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和我小说网 > 青春校园 > 港城有雨 > 30-40
    第31章


    魏舒榆哑然失笑:“你还记得啊。”


    之前,靳意竹在香港的时候,她跟靳意竹视频电话,说好了要一起去东京迪士尼。


    可惜前一阵太忙,就这么耽误下来了。


    “你这次就来两天,我还以为不去了。”


    魏舒榆看一眼手表,问道:


    “现在过去?”


    “现在,”靳意竹一抬下巴,流露出一点娇矜神态,“我要去迪士尼庆祝。”


    她晃晃手里的宣传册,魏舒榆看着她的动作,心也跟着软了一大半。


    “好,那我们现在就去。”


    多希望就像她设想的那样,顺利投拍,一举成名,收获盛名。


    离开前,魏舒榆又看一次展厅,衷心祈祷。


    东迪和港迪不一样,距离东京市区很远,已经到了千叶海边,开车要一个小时左右。


    魏舒榆开车,靳意竹坐在了副驾驶,她像是要去春游似的,在便利店买了一堆零食,刚一上高速路,就开始投喂魏舒榆。


    “要不要吃点薯片?”靳意竹笑眯眯的问她,“奶酪洋葱味,很好吃的。”


    “一口就好……我不太喜欢吃零食。”


    魏舒榆仍旧看着前方,稍微降低的车速里,靳意竹将薯片塞进她的嘴里,咸香味道弥漫开来,确实好吃。


    “不过我想喝水。”


    “喝水吗?好啊好啊。”


    她难得提出要求,靳意竹手忙脚乱,从便利店的塑料袋里翻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递给魏舒榆。


    “矿泉水就好了吗?要不要喝牛奶,或者可乐?”


    魏舒榆将水递回给她,感觉有点不对劲。


    靳意竹是不是有点……太兴奋了?


    “靳意竹,你不会是第一次开车出来玩吧?”她怀疑的问。


    “那倒是没有啦,我上学的时候,经常和同学自驾游的,我们还想一路开到加拿大去呢,”靳意竹兴高采烈,脸上却没有怀念,反而声音渐渐低下去,有点不好意思的模样,“但这样跟朋友出来玩,还是第一次。”


    她自己选择的朋友。


    不是青梅竹马,没有家族纠葛,不是同学同事,没有利益纠葛,不是陪玩委托,没有金钱纠葛。


    是一个真正的朋友。


    虽然是她偏要勉强……


    但魏舒榆看起来也挺高兴的嘛。


    “这样啊,难怪你这么兴奋。”


    魏舒榆笑着说,语调听起来很开心,但不知道为什么,靳意竹总觉得她在叹息。


    “放心,我们以后还会经常这样出去玩的。”


    魏舒榆向她保证:


    “有空的话,我们可以一直开到北海道去,看札幌的雪和函馆的星星。”


    在她简短的描述里,靳意竹心神簇荡,微微恍神一瞬。


    好想就这样,和魏舒榆一起,沿着延绵不尽的公路,一直开到世界尽头。


    梦幻城堡的尖顶渐渐露出一角,迪士尼近在眼前了。


    片刻后,魏舒榆将车停下,停车场里放着迪士尼的音乐,光是听着就心情很好。


    靳意竹有点兴奋,她不是第一次来东迪,甚至对于她来说,迪士尼比回家还要更亲切,乐园里的人物和氛围,总是会让她感到放松。


    但跟魏舒榆一起来,每次都有不同的感觉。


    “今天天气好好,”靳意竹看着天空,“比我们上次去港迪要好。”


    “嗯,要是出园早,还可以去海,”魏舒榆对她笑笑,“不过,我们应该不会出园很早。”


    “肯定要看完花车再走!”靳意竹兴致勃勃,“看完花车再去看海,会不会有点太晚?”


    “晚倒是不晚……我觉得半夜看海也很浪漫,”魏舒榆笑道,“但要是看完花车在看海,那就要你来开车了。”


    “你很累吗?”靳意竹问,“那回去的时候我来开好了。”


    她牵住魏舒榆的手,很自然的十指紧扣。


    魏舒榆微微怔愣一瞬,就这么牵手,你未免也太自然了点?她乐见其成,自然也不会去纠正。


    “好啊,那回去的时候你开,”魏舒榆放软了语调,听起来就像是在撒娇,“我只是不想开那么远嘛。”


    别的金丝雀会这样说话吗?她不知道,但她看得出来,靳意竹很吃这一套。


    靳意竹点点头,接过她手上的伞,很认真的点头:“那回去的时候我开,你可以休息一下。”


    “我会给你喂水果的,你不是买了草莓吗?”


    魏舒榆偏头,对她露出个妩媚的笑:


    “刚刚怎么不给我吃?”


    靳意竹的头脑空白了一瞬,魏舒榆的话语里没有责怪的成分,可是……向来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什么情绪的人这样看着她,问她,为什么不给自己吃草莓……


    她只想问,为什么自己刚刚没想到?别说是草莓了,就是魏舒榆想要天上的月亮,她都想给她摘下来。


    一瞬间,靳意竹很理解古代的昏君。


    美人当前,烽火戏诸侯算什么?她还不是男人,她都想上天入地,把一切拱手送上,只要能看见这个人多对她笑笑。


    东京迪士尼一如既往地热闹,刚进小镇大街,耳朵边便快被背景音乐填满了。


    街边的橱窗全是换季的新摆设,颜色太亮了,眼睛还没完全适应就被糊了一脸节日气氛。


    可琦安的糖果铺门口堆着一堆人,小孩追着气球跑,大人忙着拍照,风一吹,全是甜腻腻的棉花糖味道。


    “要不要先去看饼饼?”靳意竹知道魏舒榆的喜好,看见黄澄澄的小狗,先问她,“新挂件应该上了。”


    魏舒榆走在她旁边,听见靳意竹这么说,笑容更真诚一点,问:“你还记得我喜欢饼饼啊。”


    她声音不算大,但笑意特别清晰,像是踩着什么轻的节拍在说话。


    靳意竹走在她旁边,闻言轻轻拍一下她的后背:“喂,我可是送了你一堆饼饼,我不记得谁记得?”


    “对对对,你还把那一堆小饼给送到了东京,”魏舒榆说,“生怕我忘记。”


    两个人进了商店,走走停停,这里看看,那里看看,两个人都喜欢迪士尼,反而格外能理解对方,谁也不催谁,走个几步就被橱窗吸进去,拿起这个玩一会儿,看见那个又凑过去。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别人都在赶时间,她们像是单独慢下来的一组镜头。


    走进米奇中心商店的时候的时候,人明显多了些。


    货架上各种耳朵发箍排得整整齐齐,灯光一打,毛绒闪着一点点微光。


    魏舒榆左看右看,总觉得没什么好买的,她曾经是上迪常客,基础款都买得差不多,只有限定款才能吸引她的注意。


    靳意竹有钞能力,各个国家的迪士尼都是常客,对这些普通款更是没什么兴趣。


    新出的挂件刚进门就拿过了,现在全都扔在购物篮里,魏舒榆提着购物篮,更觉得兴意阑珊。


    靳意竹看了一圈,没什么想要的,倒是看见点有趣的东西,径直走过去,对魏舒榆招招手,魏舒榆不解其意,刚一走过去,靳意竹就挑了个玛丽猫的耳朵给她戴上。


    “你干嘛……”


    不等靳意竹说话,她先笑了,自己看镜子的时候,眼睛都眯起来了,整个人一下软成一团:


    “是觉得很适合我吗?”


    “对,漂亮又高傲的玛丽猫,最适合我漂亮又高傲的魏舒榆小姐。”


    靳意竹满意的点点头,打量着眼前的女人,清秀精致的脸,眼尾微微下垂,看起来简直如同小猫般无辜可爱,偏偏眼底藏着倔强的光。


    “真可爱,不许摘下来。”


    “你说不摘就不摘啊?”


    魏舒榆才懒得理她,下一秒就把玛丽猫摘下来,顺手又拿了个柴郡猫的发箍,戴在靳意竹头上,将她推到镜子前面去:


    “看看你,最适合这种坏坏的小猫。”


    魏舒榆笑着往她那边靠,眼里还闪着点调皮的光。


    “那又怎么样了?”


    靳意竹瞥她一眼,但没摘下来,像是默认了这个搭配。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当好人只会受伤,就像过去的那些年一样,被他人当成傻子愚弄。


    现在的她,最不愿意当的就是所谓的好人,就算被他人唾弃又如何?她要夺回自己本该拥有的东西。


    靳意竹转过头去,跟店员结账的时候,耳朵还在一抖一抖地晃。


    “我就要这个,”她说,“柴郡猫也很可爱。”


    “骗了爱丽丝,要她进入恐怖的仙境吗?”


    魏舒榆低声问她,手却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我倒是挺喜欢的没错。”


    在整个爱丽丝梦游仙境的故事里,不喜欢单纯善良的爱丽丝,也不喜欢高高在上的红皇后,喜欢满口谎言的柴郡猫。


    这样的人,或许只有她一个。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爱终究都是一样的。


    买过迪士尼专属耳朵,从店里出来的时候,两人头上都戴着猫耳朵,就跟周围的小孩差不多,好在这里是迪士尼,没人回觉得奇怪,倒像是本来就应该这样。


    这就是迪士尼最美妙的地方,每个人都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


    魏舒榆边走边扭头看靳意竹的耳朵,还时不时伸手碰一下,笑得有点控制不住。


    “干什么,你很高兴啊?”


    靳意竹一把抓住她的手,明明是抱怨,声音里却满是笑意。


    “魏舒榆?”


    “叫我干什么?”魏舒榆没有甩开她的手,反而偏头看着她,“你这样很可爱,我不可以高兴吗?”


