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五十一页
方知漓依旧没有让情绪影响工作,去工作室的时候,状态极佳,根本瞧不出异常。
这一天,她和孟嘉珩没有任何的联系。
回到家,她将方闻廷的事告诉了郝淑雪:“他如今是一个废人了。”
郝淑雪想忍着眼泪,可是声音还是止不住地发抖:“我不想哭的,我”
“我明白。”方知漓牵着她的手,方闻廷带给郝淑雪的阴影实在太大了,曾经有几次,她看到一个极像方闻廷的背影,都能应激。
“他不会再伤害你了。”方知漓将妈妈搂进怀里:“我不是说过吗,我会保护你的。”
等郝淑雪的情绪平静下来,方知漓才去洗澡。
出来后,看到了朱闵给她发的消息。
因为朱大爷这段时间的身体不好,住了院,他把民宿的事交待好就会回来,一些事情想请她帮忙处理。
方知漓答应了,翌日出门去工作室的时候,却看到了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
她脚步一顿,原本想要装作没看见,最终还是走向了副驾驶座。
他似乎不意外她会过来,等人系好安全带才驱车离开小区。
车内气氛静的可怕,孟嘉珩稍稍松了点油门,开口问道:“早餐吃过了吗?”
方知漓看着窗外,没有回答他,“今天的航班走?”
他嗯了声:“送你到就过去。”
方知漓指尖蜷紧,“最快什么时候回来。”
“不确定。”他在工作上向来很有把握,如今说不确定,那就是真的未知。
两人这么平静地一来一回,仿佛那天的争吵根本没有发生过。
方知漓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直至到了地方,她望向工作室所在的大楼,正对华科集团,中间有交错的空中走廊。
她不开口,他也没有催她,过了一会儿,她收回视线,声音听不出任何的异常:“一路平安。”
解开安全带,要推开车门离开的一刹那,他却忽然出声:“你想要冷静可以。”
“但不分手。”
方知漓的心跳一滞,五意识地蜷紧手,她知道他一定在看她,却没有回头,唇瓣翕动想说点什么,他先一步地开口,声线平静而冷淡——
“别说我们还没有在一起,否则你以为我和一个女人暧昧不清这么久,是闲着无聊,真的在陪你玩而已吗?”
一字一句,仿佛被锁住的车门,堵住了她所有的退路。
方知漓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好像总是这么的脆弱不堪,无论怎样的张牙舞爪,无论怎么骗人,即使是现在这样背对着他,却如同被他锐利的目光穿透,迷茫想要躲避的心脏,就这么被捕捉到,拆穿了所有拙劣的,强撑的伪装。
孟嘉珩也似乎是铁了心的,没打算和她继续这么不清不白:“我不可能放你走第二次。”
因为他的步步紧逼,方知漓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
但他话音落下,就解开了车锁,也没有等她的回答。
(′з(′ω`*)轻(灬ε灬)吻(ω)最(* ̄3 ̄)╭甜(ε)∫羽(-_-)ε`*)毛(*≧з)(ε≦*)整(* ̄3)(ε ̄*)理(ˊˋ*)方知漓下了车,沿着大楼的旋转门走了进去,在最后,她顿住脚步,回头看了过去,却发现他还没走。
年少时,大部分时候是她黏在他身边。
可如今,也不知什么时候起,只要她回头,就能看到他-
他不在的日子,方知漓的生活没有太大的变化。
工作结束,有时会去安晴的酒吧坐一会儿,偶尔也会一个人去吃火锅,就是吃的次数有点多了,康骏他们也馋,跟着去后,成了火锅店的常客,老板还偷偷给她打了折。
在最开始,孟嘉珩偶尔会给她发消息,方知漓看了也不回,逐渐的,他的消息越来越少。
工作太久,她锤了锤僵硬的脖颈,下楼给大家拿咖啡,没想到遇见了小周。
“你没有和他去吗?”
小周颔首:“老板说严格来讲不算工事,而且”
他微微一顿:“可能会有危险。”
方知漓讷讷哦了声,看着咖啡师将咖啡一杯杯装好,低垂着眼,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轻叹。
她看向小周,只见他似乎丧丧的,眼睑也窝着一小片青色。
“我以为他走了你应该挺开心的。”
她语气平淡地打趣了一句,毕竟他总是吐槽孟嘉珩。
小周闻言苦笑着:“原本我也这么觉得,但老板走后,很多工作都压给了我,我现在宁可被他骂,也祈祷着他能早点回来了。”
方知漓笑了笑,没聊几句,她拎着装好的咖啡打算离开,小周像是想起什么,喊住她:“如果您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找我啊。”
触及她怔愣的神情,小周笑容明朗:“老板走之前特地吩咐过的,您不用客气,随时找我,毕竟他给我加工资了。”
直至回到工作室,方知漓还在想小周说的话。
开完会,庄敏问她是不是心情不好,方知漓回过神:“没有,就是太累了。”
庄敏放下杯子说:“你的私事我不过问,但别耽误工作。”
方知漓了解她的脾性,也没有觉得她冷淡,而是嗯了一声。
朱闵是周六傍晚到的,方知漓在机场接到他,两人直接去了医院,朱大爷后天做手术,见儿子回来,是开心的。
她只坐了一会儿,准备离开的时候,想起郝淑雪一直有在吃调理身体的药,给她打了个电话过去:“妈,你的药是不是快吃完了?”
“我前几天已经去配过新的了,早点回来吧。”
方知漓回到家,和她提起了朱大爷的状况,郝淑雪感叹着,“世事无常啊,上个月还那么健康的人,忽然就病了。”
“嗯。”小区里有很多孤寡老人,也会有病死在家中,过了很久才被邻居发现的状态。
郝淑雪常常会因为生命的离世而掉眼泪,方知漓明白,她是想到了外婆外公——
他们离开的消息,还是郝淑雪曾经的一个发小告诉她的。
外公那次气进医院后身体就不好,两人搬了家,偶然一次外婆出门,却被机车党撞到了,送去医院时已经没了呼吸。
拿到妻子的骨灰后,外公的状态也越来越差,最终,病死在家中,还是他们的物业发现,联系了那位发小的家人。
郝淑雪赶去参加葬礼,他们还说:“原来有女儿啊,我还以为只是没有家人的两口子。”
他们的离开,成了郝淑雪的心结。
也是因此,方知漓决定带妈妈回到这里。
周六,她去看中医,没想到顾湘仪也在。
两人聊了几句,方知漓低垂着眼,在最后问她:“您当时是不是挺恨我的?”
顾湘仪意识到她说的是什么,回想起那个夜晚,她笑了笑:“我说不生气,你应该也不会相信。”
方知漓抿着唇没有说话,顾湘仪的声音却始终温柔:“那个晚上,有太多的人看你们的笑话。”
“你妈妈被放出来后,整个人都快崩溃了,她在求他们,说是她杀的,想用自己把你换出来。”
“你父亲是小珩亲自送到医院的,其实他做出这个行动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是为了什么。”
方知漓因为她的话心里堵得慌,她偏头敛下情绪,顾湘仪似是没有察觉,继续道:“他在手术室外守了很久,那几天他一直没合眼,等方闻廷苏醒后,小珩逼他给那份保释书按下了手印。”
“所以,是因为这个,我才能被放出来?”方知漓喉间涌上酸涩,顾湘仪却说:“方闻廷当时的状态不清醒,其实那份保释书不该有效应的,但后来,他亲自当着警察的面,说不打算告你。”
触及她木讷而不解的目光,顾湘仪叹了声气:“你是不是想问我,方闻廷为什么会这么做?”
他那样的人,应该恨死方知漓,根本不会管她的。
顾湘仪回想到那天的场景,一颗心再次惴惴涌上不安。
孟嘉珩也算是了解方闻廷的脾性,他这样总是想着往上爬,充满野心的人,是不可能想死的,他比任何人都想活着。
孟嘉珩将方家公司彻底破产的消息告诉了他,以及郑家是怎么玩弄他方闻廷,引诱他以为自己攀上了高枝,到最后不过是颗棋子罢了。
方闻廷气到差点再次被送进手术室,他不答应保释方知漓,孟嘉珩却步步紧逼,冷如冰窖的眼里却透着病态而偏执的狠戾。
他告诉方闻廷,如果不答应,他会让人一直软禁他,让他永远也逃不出去,让他想死都死不成,而他身上的债务会一直背负,让他的后半辈子,只能做一条生不如死的狗。
“你这个疯子!你这是违法的!”
最疯的还在后头,顾湘仪闯进来的时候,只见孟嘉珩拔了针头,几乎快要扎进方闻廷的眼睛里了。
方闻廷再次被送进了手术室,顾湘仪打了孟嘉珩一巴掌,他却只是求她:“妈,你能不能帮帮她。”
方知漓快要承受不住顾湘仪所说的话,她唇瓣翕动,艰难至极地道歉:“对不起”
“你有什么错呢?”顾湘仪看着她:“当时生气,是气他做的太极端,气他失去理智,气他没有想过自己的未来。”
“我的确有迁怒你的意思,可回过头来想,你从来都没错。”
方知漓拂去眼尾泪痕,她无力的,只能再次说对不起。
“你知道的,我很少会关心别人的事。”顾湘仪就是这样的人,她总是笑盈盈的,却也没到善良到谁的事情都会帮忙。
她对方知漓说:“其实一直都想找你谈谈,就是没有这个机会。”
“我和你说这些,也不是为了让你感动,为了道德绑架你,我只是——”
顾湘仪顿了顿:“作为小珩的母亲,我希望他能幸福,也同样希望他爱的你能过得好。”
“过去的就过去吧,咱们得往前看。”
顾湘仪离开后,方知漓独自坐了许久。
其实这么多天过去,她已经冷静下来,明白方闻廷的事她不该迁怒孟嘉珩的。
如今听顾湘仪说了当年的事,她心里忽然觉得好难过,安安静静地任由眼泪不断往下掉,一颗心也似乎沉沉往下坠着。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样真的值得吗?
他这样的人,明明应该很恨她,应该任由她自生自灭,应该高高在上地看她的笑话,嘲讽她的落魄,应该转身就走才对。
可他却早在她没发现的时候,无孔不入地在她的世界留下了痕迹。
真是个傻子
工作室里的几个女孩子最近都剪了短发,聊天的时候,琪琪说:“漓漓姐,我觉得你应该也挺适合短发的。”
方知漓还真的有点心动,下班就去她们推荐的理发店剪了头发,不过没有很短,只是剪到了齐肩的位置。
她本就是偏冷感的长相,如今剪了头发,倒是显得愈发知性高冷了。
唐靳舟走之前特地拜托过她,请她帮忙照顾一下他的心上人。
于是周六,她去见了林雪弥。
方知漓之前还以为唐靳舟可能会和他的极限运动过完一辈子,倒是没想到他谈起恋爱会是这样的。
聊完后,她去了「不存在」。
安晴一眼看出她心情不好:“因为孟嘉珩不在?”
方知漓兴致缺缺地看着不远处的歌手唱歌,“不算。”
安晴哼笑一声:“那看来就是因为他了,但我没想到,你居然会因为一个男人心不在焉的。”
对于她的打趣,方知漓没有否认,安晴过去忙了一会儿,再回来,就见她已经喝了好几杯。
“虽然不知道你究竟遇到了什么事。”安晴看着她,轻叹了声气:“如果真的很在意,就不要错过了。”
“我们这么多年的朋友,你很有主见,大部分时候都很清醒。但我是真心希望,你能好好休息休息,多为自己考虑。想做什么,想要什么,就去争取吧。”
方知漓从酒吧离开,没有回家,而是鬼迷心窍的,打车去了孟嘉珩的公寓。
阿姨应该有定期过来打扫卫生,她换上拖鞋,先去看了他的几条金鱼,小鱼摇曳着尾巴游来游去的,还在咕噜咕噜吐着泡泡。
看了一会儿,她走进那间满是高跟鞋的房间,看到了那个深夜,他带回来的红底细高跟。
她喝的不算很醉,迟钝地看着那双高跟鞋许久,慢吞吞地走过去,弯腰将脚上的这双换下。
她还没有到走不稳路的阶段,就这么穿着他买的高跟鞋,在房间里走了一圈又一圈。
到最后,她忽地站不稳,蹲下身,从无声掉着眼泪,到最后失控地捂着脸痛哭。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难过,也许是当年推开了他,也许是狠心不承认对他的感情,也许是因为方闻廷迁怒他,如今感到愧疚,又或许是因为他的离开。
她有点想他。
也很担心他。
情绪的发泄让她筋疲力尽,方知漓在他的卧室睡了一晚,醒来时头疼得厉害。没想到走出房间,阿姨正在做早饭。
“您醒了啊,是喝酒了吗?正好我煮了醒酒汤,可以直接喝。”
方知漓迟钝地看了过去,讷讷地问:“您知道我要过来?”
