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晚上,外面还零零星星地有一些人,三个人没点灯坐在屋里闲聊。
黑漆马虎的,温兰枝必须说点什么让自己不那么害怕。
她一开口,问了一个一直很好奇的问题:“慕蓉姐姐,你不想当天帝吗?”
坐在旁边的两个人皆是一愣,慕蓉道:“想啊。”
温兰枝道:“那为什么不当啊?我感觉你非常的合适。”
慕蓉道:“这个啊……”
她撑着头,组织了一下语言,道:“因为天上的神仙不服我,我没有功绩,资历又浅,想做天帝,就要有让所有人都信服的能力。”
温兰枝道:“可是你帮邬辞砚振兴了妖族呀!庆典的时候,很多妖怪都很喜欢你!”
慕蓉道:“就是因为我帮邬辞砚,所以他们更不服我了,神仙是最看不惯妖怪的,不管妖怪做过多少好事,在他们眼里,都是低人一等。我帮邬辞砚,在他们眼里,我是神仙的叛徒。就算我用武力当上了天帝,他们也会觉得,一定是邬辞砚教给了我一些旁门左道的方法,到时候引起众怒,又是一场恶战。”
温兰枝道:“那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他们服你呢?”
“呵!”邬辞砚被逗笑了,“这么想你慕蓉姐姐当天帝?”
温兰枝道:“因为慕蓉姐姐和我关系好呀!我肯定支持她。”
两个人都笑了,慕蓉道:“你这是想让我舞弊徇私。就算你姐姐当上了天帝,你也要遵纪守法,做个好兔子。”
门外又响起咚咚咚的声音。
三人安静下来,仔细听着。这次没有开门声,两个人应该都睡着了。
那个咚咚咚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这会儿大部分人应该都睡着了,不管是什么,去看看就知道了。
三个人蹑手蹑脚,偷偷摸摸地拉门出来了。
温兰枝要去推对面房间的门,被邬辞砚和慕蓉同时抓住了手腕儿。
邬辞砚小声道:“胆子怎么这么大,万一门上有个什么法术把你伤了怎么办。”
慕蓉也小声道:“不能推门进去,万一把那两个人吵醒就麻烦了。”
邬辞砚手隔空碰了下门,门没开,但三个人已经在里面了。
咚咚咚,咚咚咚。
“还真是箱子里发出的声音。”温兰枝小声道。
箱子里的声音戛然而止,片刻后,发出更猛烈地敲击声。
砰砰砰!砰砰砰!箱子开始剧烈震动。
温兰枝缩到邬辞砚后面。
邬辞砚施法降下屏障,防止屋里的声音传出去。
他拿出腰间的刀,在箱子缝隙处轻轻一撬,破除了箱子周遭的法术,箱子盖被缓缓推开,里面的东西——不知是人是鬼——已经迫不及待,开始剧烈挣扎。
箱子两侧被狠狠撞击,发出声响。
盖子打开,露出真容。
“是个姑娘。”慕蓉惊讶道。
温兰枝从后面钻出来,伸长脖子往箱子里看,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琴夕姐姐!”
“你认识?”邬辞砚扭头问道。
“嗯!”温兰枝点头,“她是我们酒楼里跳舞跳得最好的舞娘!”
箱子上的法术被破解的时候,琴夕的定身咒也随之解开了,邬辞砚用刀砍断她身上捆绑着的铁链子,解开她的禁言术。
琴夕大喘了几口气,满目惊慌失措,她努力平缓着呼吸,压低声音,道:“今日救命之恩,改日若有机会,定当报答。谢谢。”
说完,她从箱子里爬出来,起身就要走。
慕蓉闪身挡在门口,“琴夕姑娘,这里是熙熙湖,周围到处是妖魔鬼怪,你要跑哪里去?”
“我、我……”琴夕左右张望,很明显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我肯定要走的,我不能留在这,不能……我不会出卖你们,让我走吧,求你们,求你们……”
“要不我们把你送回酒楼?”慕蓉问道。
“不!”情绪激动之下,她也没忘了要放低声音。
她转过头,盯住温兰枝,大步走过去,被邬辞砚挡住。
她咬牙切齿,恨不能将后面的温兰枝生吞活剥了,看到邬辞砚,她似是冷静了几分,但面上的恨意不减,“你知道我为什么在这吗?”
邬辞砚道:“姑娘请讲。”
她突然回过神来,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是谁,冷嘲热讽地笑了一声,道:“不瞒邬公子,自从公子带走了温兰枝,我们酒楼就没有好日子过。”
她不敢直视邬辞砚的眼睛,但她想说,她太想说了,她不想住嘴,不能住嘴,她愤恨道:“敢问邬公子,你明明知道我们这里是酒楼,明明知道我们这里不卖身的,为什么要大张旗鼓地买走温兰枝,又为什么要去山黑那里耀武扬威!既然去找了山黑,为什么不赶尽杀绝!为什么要放过他!为什么要给他翻身的机会!”
她一字字,一句句,痛心泣血,她质问,她痛苦。但是再大声的质问也不能缓解痛苦。
她转过身去,缓了两下,捂着额头,似是已经头晕目眩,她强撑着,转过来,明明已经气到颤抖,但还是不敢大声,“山黑早就看上温兰枝,因为王婆婆不肯把温兰枝卖给他,他怀恨在心,一直想找机会报复。但是你——你!你买走了温兰枝!大张旗鼓!扫了他的面子!你刚走,他就到酒楼,找到王婆婆,威胁她,如果不卖给他舞娘,他就烧了酒楼……王婆婆没办法,让他挑,他挑了我和云曦。”
她擦掉已经漫出的眼泪,“我哀求他,我说我跟他走,求他放过云曦,他好像听不见……他不理我,他不理我……”
温兰枝跨过邬辞砚,绕到他前面,她害怕地抿了下嘴唇,但还是说道:“不是邬公子要买我,是我自己想跟他走。就算他不买我,我自己也会买下自己的。我不喜欢待在酒楼里,面对别人的触摸和羞辱,不能说不,不能逃跑。”
“说这些有什么用……说这些有什么用……”琴夕抱头蹲在角落里,突然,她站起来,“我要出去救云曦。”
慕蓉在此刻撬开了另一个箱子,云曦坐起来。
琴夕转过头,连忙去拉她。
慕蓉道:“这里确实不安全,去我们那里吧。”她顿了顿,道:“我们可以把你们送到安全的地方,但是你们得告诉我,山黑为什么把你们两个带到这边来,可以吗?”
山黑来这里,肯定是来找芩青果的,慕蓉实在是想不通他为什么要把这两个姑娘带过来。
妖魔鬼怪中也不乏一些商人,自己取不到芩青果,但也不想错过这么好的商机,就过来摆摊卖点灵丹妙药、神兵宝物什么的,肯定有人需要。
不过,如果想卖姑娘,那是来错地方了。
琴夕和云曦身上,应该有山黑想要的东西。
琴夕点头,“好。”她答应得干脆,没有丝毫犹豫。片刻后,她解释道:“慕蓉上神,我相信你。”
“呃?”慕蓉没反应过来,自己的身份是怎么暴露的。
不过,邬辞砚经常和她一起出现,对邬辞砚有所了解的人,应该也能猜到她是谁吧。
一团云雾降下,众人被蒙在里面,等云雾散去,他们已经到了邬辞砚的房中。
邬辞砚还是没有点灯,等会儿山黑发现人没了,又只有他们房间里亮着灯,肯定一下子就猜出来了。他不想徒增麻烦。
慕蓉道:“说吧,说完我就把你们送到皇城去。皇城是邬公子的地盘,山黑一定不敢去。”
云曦抓住琴夕的手,琴夕拍了拍她的手背,轻声道了句“别怕”。
她转过头来,看着慕蓉,道:“我已经死了。”
慕蓉神色凝重,道:“看出来了,是山黑杀了你们?”
琴夕点头,道:“我和我妹妹,我们原本是妖怪,被山黑杀害,他杀害我们以后,又用仙丹,锁住我们的魂魄,将我们强行变成鬼。他想把我们拘禁在他的身体里,我答应他,只要放了云曦,我就和他建立契约,成为他的鬼。”
“但是他不同意。”琴夕低下头,轻轻抚摸云曦的手背,“他一直不理我,我不明白为什么,他听见我说不同意以后,就不管我后面说什么,只是把盒子盖上,然后带我来了这里,我根本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邬辞砚道:“因为对他来说,你们是物件,是可以交易的商品,你们同意最好,不同意也没什么好谈的,他找别的方法就行了。”
他和慕蓉对视一眼,慕蓉道:“嗯,说到这里我就明白了。有一种符咒,可以强行将鬼拘禁在自己的身体里,立下契约,根本不需要鬼魂同意,很多小鬼都是被这种强迫的方式收服的。”
邬辞砚道:“正儿八经的店里没有卖小鬼符咒的,但是,如今的熙熙湖,肯定有。他是想到这里来买小鬼符咒。”
“我还好奇一件事情。”慕蓉道,“收养小鬼是很耗费精力和身体的事情,他一个人的血,撑死了养两个,你们有什么能耐,让他非你们不可?”
“这个……”琴夕犹豫了。
云曦接话道:“我们会媚术!”
