因为你一次又一次地选择放弃我。”


    随着他说的每一个字,心脏似乎被钝钝凿着,尖锐的刺痛让她快要克制不住涌上来的泪意,她唇瓣翕动,只听他又问:“你是因为心里有愧才道歉,还是因为我。”


    即使是在昏茫的视线里,她依旧没有看他,湿濡的眼睫低垂:“有什么区别吗?”


    “我不需要道歉。”他逼迫她看向自己,漠然地命令她:“我要你吻我。”


    空气似乎跌入冷寂,方知漓逼自己狠心,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那天是我不对,但我们不能一直这样纠缠不清——”


    “纠缠不清?为什么不能?”


    他没有吻她,却距离她很近,几乎是贴在一起,随着他每说一句话,她甚至能感受到他唇瓣过热的温度,呼吸若有若无缠在一起,烫得她心脏轻颤,不断咽着发干的喉咙,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热涌沸腾——


    “为什么不愿意吻我?”


    他似是质问,似是紧逼,方知漓大脑昏沉,紧绷着的理智摇摇欲坠,可他就是不吻下来,一字一句,铁了心的要她主动——


    “为什么不选择我?”


    “为什么要放弃我?”


    他每质问一句,方知漓流泪的冲动愈发浓烈,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委屈,为什么心脏像是溺死般喘不过气,为什么会那么难过,为什么不想他用这种语气对她说话——


    “为什么不爱我。”


    她有时候觉得,他们之间似乎是恨更多,就算曾经心动,应该到不了爱这个程度的。


    他们总是争吵,谁都不愿意低头,不肯流露出柔软脆弱的一面,倔强又傲慢地用各种话去刺伤,让自己看起来永远理智,永远刀枪不入——


    她知道,自己或许根本不该跟过来,她不应该觉得愧疚的,她应该心狠一点,就此划清界限。


    可孟嘉珩这个人,似乎成了她人生里唯一的例外。


    她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爱他的,只是听着他声声的质问,身体里有汹涌沸腾的难过让她鼻子发酸,强撑的理智不堪一击,就这么冲动地,又似是认输地踮脚吻向他——


    几乎是没有任何迟疑,他反客为主地撬开她的唇,湿热地搅弄掠夺,寸寸汲取,她呼吸很急,察觉到他的手抚住了她的脸颊,她双手往上抱住他的脖子,只感觉心脏热的似乎在融化。


    一瞬间,空气中只剩下黏腻而暧昧的纠缠声。


    交错的脚步混乱,跌跌撞撞的,她坠入柔软的沙发中,和他吮含的唇却始终没有松开。


    汹涌的吻似乎裹挟着压抑许久的情绪,有恨意,有想念,有发泄,有委屈


    她常常觉得自己要被他过热的呼吸烫到溺亡,可这种濒临死亡的窒息感却令她头皮发麻,仿佛就此堕落,即使下一刻会和他一起跌入汹涌的海浪中,好像也没什么可怕的。


    她不甘示弱地回吻他,吞咽急促,嫣红的唇边黏着暧昧的银.丝,喘息的片刻,被他抱起来,换了靠在他身上的姿势,听见他用命令的语气让她舌头伸出来。


    他们没有做其他任何的事,只是一直亲,一直亲。


    直到,他单臂将她抱了起来,她得以机会能够喘息,听见有锡纸被抠开的声音,她陷入混沌的大脑迟钝清醒了些,也终于察觉到了他异常的体温。


    他将药咬进唇间,单手拿起水杯,喉结上下一滚,原本以为就此结束了,却没想到他再一次吻了过来。


    他唇齿间药物残留的苦味一同分给了她,方知漓稍稍恢复了理智,想推开他:“你还发着烧,别亲了”


    她的声音不如平时般清冷,染着轻微的沙哑,但这人压根不理会她的话,依旧强势地咬了过来。


    方知漓不仅觉得舌头发麻,她甚至觉得自己快要苦死了——


    字面意思上的苦,他吃的感冒药好苦。


    她不由皱眉,推着他溢出了埋怨:“苦死了”


    他向来不是那么通情达理的人,不讲理地说:“不是你给我送的退烧药吗?”


    “是你生病又不是我。”她苦的想喝水,他拿着杯子喂到她唇边,等人喝好后,又一次吻了下来。


    “你会传染给我的。”


    她下意识地往后仰着试图躲避,摁在后腰的手却稍稍用力,强势的似乎要烫进她的皮肤里,不容许她退离一分,“现在考虑这个是不是太晚了。”


    他的嗓音依旧哑,来势汹汹的吻似乎压根没打算放过她:“要么把感冒药分你,要么和我一起不舒服。”


    “”


    方知漓过了很久才明白他说的感冒药分她是什么意思,察觉到贴着她的人身体烫得厉害,她陡然清醒,强硬地推开他,这才注意到他漆黑的眸子不似平日那般冷漠锐利,浑沌幽深到令她心脏一颤。


    这场黏腻又暧昧的吻终于结束,她打了个电话让人送体温计来,视线一转,明亮的灯光下,他仰靠在沙发上,手臂就这么搭着眼皮,沿着紧绷的下颌往下,凸起的喉结上下一滚,他的颈部泛着点红,灰调衬衣却隐不住他贲张着薄肌的胸膛,随着每一次的呼吸轻伏着。


    没有任何病弱的虚,依旧性感。


    方知漓收回目光,又喝了一杯水,等工作人员将体温计送过来,测量后,她拧着眉:“为什么不在医院好好休息?”


    他撩起眼皮,昏沉幽深的黑眸扫向她,默了两秒才说:“我在医院,你能来看我?”


    方知漓因为他的话心脏一滞,从头昏脑胀的炙吻中抽离,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下意识地逃避这个问题,移开视线:“你早点休息。”


    “你呢?”


    他看着她,不同于接吻时的强势汹涌,嗓音淡漠至极:“是觉得亲完了,一切就可以结束了?”