    她的眼睛很亮,有那么一个瞬间,靳意竹觉得,如果这个世界上有永恒,那么,就应该是此刻。


    她被那种光芒所震慑,久久没有说话。


    “当然可以,”生平第一次,靳意竹感到害羞,竟然是在一个女孩子的视线里,她避开魏舒榆的视线,“你真的这样觉得吗?”


    “真的啊,”魏舒榆仿佛不理解一般,还伸手戳了戳她的耳朵,“很可爱啊,可爱得不得了,难道没人说过吗?”


    “没人会用可爱形容我,”靳意竹说,“别人都说我很强势。”


    “那也没错啦,”魏舒榆不假思索的回答,“不过我喜欢强势的。”


    不等靳意竹反应过来,她已经跳过这个暧昧得有点过分的话题,径直走向前方:


    “小飞象在那边。”


    她抬手指了个方向,也不管靳意竹有没有跟上,自己先往那边跑。


    靳意竹慢慢走过去,发箍晃来晃去的,也不摘,看着她跑的背影眼里有点出神。


    好奇怪,太奇怪了,她的人生里,从来没有这么奇怪的感觉。


    她看不懂魏舒榆,也看不懂自己,靳意竹分辨不清自己的感觉,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是喜欢吗?是对朋友的喜欢吗?或是对别的什么人的喜欢?她搞不清楚,她知道的事情只有一件,就是她想跟魏舒榆待在一起。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靳意竹满心混乱,魏舒榆拉着她的手,不管不顾的朝前跑。


    “去玩小飞象,”魏舒榆笑得很灿烂,“世界第八大奇迹!小飞象!”


    很少看见魏舒榆这样,可以说是第一次看见吧?魏舒榆满心满眼都是小飞象的时候,靳意竹满心满眼都是她,肆意笑着的她,连裙摆都飞起来的她,她什么时候会这样?她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时刻吗?


    她的那个笑容,只属于自己吗?还是对于任何一个朋友,她只要在开心的时候,都会露出这样的笑容?


    “靳意竹?”魏舒榆停下脚步,“先玩小飞象,可以吗?”


    她仰着脸,连眼角都微微泛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太兴奋。


    靳意竹一时被她摄住心神,没有回答,魏舒榆怕她不答应似的,轻轻晃晃她的手。


    “好不好嘛,靳意竹?”她的声音都变软了,真是讨厌,只是玩个小飞象,就能有这样的音调吗?


    那为什么我送你礼物的时候,你不这样对我说话?这么喜欢迪士尼的话,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要来?


    “好,”靳意竹说,“那你要坐我旁边。”


    “我不坐你旁边,还能坐哪里?”魏舒榆奇怪的看着她,“你觉得我会坐哪里?”


    “谁知道你会不会忽然要跟我分开坐,”靳意竹一抬下巴,“好讨厌,又要排队。”


    “忍忍啦,就一小会儿,小飞象又没有快速通。”


    魏舒榆看着她,毫无预兆的凑近她,近得快要碰到她的鼻尖,连睫毛都仿佛会碰在一起。


    “靳意竹,这么想跟我一起坐?”


    上钩了。


    魏舒榆看着面前的人,好可爱,这么快就上钩了。


    “我当然想跟你一起坐了,”靳意竹不自然的转过头,“我是跟你一起来的。”


    “又不是一起来的就要一起坐,”魏舒榆盯着她,“不是有单人通道吗?”


    怎么会有这么嘴硬的人?怎么会有这么迟钝的人?


    这就是直女吗?因为完全没设想过自己会喜欢上女生,所以不论发生什么,都觉得理所当然,只是朋友之间的举动吗?


    真讨厌。


    到底怎么样才能让你明白?


    “那你要去单人通道吗?”靳意竹刚一开口,就被自己声音里的不爽惊了一下,“不许去,你要陪我。”


    理所当然的要求,理所当然到有点过分了。


    靳意竹只犹豫了一瞬,立马就放弃了愧疚感,是她要求魏舒榆来迪士尼的,也是她花钱让魏舒榆留在她身边的,那魏舒榆就应该留在她身边。


    “谁说我要去了,”魏舒榆嘟囔一句,“我当然是陪你了。”


    闲聊之间,队伍已经慢慢缩短。


    快轮到她们了,工作人员递给她们小飞象的登机牌,让她们去选座位。


    靳意竹对小飞象的颜色没什么要求,魏舒榆左看右看,最后还是选了粉色的小飞象。


    坐在小飞象上,靳意竹忍不住问:“你最喜欢的是粉色吗?”


    “认识这么久了,你还不知道我最喜欢的颜色吗?”魏舒榆明知故问,“我最喜欢的明明是蓝色。”


    “那为什么每次都选粉色?”靳意竹颇有些无奈。


    “不知道,习惯了吧,”魏舒榆耸耸肩膀,“每个人都告诉我女孩子更适合粉色。”


    随着“世界第八大奇迹!小飞象!”的音乐,小飞象缓缓上升。


    兴许是临近夕阳,连风都温柔,天特别蓝,云层影影绰绰,像是故意留出空隙让人看清整个乐园的模样。


    靳意竹正凝神看着乐园的模样,魏舒榆侧了侧身,刚好靠到靳意竹的肩上,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


    她今天用了香水,不是常用的尼罗河花园,而是更成熟一点的宝格丽夜茉莉。


    有点妩媚、又有点诱/惑的味道,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故意勾/引。


    只是,这个迟钝的直女……不,不是迟钝的直女,而是敏锐的、却不知道自己感受到的究竟是什么的直女。


    对女人有欲/望的直女,还能叫做直女吗?


    即使她自己不知道?


    靳意竹低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没太多起伏,只是轻轻靠过来,手肘撑住小飞象边缘,微微往她那边靠了点。


    那一瞬间很安静。耳边是风,远处有孩子的嬉戏声,但都像是被隔了一层玻璃,整个迪士尼乐园都仿佛隔着一层玻璃,离她们很近又很远。


    “靳意竹。”


    魏舒榆懒得再装,干脆倒进靳意竹怀里,笑意盎然看着她:


    “你在想什么,为什么不说话?”


    小飞象已经在空中绕了一圈,靳意竹没说话,魏舒榆也没逼问她的回答。


    她很清楚,靳意竹在想什么,靳意竹跟她一样,默契的想到了上次坐小飞象的时候,那天也很晴朗,只是她们萍水相逢,各自怀抱着心思,谁也不曾袒露过心声,只是坐在那里,谁也不先动。


    这次不一样了。


    不论那心思是什么,总归是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渺远的半空中,指尖一开始是碰到了一下,魏舒榆想收回的,但没太果断,靳意竹顺势勾住她的小指,像是没多想,但也没打算放。


    两人谁都没看谁,手指却慢慢缠绕起来,像是在风里找了个安稳的锚点。


    魏舒榆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尽力使自己呼吸的频率不要太快,不要让心跳暴露自己的爱意。


    即使她觉得靳意竹对自己有好感,那又怎么样?在靳意竹的自我认知是直女的时候,不论发生了什么,都只是朋友而已。


    这就是直女的友谊。


    即使做了一切超出界限的事情,只要不捅破那一层窗户纸,那就永远都是友谊。


    在深夜里互诉衷肠,牵着彼此的手,小指勾着小指,拥抱过互相的体温,将彼此划入未来,那又怎么样?朋友一样可以如此,友谊照样可以这么伟大。


    我要如何让你知道,这一切不是友谊?我需要的从来不是朋友?


    魏舒榆不知道,也不敢去做。


    就像妹妹说的得那样,没有她拿不下的女人,没有在她的魅力下无动于衷的女人,纵然她有这样的自信,可当那个人是直女,她又能怎么办?


    就算她知道靳意竹喜欢她,那又怎么样?


    她要去戳破吗?她要去告诉她吗?那未免太狂妄自大,未免太残酷。


    粉饰在友谊之下,因为是相同性别,所以说什么都没关系,做什么都没关系的感情。


    如果她去戳破,就等于明明白白的告诉靳意竹,你已经跨越了界限,进入到另一个世界。


    从此你会喜欢女人,你必须对同一性别的人保持界限,你知道你会对同一性别的人产生欲/望,你知道你和她们不一样。


    即使是21世纪,你还是会变成和大多数人不一样的人,承受你本不该承受的欲/望。


    为了我自私的欲/望,这一切值得吗?


    魏舒榆不知道,但她知道的是,即使她现在可以忍耐,但真正的欲/望是无法忍受的,总有一天,她会拉着靳意竹,朝着只属于她们的天国跌堕。


    小飞象时间不长,只是绕过几圈,广播里已经响起“世界第八大奇迹!小飞象欢迎您的光临!现在,我们的奇幻旅途即将结束……”


    对啊,奇幻旅途即将结束……魏舒榆悄然松开靳意竹的手,但那个瞬间,靳意竹又把她拉了回去。


    “干嘛?坐完小飞象就要跑啊?”靳意竹问她。


    小飞象已经落地,魏舒榆抿了抿嘴角,还是笑了,轻轻拉了拉靳意竹的手:“你刚刚是不是偷偷往我那边靠?”


    “是你靠过来的吧。”靳意竹抬了抬眉,眼神倒是不躲,甚至带着点理直气壮。


    魏舒榆当然知道是自己主动的,但一旦承认了,是不是就落于下风?


    “少来,”魏舒榆笑了,甩了她一下手,没放开,反倒把两人牵得更紧了,“我才没有靠过来。”


    靳意竹只是挑了挑眉,但是没说话。


    魏舒榆心下稍安,很难说她是什么感觉。


    有的时候,她也觉得自己很别扭。


    明明可以直接说出来的话,偏偏说不出来,永远拐弯抹角,永远词不达意。


    她知道这样不好,可是偏偏改不了。


    别人不能容忍,难道靳意竹就可以接受?更不可能吧,靳意竹是花钱养着她的金主,是将运通黑卡放在她手中、只想看见她的笑容的人。


    可是,她真的能做到吗?