“媚术?”慕蓉凝神,“媚术是蛊惑人心的能力,强大的媚术可以让对方为我所用。”
温兰枝注意到琴夕的神色不好,她看向慕蓉,“慕蓉姐姐,我们快把她们送走吧,我怕山黑一会儿醒了。”
慕蓉看向她,明白过来,媚术确实是正儿八经的法术,但因为会的人不多,了解的人也少,所以通常被污名化,会媚术的人基本都藏着掖着。
虽然会媚术没什么好羞耻的,但慕蓉不想逼迫她们。
慕蓉正要答话,突然,对面传出巨响。
温兰枝吓得打翻了手边的茶盏,邬辞砚站起来,挡在门口。
慕蓉也站起来,把三个姑娘挡在后面。
第24章
周围的骂声此起彼伏,还有打开门看什么情况的。
两个身影越来越近,邬辞砚先一步推开门,不满道:“大半夜的做什么!”
门外的两个身影皆是一愣,瘦一些的那个伸着脖子往屋里看,先是看到了站在前面的慕蓉,接着是温兰枝。
他们并没见过慕蓉,但看到她和邬辞砚在一起,大概也知道是谁了。
邬辞砚正过身子,挡住他的视线,“好巧啊山黑。”
小个子的人一怔,他明明用了化形术,不过他转念一想,被邬辞砚看出来也不奇怪。他赶忙赔笑脸道:“打扰邬公子休息了,我的一件宝物丢了,花了我好大的价钱,正在找呢。”
“哦?”邬辞砚挑眉,“你觉得我偷了你的宝物?”
山黑连忙道:“不敢不敢,公子哪瞧得上那些破烂。我去别处找找。”
“诶!别走啊。”邬辞砚揪出他的后领,“没准真在我这儿呢。你是不是养小鬼了”
温兰枝肩膀颤了一下。
山黑怔住,呵呵笑道:“怎么会……公子说笑了。我向来奉公守法的,尤其是作为一个妖王,很小很小的妖王,但也要给下面的人做好表率嘛。怎么能、怎么会……”
“哦——”邬辞砚靠着门,“但是我拿到了证据,这怎么办?”
山黑笑不出来了。
邬辞砚伸出两个指头,指着他的额头,薄唇轻启,“倒。”
山黑两眼一翻,向后倒去。
跟在他身边的壮汉已经跑得不见影子了。
邬辞砚冲温兰枝招招手,“荷包,给我。”
温兰枝递给他。
邬辞砚把山黑变成一两银子,装在了荷包里,还给温兰枝,“你注意着点,别花出去了。”
“花出去了会怎么样?”温兰枝问道。
邬辞砚道:“那他这辈子就都是一两银子了。”
温兰枝若有所思地看着荷包,“哦”了一声。
躲在被子里的两只猫妖钻出来,琴夕跪下,就要磕头,被慕蓉拦住了。
慕蓉道:“我们应该做的,不必如此。公子,不早了,你和温姑娘休息吧,我把两位姑娘送到皇城去。”
“好。”邬辞砚道。
“慕蓉上神。”琴夕恳求道,“能不能把我们送去鬼界?”
“鬼界?”慕蓉诧异,“你们想做鬼吗?”
琴夕道:“我们两个已经是鬼了,留在鬼界应该更安全些。”
慕蓉道:“好。”
慕蓉走了,温兰枝心里打鼓,小声问道:“慕蓉姐姐刚才为什么突然叫我姑娘,平时都不这么叫的。”
邬辞砚安抚性地拍拍她的脑袋,道:“我们说好的,在外人面前装作公事公办的样子,不要太亲密,慕蓉每次出来,也会和天庭报备,防止被有心之人拿去做文章。”
温兰枝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惹慕蓉姐姐不高兴了呢。
邬辞砚把床铺好,“睡觉吧,还有几个时辰就天亮了。”
温兰枝向他靠近了几步,面上带着些许不满的情绪。
邬辞砚后退两步,温兰枝也跟着前进两步,她踮起脚尖,凑近他。
邬辞砚突然体会到了什么叫不知所措,离得太近了,他没法低太多头,会碰到温兰枝的脑袋,只能稍微低一点,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
奇怪了,平时都搂搂抱抱也不避讳,邬辞砚完全可以上去抱住温兰枝的腰,把她推到床上,让她好好睡觉。
但他就是愣住了,木讷地站在那里。
温兰枝开口了:“你以后……可不可以……”
邬辞砚看她半天没有下文,主动问道:“什么?”
温兰枝道:“不要揪别人的衣领,只揪我的。”
两个人久久相望,突然,邬辞砚噗嗤笑出了声,打破了暧昧的氛围,他后退一步,转过头,笑起来。
“你笑什么?”温兰枝扯住他的袖子,“笑什么嘛!”
“好了好了,不笑不笑。”邬辞砚揪住她的领子,把她拎起来,“山黑是男的,男的也不行?”
“不行!男的不行!女的不行!不男不女也不行!”温兰枝坚决道。
“好吧。”邬辞砚把她放到床上,“我保证以后不揪别人的领子,只揪你的。睡觉睡觉。”
温兰枝听他保证完,哼一声,心满意足地躺下睡觉了。
慕蓉一直折腾到天快亮才回来。
她看邬辞砚还没睡,问了一声。
邬辞砚道:“等你呀,万一你出个什么事,飞书给我,我还能及时去帮忙。”
慕蓉道:“嗯,真有良心,谢谢你啦!我把两个姑娘送回去以后,去找了王婆婆,我跟她说山黑不会再回去了,要不要帮忙。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把她酒楼的姑娘全买了,再赔给她一笔钱,让她去别的地方谋生路。”
邬辞砚问道:“她怎么说?”
慕蓉道:“她拒绝了,她说她最头疼的就是山黑,既然山黑没了,那她就没什么事,我给了她一笔钱,没再提了。”
邬辞砚道:“就算有事,她也不会随便走的。这里的生意这么好,去别处就不一定了,不到危急关头,她还是愿意维持下去的。”
温兰枝翻了个身,睁开眼睛。
慕蓉注意到,笑问道:“我们吵醒你了吗?”
温兰枝摇头,道:“我做噩梦了。”
慕蓉问道:“什么噩梦?”
温兰枝咬了下手指,道:“我梦见我变成了烤兔子。”
邬辞砚抓住她的手,温柔地碰了一下她的额头,“不会的。”
温兰枝还以为说出来以后,会被嘲笑一番的,她是真的很害怕,所以不想说出来被调笑。
她看到邬辞砚郑重地跟她说不会的,一时有些感动,凑上去,亲了一下他的鼻子。
慕蓉出去拿饭食了。
两个人又在床上嘀咕起来。
温兰枝用微不可察的声音说道:“其实,我在梦里还梦到一个人,我还记得他的名字,但是我不认识他,我可不可以给他飞书啊?”
“当然不可以啦。”邬辞砚好笑道,“飞书是需要有法力连接的,从没见过的两个人,根本没有法力相交,飞书也找不到对方。”
温兰枝抿唇,道:“我想试一下。”
邬辞砚拿出一张飞书,递给她,“那你试试。”
温兰枝拿着飞书,催动妖力,想了很久,说道:“齐岳封,你为什么要杀我。”她松手,飞书燃起来。
两个人都是一惊,眼睁睁看着飞书消失在眼前。
温兰枝怔怔道:“发出去了?发给谁了呢?”
邬辞砚笑笑,缓解气氛,道:“齐岳封啊,你自己说的。”
“谁是齐岳封?”温兰枝问道。
邬辞砚道:“不知道啊。”
他扶着温兰枝起来,“算了,都已经发出去了,就这样吧。”
慕蓉提着食盒回来了,“我多交了点钱,多添了几个菜。”
邬辞砚道:“好,快吃吧,吃完出发了。”
慕蓉会选菜,选的都是温兰枝爱吃的。
邬辞砚夹了个胡萝卜给她,被温兰枝夹回去了。
邬辞砚不解道:“你不是喜欢吃胡萝卜吗?”
温兰枝道:“不喜欢吃整个的,有怪味。”
“好吧。”邬辞砚还是不理解,“不喜欢吃就不吃。”
温兰枝吃饭的时候就喜欢说话,她没话找话,问道:“恩人,你的名字是谁取的呀?真好听。”
邬辞砚道:“我自己取的。”
温兰枝啃了一口馒头,“好厉害!为什么取这个名字。”
邬辞砚答道:“因为不爱写字。”
坐在对面的慕蓉笑出声来,她以前也问过邬辞砚,这个名字乍一听怪好听的,但怎么解都不是什么好寓意。
邬辞砚当时就说,“怎么不是好寓意,辞砚,告别砚台,这辈子都不要再写字了,这是我听过最好的祝福。原本是想叫辞墨的,感觉太直接了,不好。”
慕蓉当时就笑过了,后来每次听他提起来都会笑。
邬辞砚问道:“你为什么叫温兰枝?”
温兰枝摇头:“不知道啊不知道啊。”
慕蓉接话道:“兰,兰花,木兰,不管是木兰还是兰花,都是品性高洁的花。”
温兰枝又问道:“那慕蓉姐姐呢?”
慕蓉想了片刻,道:“我还真问过我父母,我父母原本给我取的是荣华高升的‘荣’,但那会儿天帝为着鬼界造反的事,闹得头破血流,我们家在呢喏亭,鬼界和神界的交界处,以前也和鬼界有过来往,处境尴尬。我姑姑和姑父说,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就给改成了芙蓉的‘蓉’。结果过了这么多年,我都长这么大了,天上还在为了妖界鬼界的事情头疼。”
从她出生,到她长这么大,众生平等这件事,一直都是个口号,一直喊,一直不平等。
吃完饭,温兰枝推开窗户,外面起雾了,但不算严重。
慕蓉道:“不知道是妖法还是什么。也有可能是正常的,毕竟这里离湖边这么近。”
“走吧。”邬辞砚也起身,道,“趁这会儿还早,等会儿都聚在一起,人挤人的,烦死了。”
邬辞砚很久之前来过一次熙熙湖,他对熙熙湖的印象就一个字——大!