    她明白,自己应该说是的,应该转身就走,反正已经道过歉了,她的目的也达成了。


    可她的双脚似乎是定在了原地,唇瓣翕动,想说的话就这么卡在喉间,气氛陷入僵滞。


    “我还有点工作没处理好,不打扰你休息。”


    “到这边来处理。”


    他没有任何的思考地接住她的话,方知漓触及他幽黑的视线,沉默良久,才说:“但你还生着病。”


    即使是发烧,他也没有任何神智不清的,或者我低迷的模样,就这么睨着她语调凉凉:“你觉得我让你留下来就是和你睡?”


    “”


    “我要是真想,你刚才就没可能推开我,而你现在也不会是站在我面前——”


    至于会在哪,方知漓心知肚明。


    她没有因为自己的瞎想感到羞愧,也没有因为他的嘲讽感到恼怒。不同于从前那般刻薄反击,只是平静地说:“你现在不清醒,还是等你病好了,我们再聊——”


    “我不需要聊。”他冷漠打断她的话,“我不想听你说什么,我只需要看你做什么。”


    “想清楚,是走,还是留下。”


    方知漓此时的模样也不算好,红唇潋滟着光泽,身上的裙子也有褶皱,她静静看了他许久,回答他:“你先休息吧。”


    “”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孟嘉珩似乎终于察觉到自己病了,病到他眼睛好疼,心也是。


    空气中那逼仄纠缠的暧昧似乎随着她的离开渐渐消失,他一个人坐了很久很久,直至退烧药发挥作用,他撑起疲倦的身体走进浴室。


    她是个很惜命的人,小的时候也不知道哪看来的,说吃完退烧药,发高烧的人最好不要去洗澡。


    他不禁自嘲,那个没良心的,还真是不在意她。


    可从浴室出来时,他却看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她盘腿坐在沙发上,抱着电脑,散落的乌发还有些湿,穿着长袖的浅色睡衣,卸完妆的脸粉黛未施,柔软而干净,戴着银边细框的眼镜,红唇轻抿,专注而认真地看着电脑。


    他不由产生了一丝错觉,仿佛看到了年少时,坐在他面前写作业的女生,永远挺直背脊,永远不肯服软的,狡黠圆润的乌瞳里,也总是盈满了野心。


    听见他出来的动静,她抬起眼静静看向他,一双漂亮的清眸干净澄澈,没有任何的攻击性,仿佛等他很久了。


    “你这里没有卸妆的东西,我可不想带妆睡觉。”


    她语气平淡的一句解释,却没有得到他的回复。她也没有任何的不悦,收回视线继续敲着键盘。


    孟嘉珩就这么倚在那看了她许久,忽地走过去,抚到了她微湿的长发,“怎么不吹干?”


    她没有看他,拧眉专注盯着电脑,回答的语气有点敷衍:“一会儿就干了。”


    孟嘉珩也不知道有没有将她的话听进去,只是看着她柔软瓷白的侧脸,心里掠起自嘲。


    他也没想到,他居然会有这么糊涂的时候。居然会怀疑这一刻只是他病得不轻产生的幻觉而已,甚至不敢过去,生怕这道幻影会就此消失。


    直至摸到了她的长发,才确定是真的。


    方知漓工作完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她下意识地找人,却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她就这么看着男人的睡颜,心里其实很乱。


    她原本,没打算再回来的,可是回到房间后,她没有完成任务后的轻松感,脑海里满是他失望而冷漠的目光。


    她知道自己很矛盾,心里还有过不去的坎,也不应该再和他牵扯上关系的。


    原本以为,离开这么多年,时间会淡化一切的,可是回过头才发现,他一直都在。


    她总是告诉自己该做什么,该去算计什么,得到什么,却在这一刻,坚定冷硬的心在被寸寸瓦解,摇摆不定,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和他之间的关系,也没办法狠心去伤害他。


    而再回过神时,她已经鬼迷心窍地来到了他的房间门口,坐在他的沙发上——


    奇怪的是,她没有任何想要逃离的想法,甚至是,她有些贪念,还有些难过。


    寂静的夜晚,她没有和他同床共枕,就这么抱着双腿安静地看了他很久,心底的茫然却始终得不到答案,连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都不记得了。


    房间的隔音不太好,是听见了外头有人在说话,她才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等意识到自己在哪,她依旧困倦,却迟钝地察觉搭在腰间的手臂,后背正贴着硬朗的胸膛,连双腿都被桎梏住。有温热的呼吸落在她的颈窝处,十分亲密的姿势,他将她拥得很紧——


    作者有话说:今天短小,红包掉落~


    第39章 第三十九页


    方知漓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团火拥着,身上密密麻麻的热意让她不太舒服,想要将腰间的那只手松开,不知想到什么,她轻轻动了下身体,伸手去碰他的额头,却触上了他睁开的黑眸。


    幽深平静,没有任何的困倦茫然,却让她指尖顿住,心跳也重重一滞。


    她也只是愣了一秒,将他搭在腰间的手挪开,撑起身体的一瞬间,忽地头皮一疼,她轻呀着跌了回去,浑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完全忘了这人还是个病患,条件反射地迁怒他:“你压我头发干什么!”


    他就这么凉凉睨了她一眼,将她的长发解救出来,顺便捻起一根掉入他浴袍中的长发:“要不要给你推荐防脱产品?免得老了哭着说自己变成秃头小老太。”


    昨晚的暧昧旖旎,醒后的温馨仿佛在这一刻变成幻影,方知漓本就不是好脾气的人,此时捂着脑袋脾气上来了,怒瞪他:“你才秃头小老头!”


    她又变成了那攻击力极强的仙人掌,不服输地恶意诅咒他:“你不仅秃头,你晚年还掉光牙齿吃饭都让人喂!”


    孟嘉珩好笑地睨着她:“不是你以前自己说要秃头的?”