    魏舒榆按下心中的困惑,和靳意竹一起走在园区里,她们没急着去什么地方,只是在园区里慢慢走着,像是今天没打算过来玩,只是来散步的。


    童话小镇的音响在放着悠扬音乐,广场上熙熙攘攘,人群川流不息。


    “靳意竹,你经常来迪士尼吧?”魏舒榆问,“为什么这么喜欢?”


    “可以忘记一切烦恼啊,你不是因为这个吗?迪士尼是世界上最快乐的地方。”


    靳意竹很诧异的看着她,问:


    “你不也是上迪年卡吗?”


    “嗯,我确实也是这样想的,”魏舒榆轻轻笑道,“东迪的花车是晚上,我们要先去吃饭吗?”


    她说了谎话。


    迪士尼是世界上最快乐的地方?她并不认同这句广告词。


    对于魏舒榆而言,迪士尼不是什么快乐的地方,而是一个令人安心的地方。


    不管是什么时候过来,迪士尼朋友都会对她微笑,城堡都会绽放烟花,一个永远不变的童话之地。


    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让人忘却一切烦恼。


    “先去看城堡,马上就是夕阳了。”


    靳意竹看着天边,又看看不远处的城堡,她喜欢城堡,对于一切公主的故事,她都抱有格外的兴趣。


    “魏舒榆,你最喜欢哪个公主?”


    “啊?”魏舒榆猝不及防,“我没想过这个问题。”


    “没想过吗?我最喜欢冰雪女王,好了,我知道你要笑话我像小孩子,”不等魏舒榆说话,靳意竹已经提前把话说完,“别人都说只有十二岁小女孩才喜欢爱莎。”


    “我最喜欢雪宝,我说什么了,”魏舒榆嘀咕了一句,“它的鼻子还是胡萝卜呢。”


    “你不会是安慰我吧?”靳意竹扑哧一笑,“让我别觉得自己那么幼稚?”


    “不,我没有安慰你,”魏舒榆摇头,“看《冰雪奇缘》喜欢雪宝,看《头脑特工队》喜欢忧忧,看《疯狂动物城》喜欢树獭,我就是这么奇怪的女人。”


    “哪里奇怪了,明明很可爱。”


    靳意竹听见她不是有意嘲讽,顿时放下心来。


    “你只是比较喜欢配角而已。”


    “拜托,我一点没觉得安慰啊!”魏舒榆声音都大了一点,“可能我就是更能体会配角的人生吧。”


    不论何时,都不是能吸引最多目光的那个人。


    就算自己有自己的魅力,却终究会被大多数人忽略,我就是这样的人。


    “不像你,”她轻声说,“你应该是世界的中心吧。”


    “我可不是什么世界的中心。”


    靳意竹摇摇头,难得认真的看了她一眼,不知道是无意,还是有意想寻求安慰。


    “明明是第一顺位继承人,但在集团被边缘化,拿着QS前20的学历,只能在自己家的集团玩宫心计……既然没人在乎专业性,为什么一开始要让我去学习?”


    “靳意竹,”魏舒榆定定的看着她,很慢的说,“可能你现在感受不到,但是人毎走过一步都有用。”


    “是吗?”靳意竹看着她,摇摇头,像是不愿意再想这些复杂的事情,突兀的换了话题,“晚上约蓝湾餐厅怎么样?可以吃法餐。”


    魏舒榆点了点头。


    法餐不是重点,重点是可以配酒。


    她不该在乐园里讲起这么现实的话题的,那么快乐的瞬间过后,忽然谈到这种话题,除了用酒精压下去,还能怎么办?


    靳意竹在手机上预约了蓝湾餐厅,时间还有一阵,干脆先去看城堡。


    夕阳下的城堡一如既往的美丽,本就是五彩斑斓的建筑,现在被镀上一层浅色金光,愈发显得光彩夺目。


    靳意竹拉着她,在城堡前拍完照片,没管照片拍成什么样,只顾着站在城堡前,看着日落前最后的辉光。


    晚餐的时候喝了很多酒。


    迪士尼的法餐当然比不上米其林,但在世界上最快乐的地方,氛围使然,连人都更飘飘然几分。


    魏舒榆没有克制,侍者第一轮问她的时候,她要了威士忌。


    “今天不喝马提尼?”靳意竹问她,“怎么一上来就喝这么烈的。”


    “你不也在喝,”魏舒榆不服气的说,“干嘛不让我喝?”


    “你酒量很差,等下喝多了又要倒在我身上,”靳意竹笑着说,“我不一样,我很能喝。”


    “你还自豪上了,”魏舒榆嘀咕一声,“干嘛,我不能倒在你身上吗?”


    她面前摆着香煎牛排,但刀叉未动,先喝过半杯酒,连眉眼都先弯起来,看着靳意竹,莫名其妙带点撒娇的意味。


    靳意竹想把她面前的酒杯拿走,但眼前的人……眼角泛红,水雾蒙蒙,无辜又狡黠的看着她的魏舒榆,她实在是不忍心……不论是让她不要喝了,还是说她不够克制,她统统都不忍心。


    “可以是可以……”


    靳意竹轻轻的说,她不确定,她总觉得很奇怪。


    魏舒榆对她撒娇,明确的、不加掩饰的表达出自己的依赖,她既觉得享受,又觉得难受。


    “你喝醉了吗?”


    “那倒是没有,”魏舒榆微微睁大眼睛,很奇怪的看着她,“为什么这么问?”


    “那你为什么这么说?要靠在我身上?”靳意竹问她,“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会吗?”


    魏舒榆轻轻呼吸,上钩了,界限感,奇妙的魔法,直女和女同性恋的分界线。


    不过是靠一下而已,就算靠在一起又怎么样?就算十指交缠又怎么样?就算肌肤贴着肌肤,那又怎么样?


    所谓的友谊就是这样,在无止境的心灵安慰里,肉.体的接触早已模糊得没有界限,会在乎这种事的人,只有女同性恋而已。


    “我又没有亲你,靠一下有什么关系?”


    靳意竹回答不了她的问题。


    靠一下有什么关系?当然没关系,理应没关系,可是她的气息,她的味道,她的温度……分明就会让她心跳加速,她觉得不舒服,又不知道究竟是哪里不舒服。


    鹅肝、鱼子酱、牛排,全都食之无味。


    靳意竹感到饥饿,但那种饥饿,不是眼前的食物能够填饱的饥饿。


    她看着魏舒榆,魏舒榆坐在她的对面,像是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只是神态自若的吃着牛排。


    那认真的姿态,令靳意竹都想问,这地方的牛排很好吃吗?我怎么不觉得?如果那么好吃,为什么还没评上米其林三星?


    你为什么吃得那么认真?这地方的酒很好喝吗?你为什么脸颊泛红,仍旧不肯停下来,还要让侍应生给你再上一杯?


    “我怎么不知道你喜欢上喝威士忌了?”靳意竹抿一口酒,又放下杯子,“不如響21,你的品味怎么回事啊。”


    “我没有品味啊,”魏舒榆很坦然的承认,“这重要吗?”


    靳意竹没有回答,她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知道自己的答案,不重要,酒的味道不重要,餐点的味道也不重要,谁来迪士尼是为了吃饭?所有人都不是。


    靳意竹觉得气闷,魏舒榆是那种喝酒很容易上脸的人,喝下第一杯酒,她的脸上已经泛起红晕。


    她注视着靳意竹,连手都伸过来,要跟靳意竹牵手,平日里的清冷气息一扫而空,只剩下依赖、眷恋和全然的信任。


    别人会厌恶的事物,靳意竹偏偏沉迷其中。


    她握住魏舒榆的手腕,触摸着微凉的皮肤,看着她泛红的眼角,再感受到频频向她们这一桌投来的目光,心里愈发觉得不爽。


    “烟花快开始了,我们吃完了去看,好不好?”


    靳意竹伸出手,替魏舒榆将牛排切成小块,恨不得一口一口喂她吃掉。


    “你看过东迪的焰火吗?和花车是一起的,很漂亮。”


    “我看过了。”


    魏舒榆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像是宣战一般,对她说道:


    “修学旅行的时候,我就看过了,靳意竹,你不是第一个哦。”


    “那又怎么样?”


    靳意竹不动声色的看着她:


    “这会是我们第一次一起看焰火。”


    魏舒榆定定的看着她,被酒精夺走的意识短暂回笼。


    ……好可爱,这么笃定的靳意竹,对她这么有占有欲的靳意竹,真是的,她明明不想再为了靳意竹烦恼的,可是靳意竹却在看着她,眼底满是对她的渴望。


    她不是天真的少女,与之相对,她能很清晰的感受到别人对她的欲/望。


    她只是在选择回应或者不回应,但靳意竹,是她不能不回应的人。


    “好吧好吧,”魏舒榆草草吃过几口饭,“我们去看焰火吧。”


    “你吃饱了吗?现在就去看,”靳意竹怀疑的说,“你根本没吃多少吧?”


    “没关系啦,我早就吃够热量了,食欲也没那么重要。”


    魏舒榆拉起她的手,一路跑到城堡前,有点上气不接下气,喘/息之间,带出一点娇气:


    “你更想看焰火吧?”