“不知道呀。”阿姨正在舀汤,闻言头也不抬:“我过来的时候看到玄关处有高跟鞋,想着就是您过来了。”
“老板走的时候叮嘱过,如果你过来了不要打扰你。”
方知漓就这么僵滞在原地,她原本不打算吃早饭的,但阿姨已经帮她准备好,只能坐到了餐桌前。
“万一过来的不是我呢?”
她喝着醒酒汤,漫不经心地问着。
阿姨笑了笑:“老板说了,他这里,除了你不会有别人过来。”
“”
方知漓心里沉沉地叹了声气,只觉得他现在做出什么她都不意外了。
睡了一觉起来,她的心态好了不少。工作生活也没有太多的影响,就是她来公寓的频率越来越高,他家里也多了些属于她的东西。
她不知道自己算不算特地在等他,只是偶尔睡前也会想,会不会一醒来,就看到了他的身影。
这段时间,她对那罐子的青梅酒有点感兴趣,虽然是他买的,但毕竟是她做的,尝一尝应该没什么问题。
并且,她非常不讲理地想,如果等他回来发现青梅酒被喝完了,那也只能怪他回来的太迟。
孟嘉珩回到公寓,灯光亮起的一刹那,就察觉到了不对。
他解开腕表,随手将外套丢到沙发上,推开卧室的门,昏暗而安静的环境里,弥留着香薰留下的无花果淡香。
他无声来到床边,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将半张脸埋在被子里,睡得正熟的女人。
落地后,他就联系了助理。
小周最近和康骏走得挺近,将打探到的消息告诉了他:“他们今天有应酬,现在应该还在忙。”
孟嘉珩在意大利这段时间没办法和外界沟通,但某个没良心的人还真的一条消息都没给他发。
他自嘲觉得自己真挺贱的,第一个想法是她会不会出事了。
孟嘉珩原本打算先回公寓换套衣服再去找她,现在看来,也不用了。
他去外间洗完澡,再回来,很没有道德地捏了捏她的脸,力道毫不收敛,摆明了想要吵醒她。
方知漓睡前喝了点青梅酒,再加上忽然被吵醒,大脑混混沌沌的,看到眼前忽然出现一个人,起床气压根没想忍,也完全忘了自己明明是在他家,霸占的还是他的床——
“你是不是有病?”
听到她熟悉骂人的声音,孟嘉珩却忽地笑了,他闻到了那很淡的青梅酒味,捏着她的下颌令人抬起脸来,“哪来的小偷?”
“霸占我的床就算了,还偷喝我的酒。”
熟悉淡漠的声音,以及下颌微痛的桎梏感,令方知漓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她茫然地看着他许久,忽地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
孟嘉珩没有阻止她的动作,只是靠近她,却没有吻下来,温热的呼吸暧昧而若有若无地与她纠缠在一起,幽深而晦暗的黑眸却一瞬不瞬地攫住她的目光。
“好喝吗?”
方知漓定定看着他,心跳忽然在冷寂的夜里重重坠动,她莫名的有点鼻酸,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开口时,嗓音还带着点醒后的惺忪沙哑:“什么小偷,我男朋友的,不就是我的吗?”
孟嘉珩禁锢在她下颌的手一松,掌心抚住她柔软的脸颊,可凝着她的眼里,仿佛翻涌着晦暗的深邃,会拖着她一同往下坠去。
“谁是你男朋友?”他的目光,缓慢而细致地描摹着她的五官,剪至齐肩的乌发,最后,再次攫住这双潋滟着碎碎水光的眼眸,如同一击捕获她的心脏,强势的,摆明了要她亲口说:“告诉我,我们是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说:今天准时出现!
明天的内容可能会有一点点刻意的错别字,你们懂的[亲亲]
第52章 第五十二页
方知漓不是一个喜欢等待的人,似乎也从来没有等过谁。
这段时间,她的状态很好,照常工作,偶尔加班到深夜,回到他的公寓看一会儿鱼,随后盘腿坐在客厅继续处理工作。
时间好像过得很快,她没有去想他什么时候回来,没有去想他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在他的洗手间里放满了她用的护肤品,穿着他准备的女士睡袍,整个人陷进他的床上,隐隐约约嗅到了他留下的气息。
后来她发现,有点像香薰的味道。
原来他每晚睡前会点香薰,她忍不住腹诽,他真的好讲究。
但想来,他从小就养尊处优的,过得那么舒适,好像也是理所应当的。
于是,她又不经过他这个房主人的同意,点着他的香薰入睡。
这个香薰很神奇,让她的睡眠质量变得很好,几乎一沾到枕头,就能昏昏沉沉无梦睡到第二日。
甚至是公寓的物业保安都和她相熟了,有时回来得太迟,对方还会关照一句:“您又加班了啊。”
就仿佛,她没有特地在等谁回来,只是本身就住在这里而已。
可是在睡梦中惊醒,看到眼前的人时,她恍若一梦,甚至木讷的怀疑他会不会是幻想。
直至确定他是真的,他回来了,就像是一座孤独已久的荒芜小岛,平静度过许多个夜晚,在这一刻,终于感受到了汹涌的骇浪。
他在她的世界里,从来都是不一样的。
每一次的闯入,都能掀起不小的动静。
她也后知后觉发现,她或许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平静。
眼里漫起湿雾,心底也有沸腾的冲动胜过理智,她自诩清醒了这么多年,如果想和他在一起,是一件荒唐的,糊涂的,不该有的行为——
她迟迟没有回答,他抚着她脸颊的手一松,方知漓心脏重重往下坠去,紧紧勾住他的颈,不允许他走。
“你不是说让我冷静么,现在我冷静够了。”
直到现在,她或许还是没办法直白地,热烈地,坦诚地和他说我爱你。
可她愿意不顾一切地坠入因他而产生的荒诞心动中。
她竭尽全力想要将心里发胀的酸涩压下去,开口时却还是不自觉地带了点鼻音:“我总认为,所有的一切都能过去,你也是。”
“可孟嘉珩,你真的好烦啊,怎么总是推不开。”
她的眼泪滑落,似是要渗进他手背的皮肤里。
孟嘉珩唇角一动,没有帮她擦眼泪,晦暗炙热的视线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那现在抱着我的人是谁。”
她仿佛听不见般,撑起身体,推着他,很主动地跨坐在他身上,双手勾着他的颈:“我又不是第一次不讲理了。”
说着,她似乎是在敛着情绪:“可孟嘉珩,我唯一喜欢过的人是你。”
“也没想过要和别人在一起,从粤海湾离开的时候,我就做好了要孤独一辈子的准备。”
他慢条斯理地拂去她的眼泪,“现在呢?”
“现在我发现,我做不到。”她克制着想要和他拥抱,和他接吻的冲动,“孟嘉珩,我认输了——”
男人一言不发地吻住她的唇,禁锢在她后腰的手稍稍用力,把人往自己身上按。
方知漓也毫不犹豫地回吻他,湿黏的眼睫安安静静垂着,他不断侵占着她所有的气息,搅弄的力道越来越重,空气中只剩下暧昧而黏腻的水渍声。
方知漓也不知道为什么,悸动的心脏跳动得愈发汹涌热烈,积压了许久的情绪在这一刻有点儿不受控制,喘息很重,眼泪也掉得越来越凶。
他没有停下这个吻,没有安慰她,只是舔舐着她掉下眼泪,吮含着她的唇,共同尝到了咸涩的味道,手指从她的发间插/入,就这么不知疲倦地吻着,直至察觉她轻颤的身体,松开的一刹那,她很主动地抱住他,湿湿的泪痕黏在他的颈窝处。
“对不起。”
或许是愧疚,或许是终于愿意承认自己的心,或许是太想他了,这是方知漓第一次,在清醒的时候流露出脆弱的,近乎崩溃的情绪。
她总是觉得,自己大概拥有世界上最冷硬的心脏,不会为任何人动容,也不会掉眼泪,永远只想着自己。
如今,她却彻底向他妥协。
她欠他的太多了。
她对他也不好。
孟嘉珩没有安慰她,只是问:“我走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让我留下,就算只有一次也好。”
这个问题,他问过无数次,每一次的答案都是没有。
但如今,她只是哽咽着说:“有的。”
她其实,很喜欢,也很想要和他在一起。
却因为各种原因,伤害了他,推开了他。
“那就够了。”他拂去她的眼泪,曾经很多次,他恨极了她倔强又不肯服软的模样,可她真的哭的时候,原来他也不好受。
这场对弈里,他们没有人是赢家。
他吻着她的眼泪:“没什么好对不起的。”
感情说穿了,就是一人挣脱,一人去捡。
再荒芜的小岛,也会有小船为之停泊。
就算你满是荆棘,我也心甘情愿
方知漓是被渴醒的,她此时极需补水。
床头柜放着一杯温水,一饮而尽,头疼而疲倦地抱着被子坐了起来,发了一会儿呆,孟嘉珩推门而入。
他身上的浴袍松松垮垮,裸露的颈间还留着暧昧而斑驳的痕迹,证明着昨天晚上两人做的有多凶。
方知漓看到他,脑海中也浮现各种靡乱的画面。
她忽然不是很想理他,困得不行,窝进被子里想补觉,孟嘉珩却把人捞起来,方知漓要发脾气,他摁着她的脑袋:“陪我工作,但你可以继续睡。”
“陪你大爷!你去死吧!”
她冷冷让他滚,昨天最开始做的时候,她是乐意配合的,也很想和他彻底融合,觉得可以不知疲倦地做很久。
但她还是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他的恶劣。
他擀得很凶,几乎是掼入紫工,红艳艳的蕊随着动作不断撑出他杏气的形状。
Dirtytalk也特别多,自己说也就罢了,还逼问她。
方知漓的脆弱也就持续了几分钟,做的时候压根不肯服软,张牙舞爪地骂着他死变态,可他深深钉入,钉到毫无缝隙,大开大合的,又让她大脑一片空白。
孟嘉珩也压根没理会她的拒绝,有点儿强硬地把人抱到书房。
但他仿佛真的只是让她陪着工作而已,让人枕着他的腿睡。
方知漓对睡眠环境还挺挑的,可实在太疲惫,迷迷糊糊的竟然真的睡着了。醒的时候,书房里视线昏暗,见她醒来,孟嘉珩漫不经心地揉着她的耳朵。
她睡醒的时候不爱搭理人,缓了好久才渐渐清醒,坐了起来,才发现他戴着个耳机,应该是有人在和他汇报工作。
幸好不是视频会议,她安静离开书房,回到卧室,才刚洗漱完,他就走了进来。
“又翻脸不认人?”
他几乎是把人圈在怀里的姿势,触及她冷冷的脸色,心里发笑,低头去吻她。
方知漓想躲,却被他钳着下颌桎梏着。
昨天晚上就亲了很久,甚至舌根都有点发麻,此刻他搅弄着掠过上颚,她原本还不乐意,但断断续续地又开始回吻。
“等会儿要回去?”
闹了很久,她靠在他身上休息,闻言很敷衍地嗯了声。
他轻轻吻着她,“下次什么时候过来?”
“再说吧。”
她暂时没有要和他同居的意思,孟嘉珩显然也知道,两人做完最后一次,他送她回到小区,还碰到了正从医院回来的朱闵。
见两人回来,他八卦地挑眉:“男朋友?”