    高三那会儿压力大,她开始掉头发,每天都在发愁,却又要面子的不肯让别人知道,只是暗戳戳地盯着他的脑袋说:“我觉得你最近头发变少了,你是不是要变成秃头了?这样,我建议你去找几个好的医生,秃头可不是小事”


    她巴拉巴拉说个不停,其实就是想撺掇他找个好方法能改善掉头发,然后自己偷偷去。


    他怎么可能看不出她的想法,十分轻蔑又傲慢地说:“不好意思,我再掉都不可能变成秃头。”


    “”她当时气得想咬人,他偏偏要逗她:“我确实知道有治掉发的,说句好的,我就告诉你。”


    她嘁了声,才不搭理他。


    直到有一天她做梦梦到自己成了光头,吓得半死,终于别别扭扭地找到了他。


    这件事,算是方知漓的“耻辱”。


    她不大想理他,进浴室洗漱,中途他走了进来,她眼皮没动一下。


    直到洗漱完准备离开,他忽地将人拽了回来,裹挟着冷冽薄荷的吻就这么压了下去。


    方知漓几乎是被他圈在怀里,身体下意识地往后仰着,也是因此,双手下意识地攀浮着他的肩膀,仰着脸承受这并不算温柔的吻。


    “等一下”


    他吻着她的动作始终未停,没搭理她的话,刚洗过手的还带着凉意。


    他也没什么耐心,方知漓碎发黏在额间,忽然的容纳令她差点发软地倒下去。


    “你一大早上,发什么情?”


    她死死咬着牙,眼皮还染着脆弱靡丽的绯红,他完全没有任何怜香惜玉的温柔,一来一回,令她每一次都是吃得完完整整。


    “我不会问你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他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盯着她不自觉微微张着的红唇,再度吻了下去。


    “但如果你昨晚没来找我,我压根不会等到现在才和你做。”


    他一边吻,一边撂出几句狠话,她却没有任何的恐惧、厌恶、反感,甚至有种头皮发麻的兴奋令她心跳越来越快。


    “我会去找你,去你的房间,*到你只能一遍又一遍地说爱我。让你看到自己是怎么把我吃进去的,*到你承认自己错了,等到把你的房间弄脏,回到我这里,继续*你,直到烂掉。”


    他不需要任何幼稚的表白,还有什么矫情的情话,这些都比不过身体的契合。


    她在做.暧时的眼睛,全身上下的反应,和他接吻的唇舌,拥着他的力道,通通都很诚实。


    她知道他这人不算温柔体贴,却也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听见他说dirtytalk,甚至不像是恐吓她,是真的会这么做。


    她咬牙,骂他变态。


    “谁让你永远这么不乖。”


    暧昧靡乱的浴室里,随着颠簸,他问她:“以后还气不气我了?”


    她死死克制着喉间就要溢出来的碎音,不是很想服软:“谁气你了,你个矫情鬼,死变态,还想让我乖?做梦吧!”


    他似是料到了她会这么说,恶狠狠地咬住她柔软的唇:“行啊,我梦里就是这么*你的。”


    “”


    方知漓玩不过这死变态,意情迷乱间,她忽地想到什么,艰难地攀着他撑住身体:“你是不是还没退烧?”


    “嗯?”


    他一直没让她转过去,就这么面对面,将她所有的反应尽收眼底。


    她拧着眉含糊呢喃了句什么,似乎还有点嫌弃,他难得疑惑,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她说的是哪里烫。


    “可能吧。”他咬着她的唇问:“心疼我?”


    “你想的美。”她含水的眸子瞪他,觉得自己像是要融化,明明是在威胁人,却连尾音都有些发颤,“我要是感冒了,跟你没完。”


    他哼笑了声,忽地一重,让她顿时说不出话来


    两人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唐靳舟他们也正要走。


    她昨晚出去碰到了脚扭伤的林雪弥,目光望向有些腼腆的女孩儿,方知漓友好地问她的脚怎么样了。


    聊了几句,她去和唐千龄道别,没想到顾湘仪也在这。


    看着出现在这里的孟嘉珩,她还吓了一跳:“你不是还在医院吗?怎么来了也不和我说一声?”


    说着,看到和唐千龄说话的女人,她轻哼了声,阴阳怪气的:“原来是为别人来的呀。”


    孟嘉珩语调悠悠的:“您沉迷于打麻将,哪里会在乎我有没有来。”


    顾湘仪斜了他一眼,“心情这么好,追到人了?”


    孟嘉珩盯着背对着他的女人,端庄知性的收腰长裙,长发随意地挽着,双手背在身后,安静听着唐千龄说话,唇角噙着很浅的笑意,与情.动时的模样完全不同。


    他依旧那高高在上傲慢的模样,回答顾湘仪的问题:“一直都是我的。”


    两人都挺忙的,到了公司就投入工作。


    李牧槐说下周得请一天的假,他的老师没有其他家人,那天动手术,他打算去陪着。


    方知漓批了假,到了傍晚下班,她去探望安晴,还顺便去「不存在」处理了点事情。


    回到小区,这个点郝淑雪应该还在跳广场舞,她原本是打算接人一起回去的,却没看到她的身影。


    回到家,却见郝淑雪正戴着老花眼镜,一边看电视,一边织围巾。


    “今天怎么没去跳广场舞?”


    郝淑雪忙的不得了,一会儿要顾及电视里的狗血剧情,手里的动作也没停下来,略带敷衍地说:“太累了,过段时间再去。”


    方知漓没起疑,又好奇她怎么织围巾了。


    郝淑雪这才兴致很浓地说:“最近上的课就是织东西,老师还夸我手艺好呢。”


    她那个老年大学还是方知漓送她去的,原本朱大爷夫妇也去,但是因为不爱上课,老是在课上睡着,最终还是挥挥手溜走了,为此朱闵还和她吐槽过。


    她毫不吝啬地夸奖:“真厉害,不愧是我妈妈。”


    聊了几句,她回到房间,正好刷到朱闵的朋友圈,想到之前酿的青梅酒,她问了他。


    朱闵:【我忘记和你说了,青梅酒被人买走了。】


    她愣了下:【你不是说不卖吗?】


    朱闵:【没办法,他给的太多了。】


    方知漓:【谁?给了多少?】


    朱闵:【你不知道吗?孟总啊。】


    看到他发过来的数字,方知漓深吸了一口气,问是什么时候买的。


    朱闵:【就新年的时候,咱们和楠楠请他吃完饭,回去前,他问我买的。我原本是想告诉你的,但后来因为别的事儿给忘了。】


    方知漓盯着他发来的消息走神,新年那会儿,他明明还觉得朱闵碍眼的,居然会问他买酒,还花了六位数


    有钱没地方花么。


    她想了想,干脆直接问他:【你把我的青梅酒买走了?】


    许是在忙,他没有直接回消息,直到方知漓洗完澡出来,才收到了回复。


    孟嘉珩:【嗯,怎么?】


    丝毫不意外她会发现,方知漓慢吞吞地敲着字:“你不是说不喜欢喝吗?”