    “但我也不想让你不舒服,”靳意竹站在她身边,和她靠得极近,肩膀靠在一起,消解了春末返寒,“你的快乐比较重要。”


    “我也是这样想的。”


    第一朵焰火绽开的瞬间,魏舒榆偏过头,注视着靳意竹:


    “你的快乐比较重要,所以,我更想让你看见焰火。”


    辛德瑞拉的花车从她们眼前缓缓驶过,绚烂灯光中,魏舒榆微微仰头,露出自己的脖颈,将纤细脆弱的一切都暴露在靳意竹眼前,让她只要伸手,就可以将自己彻底掌控。


    “靳意竹,”她说,“我更希望你能得到一切,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做我想做的任何事?


    白皙的、宛若瓷器般的肌肤,和脆弱的咽喉一并暴露在靳意竹的眼前,这是诱/惑吗?这是有意还是无意?她是在勾/引我吗?她为什么要勾/引我?为了爱,还是为了钱?她爱我吗?她是因为爱,所以甘愿献出一切吗?


    无数念头从靳意竹的脑中闪过,她当然知道自己是谁,半山上的大小姐,只要伸手、就能触摸一切的人,是在这以金钱为基准的世界中,可以得到一切的人。


    可是,金钱能买来眼前这个人的灵魂吗?她不知道。


    但她又很清楚,魏舒榆不是她能用钱买来的人,她看过那场展览,魏舒榆的才华,她的灵魂里所蕴含的力量,是无数的金钱都无法购买的东西。


    习惯了用金钱购买一切的她,要怎么样得到眼前这个人?


    “为什么?”靳意竹问她,“是为了什么?”


    “不为了什么,”魏舒榆看着她,那眼神简直像是信徒殉道,没有退路,“我只是希望你能得到你想要的,不可以吗?”


    不可以吗?我只是很爱你,想让你快乐。


    靳意竹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


    她看着魏舒榆,看着那双澄澈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又蕴含着世界一切真理的眼睛。


    又一簇焰火,在她们的头顶炸裂。


    灰姑娘已经走过了,闪耀着蝴蝶翅膀的花车离开,再来的是长发公主,挣脱高塔的束缚,飞向自由的天空。


    自由,我们的武器,只有自由。


    靳意竹从来不看音乐剧,偏偏在这个时候,又想起跟魏舒榆看过的、唯一一场音乐剧。


    自由,她想要的是自由吗?她想要的究竟是自由,还是魏舒榆?


    漆黑夜幕中、绚烂花车中,靳意竹忽然伸出手,捏住了魏舒榆的下巴。


    魏舒榆有一点点吃惊,但又不算太惊讶。


    如果靳意竹明白了,如果靳意竹想通了,如果靳意竹知道了……


    她就会这样选择。


    皎洁月光下、焰火绽放的瞬间,将城堡映成一片梦幻色彩。


    靳意竹不知道被什么蛊惑,捏住身边人的下巴,鬼使神差的吻了下去。


    很软。


    软得不可思议的唇,和魏舒榆骤然睁大的眼睛,以及泛红的脸颊。


    “接吻的时候要闭上眼睛。”


    靳意竹说着不知道从哪里看来的台词,微微离开魏舒榆的唇,警告结束后,又一次吻上她的唇。


    柔软而温暖的唇,泛着甜意的唇,她根本不懂得要怎么吻一个人,只是突兀的、重重的吻下去,魏舒榆听话的闭上了眼睛,她的心脏跳个不停,快得像是要冲出胸腔。


    靳意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魏舒榆的心里很乱。


    这里是迪士尼,世界上最奇妙的地方,发生任何事都不会觉得奇怪的地方。


    可是,可是……


    靳意竹,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你知道吻一个女孩子代表什么吗?


    你知道亲吻绝不是朋友间该做的事吗?


    “靳意竹……?”


    焰火结束后,靳意竹的亲吻还是没有结束。


    很纯情的吻,只是嘴唇压着嘴唇,纯情得不可思议,什么动作都没有,不知道是不会,还是不敢,应该是不会吧?靳意竹大概没不敢的事情,她都亲我了,还有什么不敢?


    魏舒榆混乱到了极致,实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干脆用手捂住了脸颊。


    “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想亲就亲了。”


    靳意竹语气恶劣,很显然没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她没松手,反而干脆把人抱过来,又胡乱亲了一通。


    “不行吗?亲一下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兵荒马乱的亲亲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俩到底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不是怎么回事啊!我的手被谁操纵了!不管了先亲一下再说吧!


    第32章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魏舒榆在靳意竹的房间。


    虽然喝了一点酒,但她还是记得昨天的事情,在迪士尼看完焰火之后,靳意竹遵照诺言,由她开车回家。


    她上车就睡着了,不是因为酒意,而是因为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逃避可耻但有用,既然靳意竹不打算给她个解释,那她坐在副驾驶上,除了给她喂草莓和乌龙茶外,更合理的举动应该是睡觉。


    靳意竹大概不想跟她说什么话……


    毕竟她的眼神看见她,都是在逃避。


    合理吗?这合理吗?明明是她先吻她的!她又没对直女做什么,是直女先吻她的!


    所以靳意竹到底在逃避什么……魏舒榆懒得琢磨,更懒得问,干脆倒头就睡,在副驾驶上睡得不省人事。


    金丝雀又怎么样?靳意竹都吻她了,还只是把她当成金丝雀?


    魏舒榆睡得光明正大,睡得明目张胆,靳意竹没怪她,反而觉得松一口气。


    这也是她的善解人意吗?


    靳意竹忍不住在心里想,在她莫名其妙做出逾越界限的事情后,魏舒榆不去怪她,不去逼问她,反而给了她一条退路,在她旁边睡得不省人事,不得不说是一种温柔。


    她为什么会吻魏舒榆?


    即使是过去了好几个小时,躺在自己家的床上,靳意竹仍旧没有想明白这件事。


    只是因为迪士尼的焰火太漂亮了吧……


    身边的魏舒榆也太漂亮吧……那双眼睛亮闪闪的看着焰火,那张清秀的脸上,满是对梦幻童话的向往,她看不见她,也看不见身边的一切。


    可是,这不是很正常吗?在迪士尼里,这不是很正常吗?只看见焰火、城堡和公主,这不是很正常吗?


    但她为什么觉得怒火中烧,为什么一定要让魏舒榆注意到自己,甚至不惜把她的脸掰过来,吻上她的唇?


    靳意竹睡不着,她经常失眠,但没有哪一次失眠,让她觉得这样迷茫。


    偏偏她做了个错误的决定,在回家的时候,魏舒榆撒着娇问她,我要睡哪里的时候,她说跟我一起睡。


    那一点心软和贪恋,现在全变成了刺向自己的利刃。


    魏舒榆睡觉不老实,不知道是做噩梦了,还是什么原因,嘟囔着听不清的语句,滚进她的怀中,闹着要她抱。


    她不动,魏舒榆就迷迷糊糊的蹭她。


    即使是在睡梦中,那张脸依旧漂亮得不可思议,她本来就抵抗不了魏舒榆这张脸,清纯得像是什么都不明白,偏偏撒娇的时候,会显露出令人难以置信的妩媚。


    她自己知道吗?大概不知道吧,要是她知道,以她的个性,一定会克制自己,不会再在别人面前露出那种表情,但她没有。


    在每一个她心神恍惚的瞬间,魏舒榆靠过来,对她撒娇,让她愈发动摇。


    深夜时分,收到香港发来的消息,靳意竹心里咯噔一下的同时,竟然也觉得解脱。


    要不是现在要连夜回香港,她真的不知道要面对魏舒榆。


    翌日,魏舒榆醒来时,身边已经空无一人。


    她对着雪白的天花板,失神的看了一会儿,思绪终于慢慢回笼。


    哦,昨天在迪士尼,靳意竹莫名其妙亲了她。


    真的是很纯情的吻,嘴唇压着嘴唇,肌肤触碰肌肤,拥抱很深很重,吻也很深很重,但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那样纯情的吻着,她的脑袋空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大概靳意竹同样如此。


    但是现在逃跑了,也太过分了。


    ——突发情况,我先回香港了。


    这不是逃跑吗?有什么突发情况,必须连夜回香港?


    魏舒榆想不通,又睡不着,眼看着离上课时间还有一阵,干脆给靳意竹打电话。


    您拨打的号码无法接通。


    很好,还被屏蔽。


    魏舒榆冷笑一声,真有你的。


    她给靳意竹发消息:什么事情,这么急着走?


    消息很顺利的发出去了,所以电话无法接通,真是因为信号不好吗?


    靳意竹回得也很快:我堂兄的事情,我爸找我麻烦呢。


    魏舒榆愣了一下,确实,这是很紧急的情况。


    比起她们亲了一下要紧急多了的情况,或许她不该多想什么?应该让靳意竹先去解决她的麻烦?毕竟,那像是宫心计一样的家族斗争,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


    天早就亮了,今天天气不错,阳光没那么刺眼,窗帘拉了一半,只留下一层轻纱,房间里的光线淡淡的,算不上明亮,但也不压抑。


    魏舒榆坐在床沿,愣了两秒,她没有穿拖鞋的习惯,床下却规规整整的摆着拖鞋,大概是靳意竹让阿金放过来的。


    “……这种事情上,倒是挺细心的。”


    房间里很安静,除了她自己的声音,就是墙上的钟在滴滴答答的走,听得清清楚楚。


    “真正重要的事怎么一点不明白。”


    靳意竹不在这里,她说这些也没用。


    但要是靳意竹在这里,她肯定不会说出口。


    魏舒榆走出房间,刷牙的动作都是慢悠悠的,嘴里泡沫都快溢出来了才想起要吐掉,不由得被呛了一下,她咳了两声,连眼角有点湿。


    或许自己受到的影响,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大……


    魏舒榆照了照镜子,把头发简单梳过,懒得再扎,直接披着走出来。


    手机就在床头柜上,正好亮了一下,是靳意竹的消息。


    内容很短,说已经安排了人过来,谈她的电影投资的事。


    魏舒榆没什么表情,盯着屏幕看了几秒。


    「我说的条件,你想好了吗?我们的项目不允许有别人插手,我要求把条款写在合同里。」


    靳意竹发出消息后,其实一直看着手机,难得的休息时间里,她想尽快跟魏舒榆把昨天的事情确定了。


    收到魏舒榆的消息,她微微愣了一下,下意识回复:


    「你还挺公事公办的嘛。」


    发完,她又觉得不对。


    昨天是她先吻的魏舒榆,又是她连告别都来不及,就已经跑到了香港,现在跟魏舒榆说公事公办,怎么看都有点嘲讽的味道。


    「真不好意思,这方面我是专业人士。」


    魏舒榆回复她,一点都不留情面。


    「叫人过来的时候,记得把条款写好,不然我不会签的。」


    她在生气吗?靳意竹有点不确定。


    她很想看见魏舒榆的表情,是不是眼神冰冷,甚至在冷笑?