很大,一眼望不到边际,需要坐船才能过去。如今大家都挤在这边,那芩青果大概率在河对岸,估摸着是有什么东西拦着不让过河。
在水上是最容易出事的,船一翻,再大的本事也使不出来,不溺死就不错了。
但还没等他走到熙熙湖,雾气就已经让他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第25章
邬辞砚和慕蓉都不是道行浅的人,还不至于被迷雾困在里面。
他转过头,看向已经有点混乱的温兰枝,拉住她的手。
温兰枝怔了一下,明显心不在焉的状态。
邬辞砚没放在心上,只说了一句“别走丢了”,便拉着她继续前行。
慕蓉道:“不知道迷雾里面会不会有别的东西,你把枝枝拉紧点,就怕一会儿突然蹿出来什么,咱俩都没反应过来。”
邬辞砚点头,把温兰枝又往这边拉了拉。
邬辞砚用法术探了一圈,道:“雾应该是妖雾,但只有雾,没有阵法,只要认清方向就能出去。”
慕蓉“嗯”了一声,“我也用法术看了,我们现在走的方向没问题。”
慕蓉说着,突然发现邬辞砚顿住了脚步,迷雾太大,几个人离得稍微远点可能就互相看不清了,于是慕蓉也停下来,疑惑地看过去。
准确地说,是温兰枝顿住了,邬辞砚紧随其后顿住了。
温兰枝一双红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面上的神情不好分辨,看不出是惊喜还是惊吓。
邬辞砚指着她的太阳穴,道了一句“窥探”。
他的神识进入到了温兰枝的身体里,他睁开眼,看到面前站着一个邬辞砚,身着大红色的喜服,头戴金冠,正拿着喜酒,朝着这边走来。
邬辞砚回到自己的身体里,无奈地揉了下眉心。
慕蓉问道:“怎么了?”
他两只手搭在温兰枝的脸颊上,揉啊揉啊揉啊,“你要成亲回去和我成,不要在这里乱成啊兰兰——”
“呃呃呃呃呃——”温兰枝被揉搓得生疼,总算醒过神儿来,定睛一看,面前只是一颗丑丑的枯树,邬辞砚在自己旁边。
邬辞砚把她又往身边拉了些,转过头来看慕蓉,道:“迷雾能致幻。”
慕蓉凝神,道:“只是看到成亲还好,就怕等会儿看到假的熙熙湖。”
三个人继续往前走,前面的迷雾里,突然传出叫嚷声,还有敲敲打打的声音。
“怎么不动啊!这水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如果不是芩青果的法力,肯定就是有人不想让我们渡河。”
“可能真是芩青果造成的,那可是千年难遇的奇果,要拿到当然不易。”
“眼下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我们现在在湖中央,过不去也回不去,时间长了,怕是要困死在这里。”
邬辞砚已经走过去,看清楚了情况。
四个人坐在一棵粗壮的枝干上,两个人拿着树枝,在地上戳戳敲敲。
慕蓉道:“我猜他们现在应该在湖上,坐在小船里,手里拿着船桨。”
邬辞砚二话不说,抢过他们手里的树枝,一人一树枝抽过去,抽得三个人吱哇乱叫,口喊有鬼。脸都抽红了,总算是勉强清醒过来。
眼前的湖水消失了,身下的船也变成了树干,被抢走的船桨变成了邬辞砚手里的树枝。
“哈哈哈哈我找到芩青果了!我找到芩青果了!”远处传来欣喜若狂的声音。
坐在“船”上的四个人一齐看过去,有雾挡着,什么也看不清,但能感受到声音在往后移。
慕蓉清楚那大概是幻象,但还是放出法术探了一下,那个喊着“找到芩青果”的道人,正捧着一个土块,高高举过头顶。
到处透露着诡异,温兰枝不动声色地往邬辞砚怀里靠了靠。
四个被抽得红肿冒血的道人,顾不上疼,争先恐后地下“船”,对着邬辞砚连连道谢。
邬辞砚托起一道蓝光,道:“跟着这个蓝光,就能走出迷雾。”
四人面面相觑,一人问道:“出去?是回去,还是到熙熙湖?”
邬辞砚道:“当然是回去。”就你们也想到熙熙湖。
后面那句没说出来,他懒得吵。
那人道:“多谢这位公子的好意,但我们同公子一样,都是为芩青果而来,不取到芩青果是不会回去的。”
邬辞砚挥挥手,“随便。”然后,搂住温兰枝的肩膀,继续往前走了。
那人又小声道:“这人真奇怪,来找芩青果还左拥右抱带两个女的。”
慕蓉闻言,回过头来,指着那个人,道:“倒!”
那人两眼一翻,向后倒去。
另外三个人立刻拥上去扶住他,没扶住,那人像石头一样往下砸,三个人都被拖累到了地上。
慕蓉哼一声,道了句“见识浅薄”,继续往前走了。
这一路上,找到“芩青果”的人见了不少,还有不少给树桩子表白的,抱着大树哭的。邬辞砚手上的树枝没扔,一路抽过去,叫醒了不少人,但是叫醒了也没用,除了几个胆小的,大部分人都没有回去的意思,这会儿叫醒了,等会儿又睡了。
温兰枝也时不时地睡一下,她一睡,邬辞砚就揪着她的衣领,提起来晃几下。
从迷雾出来,邬辞砚感觉自己的肌肉都更有力了,抽人抽的,提兔子提的。
四位航海者变成三位了,他们把那个昏迷的人扔在迷雾里不管了,不远不近地跟着邬辞砚,邬辞砚懒得管,默许了。
走出迷雾,冷气扑面而来,冻得温兰枝倒抽一口气,脑子在嗡嗡的寒风中越来越清醒,身上的冷和骨头的痛越来越清晰。
邬辞砚脱下自己的外衣,给温兰枝裹上,并没有暖和很多,聊胜于无。
她抱紧邬辞砚的胳膊,妄图能再暖和一点。
众人来到熙熙湖,被眼前的景象惊住。
一望无际的熙熙湖上,凝结出厚厚的冰面,一棵树歪歪扭扭扎根在冰里,树上结着一颗鲜艳而奇特的果子。
邬辞砚还以为芩青果会在河对岸,并没有,河对岸也是成群结队的妖怪,准备上冰。
“我没见过真正的芩青果。”邬辞砚看向慕蓉。
慕蓉仔细盯着看了一会儿,道:“我也辨别不出,离得远,看着像。但我记得……罢了,我原本想说芩青果不长树上,但转念一想,芩青果向来出其不意。”
如果不是因为两个人的法力都没有探出周围异样,他们一定会觉得,这是个更大的幻境。
邬辞砚轻轻踩了一下冰面,“你觉不觉得,水下有东西。”
慕蓉道:“摘下芩青果,底下的东西可能就自己出来了。”
三位航海家一直跟在后面,此刻,他们还想跟在后面,但观望半天,看邬辞砚他们没有要上冰的意思,无奈只能自己琢磨怎么过去。
走过去当然是最简单的了,他们都会点小法术,还不至于滑死在上面。
但如果这么简单,就不会有那么多无功而返的人了。
一时间,没有一个人敢上冰。
“邬公子,你看那里。”温兰枝指向对面。
邬辞砚看过去,一群道人正拿着工具凿冰呢,还有在冰上生火的,都想看看冰下面会不会有东西。
然而都没有什么用,不管是凿冰还是生火,冰都没有一点反应。
不过生火真的是个好主意,邬辞砚托起一把火,递到温兰枝面前,温兰枝已经冷得不行了,连忙伸出手来,恨不得整个人都扑到火上去。
邬辞砚看旁边有个道士,走过去,道:“有没有空符?”