方知漓大大方方地嗯了声,她原本都和朱闵走远几步了,不知想到什么,和他说了声,忽地走了回去——
而孟嘉珩也真的没走。
见她回来,他落下车窗,“怎么——”
话还没说完,方知漓忽地弯腰探进车内吻了他一下。
她的脸色没有太多的变化,语气如常:“拜拜,明天见。”
朱闵本以为她是有什么事,好奇地瞥了过去,就见到这么腻歪的一幕,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方知漓没有流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情绪,甚至脸都没红一下,只是平静地说:“给男朋友一点安全感。”
朱闵阴阳怪气地哈哈笑了下,方知漓瞥着他:“羡慕的话自己去找一个。”
“”
朱闵去方家蹭了顿饭,方知漓想到了什么,走的时候对他说:“你以后少来我家。”
朱闵可喜欢吃郝淑雪做的糖醋鱼了,不服地嚷嚷:“为什么?”
方知漓正低头回着孟嘉珩的消息,闻言哦了一声:“我男朋友都没来过几次,你总是来不太好。”
“”
朱闵骂骂咧咧地说了她几句见色忘友,等人走后,方知漓和郝淑雪说了她和孟嘉珩在一起的事。
她似乎一点儿也不惊讶,只是问:“那你要不要搬过去和他一起住?”
方知漓怕她觉得自己谈了恋爱就会忽视家人,拒绝道:“不用。”
但没想到郝淑雪又真心劝了几句,方知漓哭笑不得:“怎么感觉您很想赶我走呢。”
郝淑雪背对着她,声音听不出异常:“怎么会,我只是想你们小年轻谈恋爱,住在一起更方便。”
“真的不用,就差不多,一周去他那一次吧。”
方知漓是这么考虑的,郝淑雪没再劝,转过身,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有机会的话,让小珩来家里吃顿饭吧。”
“好啊。”
方知漓正在回消息,垂眼心不在焉地和她聊了几句,这才回房间处理工作-
原本约好了这周让孟嘉珩过来吃饭,但郝淑雪要跟着腰鼓队去另一个城市比赛,起码一周才回来。
方知漓有点不放心她,但郝淑雪好像还挺兴奋的,说打算结束了,和几个小姐妹去逛逛。
“那要每天给我发消息。”
她没有因为方闻廷的事应激太久,方知漓还是松了一口气的。
送她去车站后,方知漓回工作室。
快到下班,李牧槐问她要不要一起吃饭,她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孟嘉珩今天有应酬,她回到公寓,洗完澡,乌发只吹了半干,去看金鱼的时候,发现了点不对。
一只金鱼在鱼缸最底下呆滞了很久,不像其他几只那样活泼。
她顿时拧着眉,正思索着是捞起来看看,还是用别的方法,玄关处传来动静。
孟嘉珩手里还拎着外套,一进来,就瞧见方知漓向他招了招手,身上穿的睡裙是她自己带过来的,瓷白的脸柔软而干净。
他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他们同居在一起很久很久了。
仿佛她在等他回家。
方知漓没察觉到他的不对,忧心忡忡地说:“你的金鱼好像死了哎。”
他回过神,将外套丢在沙发上,并没有怎么在意,随口揣测:“你弄死的?”
方知漓张口就骂人:“你有病?”
被她骂了一句,孟嘉珩也只是心情不错地轻笑出声,走到她身边,腰也没弯,就这么双手插兜,闲闲地观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方知漓现在每次来他家都会看鱼,也看出感情来了。
她皱着眉,上网问到底怎么回事,一搜不得了,各种原因都有,但她的注意力落在一个奇怪的点上。
“你的鱼有名字吗?”
还挺多网友给鱼起名字的,她觉得有点可爱,但问完的一刹那,就觉得自己多嘴了,他这样的人,哪有闲心思给鱼起名字——
“方知漓。”
“嗯?”她头也没抬,专心看网友解读。
空气静了几秒,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不善的视线杀向他,只见男人懒懒抬着下颌给她介绍——
“这只是方知漓一号。”
“”
“那只方知漓二号。”
“”
“黑白色的是三号。”
“那只一刻也停不下来的是四号。”
“”
介绍到最后,他示意她看那只快死的:“这只是六号。”
“”——
作者有话说:感情说穿了,就是一人挣脱,一人去捡。
——引自《阴天》莫文蔚
第53章 第五十三页
六号鱼最终还是没救活。
方知漓问他怎么想到养鱼的,孟嘉珩只是漫不经心地说:“房子太大太空旷了,随便放点东西占占位置。”
“”
孟总环视了一圈偌大的公寓,用着风轻云淡的语气对她说:“如果有其他想买的东西,可以直接送到这边来。”
仿佛她怎么买,都不可能把他这公寓填满似的。
方知漓依旧受不了他这高高在上大少爷的姿态,就这么站在他面前,双手环抱着,居高临下地问:“什么都可以?”
孟嘉珩双腿交叠,手臂懒懒搭在沙发上,另只手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她丢在沙发上的东西,姿态慵懒闲散,就这么微微仰着视线,幽黑的目光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丝毫没有位于下风的感觉。
“我的不就是你的?”
方知漓嘁了声,说你不要摆出一副霸道总裁的样子,随后才道:“我养几只狗,还有羊驼,你也愿意?”
孟嘉珩轻拧着眉,狗他忍了,但羊驼?
方知漓触及他毫不掩饰的嫌弃,心情更好了,她其实本就没想养,只是想和他作对而已。
她翻出前段时间刷到的一个视频,上前一步把手机反转给他看:“哝,就是这种会吐口水的羊驼。”
孟嘉珩没直接看,而是让人坐到了他的腿上,方知漓的手习惯性勾住他的颈,将手机往他这靠近了些,孟嘉珩揽着她的腰将人搂进怀里,这才悠悠看向手机里的内容。
眼看那蠢兮兮的羊驼冲人吐了几次口水,他语调不温不淡的,却透着明晃晃的威胁:“你敢养试试。”
说着还不够,他也明显看出来她故意捉弄的意思,揉在她腰肢的手一用力,惹得她身体一抖,没好气地骂他:“不是你自己说的吗?小气鬼。”
孟嘉珩觉得她真够好笑的,很不客气地伸出手捏住她的脸,虎口抵着下颌,在她要张口骂人的时候亲了下。
“养羊驼?它要是把你的文件咬了,在你没睡醒的时候去吵你,去咬你喜欢的裙子,你说我到时候是要帮你,还是帮羊驼免得它被你打?”
“”
方知漓想了想,如果真有这种情况她可能真的会暴走。
到时候就不是羊驼吐她口水了,是她不放过羊驼。
但她压根不会服软,嘁了声,恶狠狠地拍开他的手,孟嘉珩怎么可能让她走,将人拽了回来,方知漓不高兴的呜咽被尽数吞灭。
两人断断续续亲了很久,他高挺的鼻梁陷进她柔软的颈窝,很不客气地咬了下,嗓音低磁:“怎么这么香,换沐浴露了?”
方知漓的手懒懒搭在他的肩上,闻言嗯了声。
提起这件事,她稍稍清醒了些,忍不住推了推他:“孟嘉珩,你好变态。”
“嗯?”
他溢出的鼻息腔调懒懒的,方知漓靠在他怀里,想到他还没有回来时,顾湘仪问她要不要回方家。
她当即意识到,顾湘仪说的,是方家曾经的别墅。
她对那栋别墅其实没有特别的执念,当时想要回去,也只是想要找到手机而已。
方知漓正犹豫,顾湘仪说:“有些事情,可能不该由我这样的外人告诉你,但你们两个的性子都很硬,小珩他大概永远也不会告诉你。”
“这栋别墅,是他问我借钱买的。我当时以高倍利息和他签下合同,原本这么做,只是想要让他清醒过来,却没想到,他答应了。”
方知漓想到小周说的,孟嘉珩刚入华科的前几年,没有拿过一分的工资。
她终于明白了原因是什么。
“他有一段时间,每天都会住在方家,就好像”顾湘仪顿了顿,她看向方知漓:“你只是短暂地离开,迟早会回来的。”
方知漓在那时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顾湘仪长叹了声气:“从前我只觉得,他或许是一时不清醒,到后来,他愿意为心爱的人做任何事情,我都不会反对了。”
“漓漓,我知道小珩这个人有很多不足的地方。他太过高傲,嘴也很硬,大部分时候性子太不讨喜,我说这些,不是为了道德绑架你,不是为了让你觉得感动。”
顾湘仪在外是众星捧月的富家太太,向来都是从容优雅的,但那天,她的眼里似乎浮现了碎碎的水光:“你们之间分开太久了,我是真心希望,你们两个孩子啊,别再错过了。”
方知漓最终没有去方家,只是在有一天洗澡的时候,想到了顾湘仪所说的话。
她后知后觉地记起来,以前在方家,她的确很喜欢用这款洗护用品。
方知漓一向不相信什么巧合,当即意识到什么——
他的公寓里,放的是她以前喜欢用的洗护用品,包括香薰也是她喜欢的味道。
温水似是将她的心脏浸得发胀,酸意顿时涌了上来,她闭着眼,骂了他一句有病。
孟嘉珩被她骂,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把她曾经爱用的东西当成了执念,只是散漫地问:“怎么,不能和你用一样的?”
方知漓没有觉得不高兴,只是知道的越多,心里其实愈难受。
她没有表现出来,而是不轻不重地咬了男人的喉结:“学人精。”
孟嘉珩扶着她的后颈,不疾不徐地撬开她的唇吻着,湿黏暧昧纠缠持续了很久,两人心照不宣地忽略从前的事。
他漫不经心地咬弄了会儿两只白兔,她裙下早已失守,懒懒嵌进沙发里,双手搭着他的肩,浑身上下都被勾出了火,但他依旧道貌岸然,身上昂贵的衬衣只是被抓得有些皱,一副精英败类的模样,让人觉得有些不服。
“眼镜呢?”
他掼入的时候忽然问,方知漓疑惑地嗯了声,有点想不起来放在哪了。
但他不罢休,直接抱着她去找眼镜,就是苦了她,随着走动,深深浅浅撑到不行。
“你有病吗?”
她没忍住骂了几句,孟嘉珩找到她丢在床头柜的无框眼镜,单手抱着人,去够眼镜的时候,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忽地狠冲到底。
孟嘉珩给她戴好眼镜,还说了她几句:“谁让你丢三落四的。”
面色潮红的女人戴上无框眼镜,额间黏着湿发,明明早已陷入情动,却冷着脸睨他,透着点高高在上的不悦。
可孟嘉珩就是该死的喜欢她这个样子,而或许是男人天生的破坏欲,爱极了她这般高冷不愿意搭理人的模样,却又很重的,恨不得把她撞坏-
郝淑雪不在的这段时间,方知漓一直住在他这,但每天晚上会和妈妈打电话。
有几次,郝淑雪都没及时接到电话,她担心了很久,孟嘉珩还说她,和阿姨像是互换了角色。
如果说前几天还没发觉不对,但今天视频的时候,她敏锐发现郝淑雪的脸色有点差,而且看背景,完全不像是在酒店。
在她的逼问下,郝淑雪才讪讪承认:“就是肠胃炎,你别担心。”
方知漓忍不住唠叨了几句,偶尔孟嘉珩会超绝不经意地入镜,随后装模作样地和郝淑雪说阿姨晚上好。
朱大爷还住着院,方知漓抽空去探望过。
老人家刚做完手术,却还在挂念着小区的各种事情。
方知漓有空也会过去帮忙,时间过得还挺快,郝淑雪周六回来的,方知漓接到人还吓了一跳,因为她简直瘦了一大圈。
郝淑雪说是体力消耗太大,方知漓有点不相信,想带她去医院,但她说什么都不愿意。
等她休息了几天,方知漓琢磨着让孟嘉珩来家里吃饭。
下班后,她给人发来消息过去,问他什么时候结束。
孟嘉珩:【二十分钟,你上来等我?】
方知漓拒绝了,李牧槐也还没走,两人一块儿处理着工作,过了不知多久,听见有人敲了敲工作室的门。
男人就这么双手环抱着倚靠,不温不淡地问:“没有打扰你们吧。”
方知漓这才收拾东西,离开的时候,孟嘉珩牵住她的手,问李牧槐:“要送你吗?”
方知漓心觉好笑地捏了下他的手,李牧槐当然不会这么没眼力见,只是没想到孟嘉珩居然还看他不顺眼啊,真有趣。
“不用了,我一会儿打车回去。”
方知漓和李牧槐说了声再见,走进电梯里,狐疑地问身边的人:“要是李牧槐真答应要你送呢?”