    “你干嘛?”


    靳意竹的视频打过去第一秒,魏舒榆就接起来了。


    “怕我变卦啊?”


    “怕你在偷偷骂我。”


    靳意竹笑着说,手机屏幕里的人像是刚起床,长发散在肩头,遮住小巧圆润的耳垂,穿着睡裙,清冷丝绸顺着曲线蜿蜒而下,勾勒出纤细得像是能轻易折断的腰。


    魏舒榆窝在沙发上,正在吃冰淇淋,看起来像只慵懒小猫。


    “我一走就吃冰淇淋,太过分了。”


    “你想吃也可以吃的,”魏舒榆无辜的说,“我又没拦着你吃。”


    “我的意思是你不许吃这么多凉的。”


    靳意竹不是会随便被她糊弄的人,她看一眼腕表,说:


    “我要去开会了,你快点换衣服,等会职业经理人会去找你。”


    “急什么?不是还有空么?”魏舒榆低头,看着自己的睡裙,“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这是睡裙?”


    确实,她的那条睡裙剪裁上佳,与市面上的吊带裙没有很大的区别,要是魏舒榆愿意,完全可以当成普通裙装穿上街。


    “就是因为我知道……”所以才不想让你穿。


    靳意竹犹豫着要不要将话说出来的时候,魏舒榆已经果断挂断视频,只给她留下一句:


    “开你的会去吧,大小姐。”


    她放软了语调,尾音微微上翘,连带着“大小姐”三个字都有一股软糯的味道。


    靳意竹的耳朵酥麻一瞬,她实在是想不到,魏舒榆会忽然这么叫她。


    她听过无数人这样叫她,可是,为什么偏偏魏舒榆这样叫她的时候,有一种奇异感觉?


    “小靳总,会议马上开始了,您现在过去吗?”助理出现在休息室门口,犹犹豫豫的问,“资料我帮您放过去了。”


    “马上来。”


    靳意竹点头,拿起桌上的文件夹。


    她爸是靳总,她只能屈居小荆总了,不过……


    那个位置,总有一天是她的。


    结束视频后,魏舒榆把手机放到桌上,又倒了杯水。


    凉水入喉,蹿起一阵寒颤,顺着脊柱神经一路向上,连大脑都冰凉。


    靳意竹约的职业经理人还没来,魏舒榆想了想,还是去卧室里换一身衣服。


    谈正事,还是穿正式一点比较好。


    消磨了一会儿时间,门铃终于响了。


    魏舒榆没有急着去开门,而是理过一次衣领,这才去开门。


    “魏小姐,你好,我是唐苏。”


    门口的女人高挑利落,穿着很合身的西装,深绀色,剪裁挺括,恰到好处,头发不长,刚刚过肩,修剪得极为整齐,没什么碎发,显得整张脸线条清晰,看起来格外精神。


    细高跟鞋,踩在走廊上没什么声音,站得笔直。


    “靳小姐委托我来跟您谈投资合同。”


    “你好,”魏舒榆笑道,“我是魏舒榆。”


    “很高兴见到您,”唐苏递给她一张名片,“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魏舒榆侧身,将唐苏让进门。


    唐苏轻轻点了一下头,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习惯了掌控节奏,动作不急不慢,但又不让人觉得拖沓。


    “魏小姐,您和靳小姐关系匪浅,两方都有意合作,我们就不说废话了。”


    唐苏开门见山,在沙发上坐下,放下包,直接抽出文件,一页页摊开。


    “这是合同,您需要的条款,我们已经加进去了,请您过目。”


    她坐得很直,眼神盯着茶几的资料,不怎么动。


    手指翻页的时候,动作极轻,气场却不弱,连客厅里的空气也跟着安静。


    唐苏一边翻着资料,一边向魏舒榆解释合同条款。


    魏舒榆微微点头,她不是第一次签这样的合同,光是从解释上来听,唐苏带来的合同里是没有陷阱的。


    不过,靳意竹给她的合同,里面会有陷阱吗?


    魏舒榆自嘲的笑笑,果然,她的疑心还是太重了。


    唐苏给她详细解释完合同后,问她:“魏小姐,您还有什么想了解的吗?”


    “没什么了,合同你先留下吧。”


    魏舒榆笑意温和,说道:


    “我之后确认过后,签好了给你寄过去,如果不放心的话,也可以过来取。”


    “好的,”唐苏点点头,“那么,我就不打扰您了。”


    魏舒榆将她送到门口。


    唐苏出门后,第一件事是给靳意竹发消息。


    「靳小姐,合同已经送到魏小姐手上了,魏小姐还需要再确认一遍,才能跟我们正式签约。」


    发完消息,唐苏将手机扔进包里,看着湛蓝天空,长舒一口气。


    她是职业经理人,尤其擅长艺术投资谈判,有一份闪闪发光的履历,靳意竹颇费了点心思,才把她挖进公司。


    平心而论,面对魏舒榆并不轻松。


    她能感受得到,这个女人看起来温柔安静,但并不是能让人轻易拿捏的人。


    虽然她们并没有这种意愿,但魏舒榆未免太过谨慎。


    靳意竹给出的那份合同,条件优渥到了快没原则的地步,哪怕是经验丰富的制片人或是导演,也很难拿到这样的条件。


    魏舒榆只是初出茅庐而已……


    唐苏叹了一口气,她当然听说过魏舒榆的名字。


    但是,魏舒榆的名气在于装置艺术设计,如果靳意竹要投资的是她的下一个展览,那不论开出多优渥的条件,那都是理所当然。


    自从年前宣布退隐,魏舒榆的最后一展都快成了神话,被无数人怀念,每天问着能不能再开,能不能回来。


    要是能拿下授权,只怕会赚疯了。


    可惜的是,她们要投资的是魏舒榆的电影。


    唐苏想不明白,好好的跑去拍什么电影?艺术家本人发疯,那是很正常的事,靳意竹这个做投资的,也跟着发疯,是不是有点不正常?


    正在她满腹思绪的时候,靳意竹的回复来了。


    「知道了,让她好好考虑吧,不用催她。」


    ……?


    唐苏忍了又忍。


    这还是那个在总部会议上力压众议,踢走亲堂兄后,改变了集团格局的靳意竹吗?


    雷霆手段呢?凌厉气场呢?怎么全都不见了?这时候不是应该跟她统/一/战/线,想办法让魏舒榆尽快签下合同吗?


    什么叫不用催她啊?


    「靳小姐,我必须提醒你,她想拍电影的消息传出去,估计会有别的公司跟我们抢人,真的就这样等吗?」


    「我们有优先权,就这样等。」


    唐苏忍了半天,实在忍不住了。


    “我们有什么优先权?她刚刚的态度很一般,完全看不出热情。”


    她一个电话打给靳意竹,靳意竹听完她的控诉,发出一声轻笑:“那她对别人应该更冷淡。”


    “靳小姐,虽然我认为你想投拍她的作品这件事很冒险,但如果是要高风险高回报,这确实是一个很好的项目。”


    唐苏深吸一口气,试图跟她的新老板解释:


    “我们这样想,别人也会这样想,而且,这些艺术家的心思不好猜,一旦出现她更喜欢的投资人,她可能会选择对方,我的想法是我们尽快推动她签约。”


    “心思不好猜?”


    靳意竹坐了大半夜的飞机,又开了一上午的会,到现在已经是满心火气,但听见唐苏说魏舒榆的事情,莫名其妙又心情好了一点。


    “你放心吧,我应该是她最喜欢的投资人。”


    唐苏:“你怎么这么肯定?”


    靳意竹:“因为她只邀请了我去看首日展。”


    “……你要这么说也没错,”唐苏无奈的回答,“这确实是一个积极信号。”


    靳意竹又跟她说几句工作,挂了电话,继续去开会。


    事情比她想象得复杂,靳远成虽然是个废物,不算什么重要人物,但他一向是靳盛华的喉舌。


    她把靳远成踢走后,她爹立马就暴走了。


    眼看着感情牌打不成,靳远成连分公司的职位都没保住,直接被她开除了,靳盛华终于忍不住,召开了董事会议,要彻查靳意竹在分公司的报表。


    真是好笑,狮心再怎么做大做强,业务横跨多个领域,本质还是家族企业。


    他作为父亲,要求彻查女儿,姿态不难看吗?


    靳意竹冷笑着,再一次进了会议室。


    长桌之上,大多数人都低着头,不想参与进这场纷争。


    现在旗帜鲜明站队的,全是靳盛华的党羽。


    其中姓靳的,可不在少数。


    新一轮的会议开始,靳意竹满心厌烦,却还是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真相是什么样不重要,报表是什么样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群各怀心思的董事,究竟要选择站在哪边。


    纠缠不休的会议开到最后,靳盛华总算是抓住机会,要对女儿发难。


    靳意竹手撑在桌子上,背后银幕上数据森冷,她盯着荆盛华,眼神比数据更冷。


    “靳总现在的意思是,我在分公司做出的成绩不够漂亮,所以要我去开拓海外业务?”