道士一怔,反应过来,递给他两张,他拿了些碎银子,递给道士。
他又借来了根笔,在黄色的符上画了个咒。
“给。”他递给温兰枝,“捂到衣服里面。”
温兰枝听话地贴在邬辞砚给他的外套里面,裹紧,身上很快就暖起来了。
“哇噻!好厉害!”温兰枝不冷了,有力气蹦跶了。
她早就想上那个冰上走一走了,感觉厚厚的,很好走,刚才太冷了,她实在是不想碰任何和“凉”有关的东西。
她一个大跳到了冰上。
“诶!”邬辞砚拦都拦不住,也跟着踩上去了。
众人的目光毫不避讳地看过来。
温兰枝不仅没有什么危险,两个脚还ci来ci去,在冰上滑了起来,她加上一点手部动作,想象自己是个很厉害的舞娘,就像琴夕姐姐一样。
邬辞砚帮着推了她一把,温兰枝顿时遛出去好远,邬辞砚追上去,又推了她一下。
慕蓉扶额,无声叹息,“这两个人……真是。”
哐当!温兰枝摔下来,邬辞砚口喊一声“定”,温兰枝立刻定在那里。
邬辞砚慢悠悠地晃过去,一只手搂住她的背,一只手穿过她的膝盖,又慢悠悠地解开了咒术,让温兰枝倒在了他怀里。
慕蓉:“……”
周围人:“……”
看来这个冰确实没什么危险,大家都有样学样地走上来了。
慕蓉走过去,对着两位冰嬉选手说道:“你俩别玩了,我怕水底下有什么东西,等会儿在冰上戳个大窟窿,你俩到水里做鸳鸯。”
邬辞砚悄声道:“是有东西,一直想往上窜,我正压着呢。”
慕蓉道:“那要不你让它出来一下,正好吓退一波人。”
邬辞砚后退了好大几步,温兰枝没听清他俩刚才在说什么,还以为邬辞砚在跟她玩,学着他的步伐向后退去,咯咯笑着。
三个人退到湖中央,空出来好大一个地方,后面跟过来的人不明所以,但也不敢到那边去。
邬辞砚收了力。
砰!砰!砰!冰面跟着震动,三下后,出现裂纹。
第26章
冰面被击打出一个大窟窿,一条黑色的粗壮尾巴甩上来。
慕蓉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是龙呢,原来是鱼。”
尾巴回到湖里,冰又冻上了,严丝合缝,一点坑洼都没留下,刚才的插曲就像是一场惊心动魄的幻觉。
邬辞砚笑道:“真是龙我也压不住啊。不过,我怀疑真有。”
慕蓉道:“如果只是几条鱼,掀不起狂风大浪,果子早就被取走了。最大的东西应该在湖底,它不想出来,谁又能奈何他。”
邬辞砚应和道:“它大概也不会轻易出来,在水下它是老大,上来了就难说了。”
温兰枝扯了扯邬辞砚的袖子,指向后面。
一艘小船被推到了冰面上。
邬辞砚笑了,“光是那尾巴,就能把船掀翻了。”
话音刚落,冰面再次裂开,这次打上来的不是尾巴,而是狼牙棒,当场敲碎了一个脑瓜子,几只手从水里伸出来,直接把船和人都端下去。慕蓉连忙上前,还没等她到,冰层又冻上了,毫无痕迹。
这么多张嘴,同时发出了一声惊惧的“啊”。
原本滑得欢快的温兰枝,此刻双腿抖得不行,直接变成兔子钻进了邬辞砚的钱袋。
钱袋的松紧处总是卡头,每次都要邬辞砚帮着拉一下,不然屁股进不去。
她进去了,又想看,又把头露出来,两个前爪搭在钱袋边沿。
邬辞砚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时不时拍一下她的头捏一下她的爪子。
慕蓉跟上来,悄声问道:“你还能压住吗?”
邬辞砚道:“这妖怪太多,我只能压住我们附近的,稍远一些的不行。”
慕蓉点头,道:“行,先自保吧。”
湖上的窟窿越来越多,尖叫声和救命声此起彼伏,往往是这边刚有人掉下去,冰还没来得及合上,那边又掉一个。
这个攻击方式对水里那些虾兵蟹将来说实在是太舒适了,上面的人下不去,也不敢下去。他们只需要不停打窟窿就行。
慕蓉神色凝重,道:“你觉得我下去如何?”
邬辞砚被她认真的语气吓住了,忙道:“水下情况一无所知,你水下功夫再好,也难保不会死在里面。”
慕蓉将目光锁定在前方的果子上,“那我们快些,赶紧拿到芩青果了事,只要果子还在那,这些人就不会走的。”
她话音刚落,狂风大作,逆向而来的风像是一匹烈马,他的缰绳绑在每个人的腰上,将大家向后猛拽。
后面的冰层全部裂开,形成一个大坑,黑色深不见底的水形成巨大的漩涡,刀锋一样的水转过来,像是能把人砍成两半,不断有人掉进去,被吞噬。
漫上来的水变成透明的触手,拖着人的腿往下拽。
凄厉的惨叫声冲上云霄,却冲不破天上的云层。
邬辞砚把温兰枝的头摁回去,死死抓住腰间的两个钱袋。
两个人还要往前,突然,树开始向下移动。
“芩青果要沉下去了!”慕蓉喊道,“这就是个骗局!”
慕蓉右侧突然闪出一道金光,她看过去,一个妖怪,高举起手中的重剑,将全身的妖力压在剑上,奋力往冰上插去。
出乎意料,竟然真的让她插进去了,冰面裂出一个正好能卡住那把剑的缝隙。
她一喜,紧紧抓着剑柄,勉强站在原地。
众妖怪纷纷效仿。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功力不够深厚的人根本插不进去,还会被自己的法术弹飞,就算插进去了,下面的妖怪打个窟窿,连人带剑一起下去。
不远处的树只剩个头了,马上就要沉下去,慕蓉看了一眼,觉得来不及,没心思再管了,转过头来,道:“我可以用法术搭建一个桥,先把这些人都送回去吧。”
“啊啊啊啊!”
慕蓉转过头去,那个稳住身形的妖怪突然暴起,一口气拔出剑向前冲,法术在她周边形成了一个小小的保护层,让她不受风阻。
芩青果沉得很慢,她飞速跑过去,伸手,差一点点,马上就要抓到芩青果了。
“糟了。”邬辞砚反应过来,“那不会是个什么封印吧。”
慕蓉也反应过来,“沉得越来越慢,很明显是故意的。”
邬辞砚把装着温兰枝的钱袋子递给慕蓉,“跑!”
“那你……诶!”慕蓉话还没说完,只见邬辞砚顺着风,往人群相反的方向跑去了。
慕蓉回过头,那个妖怪已经抓住芩青果了,她立刻施法架桥,大声喊道:“靠岸的快上岸,跑不到岸边的都往我这边来!快来!快上桥!”
她余光瞥见邬辞砚已经到漩涡旁边了,他随手捞住两个在边缘垂死挣扎的道士,奋力往岸边一扔,自己跳下去。
慕蓉怔了一瞬,立刻反应过来,继续招呼人上桥,“都上来!往桥上跑!快上岸!上岸!”
太多的人被风卷走了,慕蓉又架起屏障,但熙熙湖太大了,她顾得了这边,顾不了那边,顾得了那边,顾不了这边。
她的法术不够架起两架桥。
“我拿到了!我拿到了!”那个妖怪摘下芩青果,趴在地上,欣喜若狂道。
狂风停了,冰面上哐哐作响的声音也停了。
慕蓉总觉得情况不对,还是在继续疏散,但桥上的人顿住脚步了,他们都朝着芩青果的方向看过去。
慕蓉喊道:“快走啊!后面还有很多人!”
桥上的人不肯走,但也不肯下来。
那个拿着芩青果的妖怪还站在原地,尽管风停了,她也不敢过来,她知道,一旦站到人堆里,芩青果就不知道是谁的了。
温兰枝突然从钱袋子里钻出来,朝着那个妖怪的方向过去。
她跑得太快了,钱袋子还在脚上拴着。她想甩掉,但囫囵甩了几下反倒被袋口的绳子拴住了,死死地捆在她脚上。
算了,就这样吧。
“枝枝!”慕蓉要去抓她。
温兰枝已经扑过去了,她们离得不远,在没有风阻的情况下也就是几步的距离,她在那个妖怪没反应过来的瞬间,咬住芩青果,朝着岸边狂奔。
“我的果子!”那个妖怪大声喊话,拿着重剑朝这边追来。
温兰枝借着冰面的优势,一路滑到岸边。
桥上的人反应过来,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抓住那个兔子!芩青果在那!”
慕蓉一惊。桥上的人继续向着岸边移动了。慕蓉反应过来,温兰枝是要做活靶子,把人往岸上引。
“操!”慕蓉第一次骂脏话,平时呆呆傻傻的,关键时刻脑子转这么快。看到温兰枝顺利上岸,她稍稍安心,但看到那么多人朝着她去,又吓得不行。
她已经没有多余的法力再放一道屏障给温兰枝了。
重剑一次次砸下来,差点砸在温兰枝身上,温兰枝左窜右窜,要把芩青果扔到迷雾里。
慕蓉站在中间,左边是命在旦夕的苍生,右边是命悬一线的妹妹。
她再一次看到那把重剑砸下来了,在芩青果被扔进迷雾的一瞬间砸下来了,她飞扑过去,做出了选择。
但这个选择已经晚了。
重剑已经砸下去,层层叠叠的人围着温兰枝,慕蓉看不到她的情况。
“啊啊啊啊!”
这声喊不是温兰枝发出来的,是围在她周围拿着刀剑的人,他们被一阵强烈的白光弹开。
温兰枝脚上的钱袋子化作屏障,将温兰枝护在里面。
这道屏障坚不可摧,任周围的人再怎么刀砍火烧也没有丝毫裂痕,比得上熙熙湖的寒冰。
那些人看到芩青果被她抛出去了,也没再费劲破那道屏障,都忘迷雾里去了。
砰!砰!砰!
冰面再次发出撞击声,前所未有的激烈。
还在冰面上的人突然回过神来,继续往慕蓉的桥上跑,有些已经残疾,有些奄奄一息。
冰面剧烈的震动让刚爬起来的人们再次摔下去,慕蓉扶了这个倒了那个,她也不扶了,直接逮着一个就往桥上或者岸上扔,摔伤是小,能多救一个是一个。
她不放心,频频往岸上看,温兰枝已经变回人形,左边袖子红了一片,她在看冰上那个巨大的漩涡,她刚才看到邬辞砚从那里跳进去了。
她不想哭,哭不吉利,她觉得邬辞砚可以出来。
她觉得邬辞砚不会死在这里。
她觉得,她就是这样觉得。
眼泪像分散的溪流,湍急向下,在下巴处汇聚,滴在地上,将一小片土地染成深色。
冰面裂开了,不是一小块,是整片。
熙熙湖的冰出现了一条巨大的裂纹。
慕蓉扔人的手更快了,根本来不及想什么,只一股脑地往岸上和桥上扔。
桥上人挤人,被扔上桥的人如果不赶紧站起来,马上就会被蜂拥而至的逃命者踩死。
一条黑长的身影撞破冰面,粗壮的身体几乎占据了肉眼能看到的所有湖面,冰层被完全掀翻,冰块四分五裂,慕蓉架起屏障,挡住了从天上飞下来的冰块,还没有上桥的人们尽数掉到湖里。
那条黑龙还在往上蹿,湖里的人眼看是救不了,慕蓉提剑,往上看。
温兰枝四处徘徊。
邬辞砚……邬辞砚……邬辞砚邬辞砚邬辞砚!