    孟嘉珩:【确实不太喜欢。】


    她顿时有些恼怒:【那你还给我。】


    孟嘉珩:【行啊,八百八十万。】


    方知漓整个人差点弹起来:【你搞什么敲诈??你都没花这么多钱买。】


    他这个奸商还说得理所当然:【现在是我的了,想出多少价,就出多少价。】


    “”


    她冷笑着弹了几个【一拳捶死你】的表情包,而他直接弹了视频过来,接通的一刹那,他嗓音淡淡:“幼不幼稚?”


    “幼你大爷。”


    孟嘉珩觉得她这面无表情的样子有点好笑,睨着她的眼里勾着点笑意:“这么生气?想喝的话,到我家来。”


    方知漓怎么可能不清楚他话里的意思,撇了撇嘴:“谁要去你家。”


    也不知有没有把她的话当真,见她洗完澡的模样,他问道:“打算什么时候去买眼镜。”


    戴去他房间的眼镜,在胡乱闹的时候摔到地上弄坏了。


    方知漓兴致缺缺,“过多时间吧,这几天忙。”


    孟嘉珩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脸上:“买了跟我说,给你报销。”


    怎么说也算是他弄坏的,方知漓没有拒绝,只是斜了他一眼:“那我要挑贵的。”


    他就这么懒懒往后一靠,气定神闲地说:“多贵都能报销。”


    一副有钱随心所欲的模样,方知漓发现他好像挺喜欢她戴眼镜的,甚至在做的时候,会抚着她的眼尾,说下次别摘,就这么戴着做。


    孟嘉珩没有否认,他的确喜欢,这应该算是他的一点癖好。


    她不算乖巧的性子,五官也不是乖巧甜美的类型,甚至是不笑时,会让人以貌觉得是不太好惹的“恶女”。


    但她戴着细边的银色眼镜,知性而优雅,望过来的一双眸子清冷干净,和平时其实挺不一样的。


    让他很想破坏。


    “你近视多少度?”


    他又问。


    方知漓老实告诉他:“两百多,不算高。”


    所以她也只有在工作的时候会特地戴上眼镜。


    他似乎有些好奇她这种近视者的视角,撑着下颌问道:“那做的时候,你不戴眼镜,能看清我吗?”


    “”


    她当然能看清,能看清他眼底的情.欲,看到他绷紧的青筋,看到他是如何埋下去的。


    “看不清,而且,你有什么好看的。”


    她故意说反话,他也不知信没信,就这么幽幽地攫住她的视线,意为不明地说:“行,下次会让你看清楚的。”


    “”


    方知漓不是很想听他说骚话,挂了电话,继续处理工作-


    这段时间,两人都挺忙的,几乎没怎么见面,除了偶尔他到摄影部,会顺路到工作室看她一眼。


    或者有时候一起下班,他送她回去,又接着赶去应酬。


    他们始终没有坐下来好好谈过,或许是因为忙,或许只是她不知道怎么开口,或许他一直在等着她主动,两人却没有如同之前那般剑拔弩张,没有去伤害对方,平平淡淡的,仿佛她其实一直没有离开过。


    她不知道这样模糊的关系会维持多久,她还在犹豫,还在彷徨,但见到他时,她很清楚自己的心没有任何的排斥,困了许久的心结也有松动的痕迹。


    李牧槐的老师手术很成功,他想请孟嘉珩吃饭,男人依旧傲慢冷漠,让他去和小周预约。


    他也特别好脾气的答应了,甚至对小周说:“我没事,你们的急事先安排,把我放在最后就可以。”


    “他也不是专门针对你。”


    方知漓也不知道怎么,竟会为了他对李牧槐解释。


    李牧槐笑了笑:“我知道的。”


    他说着,又戏谑道:“你们说开了?”


    她和孟嘉珩之间的变化,其实还挺明显的。


    方知漓弯了下唇:“算,也不完全算。”


    总之现在就是模模糊糊的,很暧昧。


    李牧槐眉眼一弯:“我是真的希望,你们能早点在一起。毕竟,分开了这么多年,实在太久了。那几年,你们过的也不太好吧。”


    方知漓垂下眼睫,过了好一会儿,才扬着浅笑说:“我不是很喜欢回看过去,还是看未来吧。”


    曾经怎么样,那都是过去式,困于痛苦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一步步地往前才是人生。


    两人正聊着,就听见了康骏的呼声。


    跑过去才发现,是庄敏羊水破了,要生了。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几人匆匆忙忙地将庄敏送去医院,紧张兮兮地等着,谁都不愿意走。


    倒是庄敏这个快要生的人,没好气地赶他们:“都杵在这,工作没人管了?项目还要不要了?工资不发了?都给我回去!”