    靳意竹几乎是在冷笑了。


    在这个关头把她支开,然后将香港重新变成他的地盘?


    “既然觉得我经验不足,怎么能将这种重任交给我呢,当然是另请高明了。”


    “你年轻,又在国外上过学,现在不也经常去东京吗?”


    靳盛华更是阴阳怪气。


    他在狮心经营多年,眼看着就要熬死何天和了,女儿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放着好好的大小姐不当,非要跑来公司搅混水。


    “把海外业务交给你,那不是刚好?”


    叫他说,就应该在她刚回国的时候,让她挑个好人嫁了。


    这样一来,不仅不会碍了他的事,女婿家也能成为他的助力。


    可惜当时心不够狠,信了婉若的眼泪,说孩子还小,想玩几年,就让她玩。


    现在好了,玩到她老子头上了!


    “既然靳总这么信任我,那海外业务就交给我们部门好了,”靳意竹微笑道,“至于我们具体怎么执行,就不用靳总担心了。”


    要把她发配去海外是吧?可以啊,业务归我们了,但你想让我走,那是不可能的。


    “靳总要是没什么意见的话,今天就散会吧。”


    靳盛华一时愣住,忍不住拍了下桌子。


    “你什么意思?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


    说散会就散会,更好笑的是,居然还有人收上资料了。


    “开拓海外市场,全新的业务,你不去坐镇,那怎么能行?”


    “我不是在坐镇么?”靳意竹手腕一动,一份新的PPT已经展示在银幕上,“靳总,时代不同了。”


    “我们不需要去很远的地方,也可以做很多事。”


    她勾勾手指,示意下属上台,来替她讲PPT。


    “您好好听着吧,这才是新世界的声音。”


    靳意竹施施然回到自己的位置,欣赏着靳盛华的表情。


    靳盛华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别提多精彩了。


    他未尝感受不到气氛的变化。


    长桌上的人,除了他的人,就是何天和的人,那些老东西一把年纪,但整天就爱说什么创新、拥抱新时代,折腾了半天,也没见折腾什么出来。


    现在靳意竹说的这番话,不是投其所好,让这帮老东西看见希望?


    大势已去……至少这一次,是他的女儿赢了。


    靳盛华心情复杂,再这么下去,下一次董事会议,决定总裁位置的时候,他恐怕要危险了。


    不能放任事态就这么发展。


    靳盛华沉下心,开始思考对策。


    靳意竹看着他变幻不停的脸色,心里叹息一声。


    这就是人性啊……就算是自己的女儿,在威胁到自己的利益时,也是要痛下杀手,将其扼杀在萌芽的。


    从会议室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夕阳时分。


    这会居然开了一整天,靳意竹觉得头晕,她以前不是什么醉心事业的人,过去的几年浑浑噩噩,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现在尝到事业和权力的味道,心情竟然好得出奇。


    比什么华服美酒都更让人振奋,难怪这些人一旦走上那个位置,就怎么都不肯下来。


    “意竹,先去吃饭?”Mary姐一脚油门,“就去酒店吃,行不行?吃完把你的司机面试了,这活我是一天都干不下去了。”


    比起集团其他人,她们算是私交不错,因此在私人场合,Mary不像工作场合一样叫她大小姐,而是叫她的名字。


    “嗯,”靳意竹点头,“东京也需要司机,最好安排女生,等会一起看了吧。”


    “全选的女生,”Mary笑了一声,“也就是你们家族企业,才会用男司机。”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宫里的大太监,代代相传,爹老了给儿子,隔着老远都能闻见那股恶臭。


    对于司机这个岗位,Mary有一套自己的理解,男人冲动、脾气差、开车容易莽撞,事故率就是更高。


    更别说是服务女性客户,那自然是女司机更好。


    “真不好意思,”靳意竹回答,“我们家这些清朝余孽,还要靠你来清理了。”


    “钱给够久行,”Mary无所谓的笑笑,“大小姐,你出手还是很大方的。”


    靳意竹瞥一眼副驾驶上的爱马仕,那是她上次送给Mary的。


    看来她很满意。


    吃过晚餐,又选定了司机人选,靳意竹让Mary回家,自己开车回了中环。


    几天没回来,公寓里一片寂寥。


    真奇怪,以前没觉得房子很空。


    靳意竹拉开窗帘,倒一杯酒,坐在落地玻璃窗下,先喝下一口,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被压抑在工作下的情绪,顿时翻涌而上,几乎要将她淹没。


    绚烂灯光下,她想起魏舒榆那张清丽的脸。


    白瓷般的肌肤,蝶翼般的睫毛,以及……柔软的唇。


    靳意竹猛然按住自己的嘴唇,她不知道自己在怀念什么,只觉得危险的感觉在心底蔓延,正在将她缠绕。


    不能就这样一个人待着。


    下一秒,她打电话给魏舒榆,劈头盖脸的问:


    “魏舒榆,你下周是不是有假?”


    “有是有……怎么了?”魏舒榆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劲,“靳意竹?”


    她没有问你还好吗这样的废话,她听得出来,靳意竹不好。


    靳意竹的声线清爽澄澈,平时说话的时候,仿佛山间流水,但现在她的声音,听起来潮湿沉闷,像是压着一阵乌云。


    “机票买好了。”


    靳意竹说道,显然不容许她拒绝。


    “魏舒榆,我要你过来陪我。”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像对我的ABO预收不是很感兴趣,那来看看我的克苏鲁百合文吧:


    《被迫成为清冷神祗唯一娇宠》by焦糖柚茶-


    16岁那年,我在漆黑的夜幕中,看见了一轮血月。


    漫天雾气中,美艳不可方物的女人朝我走来,纤长手指抵住我的唇,低声告诫我:“不要说话,会被祂盯上。”


    我头脑昏沉,迷迷糊糊的看着她,声音软了大半:“你是谁?”


    血月之中,赤色眼眸缓缓转过,厚重沉腻的视线落在我身上,将我牢牢锁住。


    我晕了过去,再醒来时,已是漫长白夜。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妈妈将我扔回老家,锁在镇上的旧屋,满脸嫌恶:“不知道沾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镇上异象频出,我似乎真的带来了不幸。


    街坊四邻聚在街上,躲闪着眼神议论我:“听说中了邪……以前普普通通的小姑娘,现在怎么长成这样……”


    “妖妖烧烧的,那身段软得像蛇,哪里是正经人家的长相……”


    “书倒是读得不错,也太聪明了点……不吉利……”


    我没空管他们,我有自己的秘密。


    明月高照的夜晚,我会梦见她。


    清冷皎洁,眼眸中却盛着一汪春水的女人,会用指尖抚过我的下巴,掠过我的眼角。


    夜夜注视着我,声音温柔,带着无尽魅惑:


    “你必须回来找我。”


    “我已经在你身上,打上了我的印记。”


    “你属于我。”


    “永远永远属于我。”


    *清冷似月美艳神祗vs娇软柔弱小姑娘


    *非第一人称文,正文第三人称


    *纯恋爱文,有克苏鲁元素,私设很多


    *神有触手,神有非人类形态,神是坏女人,神的感情非人类!!!小姑娘是真·娇弱,小姑娘是真·小哭包,小姑娘感情丰富纤细敏感有很多纠结和不成熟的地方!!!双方都非传统意义上的好人,接受不了xp过激扭曲畸形恋爱速度撤啊啊啊!!!


    第33章


    “怎么这么突然,非要我来陪你……”


    翌日,魏舒榆拉着行李箱,进了靳意竹位于中环的公寓。


    坐了一趟红眼航班,她精神不太好,心情更是差得要命,就算是面对靳意竹,强打起精神,脸色仍旧是不爽的。


    “我要困死了,可以先让我睡一觉吗?有什么事情,等我睡醒了再说。”


    “谁不让睡觉了,说得像是我很没有人性似的。”


    靳意竹将她带进主卧,贴心的拉上窗帘,看着她将自己砸进宽大床褥,心里软成一片。


    “我可没有让你改签机票,今天就跑过来……”


    “是是是,你说的是等我下周放假,再过来陪你。”


    魏舒榆把脸埋在枕头里,独属于靳意竹的、冷冽中带着妩媚的香气袭来,让她有点昏昏欲睡。


    “但你在电话里那种语气,我怎么能放心让你一个人待着。”


    “我什么语气?”


    靳意竹看一眼手表,时间还来得及,她跟助理说过,今天上午有点事,她会晚点过去。


    昨天刚挫过靳盛华的锐气,董事会还在评估她们父女俩的价值,没人会想着触她的霉头,更没有什么紧急事项要她去处理。


    她有的是时间,来琢磨这个腻歪在她的床上,像是下一秒就要睡着的女人。


    “魏舒榆,你坐了五个小时飞机跑过来,不会是因为我的床比较舒服吧?”


    “你也知道我坐了五个小时飞机啊。”


    魏舒榆嘟囔一句,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轻轻捉住了靳意竹的指尖。


    “我好困,昨天没怎么睡觉,在飞机上也睡不着,就想着快点见到你,你居然对我这么凶。”


    半秒钟都不到,靳意竹的心软了下去。


    她连声音都放软了,任由魏舒榆抓着她的指尖,微微俯身,轻声哄道:“我不是在凶你……”


    “不是在凶我,就让我睡觉。”


    魏舒榆眼睛都闭上了,但还是像撒娇一般,将脸颊贴上她的手心。


    “要是很想我,就陪我一起睡。”


    手心上传来温润触感,大多数时候,魏舒榆的皮肤是微凉的,但今天是温热的。


    不,甚至有点发烫了。


    靳意竹猛然反应过来,问道:“魏舒榆,你是不是在发烧?”