孟嘉珩只是凉凉睨了她一眼:“我只是随口一问,又不是真的要送。”
“”
方知漓没忍住弯了下唇:“小心眼。”
小心眼的孟总在郝淑雪面前又是另一副面孔,谦逊有礼,不卑不亢的。
方知漓说他装:“我妈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你什么样,她还不清楚吗?”
孟嘉珩只是慢条斯理地抿着茶:“如今身份不一样。”
方知漓清楚他说的什么意思,嘁了一声,双手环抱着质问道:“你和她女儿作对那么多年,难道不该跪下和她道歉吗?”
孟嘉珩搂着她的腰,低声落在她耳边,掠起了酥麻的热意:“自己跪不住,就让我跪是吧。”
方知漓愣了下,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骂他死变态,冷着脸锤了他一下。
孟嘉珩也只是轻笑着把人拽了回来,郝淑雪中途看到他们两人亲密的模样,笑了笑,可心里却还是有点难过。
吃完饭,孟嘉珩没想多叨扰,却没想到在离开前,郝淑雪喊住他。
她把方知漓支开了,从房间里拿了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礼盒,塞给他。
“这是她当年想送给你的礼物,第一次,她没有带走,我偷偷藏在行李箱里了。”
孟嘉珩看着手中的腕表,难得流露出怔愣的情绪。
郝淑雪的个子其实挺娇小的,站在这个倨傲的男人面前,她有些拘谨,双手还紧紧揪在一起,不同于顾湘仪保养的很好,她白发不少,眼周皱纹交织。
“第二次,为了我们的生活,她把这块表卖了,但我又找人买回来了。”
孟嘉珩有很多表,手上的这块表,不算是他平时喜爱的品牌,却比其他的任何一款都更为沉重。
郝淑雪不想在一个小辈面前失态,可她想到了很多很多的事情,想到了女儿的不容易。
“小珩,阿姨其实一直觉得,很对不起你们,我想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们也不会分开这么多年。”
“阿姨——”
“但我真的希望,你们不要再错过彼此了。”她眼里漫着湿红,望着女儿喜欢的人,竭力克制着涌上来的酸意,轻声说:“所以我想请求你,好好爱她。”
“你们要好好珍惜彼此。”——
作者有话说:不好意思又来迟啦[爆哭]
小红包掉落
第54章 第五十四页
送他下楼的时候,方知漓问妈妈和他说了什么。
孟嘉珩也没瞒着她,把那块表拿了出来。
她的喉咙像是堵了一团棉花,有些说不出话来。
“阿姨心里或许藏了很多事。”
方知漓深深将心底的酸胀压下去,“她什么时候买回来的,我都不知道。”
说着,她忍不住将怨气发泄在他身上:“她怎么对你这么好。”
若换作平时,孟嘉珩可能还会和她呛几句,但此时,只是将人搂进怀里:“因为她爱你,才愿意对我好。”
方知漓顿时鼻酸,见她这低落的模样,孟嘉珩也没多缠着她。
回到楼上,方知漓洗完澡,走进郝淑雪的房间,掀开被子打算和她一起睡。
“多大的人了,还和妈妈挤一张床。”
郝淑雪嗔她,却还是在她黏过来的时候,摸了摸她的脑袋。
方知漓却皱着眉问:“怎么感觉你瘦了好多?”
郝淑雪笑了笑:“不是前段时间肠胃炎吗?吃不下,再加上天天锻炼,自然就瘦了。”
“您这个年纪,健康就行。”方知漓有点儿担心,郝淑雪嫌她唠叨岔开了话题,聊着聊着,还是聊到了那块表。
“如果我和他不会在一起,你不就白买回来了?”
郝淑雪却说:“我只是在想,万一呢。”
她的声音很温柔:“真希望你们之间能少一点遗憾。”
方知漓没敢让她看到自己瞳底的水光,只是故作轻松地,还略显幼稚地说:“他小时候天天和我作对,真的好烦,现在也总是跟我吵架,您就应该对他差一点。”
“你小时候像个刺猬一样,谁惹谁还不一定呢。”
“妈!”
郝淑雪搭在她后背的手轻拍着,就像儿时哄她睡觉一样:“好了好了,只是因为小珩是你喜欢的人,我才会这么做。”
她说着,话音一转:“你和他在一起,会不会有压力?”
方知漓愣了下,说没有。
这是真心话。
“如果和他在一起不舒服,如果——”
“我会分手。”她打断郝淑雪的话,有点明白她在意的是什么。
郝淑雪在婚姻里是糊涂的,她总以为方闻廷会好,所以懦弱地逃避过很多次。
方知漓说:“其实如果有压力的话,我根本不会答应和他在一起。”
郝淑雪愣了下,清醒过来,也觉得自己多虑了。
方知漓和她从来都是不一样的,郝淑雪松了一口气,说了句那就好,视线却一直温柔地落在她的脸上,仿佛想要多看看她-
方知漓买的那款表已经找不到同款了,并且这个品牌已经是接近破产的状态,但华科却忽然收购了这个品牌。
她有点儿无奈,觉得他意气用事:“你就不怕让华科亏损?”
孟总的字典里好像没有亏损两个字,风轻云淡地说着很是张狂的话:“还没有什么项目在我手上亏损过。”
她忍不住弯唇,奉承了一句孟总真厉害。
可能是因为新项目,华科上上下下都挺忙,康骏看到小周的黑眼圈,觉得好吓人。
但他也只是庆幸了没多久,工作室因为新合作开始忙的团团转。
方知漓几乎没怎么休息,就是偶尔回到家,郝淑雪竟然还没回来。
她笑着说:“你以为只有你忙啊?我也是个大忙人嘞,要跳腰鼓舞,还要去老年大学,偶尔要做志愿者。”
说着说着,她提起一件事,说是要和小姐妹出去旅游。
方知漓疑惑地问她去哪,一一问清后,其实还是有点不放心。
郝淑雪佯装生气:“你都不在家陪我,我还不能出去玩玩了?”
“我没这么想。”她无奈的,心底确实有点愧疚:“那好吧,等我这段时间忙完了,就带你出去旅游。”
郝淑雪笑眯眯地答应了,随后说:“你要不搬到小珩那边去住吧,他那离公司近,你也不用那么辛苦。”
方知漓犹豫着,只听她继续道:“而且你老是管着我,我要和小姐妹出去玩都很不方便的,每天要和你汇报,好烦呢。”
对于她像个小孩似的埋怨,方知漓哭笑不得。
但她最近实在抽不开身,去孟嘉珩那住,也的确是个好办法。
孟嘉珩倒是很乐意她搬过来,只是搬过来没多久两人又吵了一架。
原因无他,前几天和一个合作商聊的时候,对方有意无意提起了孟嘉珩,话语间比第一次见面多了点谄媚,方知漓顿时猜测可能是孟嘉珩“帮”了她。
“我说过多少次,不要插手我的工作,就算现在是恋爱关系,不代表你什么都可以插手!”
孟嘉珩对于她不分青红皂白的质问也很恼火,他性子本就傲,不想解释,而是提起她之前栽了一跟头的事:“我之前告诉过你那个陈总不是好东西,你不听,结果呢?”
两人谁都不肯低头的吵了很久,到最后孟嘉珩恢复理智,说只是去找她的时候,被人看见了而已。
方知漓知道误会了他,嘴硬地说:“那你以后在外面和我保持点距离。”
孟嘉珩真是气笑了,“两栋楼的距离还不够远?”
他已经很克制了。
“你要我因为一个外人,和我女朋友保持距离?”
方知漓很没良心地说:“你就不能忍忍?”
“”
孟嘉珩没说话,就是在晚上做的时候让她背过去,抚到一手湿痕,恶劣地问她怎么忍不住,到了一次又一次。
方知漓依旧不肯服软,单方面拒绝跟他沟通,第二天晚上应酬,他就很凑巧地出现。
男人衣冠楚楚地走进来,先是和对方寒暄了几句,随后装模作样地握着她的手,依旧眼高于顶,一身傲慢的模样,可幽黑攫着她的视线里仿佛有丝丝缕缕的暧昧勾住她。
“方总,久仰大名。”
在松手的一刹那,他的指尖有意无意地划到了她的手心,掠起了很淡的痒意。
方知漓表面上清清冷冷的,心里却把这道貌岸然的狗东西骂了一遍。
偏偏这人仿佛没有察觉到她的眼刀,顺着他人的邀请留了下来,还堂而皇之地坐在了她的身边。
姿态懒懒,仿佛今天的主客是他。
但餐桌底下,他却紧紧扣着方知漓的手,略带强势地与她十指相扣,指腹还时不时地摩挲着她手背的皮肤,面上依旧淡然的模样——
好巧不巧,这一幕又被小周看到了。
只不过这次他聪明的没有出声,却没想到康骏的餐具意外掉落,他正想要去捡,小周阻止他:“我来。”
服务员拿来新的餐具,康骏对小周说:“谢谢你啊。”
小周看着他一脸傻白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顿时觉得和他不在一个层次,腰板仿佛更直了,微笑说:“不客气。”
孟嘉珩今天就是摆明了过来逮人的,也没打算和她分开。
偏偏康骏喝了酒好像更傻了,见两人一起走,还问了句你们住在同一个小区啊。
跟在他俩身后叽里咕噜的,别说小周了,琪琪有点想装作不认识他。
他们把人拽走,小周回头看了眼自己的老板,仰脸哀叹着给自己洗脑——
果然不是所有助理都是他小周。
他拿高工资真是应得的。
孟嘉珩压根没把康骏放在眼里,回到公寓,门口放着一大束的鲜花。
是谭灵送的,知道两人在一起,她好像比当事人还要开心。
见她抱着花嗅了嗅,孟总语调淡淡:“一束花就能这么开心?”
方知漓不是很想理他,孟嘉珩将人拽了回来,有点强硬地把人抵住:“我说方总,你讲讲道理,是打算一直冷暴力我?”
她也傲傲地不肯低头:“我要是真冷暴力你,就不会回到你这。”
孟嘉珩被她理直气壮的话气笑了,“你有没有良心。”
“我没有啊,这句话你都说过多少次了,能不能换个台词。”
她话里话外带着点嫌弃,孟嘉珩是真的没辙,却也不打算妥协。
“我尊重你的工作,但我也敞开了说,没打算一直和你藏着掖着。难道以后我们结婚了,你还打算隐婚?”
方知漓被他质问到有点说不出话来,主要是不知该反驳结婚这个点,还是隐婚。
她不占理,就故作烦躁地不想和他沟通。
但他没打算让这件事一直冷处理,将人直接抱了起来,方知漓条件反射地勾住他的腰,手中的花也没拿住,要骂人的时候被他张口咬住。
断断续续地吻了一会儿,他将人抱进房间,方知漓看到满卧室的鲜花,彻底愣住了。
“不是喜欢花?”
虽然他没有明说哄人的话,方知漓却懂他的意思。
明明眼里已经掠起了笑意,却还是故作挑剔地说:“不喜欢。”
孟嘉珩捏着她的下颌,说了一句怎么还是这么嘴硬,干脆也不多废话,直接和她接吻。
闹了好久,结束后两人又心平气和地聊了会儿,方知漓有自己的执拗,孟嘉珩也不认为两人之间的关系有什么好藏的。
“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不需要和我分得这么清,我的资源,你可以直接去用。”
方知漓认真考虑他的话:“我还是不希望你插手,但如果真的有非常急迫的情况,我也不会和你客气的。”
孟嘉珩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希望不要让你有焦头烂额的这一天,可如果真有,我一直在你身边。”
“不过。”他话音一转,透着点威胁的意思:“再冷暴力我试试。”
“”
方知漓无语片刻,想到两人最初相遇那会儿,他嫌她吵,让她闭嘴,现在又觉得她冷暴力,甚至只是一天没怎么搭理而已。
他真的好烦。
想到这里,她气恼地跪坐到他身上,两手掐着他的颈,居高临下的,一副恶女模样:“不要冷暴力是吧?那我热暴力你!”
孟嘉珩的手搂在她的腰上,没有阻止她的动作,闻言疑惑地嗯了声,“什么是热暴力?”