    最后,只留了方知漓和李牧槐在这,康骏他们身在公司心在这,一直在群里问状况怎么样,没一会儿,庄敏的家人也赶了过来。


    庄敏是刨腹产,还算顺利,生的是个女儿。


    方知漓带着好消息回了工作室,康骏几人叽叽喳喳的,甚至兴奋到想给小孩儿取名字了。


    晚上回去的时候,她和孟嘉珩提起这件事,两人却心照不宣地想起那个乌龙孩子,气氛顿时陷入僵滞。


    在离开前,他问她,那天说的是真心话,还是气他的。


    想起那时的歇斯底里,方知漓指尖蜷紧,还是没有瞒他:“真心的。”


    她望着他的清眸里一片平静:“如果真的怀了,就算我们当时没有闹僵,我也会打掉。”


    她不可能会因为一个孩子,打乱自己人生所有的计划。


    她心里的芥蒂,他一直都知道,也明白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结,不像那天激烈的争吵,今天的两人都很冷静。


    他嗯了声,“这种意外,也不会有下一次。”


    他没有表露出其他任何的情绪,方知漓却觉得一颗心还是惴惴的,敏锐地察觉到他可能并没有那么的不在意。


    这微妙的气氛没有影响他们之间的关系,庄敏孩子满月的时候,孟嘉珩出席了满月会,还给小孩送了礼物。


    庄敏意味深长地说:“孟总是以什么身份送的礼物?如果是因为工作,那这可太贵重了,如果是——”


    她看向了方知漓,没有把剩下的半句说完。


    孟嘉珩瞥了眼装听不懂的人,笑意疏淡:“庄总收下吧。”


    方知漓今天抱了一会儿孩子,心里有异样的情绪缭绕。


    回去的路上,孟嘉珩问她在想什么。


    方知漓看着窗外,只是说:“以前我总觉得妈妈是在骗我的,但现在,好像不是这样。”


    郝淑雪总说,不后悔生下她。


    但她常常偏执地觉得,如果不是因为她,郝淑雪的人生也不会这么困难。


    孟嘉珩嗓音温淡:“让阿姨痛苦的,从来都不是你,是方闻廷。”


    方知漓垂着眼:“我知道,我只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她的这个心结,他一直都清楚,也明白除了她自己,没人能解开。


    方知漓调整好情绪,又问他:“那你呢?你那天对我的回答其实并没有那么满意,对吗?”


    正逢红灯,他偏头看向她,没有否认:“我只是在想,孩子是你的底线,那我呢?”


    方知漓愣了下:“什么?”


    “你是不是真的没想过,也没打算要一直和我在一起。”


    “”


    方知漓沉默着,没有回答,因为她心里清楚,她的确是这样想的。


    在她的人生里,爱情是最不重要的存在。


    能够走到现在,能够有现在这样的生活,她费了很大的力气。


    有时候,甚至快要活不下去了,更何况是爱情,何况是他。


    久而久之,他成了她最不重要的,也最可能丢弃的选择。


    她知道,这对他很不公平。


    即使是现在,两人的关系明明已经有所好转,她却还在怯懦犹豫。


    孟嘉珩没有因为她的沉默感到愤怒失望,送她到了小区,走之前对她说:“想不好也没关系,反正我等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但除了我,你身边不可能有其他人。”


    挺专横的一句话,却让她紧绷着的一颗心松了下去,也没有任何想要反驳他的意思


    庄敏很快回到职场,生完孩子的她愈发雷厉风行,简直像个工作狂魔。


    晚上加班结束,庄敏送她回去的时候,问今天怎么没见孟嘉珩。


    方知漓也不太清楚:“他最近挺忙的,开会吧。”


    但到了晚上,孟嘉珩给她打电话,声音明显倦怠地说了一个消息:“温临泽自杀了。”


    方知漓愣住了,整个人坐了起来:“他怎么突然——”


    前几天厉羽婚礼,温临泽还去参加了的。


    孟嘉珩告诉她:“温家把一切都给了他那个私生子弟弟。”


    而温临泽这段时间过的也不好,以前有仇的人,都找上门故意折辱他。甚至和他母亲在温家也很困难,听说是打算把他们母子送到国外。


    “他是今早被人在浴室发现的,割腕自杀,而他母亲,也被人捅了三刀。”


    方知漓顿时手脚发凉,“你是说,他先杀死了他的母亲,随后自杀的?”


    “嗯,现场没有其他人闯入的痕迹,据调查,是这样的。”


    “”


    所以,是他不想面对一望无际的颓败人生,选择了逃避。


    她沉默了许久,他问她在想什么。


    “我虽然讨厌他,却从没想过他会是这样的结局。”


    “嗯,我知道。”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他沉声安慰:“别多想,他的死和你没有任何的关系。”


    “温家早就动荡,他和那个私生子迟早会有这样一天,更何况,他原本也不是个多好的人。”


    温临泽是怎样欺辱、霸凌作恶的,方知漓当然清楚,她也不是觉得愧疚,揉了揉眉,不太想进行这个话题,问道:“你回去了吗?”


    “还在温家。”


    不管怎么说,和孟家还有表面的一层关系,他实在走不开。


    他那边似乎有点忙,挂电话前,淡声叮嘱:“早点睡,别多想。”


    “知道了。”


    但令方知漓没想到的是,这件事会在第二天不断发酵。


    下午开完会,康骏不知看到什么,忽然脸色铁青,随后方知漓也看到了视频。


    之前温临泽去找她,向她下跪的视频,不知道被谁放出来了。


    营销号说的内容格外有引导性,话里话外都是温家少爷下跪,疑似在生前受尽了霸凌才会想不开。


    真是够好笑的,霸凌的人,却被别人引导成受害者。


    网友不知道她是谁,不知道温临泽是谁,只“看到”有人在下跪,只看到有人死了,一瞬间,所有的恶意向方知漓袭来。


    还有人扒出她以前在S.L工作,有人直接开始攻击面相,说什么当初看她直播的时候,就觉得她不是个善类。


    如今被裁员,他们墙倒众人推地叫好。


    庄敏他们自然都是相信她的,愤愤地在网络上帮她说话,除了方知漓,还有几条是温临泽死前求其他人的视频,也被爆了出来。


    以网友这种人.肉的速度,方知漓只是担心自己会连累到大家,也担心郝淑雪。


    她给郝淑雪打了电话,幸好妈妈不上网,找了个借口说出差,也叮嘱她这几天少出门。


    在想着怎么处理这件事时,孟嘉珩给她打了电话。


    “难受吗?”


    她一个人站在茶水间,深深呼了一口气,想将心里的烦闷压下去:“说不难受你信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说:“我在回来的路上,等我过去,还有——”


    “晚上回我那。”


    她愣了下:“什么?”


    “可能会有极端人士挖你信息,这两天搬过来,和我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又迟到了,跪下,并掉落小红包[可怜]


    第40章 第四十页口是心非的bad


    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那你不怕被我牵连吗?”