    “嗯?”


    魏舒榆应了一声,迷迷糊糊的说:


    “什么?才不会呢,我从来不发烧的。”


    靳意竹啪嗒一声打开床头灯,仔细端详着魏舒榆的脸色。


    那张白瓷一般的脸上,正在泛着不正常的红晕,不仅是脸颊,都眼尾都微微泛着红,但魏舒榆丝毫没察觉到自己的状态,仍旧拉着她的手,将脸颊贴在她的手心。


    “你都快烧成一块炭了,”靳意竹察觉到事情不对,“魏舒榆?”


    “好亮啊……你不许开灯,”魏舒榆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兀自嘟囔,“好讨厌,眼睛痛痛的。”


    这是完全没什么意识,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吧。


    靳意竹毫不怀疑,现在这个时候,她要哄骗魏舒榆做什么,魏舒榆都会同意。


    “那我把灯关上,你把合同签了?”


    靳意竹坏心眼顿起,存心试探她的清醒程度,将额头贴上她的额头,果然很烫,多半是发烧了。


    “休息一会儿,我等会让医生来看看。”


    “签什么合同?”魏舒榆烧得神志不清,但听见合同的时候,还是露出了警觉的神情,“我警告啊,如果我真是发烧了,我现在就是不具有独立清醒意识的人,你拿着我的手按了手印也是无效的。”


    “都什么年代了,还按手印。”


    靳意竹轻轻摇头,觉得这个人真是敏.感得过分,疑心也太重了。


    “现在都是电子合同了,懂吗?”


    魏舒榆没回答她的话。


    坐上前往香港的飞机前,她只是因为好几天没有睡好,觉得有点疲惫,但被飞机上的冷气一吹,藏了一阵的病气顿时爆发出来。


    见到靳意竹,看见她好好的,状态还不错,称得上有精神,支撑着她的动力就消散了。


    倒在床上,渐渐放松下来,压着的温度顿时蹿了上来,将她烧得不省人事。


    “一下病成这样,让我怎么放心。”


    靳意竹叹息了一声,她怎么也没想到,魏舒榆看起来淡淡的,其实是这么性情激烈的人。


    “怎么这么傻啊……”


    有人为了她,做到这种地步。


    不顾夜深露重,不顾天长水远,只是为了她的一句话,奋不顾身的跨越距离,要到她的身边。


    “你居然说我傻。”


    魏舒榆像是睡着了,又像是没睡着,在听见关键词的忽然来上一句。


    “我到底是为了谁啊……靳意竹,我是过境签,只能待七天,你最好珍惜一点。”


    “等你签证到期,去深圳刷一下签证,不就好了?”


    靳意竹忍不住笑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签证,该说这个人太现实,还是太不现实?


    她一边拍拍魏舒榆的手,一边按着手机,让阿好等会过来,免得没人照顾魏舒榆。


    “我真的要去公司了,乖一点,等会医生会过来的,好吗?”


    “就不能留下陪我吗?”


    魏舒榆睁开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发烧,那双眼睛里竟然泛着隐隐水光。


    “我不想你走。”


    刹那间,靳意竹觉得,古代的昏君,还是太有自制力了。


    在这样一双眼睛面前,别说从此君王不早朝,她觉得要她做什么都行。


    只是,魏舒榆的撒娇,显然是不清醒时的限定产物。


    说过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她闭上眼睛,彻底睡了过去。


    留下靳意竹一个人,面对自己狂跳的心脏。


    以及,那因为发烧,而变得鲜艳欲滴的唇。


    “大小姐。”


    阿好悄然出现在门口,轻声对她说:


    “医生我已经叫好了,您放心去公司吧,我会照顾魏小姐的。”


    靳意竹深吸一口气,松开魏舒榆的手。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不在迪士尼,没有烟花、城堡和令人目眩神迷的梦幻氛围,为什么——为什么她的视线,还是会落在魏舒榆的唇上?


    即使她现在在发烧,靳意竹很清楚,对一个生病的人,产生心疼以外的情感,简直就是没有天理。


    这对吗?这不太对吧?靳意竹很混乱。


    阿好又一次出现在她面前,轻声说:“大小姐,司机已经到楼下了。”


    靳意竹胡乱应了一声,称得上是落荒而逃。


    “大小姐,怎么是这副表情?”


    新司机昨天刚面试完,今天先打包送去酒店部培训,开车的还是Mary,一看见靳意竹心事重重的表情,顿时啧了一声,很不留情面的问:


    “什么事还能让你烦到?”


    “没什么。”


    靳意竹收敛心神,简单回答一句。


    魏舒榆过来的事情,她没告诉任何人,包括Mary。


    “问这么多做什么。”


    “怪了,我刚问一句,就叫你呛回来了。”


    Mary摇摇头,知情识趣的闭了嘴,不再追问事情始末。


    “靳意竹,你今天脾气很怪哦。”


    靳意竹坐在后座,低着头按手机。


    私人医生已经到了中环,正在跟她汇报魏舒榆的情况。


    跟她想得一样,不算严重,只是突发高烧,只要输液退烧,很快就能好。


    靳意竹问她原因,对话框上输入又删除,过了好一会儿,医生才发来消息,告诉她,魏舒榆本来就身体不好,现在纯粹是因为太过疲惫,抵抗力下降,一着凉,马上就发烧了。


    太疲惫了?


    靳意竹的心里,后知后觉泛起愧疚。


    她可能有点太不懂得为他人考虑了。


    明明知道魏舒榆刚开始一场展览,有很多事情要忙,她却完全不顾她的日程,径直跑到东京,拉着她玩了好几天。


    她知道魏舒榆很忙,有天晚上,她起床喝水,路过书房,发现里面还亮着灯。


    靳意竹猜到,多半是魏舒榆在忙学业的事情,但她没有管,也没在意。


    现在好了,连续忙碌,去游乐场疯玩,半夜坐飞机,一连串动作下来,魏舒榆顺利的病倒了。


    而她在注视着她的时候,想到的竟然是……她的嘴唇很漂亮。


    靳意竹捂住脸,觉得自己实在是太糟糕了。


    怎么会有自己这样的人,她完全没有同理心的吗?生平第一次,靳意竹发现,自己好像有点奇怪。


    她心神不宁,记挂着家里的人。


    所幸今天公司没什么事,昨天的马拉松会议结束后,今天没人有精力再闹腾,全都缩着脑袋,装作自己不存在,生怕被忽然点名,分配什么不可能的任务。


    自从靳意竹回到总部,靳盛华就像是吃了火/药似的,有事没事,就要抓几个人开刀。


    高管们早就人人自危,恨不得在公司变成透明人,现在但凡是有点职位的人,全都闻到风声,在公司夹紧了尾巴做人。


    靳意竹自然不会找人麻烦,把昨天的资料复盘一遍后,又看了下属送上来的材料。


    昨天在会议上夸下海口的海外业务,正在有条不紊的展开,该对接的对接,该拓展的拓展,就是有一点很麻烦。


    事务部分有唐苏坐镇,以她的能力,当个项目总监绰绰有余。


    哪怕是要在东京成立分公司,唐苏也足以应付。


    只是,艺术方面需要有人把关,这个位置不好找。


    靳意竹一直头疼到下午,助理送上来不少资料,统统没有她能看上眼的。


    越看越烦,再一看办公室,所有人都没有工作的热情,显然是被昨天的会议伤到了,还没缓过神。


    “今天下午放个假吧,”靳意竹沉吟片刻,把助理叫过来,“报给人事部,说我们部门集体团建,下午不上班。”


    “真的?”助理的眼睛一下就亮了,“那我现在就去!”


    反正都没心思上班,这么硬坐在这里,不过也是徒劳。


    还不如放假,让大家好好休息一下。


    片刻后,助理回来,笑眯眯的宣布:“靳总说了,下午团建,大家可以准备起来了!”


    团建只是对外说法,与此同时,靳意竹在部门群里发消息,说他们下午是自由团建,想跟同事出去玩的,明天拿发/票回来,公司给报销,不想出去玩的,回家好好休息,明天上班,来办公室领红包。


    顿时,办公室里一阵欢呼。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都是庆幸。


    在这个家族企业,选对人了是多么的重要。


    看看隔壁那些部门,每天都被折磨成什么样了,只有他们部门,看似来了个没用的皇族,其实是叱咤风云的纯血大小姐,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海外业务给抢到了手里。


    现在看他们被开会折磨得面无人色,还直接放假。


    太感人了,他们愿意一辈子追随靳意竹。


    “我先走了,”靳意竹拎起包包,对助理说,“你们放开玩,不用担心。”


    助理连忙点头:“您放心,我们一定好好调整!”


    靳意竹一走,众人立马松了一口气。


    居然是真的可以放假,哪里当牛马不是当牛马,当牛马也要找个好草场,不然,这日子有什么盼头。


    临时决定下班,靳意竹没叫Mary,自己去车库开车。


    Mary的选车品味相当骚包,借着给她开车的机会,每天都是阿斯顿马丁起步,今天更是开了一辆银天使,光是开上路,都引得一片侧目。


    靳意竹丝毫不顾惜这辆传说级别古董车的价值,开出了一种风驰电掣的效果。


    这种时候,她倒是真的挺想念速度怪兽迈巴赫的。


    中环没有淡季,永远都是高峰期。


    越是接近她的公寓,速度就变得越慢。


    川流不息的车流中,靳意竹的心越来越焦灼。


    直至她打开门,看见坐在沙发上的魏舒榆时,那颗悬在半空中的心,才慢慢落了下来。


    魏舒榆窝在沙发上,被松软的抱枕环绕,愈发显得身形单薄,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走。


    她开着电视,但神情困倦,多半是没在看,脸色苍白,视线不知道飘到什么地方去了,整个人清淡得几乎要融入空气。


    靳意竹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心被揪紧了。


    在维多利亚港里、那个仿佛要变成一阵雾气的魏舒榆,又一次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魏舒榆。”


    她几乎无法克制,将高跟鞋甩在门口,慌忙朝她走过去,一遍又一遍的叫着她的名字。


    “魏舒榆。”


    她的小茉莉,好不容易被她染上色彩的白雾,怎么能在她的面前消散?