到处都没有。
她胸口的骨头好像断了,深深插进心脏,喘不上气,也哭不出声。
那条黑龙仰天长啸,替温兰枝吼出了撕心裂肺的一声,吼破了慕蓉的屏障,桥也塌了。
等一下!
那条龙好像上不去了!
一条白蛇冒出水面,和那黑龙的身形不相上下,正卷着黑龙的下半身,往下扯——
作者有话说:小兔子为何突然飞扑救人[问号]
事后揭晓[撒花]
第27章
黑龙的爪子抓着白蛇的身躯,但刺不破白蛇表皮的鳞片,黑龙被生生扯进熙熙湖,一龙一蛇在水里翻滚着,掀起惊涛巨浪。
又是一道高浪拍下来,岸边的人都撒开腿往迷雾里跑,跑不进去的,就被卷着到了湖里。温兰枝的屏障依旧稳固,水都绕着走。
她的双眼紧紧盯着白蛇的残影,她看不清他有没有受伤,也看不明白谁占上风,只是在心里一遍遍地念邬辞砚。
慕蓉到岸边,想带着温兰枝走,但用了许多方法都破不开屏障。
温兰枝道:“我也不知道怎么解开……”
话音刚落,屏障就变回了黑色的钱袋子,系在温兰枝腰间。
慕蓉一怔,又是一道浪拍过来,她拉起温兰枝,逃进迷雾。
“邬辞砚……”
“邬辞砚不会有事。”慕蓉打断她,“我观望了一会儿,那条黑龙打不过他。我们先带着这些人走。”
她伸手,托起一道金光,金光很亮,穿透迷雾,即便是正身陷幻象的人,也看到了这束金光。
慕蓉的声音在迷雾上方徘徊,“大家跟着金光一直走,就能走出迷雾,无论你眼前出现什么,只要金光还在,你们就还在迷雾之中,继续走,继续跟着金光。”
行走中,慕蓉看见一个道人正在逆行,她拦住此人,道:“前面危险。”
道人甩开她的手臂,道:“我去找芩青果。”
慕蓉道:“芩青果已经不知下落,熙熙湖湖底的黑龙逃脱封印,正在熙熙湖行凶,去了就是死路一条。”
道人没理,继续逆行而去。
慕蓉回头,盯着他的后脑勺。
那道人走了一会儿,突然转过头来,迷蒙地看着她,一字一顿道:“您、有、什、么、吩、咐。”
慕蓉道:“跟着金光。”
那道人道:“好、的。”
温兰枝问道:“这是什么法术?”
慕蓉道:“媚术,那天我送回琴夕、云曦两位姑娘后,向两位姑娘请教了媚术,我回来研究了一下,还没学明白,能成功纯属巧合。”
温兰枝道:“可是他想送死,我们为什么非要救他?”
慕蓉道:“不管他怎么想,不管他出去以后是恨我还是谢我,都无所谓,我是神仙,救人是我的职责所在,我只是完成我的职责。谁都可以见死不救,我不行,我住着漂亮的宫殿,吃着别人吃不到的东西,就要做别人不做的事,管别人管不着的事,尽我应该尽到的责任。”
慕蓉把她带出迷雾,又转身走进迷雾。
此刻,她在慕蓉眼里,和旁人没什么分别。
她转过头,看到几个刚才还在追杀她的人,默默离他们远了些。
其实慕蓉走的时候,跟她说了可以回客栈,但是她想再等等,她怕邬辞砚和她走散了。
第二日清晨,迷雾开始散去,露出森林的原貌。
慕蓉最后一次走出来,几乎是筋疲力尽。
温兰枝看了看她,又看向她的身后,没有看到邬辞砚。
她握住腰间的钱袋,道:“慕蓉姐姐,迷雾都散了吗?”
慕蓉深吸一口气,长长地吐出来,道:“散了,你去吧。”
温兰枝得到准许,立刻撒开了腿往里面跑,边跑边喊着邬辞砚的名字。
她看到慕蓉的神情,就知道邬辞砚没事。她欣喜若狂,又控制不住地紧张,每喊一声,心里就颤一下,得不到回应,就刺痛一下。
“这里。”一个熟悉的声音回应道。
温兰枝的心提起来,转过头去,看到坐在树下的邬辞砚。
她飞扑过去,整个小腿面都蹭在地上,她皱了下眉头,哭出声来,不知道是膝盖摔疼了还是心脏扎痛了,“你流了好多血。”
邬辞砚弹了一下她的脑袋,“胡说八道,这都是那条龙的血。”
“真的吗?”温兰枝说完就要把头往他怀里埋。
“诶诶诶诶!”邬辞砚用手掌抵住她的额头,“你贴着我,一会儿满脸的血出去,吓死人了。”
他把手指放在温兰枝唇边,半警告半玩笑地道:“我没有受伤,就是有点累,无伤打死黑龙,这可是我的战绩,你,不准出去胡说!”
温兰枝盯着他,突然笑出声来,她抹眼泪,威胁道:“我才不,你要我不胡说,你就要亲我一下。”
邬辞砚坐起来,一下把她摁到怀里,低头,轻吻她的额头。
温兰枝悬了一天一夜的心,总算是在此刻放下来。
她摸了摸邬辞砚的头发,摸了摸邬辞砚的耳朵,摸了摸邬辞砚的眼睛、鼻子、嘴巴,什么都没少,完好无损。
邬辞砚不知道从哪拿出来两颗黑色的大珠子,比夜明珠还大两圈。
温兰枝“哇”了一声。
邬辞砚道:“这是龙眼睛,小小一颗都价值连城。到时候找人把这切了,打成小珠子,我再去把龙角砍下来,给你打支步摇。”
过了一会儿,他把脸凑到温兰枝面前,问道:“你会戴吗?”
温兰枝没说话,她躺在邬辞砚的胸口,正在听他心脏的砰砰声。
邬辞砚道:“我看别人戴着,晃来晃去,可好看了,你喜欢跑,戴你头上晃肯定好看。”
“那要打一个能垂到肩膀的。”温兰枝道。
邬辞砚道:“那跑起来不打脸上了?打眼睛里就瞎了。”
温兰枝道:“我不,我就要!”
邬辞砚妥协,“好吧好吧。”
温兰枝把头埋到他衣服里,突然坐起来,道:“你身上好臭,我们回客栈洗澡吧?”
“啧!”邬辞砚真想把这个破坏氛围的家伙叉出去。
他休息得差不多了,站起身,“走啦,去找慕蓉,回去了。”
三人相遇后,准备一起去客栈。
邬辞砚原本准备直接回皇城的,但看慕蓉好像还有话要跟自己说。
邬辞砚解下温兰枝腰上的钱袋,系回自己腰间。
温兰枝问道:“这个钱袋是怎么回事?”
邬辞砚道:“我在上面下了咒,感受到你有危险就会保护你,你觉得安全,道一句‘解’,它就自动开了。”
三人梳洗完毕,换好了新衣服,邬辞砚看慕蓉一直不开口,就准备带温兰枝去皇城睡觉了。
“我有话要跟你说。”慕蓉道。
邬辞砚“嗯”一声,摸了一下温兰枝的脑袋,“你先去睡觉吧,睡醒了我们就回去。”
温兰枝早就困得不行了,刚才在浴桶里就睡了一觉,如果不是邬辞砚进来看见了,她真要溺死在里面了。
邬辞砚当时无语至极,没被黑龙一尾巴打死,在自己房间沐浴被水杀了。
温兰枝关上门去睡觉了。
另外两个人到了另一间房间。
从回来开始,慕蓉就有意在躲着温兰枝,邬辞砚看出来了。
慕蓉犹豫片刻,看到桌上放着店家送来的酒坛,给自己倒了一碗,一饮而尽,又给邬辞砚倒了一碗。
邬辞砚摇头,“你知道的,我私下里不喝酒。”
慕蓉看着他,又将眼睛转开,道:“我就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我想去给温兰枝道歉,但这种事……”
她顿了顿,道:“当时我的右手边,是即将丧命的温兰枝,左手边是六个即将掉进湖里的人,我当时、当时……犹豫了,没救到温兰枝,那六个人也没救上来,没对得起你的托付,也没对得起我自己的职责。”
她又闷了一口酒,“我不去找温兰枝道歉,是因为她当时被那么多人围着,不一定看到了我的犹豫,也许她会觉得,我只是赶不过去。我卑劣地想着,不告诉她,这事不就过去了……”
她捂着脸,连苦笑都笑不出来,道:“对不起。”
邬辞砚静静等她说完,道:“兰兰以前跟我说过一句话。”
慕蓉没接话,依旧坐在那里。
邬辞砚道:“她说:‘她对我这么好,为她死了也好。’”
他无声叹息,道:“她就是这样,怎样都好,活着也行,死了也行。但是,她希望她喜欢的人都过得好。她飞扑出去救人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她自己跟我说的。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只是因为你想救那些人,她想帮帮你,她不是为了什么苍生,她脑子里装不下那么多的人,她就是为了你。就像我跳湖杀龙,也不是为了什么苍生,我就是为了温兰枝,怕她和苍生一起丧命。”
慕蓉抹掉眼泪,把手拿下来。
邬辞砚继续说道:“你想跟她道歉,我觉得,就算她知道实情,她也不会觉得你对不起她了。她本来也不相信有人会在她和任何事情之间,选择她。”
慕蓉正要开口,邬辞砚打断她,“但是我会!在任何事和她之间,我都会选择她。慕蓉,我不生你的气,我从认识你的第一天起,就知道你这样,你的责任关乎到天下人,你在任何事情和责任之间,都会选择责任,也不得不选择责任。”
他突然笑起来,大咧咧往后一靠,道:“但是我就无所谓啦,我救一个人是英雄,救一群人也是英雄,救温兰枝顺便能救天下人,那就顺便咯,如果天下人和温兰枝只能选一个,那我肯定选温兰枝,我又没有什么责任要承担,当然怎么顺心怎么来。”
过了一会儿,他又道:“我们只是朋友,又不是对方身上的器官,一个死了另一个还要继续活的,谁也干涉不了谁。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你选你的,我选我的。”
慕蓉“嗯”一声,看向他,“下次,我会坚定一些。”
邬辞砚见她心情好点了,道:“我要你帮我个忙。”
慕蓉道:“什么?”