    “你明知道我不会在意这些。”


    他嗓音淡淡,至于在意的是什么,方知漓心里有答案,却没有回答。


    他如今已经算是工作室的熟人,就连跟在他身后的小周都轻车熟路的。


    庄敏特地给方知漓放了假,“不要在意网上的言论,调整好状态再回来。”


    方知漓被“赶”走,和孟嘉珩回去的路上,接到了谭灵的电话。


    她显然也看到了网络上的言论,气愤得不行,方知漓好不容易安抚好她,又接到了朱闵的电话,几个朋友都在担心她。


    “你打算怎么处理?”


    孟嘉珩的车驶入小区,方知漓看了眼严格检查的保安,收回视线说:“他们有视频,我也有。”


    她从来都不是什么善人,就如他所说,温临泽的死不是她造成的,那么背后之人想要借她来搅浑水,她也没有必要忍让。


    车子停到地下车库,走进电梯的时候,她收到了新的消息,冷白的光线下,她没什么情绪地将其删除。


    孟嘉珩也看到了她手机上的内容,冷着脸牵起她的手,颇有些强硬地挤入指缝,与她十指相扣。


    方知漓什么都没说,也没有将手抽离出来,回到他的公寓,她其实还是有点不自在。


    孟嘉珩凉凉睨了她一眼:“不自在什么?又不是没来过。”


    她松开手,去看他的金鱼:“我就住一个晚上,明天就回去。”


    “急什么,你真以为网上那群人是说着玩玩的?”


    方知漓其实有点担心郝淑雪,他脱了外套,倚在边上看她:“小区那边的安保团队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我也会让小周多注意。”


    她勉强放下心,看向他:“你今天不用去公司吗?”


    “放假,不可以?”


    她撇撇嘴:“您是老板,谁敢说不可以。”


    她这阴阳怪气的,让他不由溢出了声轻笑,伸手掐她的脸,“别喂这么多,我先去洗澡。”


    说着,他似是无意地叮嘱:“无聊的话可以去其他房间逛逛,都没有锁。”


    她也不知道是真的没兴趣,还是压根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垂眼将鱼料罐子拧好:“我还有点工作要处理。”


    孟嘉珩没强求,等他走后,方知漓抱着电脑,倒没有开始处理工作,而是将所有的证据罗列出来。


    有一些是李牧槐提供给她的,一些是自己保留的,还有部分,是其他受害者的。


    面对曾经遭遇过的一切,她忍着反胃的冲动,越往下整理,越觉得可笑。


    温临泽不是行动上的霸凌,是言语蔑视的霸凌。他们高高在上,平等地看不起所有像方知漓一样处于底层的人。


    她克制着恶心感,因为温临泽,等孟嘉珩洗完澡出来,她带着偏见的,也没给他什么好脸色。


    他眉梢一抬,不容挣脱地将人揽到了怀里,一眼看到了电脑上的内容,也知道她在想什么。


    “怪我?”


    方知漓脸色淡淡地否认:“没有。”


    孟嘉珩有心破坏她这面无表情的模样,抬起她的下颌迫使她看向自己,“因为别人牵连到我多少次了?”


    方知漓心情烦躁,拍开他的手,想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却好像没什么效果。


    “是啊,我就是平等地讨厌你们这种高高在上又傲慢的有钱人,就像你们看不起我们一样。”


    她明白自己这样迁怒他不好,但她不认为自己误解了他。


    他和温临泽不一样,不会对别人作恶,但如果严谨点来说,他其实是不屑这么做。


    可一开始,他也的确是不喜欢她,讨厌她,看不起她的,她都知道。


    “我承认。”他坦然道:“我最初的确觉得你虚伪,但你不也一样讨厌我。”


    “那不一样。”她反驳。


    “哪里不一样?”


    “你站在高位,看不起我,但我的厌恶不会让你受到影响,但我会因为你们的漠视受到冷暴力,受到排挤。”


    “最开始的确没什么影响。”他没有反驳,语气从始至终都很平静,指腹轻轻摩挲着她柔软的唇,好像是在自嘲:“但也没想到,我最后会喜欢上你。”


    “被你讨厌的时候,也没想过会这么难受。”


    他轻描淡写地回答,令方知漓所有的冷漠顿时不堪一击,甚至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


    她十岁到的粤海湾,和他认识了八年,从最开始的互不顺眼,到萌生情愫。


    他有不好的地方,她也是。年少时的他们谁都不肯服软,针锋相对,伤害过对方。


    她曾经暗暗告诉自己,等高考结束,就要逃离粤海湾,远离他。他们的确分开了很多年,却没想到,兜兜转转再次遇见,而今年已经是他们认识的第十七年了。


    人生有多少个十七年。


    她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谁的错更多,只是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冷硬的心脏仿佛在融化,没办法再迁怒于他,其实也没理由怪他的。


    将证据整理好发到微博,她就去洗澡。


    他这里准备了很多她的衣物,都是新的,尺寸也刚好。她没有矫情地询问,出来后,她屈膝坐到沙发上看微博。


    孟嘉珩从阳台进来,问她饿不饿。


    网上对她的攻击清理的差不多了,她知道是他做的。而这条微博发出去,舆论大反转,网友也开始叫着【好好好我又被耍了】,大部分人已经知晓真相,但还有一些极端的在私信攻击她。


    她没怎么在意,回答他:“还好。”


    说着,瞥了他一眼:“你要给我做饭?”


    “你想的倒是美。”


    他似是觉得她在说什么梦话,方知漓翻了个白眼,“那你也别想让我做。”


    “什么时候让你做了?”他睨着她洗完澡素着脸的模样,心里一动,却没做什么,只是语气平淡地说:“难道我还会饿着你?”


    “等会儿阿姨上门做饭,想吃什么?”


    方知漓随便说了两个菜,有点好奇:“你一直都是阿姨来做饭?”


    他嗯了声,倒了杯水,倚在那看她:“怎么?”


    “在国外的时候呢?也是有人做饭?”