方知漓整个人都靠在他身上,稍稍用力完全要把他压倒的意思——
“就是吵死你,让你一刻不得安宁。”
孟嘉珩顺着她的力道往后倒去,揽在腰肢的手也没有松开一分,属实是她可爱到了,甚至笑得胸膛轻震。
她面无表情的,又咬又掐,一副要和他同归于尽的样子,结果闹了没一会儿,裙摆再次失守-
方知漓临时要出差,这次是去工厂那边考察,至少要两周才能回来。
她回家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郝淑雪不在。
给人打了电话也没有接,还是去机场的路上才回过来的。
郝淑雪说出去做志愿者了,方知漓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叮嘱了几句,在挂断电话前抱歉地说:“妈妈,等我忙完了,就陪你出去旅游。”
出差的这座城市盛产海鲜,他们一行人本以为自己没什么问题,结果都吃进了医院。
她原本没想告诉孟嘉珩,康骏嘴碎的和小周说漏了嘴,孟嘉珩赶过来的时候脸色有点差。
他在这陪了她几天,方知漓赶他回去,顺便让他回去看看郝淑雪:“她最近回消息总是不及时,我有点担心。”
孟嘉珩应下了,叮嘱她别再吃海鲜,注意身体。
方知漓忙于工作,这段时间对郝淑雪的关心的确不够,虽然有孟嘉珩在,可她心里总觉得惴惴不安的。
就这么样悬着心好几天,孟嘉珩在一个晚上给她打了电话,他的声音很沉,每说一句,方知漓的心都在往下坠——
“阿姨已经一周没有回来了。”
“我和她所认识的人打听过,她没有参加广场舞,并且她们告诉我,今年并没有什么腰鼓舞比赛,而志愿活动她也差不多一个月没有参加了。”
说着,他声音发沉地告诉她最后一个坏消息:“从昨天起,阿姨的手机就停机了。”——
作者有话说:开始收尾了~离正文完不远了
第55章 第五十五页
凌晨五点,方知漓从机场出来,孟嘉珩牵住她的手,触及她苍白的脸色,什么都没说,只是带着她上了车。
她的手冷冰冰的,孟嘉珩让司机把暖气开高,将这几天的事一一告诉了她。
回来后,他第一时间去找了郝淑雪。
那时候她还没有离开,孟嘉珩细心察觉到她的脸色有些不好,多问了几句,得到的答案只是感冒了而已。
方知漓大脑怔怔的,迟钝地回想起那会儿,她听见消息就问郝淑雪了。
得到回复时,她正忙工作,只是三心二意地看了眼,便没在意。
孟嘉珩过了三天又去探望郝淑雪,这次她不在家,却从邻居口中得知是出门旅游了。
他当即给郝淑雪打了电话过去,没有接通,但在当晚对方发来了定位,是在一家民宿。
孟嘉珩想要给她安排人去陪伴,还被郝淑雪拒绝了。
想到方知漓说她今年就喜欢跑出去旅游,他也只好顺着长辈的话答应了。
再之后他的工作繁忙,等意识到不对,郝淑雪的手机已经停机了。
方知漓闭上眼,可她攥紧的手依旧冰冷,一颗心惴惴不安,孟嘉珩沉默地揽着她,心里也后悔自己的疏忽。
回到家,方知漓把郝淑雪的房间翻了个遍,却发现,她带走了一些随身的证件,其他的,就连衣服都没带几件,也没有给她留下什么信息。
她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孟嘉珩怕她坐着冷,才把人抱起来,方知漓忽然想起什么,木讷的神情一变,她紧紧抓住他的手,声音止不住地在抖:“她会不会是去找方闻廷了?她——”
她怎么会这么蠢,没有发现妈妈的异常,还天真地认为,郝淑雪真的不受方闻廷的影响了。
她担心郝淑雪会做什么极端的事,孟嘉珩的脸色也顿时凛然,牵着她的手:“我联系姚院长,我们现在过去。”-
到了疗养院,姚院长告诉他们,近日并没有人过来探望方闻廷,也没有看到什么可疑人员。
方知漓看到方闻廷应该是刚起床,呆呆地坐在轮椅上,护工正在帮他擦脸。
她沉默很久,忽然问:“我可以进去和他说两句吗?”
姚院长:“可以是可以,但他现在的状态,受不了刺激,也可能听不懂你说的是什么。”
孟嘉珩担心她,陪同进去。
方知漓松开他的手,来到方闻廷的面前,居高临下,冷冷睥睨他。
护工暂时出去了,方闻廷迟钝而缓慢地抬起视线,如此近的距离,方知漓看到他不再是从前那样精明算计的模样,也不似掐着她时,恨不得她立刻去死。
布满了苍老褶皱,仿佛只是一个孤寂的,可怜的老人罢了。
方闻廷似乎没有认出她,陪伴在身边的护工不在,他有些暴躁,方知漓心里积压的不甘与恨意在这一刻几乎就要爆发,她漠然地看着他,声音冷到了极点:“方闻廷。”
“你为什么不去死。”
方闻廷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是狂躁地想要护工进来,方知漓看着他,就想到了不知所踪的郝淑雪,她想要将情绪压下去,可随着每次的呼吸,她的心都疼到仿佛寸寸皲裂,恨意将理智吞噬——
“你凭什么好好活着!!”
她忽然疯了般,狠狠地掐住他的脖子,就如同那一年,他不断收紧力道,想置她于死地。
“我真的恨死你了!都是因为你!凭什么你还能活下去!你还我妈妈!你还我妈妈!!”
孟嘉珩几乎是在一瞬间赶过来护住她,他禁锢着她的力道很重,声音发沉:“漓漓!冷静下来!方知漓!”
她却仿佛完全失控,方闻廷被她的举动吓到了,一边乱叫,还惶恐地把杯子砸了过去。
杯子里的热水都被孟嘉珩挡住了,他不顾手背上被烫红的痕迹,强硬地让方知漓看向自己,触及她那双猩红带恨的双眼,他心里一疼,捧着她的脸,半哄半强迫:“别为了他脏了你的手,看我。”
“方知漓,你看着我!”
方闻廷早就从轮椅上摔了下来,他也不知道有没有认出她,那双浑浊的眼里充满了惶恐的,怨恨的情绪,狼狈地挪着身体想要逃,却没有人搭理他。
方知漓情绪接近崩溃,孟嘉珩将她抱了出去,回去的路上,她渐渐恢复平静,却一直沉默着。
朱闵他们也知道了郝淑雪失踪的事,大家伙都很着急地找人。
郝淑雪在小区的人缘不错,和她一起跳过广场舞的,一起做志愿的,都在自发地帮忙找人。
方知漓去见了很多人,跳广场舞的阿姨说:“她去年就没有和我们一起跳舞了,好像是有次她跳着跳着差点晕倒,你有没有陪她去医院看过啊?”
方知漓讷讷地张了张唇,喉咙像是被堵住,说不出一句话来。
后来去见了志愿协会,志愿队的队长说:“你妈妈真的是我们这里最积极的一个,工作的时候也很热情,但也的确很久没见了。”
楼下的邻居说:“有次我家狗狗跑丢,还是你妈妈帮我送回来的嘞。就是从前几个月起吧,你妈妈总是会走错楼层,按我家的门,结果密码都不对。”
这件事,好几个邻居都想起来,和她反馈。
方知漓后知后觉,郝淑雪在不知何时买了一个小本子,她偶然一天看见,发现上面记录了很多东西,都是关于她的。
她的生日,她的爱好,她不喜欢吃的东西,她爱的人。
她当时还笑着调侃:“妈,这些还用记啊?”
郝淑雪随便找了个理由敷衍过去,她也就真的没放在心上。
可如今看来,她很早就不对劲了。
朱大爷也懊悔啊:“我住院的时候你妈妈还来探望我,我当时看她脸色有点差,还以为她只是感冒了而已。”
方知漓的大脑一片空白,回到家,看着空荡荡的房子,她忽然不知道该往哪走。
刚把这个小家买下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是郝淑雪一点一点填满的。
她们的家每天都干干净净的,大部分时候,她回到家,郝淑雪都是坐在沙发上,不知等了多久。
她偶尔累到躺在沙发上睡着,再醒来,就能看到郝淑雪坐在她身边,戴着老花眼镜织毛衣——
不知想起什么,方知漓冲进郝淑雪的房间。
孟嘉珩还在打探郝淑雪的消息,赶忙跟了进去,却见到她愣愣站在郝淑雪的衣柜前,眼眶渐渐湿红,忽地失力地跌坐在床上,捂着脸,眼泪从指缝不断流出来,痛苦不已。
他们之前检查过衣柜,但当时太匆忙,如今却发现了不对。
郝淑雪自己的衣物都堆积到了另一侧,而方知漓所面对的衣柜里,整整齐齐,全是郝淑雪自己织好的毛衣与围巾。
她随口说了一句要很多颜色的,郝淑雪就真的织了许多。
满满一个衣柜,她可以穿整个冬天。
“我怎么就没有发现她的不对呢”
她的哭腔怎么也止不住,痛苦到声音都在发抖:“我怎么、我怎么就忽视她了呢。”
孟嘉珩沉默地抱着她,感受到她滚烫的眼泪似是要浸透他的胸膛,将他的一颗心也灼烧着。
“她一个人该怎么办啊,她会去哪里她是不是生病了”
“我真的好担心她”
方知漓从没有这么无措过,身体似是接近耗尽,哽咽着,痛苦到快要喘不上气:“她怎么怎么可以丢下我”
她是连夜赶回来的,熬了一天,消耗了太大的力气,好不容易疲惫地睡着,却依旧皱着眉。
孟嘉珩没有离开,他手底下的人也没有找到郝淑雪,甚至去了医院,只是医院不能随意将病人的情况给外人。
漆黑的夜里,他联系了姚院长。
“将他转到其他的疗养院。”
像方闻廷这种没有家人,没有财产的孤寡老人,被转入普通的疗养院,没有钱续住院费,没有人看望,过得并不会非常好。
但从今以后,他是死是活,都和他,和方知漓没有任何的关系了-
方知漓没有放弃寻找郝淑雪,这段时间,她瘦了很多,也愈发的沉默寡言。
庄敏、李牧槐他们,也在用着自己的方法帮她找人,有次出外勤,方知漓走神,被身后路过的人撞了下,咖啡洒在了身上。
那人看了一眼直接要走,康骏拽着人让他道歉,对方是个不讲理的,两人差点吵起来,唯有方知漓讷讷地站在原地,想到小的时候,她故意闹脾气,吃东西弄脏衣服,郝淑雪也只是很温柔地哄着她,说没有烫到我们宝贝吧。
康骏气愤地拽着人和方知漓道歉,一回头,却发现她在沉默地哭。
在康骏的印象里,方知漓一直是高冷的,仿佛永远不会凋谢,永远不会枯萎,雷厉风行,张嘴骂人的时候毫不留情,如同刀枪不入的女强人。
所以看到她哭的一刹那,他一下就慌了。
他笨拙地想要逗人开心,她的眼泪却掉的更凶了,哄不好,他只能给孟嘉珩发了消息。
孟嘉珩出现在面前时,她茫然地抬起眼,想要说什么,喉咙似乎被堵住:“对不起,我我不想哭的。”
孟嘉珩没有说话,他只是单膝着地,触及她脚后跟轻微的红痕,轻声问:“还能走吗?”