邬辞砚道:“你帮我查查,这天上的神仙里,有没有一个叫齐岳封的人。”
慕蓉道:“谁啊?”
邬辞砚道:“兰兰那天做梦,说这个叫齐岳封的人要杀她。”
慕蓉点头,道了声“好”,又问道:“那个芩青果你找到了吗?”
第28章
邬辞砚杀了黑龙以后,在林子里转悠了一会儿,找到了一颗龙心脏。
那大概率就是树上挂着的芩青果。
慕蓉一怔,“它想利用这个破解封印?”
邬辞砚轻笑一声,道:“这倒是没错,但是是谁帮它出的主意,是谁把他的法力带出来,又是谁帮他布置好了场景呢。封印没解开之前,他连施展法力都难,又怎么冻得住熙熙湖呢。而且,我听说南方的柳湖湖底也封印了一条黑龙,熙熙湖倒是第一次听,不知道柳湖那条还在不在。”
他不点破,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能挪动封印,也就神仙有这个本事了,而且挪动封印是大事,必要经过层层审批,一神之力根本挪不动那么强悍的封印。
此事乃是天庭联手。
想驱虎吞狼,结果认错虎了。
六年前,天上的神仙就是用假的芩青果骗邬辞砚现身,他当时也怀疑有诈,但苦苦找寻了三百年,他不想放弃这样一个机会。他去之前,还到鬼界去买了一副皮囊,确定没有破绽才去的,可神仙没那么好糊弄,他还是被抓了。
如今故技重施,邬辞砚还是来了,但众神已经奈何不得他了。任何计谋,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没有用。
慕蓉皱眉,怀揣着满腔的愧意,道:“我回去会好好调查这件事的。”
邬辞砚起身,拍拍她的肩,“不必,你不用为了我和天庭为敌。杀了黑龙,吸收了一些他的法力,也算是赚了。”
吸收法力这种事凶险异常,倘若吸食得太多,超过了身体负荷,就会爆体而亡,倘若吸食的法力与自己修炼的不符,就会因为排异而血管爆破。
但邬辞砚自从六年前没死之后,就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什么样的法力都能来点,无论是神力、妖力、鬼气都来者不拒。身体里像是有一个袋子,专门用来装吸收的法力,吸收了以后无法当场消化也没关系,可以慢慢融合。
其实这个“袋子”,是可以通过修炼炼出来的,相当于在身体里专门隔出来一个放其他法力的地方,是邬辞砚首创,还修炼成功了。问题就在于,他记得当时在锁妖塔的时候,已经把袋子撑破了,当时几乎是必死无疑。
又绕回丢失的执念上了。
邬辞砚捂住额头,想不起来,罢了。
温兰枝这一觉睡到了下午,三人准备在客栈门口分开。
邬辞砚道:“我还有点事,要不你带着温兰枝去吧。”
慕蓉看向温兰枝,笑眯眯道:“你愿意跟我走吗?”
温兰枝看着像是还没睡醒,愣愣地点头。
温兰枝说想吃馄饨,慕蓉就带着她在附近转了转,没找到卖馄饨的,倒是找到一间神庙。
熙熙湖不能完全算是凡人的地界,能在这里看到神庙,还真是稀奇。
慕蓉没什么兴趣,温兰枝非要进去看一下。
慕蓉笑道:“好吧,那进去看看。”
先进去是一个小庙,里面的神像金光灿灿,最上面写着秦锋将军庙。
漂亮是漂亮,但没有蒲团,还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异味。慕蓉狐疑,想来是太久没人拜了吧。
慕蓉看温兰枝怔怔地盯着,没有反应,解释道:“一位保平安的神仙。”
温兰枝问道:“为什么是将军呢?”
慕蓉道:“天庭的大将军嘛,嗯……不过现在没什么人拜他了,据说不灵。”
慕蓉没说,不灵的主要原因是法力被封住了,宝剑也被折断了,这还是他自己求的。原本邬辞砚想让他体面地死去,当个忠贞烈士,但他自愿用全部法力和宝物换邬辞砚网开一面。
邬辞砚不想要他的法力,嫌脏,就给他封住了,折断了他的宝剑,一把火烧了他的藏宝阁。
现在他还在天上苟延残喘,不过天帝死了,天上的事没人管,他还是将军。
秦锋将军的神像旁边写着一个牌子,一般都是用来写神仙光荣事迹的。
慕蓉真的很少看见供奉秦锋的了,好奇,过去看了一眼。
慕蓉:“……”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牌子上没写秦锋将军的好事,倒是写尽了秦锋将军的糗事,把他如何被邬辞砚打败,如何在天界苟延残喘,写了个清楚明白,还大大地吹捧了一番邬辞砚。
温兰枝也凑过来了,她仔仔细细地看了半天,念叨了一句“好厉害”。
慕蓉:“……”不知道她夸的是谁,肯定不是秦锋将军。
慕蓉上前摸了一下神像,金像掉色了。
慕蓉:“……”
这种庙宇,怪不得供奉在妖界呢。
一个妖怪走进来,慕蓉看向他。
他“呸”一口吐进了神像面前的痰盂。
慕蓉才发现神像前供奉的是个痰盂。
“哇噻!”温兰枝走过去,也想效仿。
“诶诶诶诶!”慕蓉把她拽了回来,“不雅,太不雅了,走,出去看看。”
从秦锋将军“庙”里出来,绕到后面,还有一间殿。
这大概是天帝庙吧,慕蓉如是想着。
抬起头,竟然是慕蓉庙!
她思考了一下,自己好像没有什么特别严重的糗事,除了那次被贬下凡间,但她没做错什么,不觉得是糗事,至于到了凡间,变成凡人,哪还有人知道她是谁,就更不可能有什么糗事了。
在她思考的这段时间,温兰枝已经推门进去了。
她回过神来,温兰枝推门,没进去,又把门关上了。
慕蓉心里一阵紧张。
温兰枝回过头来,道:“慕蓉姐姐,我觉得这个神庙的人不是很喜欢你。”
慕蓉:“呃……”能看出来。
温兰枝道:“秦锋将军的神像是用金子做的,但是你的神像看着好像是用石头做的,我们走吧。”
慕蓉松了口气,其实秦锋将军的神像也不是用金子做的。
她主动走上前,推开门,道:“因为拜我的人发现,我的石像比金像更灵一些,越便宜的石头越灵。”
这里的氛围和秦锋将军庙的氛围完全不同,神像前是新鲜的瓜果,地上有两个干净的蒲团,旁边的桌子上还点着香。神像虽然不是金的,但庙宇的辉煌程度,看上去比金像贵多了。
慕蓉凑上去看了看旁边的牌子,这次是正常的。
温兰枝问道:“为什么越便宜的石像越灵啊?”
慕蓉道:“以前倒是不会,但是我下凡走了一遭,发现最需要实现愿望的其实是穷人。重新位列仙班之后,我收回了金像上所有的法力,倒不是不想保佑富人,我是希望富人不要再把金钱浪费在做神像上了。尤其是一些……官员,那些官员的金子越多,百姓的铜钱就越少。”
她叹了口气,扶额道:“不过没有什么用。”
不造金身了,开始造庙宇了,该花的钱还是没少,该贪污的也还是贪污。
顶多就是穷人许愿的门槛变低了,但慕蓉能分散在神像上的法力有限,愿望时灵时不灵,能帮上的忙也有限。
温兰枝跪下来,磕了两个头,道:“保佑慕蓉姐姐的法力越来越多,嗯……特别特别多,用都用不完。”
“呵——”慕蓉被逗笑了,摸了摸温兰枝的脑袋,“好呀,我一定好好修炼,实现你的愿望。”
温兰枝仰起头,问道:“诶,对了,但是邬辞砚上次领我去的那个慕蓉庙是金像呀?”