    “嗯。”


    她撇了撇嘴,故意阴阳怪气地说:“果然是大少爷,到哪都有人伺候,真羡慕你们这些命好的。”


    他坦然接受她的嘲讽,却看着她良久,忽然轻描淡写地说:“觉得不开心,就和我说。”


    方知漓愣了下,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反驳道:“我没有觉得不开心啊。”


    像是为了肯定自己的说法,她补充道:“他们又不是我的谁,只是一群不明真相被牵着走的陌生人而已,我还不至于这么容易被他们的话影响。”


    “是真的没有影响,还是在忍着。”


    他话音落下,气氛跌入僵滞。


    她指尖蜷紧,语气瞬间带刺:“你什么意思?就这么盼着我低头,希望我能在你面前流露出脆弱?”


    “我不懂你为什么要逼我,我说了我很好。”


    “到底是我逼你,还是你在逼自己不允许委屈。”


    因为他的话,她的脸色彻底冷了下去:“你少揣测我,以为你很了解我吗?”


    “那你告诉我,你看到恶意私信的时候,为什么手抖。”他没有去碰她,没有安慰她,就这么居高临下的,嗓音透着漠然的疏离:“你安慰所有人,告诉他们你没事,但你的情绪却很低落。”


    随着他每说的一句话,方知漓唇线绷直,她没什么情绪地摘掉眼镜,清眸里只剩一片冷意。


    “包括这几年,你也是把所有的苦往下咽。”


    “有什么好说的。”她像是竖起全身防备的刺猬,倔强至极:“把我这些年的事情告诉你,然后呢?让你同情?让你怜悯?可是我不需要,过去的都过去了,我不在乎。”


    “是吗?受委屈了也没关系?甚至累到觉得自己要死了,也没关系。”


    他冷漠近乎咄咄逼人的质问,令方知漓像是应激般:“我不知道你在高高在上的可怜我什么,也希望你清楚,你算不上我的谁,甚至连朋友都不是,又有什么资格来揣测我,来评价我的生活?”


    “是我不了解你,还是你不愿意相信我。”手机嗡嗡震动,他却没有理会,直接倒扣,不顾她挣扎地攥住她的手腕,不允许她走。


    “我从来都不是想和你争个输赢,想要让你服软,想要看你笑话。”他逼她看向自己,指腹抚着她薄薄的眼皮,看着她那双倔强清冷的双眼。


    “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可以脆弱,可以委屈,承认自己不开心也没什么的,但别再一个人承受。”


    他的这句话,令她心底有什么猛地摇摇欲坠,唇瓣翕动,想说点什么,他温热的呼吸压了下来。


    从最开始的不愿意妥协,到后面她觉得自己要被他吞吃了般,连舌头都在发麻。


    “嘴这么硬。”他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发烫的耳朵,时不时地吮咬着,嗓音低哑地说:“我看以后做个哑巴算了,只需要和我接吻就行。”


    她气得反咬回去:“去死吧你。”


    这么一闹,等阿姨来上门做饭,她确实觉得好饿。


    “明天要吃什么,让江姨提前过来。”


    他慢条斯理地夹着菜,方知漓却拧着眉:“明天应该没什么事,我就不在你这了。”


    话音落下,他没什么情绪地扫了她一眼:“真把我这当成酒店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又不是我要来的。”她一点儿都不客气,“明明是你让我过来的。”


    他唇角一动,语调凉凉地说她没良心。


    方知漓也不反驳,饭后,她抱着电脑处理工作,他也有会议要开,两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各自忙碌。


    刚才小吵了一架,她其实还有点不高兴,面无表情的,下意识地要去客房,他却轻描淡写地说:“没有客房。”


    “”


    合上电脑,就这么语气寡淡地对她撂下一句话,“进来睡。”


    “”


    在有点骨气睡沙发,还是不委屈自己睡大床两个选项里,方知漓只纠结了两秒。


    她面无表情地走进他的卧室,背对着他不想说话,灯光熄灭的一刹那,被人勾着腰拥进了怀里。


    后背紧贴男人的胸膛,温热的呼吸若有若无地黏着她,漆黑的环境里,他嗓音淡淡:“就会对我有脾气是不是?”


    也不知为什么,因为他这句话,她蓦地鼻酸,心脏像是被剥了皮的橘子,光秃着失去了保护的防备,如同被他紧拥的力道挤尽了酸涩,干巴巴的,很可怜。


    “那你别碰我,或者你出去。”


    明明这是他的房间,她却很不讲道理地让他走。


    可他真的太了解她了,她表达爱,表达想要,从来不会用嘴巴说,只有她的心跳,她紧绷的身体,还有一瞬间涌上来的鼻音,都在证明,她是在说反话。


    就不能听她的话,必须紧紧地拥住她,才能让她那颗别扭又可恨的心脏软下来。


    他淡声说她:“没良心。”


    她努力克制着喉间涌上来的酸涩,嗯了声,“我就是——”


    “但我爱你。”


    如此平静的几个字,却让她在霎那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如果你能好好照顾自己,如果你过得很好,我不会出现。”


    昏暗的夜里,似是有止不住的酸意充斥在她四肢百骸的血液里,瞳底漫起湿雾,仿佛被堵住了呼吸,她背对着他,不敢暴露自己的情绪。


    “但你过的不好。”


    也许是自尊心,又或许是真的不想回望那段艰难的过去,她始终不愿意承认自己过的不好。


    可这一刻,她忽然狼狈而无声地掉下了眼泪。


    “我只担心,你连哭都不会了。”


    他永远都忘不了她发的那些消息,只要想到她一个人茫然而麻木的状态,他就觉得,被她厌恶,被她骂也没什么的,他的面子没那么重要,他得去找她。


    方知漓闭上眼,紧抿的唇尝到了咸咸涩涩的眼泪,竭力克制声音里的颤意:“自作多情,有什么好哭的。”


    他或许是发现了,却没有戳穿她的狼狈,依旧这样拥着她,平静地说:“想和我怎么吵都可以,但别想再走。”