她这段时间,逼着自己忙碌,逼着自己不能胡思乱想,他都知道。
方知漓看着他,一开口,就有晶莹的眼泪掉下来,讷讷的:“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她忽然开始变得敏感,只要一停下来,就容易多想,就止不住地想哭。
孟嘉珩让她勾住自己的颈,将人横抱起来:“我说过的,我永远在你身边。”
方知漓沉默地将脸埋在他的颈窝处,闭上眼,眼泪不断地往下砸。
他的怀抱宽阔却极具安全感,单手抱着人,另只手拎着她的高跟鞋,带她回家。
只不过,没有去他的公寓,而是去了她和郝淑雪的家。
这段时间,他每天都陪着她。
晚上,他将人拥在怀里,却知道在无数个深夜里,她根本睡不着,总是偷偷地挪开他的手,一个人去客厅,无声看着电视,双手抱膝,安安静静坐了很久。
他佯装不知情,只是在她悄悄回来后,紧紧抱住她。
这样仿佛风平浪静的日子持续了快两周的时间,孟嘉珩那边终于查到了消息,说是在某个有点偏远的城市,有人在医院看到了郝淑雪。
方知漓竭力克制着情绪:“所以,她是真的生病了”
孟嘉珩那边的人很激灵,说郝淑雪当时和另一个女人走在一起,他悄悄套了话,最终的结果是,恶性肿瘤。
听对方唏嘘着说,郝淑雪是个很好的人,可惜了已经是晚期。
方知漓像是被人当头一棒,大脑发昏,几乎快要站不稳。
孟嘉珩抱住她,方知漓双眼空洞,想到在一年前,她和妈妈看某个电视,里面的主角也是患了癌症。
她当时说:“如果是我,倾家荡产也会替她治好病的。”
郝淑雪却沉默许久,最后说:“她只是不想牵连自己的孩子。”
母女连心,她完完全全猜到了郝淑雪的心思。
妈妈是怕牵连她。
化疗、吃药、手术,这一切都需要钱。
从粤海湾离开后,郝淑雪常觉得自己是方知漓的负担,她无数次想过要自杀。
后来她的状态慢慢好起来了,努力锻炼,去做志愿者,积极参加活动,方知漓都明白,妈妈做这些,有一个原因,是想让她放心。
她不知道妈妈到底是从什么时候查出来的,只是,心里的自责,担心,愧疚,种种复杂的情绪,将她整个人揪在一起。
“她怎么会这么傻我是她的女儿啊”
从带着妈妈离开粤海湾的时候,她就说过,会护她一辈子的。
她怎么可以一个人离开
方知漓决定去找郝淑雪。
至于工作,庄敏说:“就当给你放假了。”
方知漓:“我不确定什么时候会回来。”
庄敏只是笑了笑:“这个位置永远都是你的。”
孟嘉珩赶回来的时候,她才将行李收拾好。
“我——”
“我不知道要去多久。”她垂着眼,轻声打断他的话,“所以我们——”
“想都不要想。”
孟嘉珩早在她闷声不吭想走的时候,就知道了她的想法。
他沉沉缓了口气,上前一步,将她拥进怀里:“上一次放你走,我等了八年。这次,让我陪着你,好不好?”
方知漓其实明白,她应该拒绝的,他有自己的工作,背后还有整个孟家,她不应该这么任性让他陪着,可是他抱着她的时候,她心里酸胀不已,仿佛四肢百骸的血液都浸透了无助。
“可是——”
“没有可是。”
他拂去她的眼泪,很强硬,也很温柔,“我们一起去。”
碎碎的哽咽从齿间溢出来,她靠在他怀里,缓缓地,伸手紧紧抱住他。
在去第一个城市的路上,她沉默地翻看和郝淑雪的聊天记录。
大部分时候,郝淑雪发的都是语音。
耳机里,她的声音温柔,语速缓慢地叮嘱她。
方知漓克制着情绪,不断往下滑,看到郝淑雪偶然一天发的表情包,
她想起来,那时候郝淑雪说:“你们年轻人不是喜欢发这个吗?我也学学。”
方知漓的手指缓慢滑动着,而郝淑雪给她发的最后一条消息是——
【漓漓,要好好吃饭啊,不要生病了。】
她当时,只以为是妈妈发现她吃坏东西的事,却没想到,这是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视线渐渐变得模糊,眼泪狼狈地砸在了手机的屏幕上,她偏头望向窗外,不想被孟嘉珩发现,却忽地被他揽进了怀里。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拂去她的眼泪,轻轻吻了吻她泛红的眼皮,方知漓闭上眼,抱住他,安安静静地哭了很久。
他们在第一个城市找了很久,却始终没有她的踪影。
方知漓的行李箱里,带的全是郝淑雪为她织的毛衣。
郝淑雪喜欢去各种寺庙,她的祈祷也总会钻进方知漓的耳朵里,她说:“我希望我的女儿,能够平安健康,万事顺遂。”
方知漓也去了当地有名的寺庙,那天下了雪,她和孟嘉珩爬上山,发现依旧有许多人过来祈福许愿。
她拿着香,虔诚地仰着视线望向佛祖,在心里祈求着——
我的妈妈这一生过得太苦了,她善良,温柔,我曾经怨恨过她为什么不肯离婚,埋怨过她的懦弱,可我是真的希望,她能好好度过余生。
我只求求您,让我找到她。我想好好陪着她,照顾她,她一个人与病魔对抗,我真的很不放心
孟嘉珩陪着她走过了三个城市,方知漓将他的辛苦都看在眼里,他没办法把集团的事彻底放手,视频会议一个接一个,偶尔在深夜她睡着后,他还在处理工作。
她想让他回去,孟嘉珩没有同意。
方知漓心里掺杂了许多愧疚的情绪,她觉得自己好像忽然变得没用,她什么都做不了。
他们寻找了两个月,在一个深夜,方知漓忽然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她心跳重重坠去,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里扎根。
直至听见里头的人说完所有,她木讷的不知所措,仿佛跌入了在离开粤海湾的那个深夜。
因为暴雨,去南市最近的机票只有明天下午的。
孟嘉珩干脆亲自开车和她过去,开了七个多小时,他们没有在服务区停留过,直至到了医院,方知漓都平静到令他觉得不安。
太平间外,只有一位穿着红马甲的大叔焦急地等着,见有人过来,他打量了两眼,试探性地问:“是郝大姐的女儿?”
方知漓看到了他胸前的标志,是一个志愿者团队。
她点头,大叔紧皱的眉头稍稍一松,他轻声对她说:“她在里面,你去看一眼吧。”
孟嘉珩想要陪她进去,却被她拒绝了。
方知漓的听觉,嗅觉,仿佛什么都堵住了,她只是麻木地走了进去,缓慢地掀开白布,在看到郝淑雪无悲无喜的脸时,张了张唇,手指颤抖,似乎有什么,彻彻底底地从她的身体里抽离。
她甚至是做不出任何的反应,哭不出来,说不出一句话,整个人讷讷而空洞。
孟嘉珩焦灼地等了她很久,她出来时,脸上却没有任何的泪痕,他想说点什么,她忽地栽到了他的怀里
她整整昏迷了两天,就连梦话也没有说过一句。
孟嘉珩一直陪着她,也打听清楚了郝淑雪的情况。
这期间,康骏、朱闵、谭灵,很多人都来关心她的情况,孟嘉珩没有详说,只是在顾湘仪问起时,他颓败至极,沉默许久,嗓音沙哑地说:“妈,我怕她想不开。”
顾湘仪在那头捂着胸口,她也不明白,老天为什么要这么对待这样一个女孩子。
方知漓在醒后情绪很淡,她去找了那个大叔,听他说了很多有关郝淑雪的事,到后来,她走进郝淑雪住过的房间。
郝淑雪仿佛早就准备好了一切,也猜到或许迟早会被找到,她留下了一条视频——
镜头里,郝淑雪瘦了好多好多,脸颊几乎是凹了进去,可能怕她看了会难过,竟然还化了淡妆。
她局促地整理了一下头发,看着镜头,唇瓣翕动,笑着喊了她的名字,而眼眶也倏地泛红。
方知漓的眼泪骤然掉了下来,她逼着自己往下看。
“漓漓,你最近过得还好吗?”
“我过得挺好的,今天是我加入志愿协会的第三十二天,我们一起去了山区,那些小孩儿啊,真可怜”
她絮絮叨叨地说了很久有关志愿者的事情,虽然竭力克制了,中途却仿佛变得疲惫,连喘息都很重。
而后方知漓发现,这段视频似乎是分为好几次,断断续续录制的,虽然衣服都一样,她却察觉,郝淑雪的脸色越来越差。
“我离开,你是不是很担心啊。”
郝淑雪看着镜头,就仿佛真真切切地在看她。
方知漓紧抿着唇,却还是溢出呜咽,她的手在抖,郝淑雪似乎真的看到了她的眼泪,她顿了顿,眼眶泛红,温柔地说:“宝贝,别哭,也别为我难过太久。”
“以前你说,如果没有你,我的人生是不是会好过一点。可是漓漓,妈妈真的不后悔生下你,反而”她捂着唇用力咳了很久,才艰难地说:“是我对不起你。”
不是的
你没有对不起我
“你刚出生的时候啊,那么轻,我当时其实很害怕,我怕照顾不好你,我怕做不好一个好妈妈,如今回过头来想,我确实做得很不好。”
郝淑雪说话时,还在吃力地喘着气:“那时候的我太固执,总以为时间能改变一切,总以为他能变好,却忽视了对你的照顾,让你受了那么多的苦。”
“是我是我太懦弱。”
“我常常在想,我这样的人,怎么配拥有你这样的好女儿呢?”
她望着镜头的眼里,沁着藏不住的,痛苦而愧疚的泪,“你带着我离开粤海湾的时候,也只有十八岁啊。”
“因为是我的女儿,你才吃了这么多的苦。”
“我从来没有后悔生下过你,却也想过”她似是艰难地顿了顿,想要撑起笑,可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如果没有我这样懦弱的,无用的妈妈,你应该会过得更好。”
方知漓觉得自己仿佛要死掉了,她想要让视频暂停,却发现自己就已经没有任何的力气。
“我知道,你因为我和方闻廷,总是不相信爱这件事。可是漓漓啊,我的宝贝,我的女儿——”
“爱是存在的,妈妈爱你,也有别人爱你,你也要相信,你值得爱。”
方知漓很少哭,却在心情不好的时候,郝淑雪会拍着她的背脊,像小时候一样哄着她。
如今,方知漓哭得泣不成声,却再没有人替她擦掉眼泪。
郝淑雪看着镜头,她的目光始终温柔:“宝贝,不要因为我的离开而难过太久。你努力了那么久才有今天的成就,你还创立了自己的公司,妈妈真的很为你骄傲”
“没了我,你也再没有累赘了。”她说着,拂去脸上的泪痕,强撑着情绪看向镜头,露出笑容,对她说:“漓漓,别哭。我很开心这辈子能做你的妈妈,我也真的真的,很爱你。”
视频的最后几秒,郝淑雪就这么平静地看着镜头,仿佛只是想要多看她一眼。
直至黑屏,方知漓脱力倒在郝淑雪睡过的床上,拿着她的手机,痛苦到崩溃。
一墙之隔的外头,孟嘉珩沉默陪了她很久。
再次走进来时,她依旧在哭。
方知漓手里捧着一堆的药,无助地仰着视线看他,抽噎着说:“她竟然,竟然抑郁了这么久。”
郝淑雪一直在吃抗抑郁的药,她却不知道妈妈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多久。
她甚至天真地觉得,郝淑雪的情况好转,原来她没有。
她一直困在方闻廷的阴影里,一直因为外公外婆的离世而愧疚,一直觉得是自己牵连了女儿
她痛苦了很久,一个月?一年?几年?
方知漓什么都不知道。
而除此之外,她那个调理身体的药瓶子里,装的却是抗癌的药。
郝淑雪在得知自己患癌的时候,就决定了要离开。
她不想再拖累女儿了。
志愿者的队长大叔告诉她,当时问过郝淑雪,为什么要做志愿者。
她说:“我这一生好像没什么用,所以我想多做点好事,想为我女儿积点福。”
郝淑雪原本打算登记器官捐献,想要多做点贡献,但可惜癌症患者不可以。
大叔说,郝淑雪经常提起她,说自己的女儿特别厉害,特别孝顺,为她买了房,如今还自己创立了公司。
“那怎么离开女儿来做志愿者?不该享福吗?”