慕蓉嘴一咧,坏笑道:“他有钱呀,不宰白不宰。一颗指甲盖大点的龙眼珠都够造一百座金像了,他有一堆。”
两个人又走了一阵儿,总算是找到了一家卖馄饨的。
不过味道不怎么样,慕蓉注意到温兰枝吃一口皱一下眉头。
慕蓉把温兰枝藏在袖子里,带回了天庭。
刚上天庭,就发现神仙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好大一个圈子,甚至原本不住在天庭的神仙也来围观,吵吵嚷嚷的,没一个有好脸色。
慕蓉看到从里圈挤出来的白旭,忙拦住,上前问道:“白旭上神,出什么事了。”
白旭上神扯了扯嘴角,笑不出来,“慕蓉上神竟然不知道?”
慕蓉道:“我刚回天庭,就是再快的消息也传不到我这吧。”
白旭上神道:“您自己去看看吧。”
慕蓉上前,硬挤进去,差点惊呼出声。
是龙头,她侧过头,旁边还有被切成许多块的龙身。
估计是整个的龙不好搬。
谁的手笔?不用问了。
众神议论纷纷:
“他不会是要……报复吧……”
“他又没有证据。”
“这话说的,他像是看证据讲道理的人吗?”
“应该不会吧,他不是只说了请大家吃龙肉……”
“呵,那玉林上神拿回宫吃?”
慕蓉从包围圈里退出来,正要回宫,突然又被人拦住。
“珺褆上神何事?”慕蓉笑问道。
珺褆四处看了看,确定没人注意他,从袖子里拿出一沓票子塞到慕蓉手上,“慕蓉上神,邬公子把龙牙、龙角和龙爪都剃干净了,您看方不方便牵个线,我想从邬公子那买一颗龙牙。”
慕蓉看着他,半晌不知道如何回复。
珺褆忙补了一句,“慕蓉上神放心,这次的事情我绝对没有参与!”
得,这下都不用调查了。
慕蓉道:“那……下次见面我帮你问问?”
第29章
慕蓉把买龙牙的事情如实告诉了邬辞砚,邬辞砚没收钱,给了两颗。
慕蓉知道他们私底下肯定会有交易,但此事天庭理亏,她也不好多问。
邬辞砚到天庭接走了温兰枝。
回去的路上,邬辞砚从葫芦里倒出来一枚药,递给温兰枝。
“嗯?”温兰枝接过,放到嘴里,嚼啊嚼啊嚼。
邬辞砚一愣,好笑道:“你都不知道是什么也吃啊。”
温兰枝道:“是什么?”
邬辞砚道:“我问珺褆上神要的,仙丹,对神识……对脑子有好处,以后每天都有。”
“好呀好呀!”温兰枝尝着还怪好吃的,有草药的味道。
邬辞砚一直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会有人不知道自己失忆了,醒来的时候就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身份,没有认识的亲人、朋友,又不是刚生出来的小婴儿没有记忆,都长这么大了,总不会觉得自己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吧。
他问道:“你记得你父母吗?”
温兰枝一怔,脸上的神色突然就不好了,“记得啊。”
“记得?”邬辞砚惊愕。
“对啊。”温兰枝道,“我父亲不记得了,我母亲大部分也不记得了,我记得……”
她突然捂住头,蹲在地上。
邬辞砚直觉不好,刚才不应该问这话。
有一些记忆,是刻在心上的,侵入百骸,浸入肺腑,每次提起,都是一阵刺痛,浑身上下都免不了跟着发痛。即便所有的记忆都剔除干净了,这里的也剃不干净。
她带着哭腔,“九岁的时候,我母亲和我被道人封住了法力,变成了普通的兔子,无法化为人形。有一次,我母亲上街去给我找吃的,很久都没有回来,等我找到她的时候……”
她没说完,邬辞砚已经明白了,一只没有化成人形的兔子跑到街上,被人抓住,无非就是烤了煮了。对人来说,这没什么。但对温兰枝来说,架在火上的,是她的同类,是她的母亲。
夜夜梦魇缠身,若不剜心裂胆,又怎么能把记忆刻在心上。
“我记得她曾经,会叫我温兰枝……”温兰枝哽咽难言,“我记性不好,很多事都记不得了,但我记得她。”
邬辞砚握住她的手。
邬辞砚问她:“那天在熙熙湖上,你为什么冲出去救人?”
温兰枝把头埋起来,邬辞砚蹲在她旁边,不依不饶,她不给出一个合理的答案,他就一直陪她在这里蹲着。
一刻钟后,温兰枝抬起头来,她已经快哭不下去了,脚也蹲麻了,邬辞砚直接坐在了地上,等着她。
温兰枝道:“我想帮慕蓉。”
邬辞砚道:“你有多少把握?”
温兰枝道:“没想过。”
邬辞砚道:“那如果你死了怎么办?”
温兰枝被噎住,瞬间没了底气,“死了……是为了慕蓉姐姐死,我可以。”
邬辞砚蹙眉,眼底的怒意泛上来,他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声音不自觉地变大:“那你为什么还要跟着我?既然你可以随时为了任何人去死,那为什么不现在就去死呢!为什么要让我习惯有你,又让我失去你!你为什么要为了慕蓉死!为什么不能为了我活下来!难道在你心里,我没有慕蓉重要吗?”
温兰枝被这一连串的话打懵了。
她不知道邬辞砚在生气什么,但她能看出来邬辞砚很生气,“对、对不起。”
“我不要你道歉!”邬辞砚站起身,气得整张脸都红了。
他绕着温兰枝转了两圈,平复了一下心情,坐下来,“如果我死了,你会难过吗?”
“当然会!”温兰枝毫不犹豫道。
邬辞砚道:“那你死了,我不会难过吗?”
温兰枝弱弱道:“我不知道你会不会难过。”
“我会!”邬辞砚大声吼道,“我看到你受伤了!沐浴的时候就看到了,你的胳膊、腿上都是伤,你不让我看到!你躲着我!我生气!我很生气!”
“因为不疼的……”温兰枝辩解道。
邬辞砚道:“不疼为什么要躲我!不疼为什么要在我进去的时候赶紧把腿按到桶里!”
“我、我……”温兰枝说不出话来,又把脸埋到膝盖上哭了起来。
她的眼泪好像一盆冰水,从邬辞砚头顶倾盆而下,正好浇到内焰,好不容易烧起来的火刺啦一声全军覆没,余下一点泛泛的火星子,温兰枝的哭声大了些,水再次浇下来,那点火星子也被彻底扼杀。
邬辞砚深吸一口气,坐下来,静静等着,等着她哭声小了一些,将手搭上她的胳膊,“你不是报恩吗?那不应该主要把重心放在我身上吗?”
温兰枝不知道说什么,没答话。
邬辞砚再次开口,这次的语气柔和了很多,“能不能,为了我活下去?不要为了任何人去死,只为了我活。”
半晌,温兰枝抬起头来。
她把这句话在心里念了又念,道:“什么意思?”
邬辞砚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晕地上。
他站起身,深吸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拉住温兰枝的手,继续往前走。
“去哪里?”温兰枝问道。
邬辞砚道:“回皇城,上药。”
两个人走了一会儿,邬辞砚突然又转过身来。
温兰枝没注意,撞上了他的胸膛,“哎呦”一声,捂住额头。
邬辞砚赶忙上前,扒拉开她的手,看着她的额头。
温兰枝抬眸,看着他的眼睛。
她愣愣的,道:“邬辞砚,你是不是……喜欢我?”
此话一出,她的脑子突然变得开阔,很多事情都想起来了,她拉住邬辞砚的手,“那天,你跟时居说,心上人的朋友就是你的朋友!你让我和你一起在妖界庆典点火,你让那些妖怪们都叫我夫人!”
她越说越欢喜,欢快到跳脚,“你在熙熙湖说,要成亲回去跟你成,不要在外面跟别人成。你刚才又说希望我为了你活下去。邬辞砚,你喜欢我是不是?”
“邬辞砚!你喜欢我!”温兰枝肯定道,“我是你的心上人!”
“是。”邬辞砚勾起唇角,握住她的手,坚定道,“你是我的心上人。”
温兰枝扑到他怀里,被他紧紧抱住。
温兰枝小声道:“都不到一个月。”
“是,都不到一个月。”邬辞砚道。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好像认识了很多年那样。他轻而易举记住了兔子的喜好,知道怎么哄她开心,知道怎么会惹她生气。
他拨了拨温兰枝额前的碎发,再一次问道:“我们之前是不是认识?”
温兰枝的两条腿夹在他腰间,蹭来蹭去,“认识啊,你救过我,你不记得了?”
突然,邬辞砚眼前闪过许多画面,都是温兰枝,她梳着不同的发型,穿着不同的衣服,也是这样扒在他身上,蹭着他。
邬辞砚学着画面里的自己,抱着她转圈。
怀中的温兰枝和记忆中的温兰枝重合,她们异口同声道:“一会儿晕了!”
“我们认识!”邬辞砚道。
“嗯?”温兰枝把头从他怀里抬起来,“什么?你想起来了?”
邬辞砚抱着她又转了两个圈,把她抛起来,接住,欢呼道:“我们认识!我们认识!”