    她眼眶泛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话,他也没有再问。


    冷寂的黑夜,她的一颗心却始终没有平静,茫然而无措,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


    方知漓打算直接去工作室,孟嘉珩却希望她能再休息一天。


    他希望她不要把自己逼得这么紧,还有一点,虽然霸凌的事情已经在网络上有反转,但可能还是会有不理智的人。


    可在工作这件事上,她很执拗,谁说都没用。


    两人僵持不下,最终她还是去了。


    没想到工作室真的被人挖到了,被人泼了油漆,一片狼藉。


    康骏骂骂咧咧地找人来处理,方知漓去看了监控,到了下午,警方就找到了肇事者。


    是一个无业游民,大概是现生不顺利,在网络上充当正义使者,自以为做好事地进行报复,谁能想到他刚泼完油漆,就看到了方知漓的微博,事情反转。


    工作室需要清理,庄敏干脆给大家放了假,但方知漓要走的时候,厉羽找上了她。


    她的状态也不太好,眼眶通红,很是憔悴,“可不可以拜托你,撤回那条微博,要多少钱都可以。”


    方知漓双手环抱着往后一靠:“你哪来的资格要求我这么做?”


    厉羽知道她这是强人所难,但是,她哽咽着:“他已经死了”


    “所以呢?和我有什么关系?”她冷漠地看着面前的女人:“我倒是想问问你,既然这么在意他,为什么要和别人结婚?”


    她的问题,令厉羽浑身一震,她嗫嚅着:“因为我和他是朋友。”


    触及方知漓嘲讽的眼神,她心脏像是撕裂般,再也说不下去。


    方知漓不想和她纠缠,也懒得再说什么,只是拎包离开的时候,厉羽座位后的一个女人向她冲了过来。


    “阿姨!阿姨——”


    厉羽尚存理智,拉住近乎疯癫的女人,方知漓瞬间意识到,她就是温临泽患有臆症的母亲。


    “对不起,阿姨她只是受不了打击。”


    厉羽哽咽着和她解释,方知漓却始终没有动容。


    走之前,她漠然地对她们说:“温临泽的死不是我造成的,但他对我的霸凌是存在的。”


    话音落下,她没有等待两人做出什么反应,转身离开。


    虽然已经及时躲避,手背还是撞到了,青紫色的痕迹很是明显,她想藏都藏不住。


    孟嘉珩的脸色有点差,回到公寓,给她上药的时候故意让她疼:“还知道疼?”


    方知漓本来心情就不好,此时被他冷硬的语气激起了火,“难道我要躲一辈子吗?凭什么?这件事又不是我的错,我今天不出门,她们明天就不会找上我了?”


    “还有,你少在这边教训我,你又不是我的谁。”


    他牵住就要离开的人,却被她甩开手。


    “你明知道我不是在教训你。”


    他声音依旧发沉:“今天还有人找你,现在回去,就不怕那边有人蹲守?”


    “反正不需要你管。”


    “我不管谁管?”他将情绪压下去,“明知道我是在担心,非要这么气我是不是?”


    “气死你算了。”


    她冷冰冰地甩开他的手,面无表情地坐到沙发上,不是很想搭理他。


    孟嘉珩也有点脾气,连阿姨上门做饭,都察觉到两人之间古怪的气氛。


    但到了晚上,压根不是昨天晚上那样单纯抱着睡,他几乎是将她撞得支离破碎:“是不是觉得我还会惯着你。”


    她也不肯服软,克制着碎音,“我要你惯吗?自我感动什么?”


    “你真是欠的。”


    他将人抱起来,坐在他身上,让她自己来。


    要是慢了,还会突然冲击罚她。


    直至听见清脆的声响,她又气又恼——


    他居然打她pg,咬着牙羞愤地骂他死变态,而且应该是气急了,想起身结束,结果又被人摁了回去。


    她是真的不肯服软,即使自己像个橘子似的水润多汁又柔软,可那张嘴就没停下来过,一直在骂人。


    骂到最后,她嗓子哑的厉害。


    他给她倒了杯水,嘲笑她:“我都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嘴是硬的,但人挺没用。”


    总是软塌塌的受不住他。


    她面无表情地让他去死,他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没听她的话,就这么看着她喝水,顺便说了点调查到的事情。


    视频是温临泽的私生子弟弟发的,倒不是针对她,纯属是人死了还想利用一次,为温家制造热点。


    除了他,还有康茗馨。


    方知漓喝着水的动作一顿,几乎瞬间意识到康茗馨会这么做的目的。


    “我要是你,就把康骏那麻烦货丢掉。”


    方知漓没接受他的提议,刻薄嘲讽:“果然是冷血资本家。”


    他好笑地睨着她:“阴阳怪气什么,我就随便说说,只是单纯看那蠢东西不顺眼而已。”


    “我还看你不顺眼呢,你能滚吗?”


    “不能。”


    她有点幼稚地哧了声,他却觉得她这般生动的样子比冷着脸的模样要可爱。


    “可爱你大爷。”


    她脾气上来的时候,说什么都要怼。


    “那怎么,你还想和我分房睡?”


    她阴阳怪气的:“这是你家,我哪敢。”


    “确实不会答应你。”他双手环抱着往后一靠,让她觉得有点欠揍。


    察觉到她想踹人的动作,他抚住她的脚踝,又被骂了句死变态,却没生气,而是妥协道:“刚才是我语气不好,和你道歉。”


    “谁敢接受你孟大少爷的道歉。”她面无表情地将脚收了回来,扯过被子闷着头,摆明了不想理他。


    他也知道刚才让她气着了,将水杯搁在一旁,熄了灯,将人拥进怀里,又有些强硬地让她把脑袋露出来。


    “别把自己闷死了。”


    她被子里的脚蹬他,结果被桎梏住。


    “你闭嘴吧,我不想和你说话。”


    她声音闷闷的,明显绷着不高兴,他胸膛似乎轻动了下,嗓音低沉轻哑地说:“口是心非的badgirl。”


    方知漓刚想骂人,只听他补充着未说完的后半句话,还有一道温热缱绻的吻落了下来——


    “但我爱你。”——


    作者有话说:不说了,就是小红包掉落[可怜][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