郝淑雪却只是说:“够拖累她了,算了。”
郝淑雪是在做志愿的时候病发了,送进医院时已经无力回天了,
她没有留下家人的电话号码,他们原本不知道该怎么找她的家人,还是大叔在她的小包里找到了一个本子,那里记满的,都是有关她女儿的一切。
“怎么办啊我没有妈妈了”方知漓哭到喘不过气,眼泪浸湿了孟嘉珩的衬衣,他却无力的,只能不断拥紧她。
“我从来从来没有后悔做她的女儿,我也没有怪过她的。”
她紧紧攥着他的衣领,断断续续地,哭腔汹涌:“我曾经怨恨过她不离开,却也只是气话。”
“她是我妈妈啊”
“我怎么会,怎么会觉得她是累赘呢我明明我明明,也是爱她的”——
作者有话说:抱歉来迟了,小红包掉落
第56章 第五十六页
方知漓带着郝淑雪的骨灰回家,她没有将妈妈安葬在异乡,而是和外婆外公安葬在一起。
她明白,外婆外公离开前对郝淑雪是失望而怨恨的,但她也是妈妈的女儿,她有着自己的私心。
“让我自己一个人待会儿,可以吗?”
回到家,她将自己锁在了郝淑雪的卧室里,重复地看妈妈留给她的视频,还有那个小本子。
郝淑雪的抑郁症,不是从离开粤海湾才有的,而是
在他们搬进粤海湾的那天起,就有了。
直至她死去,整整二十多年啊
她说,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那些痛苦。
方闻廷先发现了她的抑郁症,相爱时,男人温柔体贴,可在一起这么多年,他已经变了。
他冷漠地拽住她的头发,警告她:“你最好管好自己的身体,如果在外人面前表现出任何的不对,我不会放过你。”
他当然知道她们母女想要离开,却不断地讽刺她:“走?你们能去哪?”
“这么多年,都是我养着你们,你们花的都是我的钱。而你呢?你出去工作过吗?你有能力供她上学吗?你能养大她吗?离开了我,你觉得你们活得下去吗?”
“还是你想靠她养?她一个还在读高中的小孩,你真想毁了她?”
方闻廷一字一句,如同可怖的,带刺的藤蔓不断将她缠紧,将她禁锢。
郝淑雪想过逃避一切,想要自杀,方闻廷却告诉她,如果她死了,别妄想他会好好对待方知漓。
郝淑雪不知道该怎么做,她觉得自己快死了,快疯了。
无数个深夜,她想要割腕,想要跳楼,方闻廷的话像是恶魔缠住她——
她承认,她懦弱、胆小、无用,就连想要保护自己的女儿,也无能为力。
她不知道该怎么做,自以为妥协是最后的办法,直至鲜红的血溅到了方知漓的脸上,她拿着刀,漠然地看着她,郝淑雪才意识到,她错了。
这些年,她一直在积极抗抑郁,她是真的,真的想让自己好起来。
她的女儿啊,经历的太多了,太辛苦了,郝淑雪不想给她添麻烦,她也想要一直陪着女儿的。
查出癌症的那一刻,她没有觉得不甘,没有怨天怨地,只是在想,我的漓漓知道了,一定会很担心的。
在这最后的时间里,她是真的,真的不想拖累女儿了。
她说,宝贝啊,千万不要因为我的离开而难过太久。你的人生还长,你要继续往前走。
郝淑雪给方知漓留了一张卡,去世前,她的记忆越来越差,许是怕自己忘记,所以小本子越往后翻,她每一页都会写着卡号,还有——
6.27,这是漓漓的生日,漓漓是我的女儿。
深夜,方知漓就这么抱着郝淑雪留给她的东西,她哭得很安静,眼泪仿佛怎么也止不住,心里像是缺失了一块重要的存在,却不断地涨涌,逐渐的,又趋于平静,最后,仿佛干涸般,讷讷的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
刚回来这几天,孟嘉珩不允许任何人过来探望她。
谭灵气急了,哭着骂了他好几句,要不是蔡亭礼在,她甚至是想动手。
孟嘉珩不为所动,这段时间他已经不怎么去公司,只是守在她身边,也不让她碰任何锐利的工具。
他没有让阿姨上门做饭,而是学着煲汤,他在厨艺这方面实在没什么天赋,方知漓从卧室出来,就看到他低沉烦躁的背影。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忽然鼻酸。
孟嘉珩看到她,调整好情绪,声音尽可能地温和,却还是有点沙哑:“抱歉,晚餐需要等会儿送过来。”
方知漓没有错过他眼睑下的青色,安静地点头,等晚餐送过来,她吃的不多,回房间迷迷糊糊睡了一觉,却在夜里惊醒。隐约瞧见有微弱的灯光从门缝渗透进来,似是在她茫然而晦暗的瞳底折射着一小抹的光痕。
她轻轻推开卧室的门,只见客厅只亮着暗暗的筒灯。
茶几上堆积着许多的文件,灯光折射在他冷峻的侧脸处,他唇线轻抿,安静的环境里,只剩他轻敲笔电的动静。
方知漓看了他很久,忽然向他走去。
孟嘉珩听见了脚步,见她不穿外套的走出来,眉宇轻拧,放下电脑:“怎么——”
方知漓闷声不吭,主动坐到了他的腿上,双手勾住他,闭眼将脸埋在了男人的颈窝处,他话音顿住,将人搂紧,感受到她的脸颊似乎轻轻蹭了下,声音顿时低了许多:“做梦了?”
“没有。”她声音含糊,佯装一副困倦的模样:“你还没有忙完吗?”
“差不多了。”
她的体温有些低,孟嘉珩担心她冷,抱着人回房间。
只是这次,方知漓没让他走。
和从前无数次那般,他从身后拥住她,而那只手,被她紧紧牵着。
“明天让灵灵她们过来吧。”
她想要独处,不想见任何人,所以他没有让他们过来探望。也因此这段时间,他替她扛住了许多的压力,她都知道。
孟嘉珩将人翻过身,让她抱住自己,几乎是将她圈禁的姿态。
方知漓感觉到他的吻落在她的额间,一瞬间,她眼眶泛酸,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将脸贴在他的胸膛处,无声地抱紧他。
谭灵和安晴她们每天都会过来,包括康骏啊,还有朱闵。
朱闵说,朱大爷他们是真的担心她,也心疼,每天都想过来探望,可是一想到郝淑雪,他们几个老家伙就自己先忍不住掉眼泪了。
方知漓笑了笑:“我当初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买了这里的房子,真幸运,碰到你们这么好的邻居。”
“那也是你和阿姨本身就善良啊。”
他们陪着她的时候,孟嘉珩从来没有插话,只是偶尔,他们在逗她开心,方知漓抬眼,视线穿过几人,就看到他立在阳台,一直沉默地看着她。
方知漓花了一个月的时间调整好状态,她逼自己走出去。
却没想到回了工作室,康骏几人还给她准备了惊喜,鲜花就算了,还扯了很夸张的红幅,写着方总回归。
她心里是感动的,一一道谢后,和庄敏道歉:“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庄敏却说:“回来就好,道歉就免了,但我希望你还是从前那个在工作上让我放心的合作伙伴。”
方知漓笑了笑:“当然。”
晚上她请大家吃饭,结束后孟嘉珩过来接人。
方知漓瞧见他,笑盈盈地和身边的人说了什么,随后向他走来。
她步伐很稳,没有任何的踉跄,脸色也很正常,瞧不出任何的醉意,可是走近的一刹那,她忽然主动伸手——
靠到他怀里的那一刻,孟嘉珩已经先一步搂住她的腰。
女人轻贴在他颈窝处的脸颊有些烫,一开口,温热的呼吸洒落,“孟嘉珩。”
他嗯了声,另只手贴了贴她的脸颊:“醉了?”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她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孟嘉珩将人抱到车上,随后抚着她的脸,轻轻吻住她的唇。
方知漓勾着他的颈,安静地回吻着他。
直至吻到身体发热,两人才不得不停下来。
晚上回到家,方知漓洗完澡出来,却见他仰靠在沙发上,手臂懒懒搭着眼皮,呼吸平缓,甚至她出来的动静都没听见,仿佛是睡着了。
她安静地看着他,这段时间,他很辛苦,除了公司的事,也担心她会做傻事,一直陪着她。
她状态最差的那段时间,他一刻也不敢离开,却只有在她睡着了,才会去客厅处理工作。
这一切她都清楚。
方知漓总在想,他到底为什么会喜欢她。
明明她对他一点都不好,欺骗他,利用他,甩过他,打过他,甚至曾经在她心里,他是她第一个会选择放弃的存在。
可是不知什么时候起,她开始贪恋他对她的好,也想要一直和他在一起,仿佛他在她心里早已扎根。
孟嘉珩疲倦地睁开眼,视线模糊,还未恢复清明的一刹那,方知漓很主动地跨坐到他的身上,捧着他的脸吻过来的时候,有晶莹的水痕砸到了他的脸上,分不清是因为她湿发,还是眼泪。
孟嘉珩没有拒绝她,他一手勾住她的腰,另只手扶住她的后颈,这次的吻,愈发深入,他们不断地吮咬,轻含。
空气中只剩暧昧而黏腻的水渍声轻轻蔓延。
“哭什么。”
“对不起。”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的声音撞在一块儿,他抚着她靡丽却勾红的眼尾,方知漓很少会有这样脆弱的时候,可这一刻,她瞳底还有碎碎的水光,心里像是在冒着酸气:“我想一个人去找妈妈的时候,是不想麻烦你。”
对不起,又一次想过要丢下你。
“这段时间,你是不是很累?”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我没有想过做傻事,我只是,我只是”
孟嘉珩吻着她落下来的眼泪,打断她的话:“我一直觉得很无力,因为我好像帮不了你什么。”
“不是的”
方知漓整个人都靠了过来,她将脸埋在他的颈窝处,啜泣时,身体止不住地轻颤,嗫嚅着,难过的,愧疚至极地,一遍又一遍地说对不起。
孟嘉珩知道她需要发泄,只是不断收紧拥着她的力道,直至她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才说:“我说过,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哭了很久,方知漓的眼皮很疼,却怎么也睡不着。
孟嘉珩这段时间都没好好休息,今夜难得先一步入睡,她只是安静地靠在他怀里,原本是想起身去客厅处理工作,让自己疲惫下来,可她一动,他已经条件反射地搂紧她,腰间的手轻哄似的拍着,另只手抚住她的脸颊,嗓音沙哑:“做梦了?”
方知漓在一瞬间又有点鼻酸,她放弃了想要起身的动作,靠在他怀里,轻声地说没有。
他轻轻吻了下她的脸颊,方知漓闭上眼,她不确定自己是什么时候陷入睡眠的,只记得终于梦见了郝淑雪。
她对妈妈说:“我想振作起来,我想努力往前走。”
郝淑雪温柔看着她:“不要为我难过太久。”
“宝贝,只有你过得好,我才能放心。”-
方知漓的状态渐渐好起来,孟嘉珩的重心也回到工作上。
只是有一天,小周忽然主动联系她,他语气焦灼,告诉她董事长和孟嘉珩吵了起来,办公室里有砸碎东西的动静,他担心会动手。
方知漓的一颗心顿时悬了起来,她赶向华科的大楼,小周脸色焦灼,匆匆带着她闯进孟嘉珩的办公室,孟膺川还没有离开。
方知漓忽略僵滞的气氛,她打量他的脸色,连声音都紧绷着:“你有没有事?”
孟嘉珩刚想问你怎么来了,孟膺川先一步嘲讽:“好啊,现在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我华科了。”
方知漓条件反射地转身挡在孟嘉珩的面前,就连小周也跑到两人身边,警惕地盯着孟膺川。
他似是气笑了,孟嘉珩牵住她的手,上前一步,年轻气盛的男人面对名义上的父亲,气势没有被压下去,没有任何的尊敬,也毫无畏惧:“孟先生,你现在已经不是华科的人了。如果不想失去脸面被保安赶出去,现在请立刻滚。”
“你敢!”
“小周,叫保安。”
孟嘉珩压根懒得和他再多周旋,眼看他居然动真格,孟膺川恨恨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等小周也出去后,方知漓脸色很冷,“小周说他动手了?你有没有受伤?”
她本想动手扯他衣服,却看到他颈部,应该是被碎片划破的血痕。
她的手都在抖:“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要这么对你?他是不是有病!”
见她气得厉害,孟嘉珩反而安慰着:“没事。”
她狠狠剜了他一眼:“要是破相了我就不要你了。”
孟嘉珩心觉好笑:“有你这样的吗?”
小周将擦伤药送了进来,方知漓绷着脸给他上药,没有说一句话。
“孟膺川被公司除名,他如今在华科没有位置,因为气不过才来闹事。”
他简单解释着,方知漓拧眉:“为什么这么突然?”