但不知道是怎么认识的。
到底和那个执念有什么关系。
不管了,以后再说吧。
反正他现在的执念是温兰枝。
邬辞砚抱着她回了皇城。
邬辞砚要抱着她往床上坐,被她一个大跳跳开了。
邬辞砚挑眉,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温兰枝道:“你刚才坐到地上了,不能坐床上,先去洗澡换衣服吧。”
邬辞砚翻了个白眼,“好吧好吧,你最爱干净。”
第30章
温兰枝得到了邬辞砚的佩刀,之前抵在她脖子上的那把,很漂亮,上面的纹路很像兔子长长的耳朵,温兰枝很喜欢。
“你身上为什么有这么多兔子的东西呀?”温兰枝一边欣赏着佩刀一边问道。
“这是我之前逃亡的时候打的。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制作者的巧思吧,也有可能那会儿认识你,就是为你打的。”邬辞砚用手托着刀把,躺在她旁边,两个人的样子看着很滑稽。
不托着点不行啊,他怕温兰枝一个没拿稳,刀掉在脸上,毁容了。
温兰枝把刀收起来,放到枕边,转过头来,问道:“我那天在慕蓉姐姐宫里看到两只手掌大小的小兔子,你喜不喜欢呀?”
邬辞砚挑眉,笑道:“怎么?你还能变小?”
“那当然是不可能啦。”温兰枝娇嗔地推了他一把,“你不想要小兔子吗?”
邬辞砚笑意更甚,摇摇头。
“为什么?”温兰枝质问道。
邬辞砚道:“你是兔子,我不是,咱俩生出来的,不一定是小兔子。万一是长毛的蛇呢?”
温兰枝:“……哪有那种东西啊。”
邬辞砚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道:“像毛毛虫。”
他又补充道:“或者长着鳞片的兔子……像壁虎。”
温兰枝一脚蹬过去,不想理他了。
“就算是不长毛的小蛇我也不喜欢。”邬辞砚把温兰枝扒拉过来,继续说道。
“为什么?”温兰枝不理解。
邬辞砚道:“刚生出来的小蛇像大点的虫子。万一再……”
“啊呀我不想听!”温兰枝捂住耳朵,过了一会儿,她又把手放下来,问道,“万一有一天,我的毛掉光了,你会喜欢我吗?”
邬辞砚:“……万一我的鳞片掉光了,你还会喜欢我吗?”
温兰枝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连连摇头。
邬辞砚道:“没事,我到时候给你弄一身假毛,还喜欢你。”
过了一会儿,邬辞砚又道:“我一直觉得,没毛的兔子,像老鼠。”
温兰枝猛踹他一脚,拿着佩刀,翻身下床。
“你去哪?”邬辞砚喊道。
温兰枝没好气儿道:“逛街!”
邬辞砚又躺回去了,说起来,他好像也没见过那群鹦鹉生出四个脚的鸟来。
温兰枝又回来了,从邬辞砚的钱袋子里倒出来一堆银两,装到自己荷包里。
温兰枝出去以后,邬辞砚突然想起来什么,山黑还在温兰枝荷包里呢。
过了一会儿,他又想着算了,花出去就花出去吧。正好他还没想好怎么处理山黑,让他先当几年的银子也好。
温兰枝很喜欢吃上次大娘给她的桃子,她打算再去买一点。
还有之前吃过的糕点也很好吃。
“夫人吃不吃馄饨啊?”正在盛馄饨的老板看到她,热情招呼道。
温兰枝又想起慕蓉给她买的那碗馄饨,连连摇头,“不了不了不了,我不爱吃馄饨的。”
“哎呦可好吃了,怎么不爱吃呢。”老板笑眯眯地道。
温兰枝走到一个卖珠花的小摊子前,“这个多少钱呀。”
老板道:“夫人喜欢随便拿。”
温兰枝道:“那不行,你得告诉我多少钱,你要是不告诉我的话,我就不要了。”
老板用扇子捂住嘴,笑道:“不贵的,五钱一个。”
哦,还没有之前的烙饼贵。
温兰枝一次性买了两个,一个蝴蝶的,一个蜻蜓的。
两个虫子,她顿了一下,又想到邬辞砚说长毛的蛇像毛毛虫,于是又把两个虫子放回去了,“可以换吗?”
“可以,这价格都一样。”老板道。
她挑了两朵花。
欢喜地走在街上,突然,头顶传来一声吼,她看过去,一个姑娘拿着剑砸下来,“我杀了你!”
温兰枝一个闪身,那姑娘劈了个空。
她浑身脏污,衣服破烂,双目猩红,看着像是几天几夜没睡觉,跋山涉水来到此地,在此埋伏多时。
她不给温兰枝问话的机会,提剑又要杀她。
温兰枝连忙拿刀格挡。
挡!挡!挡!
一把短刀竟然接住了三剑,温兰枝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她没学过剑,但好像本来就会一样,所有的招式动作都是下意识的反应。
“夫人还会使剑!好厉害!”
“这招漂亮!”
温兰枝手忙脚乱地躲,周围人还在喝彩。
鹉老十和鹉十一不知从哪冒出来,一左一右钳制住了行凶的歹人。
温兰枝松了口气。
那姑娘口里还不依不饶,“放开我!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她准备好几天了,什么都预料到了,连自己不得好死的结局都预料到了,唯一没预料到的是,温兰枝竟然会剑术,剑术高深不输自己。
她不服气,大喊大嚷:“我要杀了你!”
围观的路人这才反应过来,这是个疯子,都不自觉离远了些。
鹉老十道:“夫人,怎么处置她?”
温兰枝也不知道,她问到:“我不认识你,你为什么要杀我?”
那姑娘咬牙道:“你抢了我的芩青果!”
“放屁!”人群中立马有人帮温兰枝说话,“我们都听说了,熙熙湖湖底镇压了一条黑龙,要不是我们公子、夫人,还有慕蓉上神,你以为你现在还有命活吗?”
“可我拿到了芩青果!我已经拿到了!那是我的!”姑娘厉声反驳道,她转过头来,满目恨意地看着温兰枝,“是我拿到了,你抢了我的,你把芩青果还给我!”
“我没有拿芩青果。”温兰枝道,“我扔掉了,邬辞砚说,那不是芩青果,那是黑龙心脏伪装的,我根本就……”
“不可能!”她大声吼道,“我亲眼看到它在我手里发光,我已经碰到它了!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不会丢了芩青果!我已经等了很多年了!我不能再等了!”
“等什么?”温兰枝问道。
“啊啊啊啊啊!”她突然暴起,从身体里爆发出一道金光,推翻了鹉老十和鹉十一,也推翻了围观群众和摊贩。
温兰枝被金光撞飞,还以为要重重摔在地上了,却摔在一个怀抱里。
邬辞砚压制住了那股金光,没有让她继续扩散。
他拿出斩神,“在我的地盘发疯,是不想活了。”
他把温兰枝放到一边,用刀锋砍断了下一道金光。
温兰枝正要阻止,他却自己停手了。
邬辞砚用刀压制着她,防止她继续发疯,道:“你身体里的不是妖气,是神力。”
妖怪修的是妖气,想修神力必须有神仙的帮助,时居都当月华的干儿子了,也没修上神力。
他收起刀,找绳子将她捆起来,“鹉老十,把她关进妖界地牢。”
“师祖!师祖!”人群中突然响起一个孩子的声音。
温兰枝好奇,转过头去,叫嚷着的小孩突然扑上来,扑到她怀里,差点把温兰枝也带倒。
温兰枝冲他嘿嘿笑着,“谁是你师祖,邬辞砚吗?”
小孩脸上洋溢着激动,他抓住温兰枝的胳膊,“师祖,你是我师祖!你刚才使的那几招和我师父教我的一模一样,我师父说,这是师祖交给他的兔子功,独门绝学!”
温兰枝一怔,指着自己,“我吗?”
小孩看着她的脸,使劲点头,“是的,肯定是你,师父说,他的师父是一个女妖,长得很好看,剑也耍得好,之前师父和师祖一起开茶摊,赚了钱就一起去喝酒。”
温兰枝冲他摆摆手,想拉着邬辞砚回宫,她道:“你认错人了,我不会耍剑的。”
“你刚才耍得可好了,师祖,师祖!”小孩跟在她后面,一路絮絮叨叨,“师父说,有一次,你去山林里采草药,回来的时候突然说遇到了心上人,留下了很多银两,就跟心上人跑了。”
“师祖,你的心上人就是邬公子啊!”小孩拉住她的胳膊,“师祖眼光真好。”
邬辞砚笑了一下,他倒是不像温兰枝那么抵触,对这件事情接受良好,他问道:“你师祖就跟着心上人跑了?没说点别的什么?”
小孩道:“师祖说,心上人救了她的命,她要跟着去报恩,要以身相许。”
温兰枝脸上飞起一抹红,虽然这个小孩没有在说她,但自己也克制不住地代入进去。
好耳熟的情节,邬辞砚又想起他和温兰枝初见的时候了。
邬辞砚问道:“你师父厉害吗?”
小孩道:“我师父很厉害的!可以徒手打死猛虎!”
他扯着温兰枝的袖子,“师祖,那个茶摊还在呢,我师父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你了,他经常唠叨你,他说,要是能再见到你,让他死也甘愿。师祖,你跟我回去吧,你跟我回去见一面师父吧。”
“我、我不认识你师父。”温兰枝小声道。
小孩道:“师祖你不记得师父了吗?”
温兰枝道:“我是不认识。”
小孩有些发懵,又道:“那、那师祖您有师父吗?会不会是我师祖把兔子功也教给了你啊?那你见过你师父吗?你可以带着你的师父去见我的师父吗?”
温兰枝连连摇头,道:“我不知道什么兔子功,我也没有师父,我也不知道你师父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