“迟早的事。”
他的确很早就打算除掉孟膺川,却有一件事没告诉她。
孟膺川嘴贱,得知方知漓竟然这么快从母亲的死中脱离出来,刻薄地说了些不好的话,孟嘉珩动手了。
儿子打父亲,传出去可真是一件笑话。
他却觉得不够,联合股东,提前对孟膺川下手。
但孟嘉珩或许忘了,他和方知漓认识这么多年,他是什么样的人,她心知肚明。
会忽然做这种事,她也敏锐猜到大概有自己的原因。
察觉到她情绪的不对,孟嘉珩抬起她的脸,触及眼尾的那一抹红,他轻啧了声,故意用着轻松的语气逗她:“怎么回事,最近这么爱哭。”
“我倒宁可你多和我吵架。”
“你不也一样!”
她潋滟着水光的眸子狠狠剜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有病?谁让你对我这么好的,你真的好烦!你还不如像以前一样嘲讽我!”
他拂去她眼尾滑落的泪痕,语气淡淡:“你是我爱的人,对你好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么。”
方知漓觉得自己最近的情绪真的很不受控制,她想让自己别哭,但真的很无力,鼻尖也泛红,狼狈至极。
过了许久,她说:“我会尽快调整好自己的。”
他嗯了声,仿佛她做什么,他都会相信,会陪伴:“我知道。”
方知漓望进他的眼里,最终,似是妥协地抱住他:“我真是输给你了。”
他没有回答,只是轻轻一笑,随而抱着她,温热的吻落了下来。
他不也是么。
很早很早,就败给她了——
作者有话说:来啦,小红包掉落~
第57章 第五十七页
时间仿佛真的能够带走一切,方知漓的状态渐渐好了起来,她又如曾经那样,时而会毫不留情地骂人,有时冷着脸让人觉得发怵。
和孟嘉珩依旧偶尔会吵架,两人如今学会了低头,几乎都只是些小吵小闹而已。
比如她嘴硬非要和他作对,比如他就喜欢看她牙尖嘴利骂人的样子。
但往往在那个晚上,两人会有一场博弈般的,酣畅淋漓的x爱以此来发泄。
他强硬地想让她服软,方知漓张嘴咬了过来,恨不得和他斗到你死我活。
孟嘉珩往往最开始会很恶劣,结束后,她精疲力尽,他却不知疲倦地握着她的手,密热的吻流连在她所有的伤痕处。
除了喜欢看她戴着眼镜陷入情欲的模样,如今他又多了点新的兴致,事后总会吻向她身上深深浅浅的痕迹。
她额间还黏着碎发,懒得动弹,只是手指随意而发泄般抓了抓他的头发,嘴上也不放过他:“孟嘉珩,你是狗吗?”
“嗯?”
他嗓音还勾着点沙沙哑哑的性感,将她翻了个身,方知漓抱着个枕头趴着,她浑浑沌沌的,虽然没有去看,可不自觉掠起的颤意,还是让她意识到他在做什么。
死变态。
“还有汗啊。”
她蔫蔫的,刚结束酣畅淋漓的杏事,他却以一个绝对压制的姿态,有病似的吻着她的后腰,仿佛舔舐伤口的小狗。
这人的洁癖在这时候又不见了,明明最后的时候,像是从满嘟嘟的泡芙里,卡仕达酱尽数溢在她莹白的后腰处。
“你明天要出差,总得给我讨点利息。”
她几乎快把脸埋到被子里,孟嘉珩扣着她的手,也是怕她把自己憋死,让人抬起头来的一刹那,她张嘴又骂了过来:“明知道我要出差,你是要把我*死么混蛋!”
这种时候还有力气骂人,他轻笑了声,让她转过身,面对着抱住他:“我快点。”
方知漓又恼又烦,一刻不停地骂着人。
孟嘉珩也不像白日里精英败类的模样,她越骂人,他托着她的腰,越来劲儿。
如果不是隔着薄薄的一层,她甚至觉得他仿佛真的要溺死在里面,永远都不出来
这次出差,她带的还是康骏和琪琪。
因为是跑工厂,连着几日三人一直到处走,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快节奏,但康骏和琪琪两人实在有点跟不上了,气喘吁吁的,甚至方知漓还踩着高跟鞋,走着走着还要停下来等等他们。
康骏拖着没用的身体喘气,方知漓略微嫌弃地看着两人:“你们都不健身的吗?”
琪琪苦哈哈地一笑:“上班就够累了,哪有精力健身啊。”
方知漓拧眉:“我出钱给你们报个健身房,周末的时候都去健身。”
“不是吧。”
休息了十分钟,方知漓已经整理好了后续的安排,魔鬼似的让两人起身。
“”
琪琪悄咪咪地问康骏:“你家不是开公司的吗?就不能来个投资商赞助下咱们工作室?”
康骏苦不堪言:“我都被我妈赶出家门了,她不来添堵都是天大的好事儿了。”
“”
苦命打工人连轴转了好几天,方知漓需要去见一位合作伙伴,给两个小孩放了假。
去见的这位Linda是以前在S.L工作时认识的,她前些年移民,如今在澳洲的一家公司工作,同时还在读书,这次回来也只是有个朋友生病了回来探望。
“是不是觉得我这么大年纪了,忽然去攻读学业,有点不正常。”
方知漓笑了笑:“当然不会,没有谁规定,在某个年纪不能做什么,又必须做什么。”
Linda和她捧杯:“我就知道你是懂我的,听说你如今在创业?那时候我就觉得,你的野心不小,不会甘于一个营销总监的位置。”
方知漓往后一靠,懒懒撑着下颌:“野心不是一件坏事,不是吗?”
“当然。”Linda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欣赏:“我只是觉得,你好像有一种魔力,让我觉得,你仿佛做什么都可以成功。”
方知漓就当她是在夸奖自己了,聊了几句,她给琪琪发消息,两人还在外头逛,似乎还打算晚上出去喝酒,问她要不要一起。
方知漓拒绝了,她打车回到酒店,才刚从车上下来,就接到了孟嘉珩的电话。
“在哪?”
“刚到酒店。”
“抬头。”
方知漓下意识地听着他的话,目光触及气宇轩昂的男人,她眼底掠起笑意,却没有走过去,而是当他来到面前时,伸出手:“你怎么忽然过来了。”
他牵着她的手,幽黑的目光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出差,好像瘦了?”
“没有吧,你的错觉。”她说完,调侃似的问:“真的是出差?”
两人走进电梯,反正也没别人,他一松手,直接将人搂在怀里,绝对亲密,而极具占有欲的姿态。
“来看望我女朋友的,这个回答满不满意?”
方知漓是开心的,却还是装模作样忍着笑,纤白的手指颇有些暧昧地戳着男人硬朗的胸膛:“孟总,你有点黏人呢。”
孟嘉珩不咸不淡地睨了她一眼,偏偏此时,电梯停顿,有人走了进来,紧闭的空间里,他搭在她腰间的手惩罚似的揉了揉,因为是她的敏感处,险些站不稳,他收紧了拥着她的力道,目光垂进她控诉的眼里,却透着点无辜而嚣张的恶劣。
陌生的酒店工作人员立在两人面前,没有注意到身后人的异样。
出了电梯,气质矜贵的男人与身边的人十指相扣,女人的裙摆摇曳着轻缓的弧度,两人的背影相配,但细心观察,就能发现细高踩着轻微急迫的节奏,而男人踩着锃亮黑色的高定皮鞋,步伐沉稳却快速,隐约露出鞋底的一抹红——
房间滴滴两声灯光骤亮,方知漓被他抵住,背脊紧贴着墙,温热的呼吸强势撬开闯入,她踮着脚,双手主动勾住他的颈,急迫而热烈地回吻。
孟嘉珩抚着她的脸颊,步步掠夺着她唇齿间的甜腻。
“喝过咖啡了?”
她喘息有些重,漫不经心地应了声,两人脚步错乱地往里走去,他还有一搭没一搭地问她各种话题,问到她耐心告罄。
“想不想我?”
方知漓略微暴躁地咬住他的喉结,语气有点儿烦:“明知故问。”
孟嘉珩的外套早就脱落,他轻轻松松将人抱了起来,托着她的臀:“主动点说想我要我,没什么好丢脸的。”
方知漓感觉想把他咬死,在女朋友气炸前,孟嘉珩笑得有点儿浪荡,任由她脱着自己的衣物,和她接着吻走进浴室
孟嘉珩就是过来陪她几天,周三直接从这里飞外省出差。
这几天还在下雨,一到这种潮湿黏腻的天气,方知漓总会很烦躁,可是回到酒店,看到男人在房间里等她的一刹那,她的心又忽地平静下来。
晚上洗完澡,两人就坐着一块儿处理工作。
偶尔方知漓先处理完工作,懒得回卧室,就躺在他的腿上玩手机,等孟嘉珩结束,她已经睡着了。
孟嘉珩喜欢看她的睡颜,不同工作时理智果断的模样,也不是清清冷冷会牙尖嘴利地怼人,她睡着时很安静。
每当此时,他总会想到那个夜晚。
因为两人的生日只差一天,在分开的时候他会想,她有给自己过生日吗?
于是回来后,他查到了她的课表,托人借了张能够进出校园的校卡。
他没想打扰她,只是想陪她过生日。
却没想到她一大早就去便利店工作,上午上课的时候差点迟到,他坐在最后一排担心被她看见,可她麻木的似乎完全注意不到别人,坐到位置上只是安安静静地听课。
他就这么盯着她消瘦的身影很久,看到她逃了不重要的大课去工作,看到她去食堂,只是匆匆吃了点午餐,看到她疲惫的差点在课上睡着,看到她晚上又去打工,整整一天,她都很忙。
工作结束,他跟在她身后,发现她走进了一家便利店,再出来,看到她坐在路边慢吞吞地吃着东西,直至吃到呕吐。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是在暴食,她的状态,很不好,可她又仿佛病态的,早已熟悉自己的状态。
他当时在想,方知漓,你真可恨啊。
你想要的,原来就是这样的生活。
他那时几乎就要走过去,出现在她面前,就算她再讨厌,他也想质问她,你为什么要让自己过得这么好。
可她突然接起了一个电话,听口吻,他知道是郝淑雪。
她匆匆离开,始终没有发现他的身影。
孟嘉珩曾经也问过自己,为什么非她不可。
明知道她是有目的地靠近他,明知道她说喜欢他只是谎言,明知道在她的世界里,他最不重要。
在被她抛弃后跑去求她,明明放了狠话不再管她死活,明知道她是这样无情,却还是偷偷跑过去看她,也想问问她,你过得好不好。
而在酒店套房里,看到她眼睛泛红,他明明应该冷漠而高高在上地嘲讽她,却在那一刻,什么刻薄的话都说不出来,所有的傲慢都溃不成军。
他知道,他早就输得彻底。
她像颗被蛀空的智齿,不讲理地闯入他的世界,扎根在血肉里,让他恨,让他无法忽视,就连最后离开时,也不让他好过。
没有人会喜欢智齿。
没人会喜欢从血肉里被顶破,折磨般的疼痛。
但怎么办,他好像舍不得将这颗智齿拔掉。
比起恨,他仿佛更在意她是不是瘦了,更在乎她有没有睡好觉,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他第一次觉得无力,觉得留不住她,是她从警局出来,要离开粤海湾。
而第二次,是郝淑雪离开的时候。
她总说他高高在上,傲慢的不将任何事放在眼里,却不知道,她才是他所有的例外。
方知漓睡得头颈不太舒服,迷迷糊糊地抓了下他的衣服,嗓音有点儿哑:“好困,不等你了,我要睡了。”
孟嘉珩将没心肝的人抱了起来,回到床上,方知漓眼皮也没动一下,略带敷衍地问:“明天我要不要起来送你?”
真叫人起来的话,她起床气爆炸,估计会将他骂得狗血淋头。
他没有回答,而是碰了碰她的眼皮,也没管她清不清醒,有没有听见他的话,淡声道:“今年和我回去过年吧。”——
作者有话说:朋友们明天的更新会提早到早上八点~
直通正文完结,是大肥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