    靳意竹一把抓住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还好,是温热的。


    细腻皮肤触碰脸颊,唤醒她的理智。


    “靳意竹……”


    魏舒榆像是被她吓到了,想收回手,却终究没有动,声音细细的,叫着她的名字。


    “你终于回来了。”


    距离变得很近,靳意竹终于回神,嗅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


    不是香水,也不是护肤品的味道,是只属于魏舒榆的、比清晨露水更清淡的香气。


    到了这时候,她才发现魏舒榆还在输液,另一只手上插着针管,连青色血管都清晰可见,显得格外脆弱。


    魏舒榆的手在她的手里动了动,连眉头都皱了起来,很小声的问她:“可以先放开吗?有点痛。”


    靳意竹连忙松开她的手,这才看见她的手上青紫一片,足以称得上可怖。


    “刚刚扎了半天没扎进去……”


    魏舒榆把手藏到身后,不让她看见。


    “我血管太细了,不太好扎。”


    “很疼吗?”


    靳意竹不顾她的躲藏,抓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拉出来,仔细的端详。


    “我刚刚是不是碰到伤口了?”


    魏舒榆没说话,下意识的想把手缩回来。


    她不喜欢被人看见她不漂亮的一面,尤其是靳意竹,如果靳意竹对她有一点点动心,那也是因为她正好长在了靳意竹的审美上,又格外温柔乖巧。


    即使是手背,青紫一片也不漂亮。


    她不要被靳意竹发现。


    “对不起,”靳意竹喃喃说,生平第一次,她感觉到后悔,“我是不是太为难你了?”


    “没有,”魏舒榆摇头,“是我自己想来陪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在红薯刷到我的排雷我真的受了很重的伤好吧……


    又被断章取义了看了第一章 就说我是看不见女性的类型,我真的笑了,立意打倒老登勇夺大权她们是一点不看啊……


    我真的好委屈有没有可能我的主题就是反抗父/权追寻自由我真的好委屈谁来安慰我谁来为我花生啊!!!


    放心我不会因为挨骂改文的但是我真的很需要大家安慰我……


    第34章


    魏舒榆没有说谎,她是真心的。


    她本来就睡眠不好,每天入睡都很困难。即使是在制作展览作品期间,精神和身体都疲惫到了极点,还是会因为一点动静就在半夜惊醒。


    接到靳意竹的电话,听见她用那样的语气说“过来陪我”,她怎么可能还睡得着。


    就算没有临时飞到香港,她也不过是在漫漫长夜里睁着眼睛,完全不知道在自己干嘛而已。


    魏舒榆很清楚,自己就是那种承受不了一点变故的人。


    正是因为知道自己的精神有多脆弱,才会赶在事态变化之前,做出令自己安心的举动。


    比如说,来到靳意竹身边。


    说是为了靳意竹,不如说是为了她自己。


    “真的吗?”靳意竹的声音很轻,“不是因为我非要你来吗?”


    “靳意竹,我还没那么无聊。”


    魏舒榆的体温降下去一点,但高烧之中,连嗓音都变得喑哑。


    “你以为谁叫我去,我都会去啊?”


    她瞥了一眼靳意竹,平时神采飞扬的大小姐垂着头,脸上表情有点忐忑。


    真是,这可不是该出现在靳意竹脸上的表情。


    如果可以,她希望靳意竹永远笑容灿烂、不用顾忌任何人和任何事,永远肆意妄为,鲜衣怒马。


    “靳意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魏舒榆问,“你看起来心情不好。”


    她感觉得到,这段时间的香港不太平,靳意竹或许陷入了某种漩涡之中,曾经的天真和不谙世事已经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渐渐露出锋芒的靳意竹。


    她不介意靳意竹的改变,但她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心情不好吗?”靳意竹笑了笑,“为什么这么说?”


    “半夜把我叫过来,成天不见人影,一回来就是这副表情,你让我相信你心情好很难吧?”


    魏舒榆盯着她,脸色苍白,目光却亮得惊人。


    她想,是时候了,她要让靳意竹看见真正的她。


    “靳意竹,你不是说,我是你的人吗?”


    靳意竹愣住了。


    在东京塔上,看着富士山终年不化的雪,她对魏舒榆说,你是我的人。


    没人比她更清楚那是什么意思。


    她用不合理的手段留下了魏舒榆,为她打造出纯金的笼子,要她留在自己身边。


    其实,她只是想要一个心理安慰。


    一个不会背叛自己的人,一个不会离开自己的人,一个永远属于自己的人。


    靳意竹想要的,只是这样而已。


    她从来没有指望魏舒榆真的为她做什么。


    但是,在她深陷旋涡,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试探着向前的时候,魏舒榆为了她的一句话,不管不顾的来到她身边。


    现在窝在她身边的魏舒榆,看起来那么脆弱,像是一阵会随时消散的雾,却用一双那么亮的眼睛看着她,质问着她的真心。


    “……”


    如果她真的有真心的话。


    靳意竹的呼吸变慢了,她琢磨着自己的心,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说:


    “对,你是我的人。”


    像是在等着她的回答,魏舒榆立马问道:“那你至少应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她很想说,我知道你不把我当一回事,觉得你那宏大的家族争斗跟我没有关系,我只是你的安慰剂,客串心理医生差不多的效果。


    但如果我不是呢?


    如果我的价值远超你的想象呢?


    虽然我不愿意用这种东西来衡量自己……魏舒榆心里泛起一点悲伤,但很快就被她压了下去,所谓的价值,如果不用的话就会变成虚无。


    正是因为知道这件事,她才那么讨厌用所谓的普世价值来衡量一个人的存在。


    “怎么说得清楚嘛……”


    在魏舒榆的目光里,靳意竹的声音软下来,她完全想不明白,自己心里的感情是怎么一回事。


    看起来光鲜亮丽的家族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靳意竹一点也不想让别人知道。


    但比起微不足道的自尊,她更不愿意让魏舒榆失望。


    “讲起来很长的。”


    “那你就慢慢讲。”


    魏舒榆打了个哈欠,把身边的抱枕扔开,靠进靳意竹的怀里,仰头看着她。


    “我们有的是时间。”


    她指指旁边的点滴,药瓶里还有一大半。


    靳意竹身体僵硬,无奈的看着她,看来是没办法糊弄过去了,只是一想到要跟别人讲这些事情,她就觉得头皮发麻。


    还好魏舒榆靠在她的怀里,晨间清露的淡香环绕着她,柔软的皮肤紧贴着她,温热的体温透过单薄睡衣,传递到她的身上,让靳意竹鼓噪的心脏逐渐安静。


    她看着魏舒榆的眼睛,那里面没有好奇,也没有窥探,只是很温柔的看着她,包容着她的一切。


    靳意竹终于下定决心,要告诉她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过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


    全部听完后,魏舒榆轻轻叹息了一声。


    “用婚姻抢夺资源……你爸确实够阴险的。”


    听见她毫不留情的点评,靳意竹不由得低头,诧异的看着她。


    “说这么直白,不怕我生气?”


    “靳意竹,你会对我生气吗?”


    魏舒榆勾起唇角,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显然是断定了她不会生气。


    “再说了,我又没说错。”


    与其说是会为了她说的话生气,还不如说是靳意竹就是想听她这么说。


    人是很难否定父母的,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否定父母,就等于是在否定自己的存在,更枉论去反抗,就算明明知道自己在遭受不该有的痛苦,也会选择去忍受。


    在这种时候,需要一个人来告诉她真相。


    哪怕真相并不好听。


    “你刚刚不是说了吗?狮心是你.妈妈家的产业,传承了三四代,现在到了你爸爸手里,”魏舒榆慢慢的说,“你姥爷应该不会这么轻易放权吧?”


    “嗯,但是他已经八十多岁了,”靳意竹语气迷茫,“前几年我刚回国,想要进入总部,但是我爸说……”


    她脸上掠过阴霾:“他说,女孩子不要干这么累的事情,痛痛快快玩几年,再找个好人家嫁了,一辈子享福就好了。”


    “哈,”魏舒榆发出一声冷笑,“他是怕你回来了,他这当女婿的名不正言不顺,只能让位是吧?”


    “那你.妈妈和你姥爷怎么说?”


    魏舒榆提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站在他们的立场,应该比起你爸,更希望你能继承家业才对。”


    “我妈很爱我爸,她也支持我爸的说法,比起我进入总部,更希望我在半山上找个人结婚,强强联合,两家变成一家。”


    靳意竹眼神晦暗难言,不由自主的抱紧了怀中人,仿佛希望从她的身上获得一丝力量。


    “正好在那时候,我姥爷病倒了,没人支持我,事情就这么耽误了。”


    “搞不好是你爸下毒呢,”魏舒榆语气轻松,像是在开玩笑,“不过现在也不迟啦,董事会不都支持你吗?”


    “对,他们现在是支持我,但之后就不好说了。”


    靳意竹语气担忧,忍不住低下头,下巴抵住魏舒榆的额发,轻轻磨蹭。


    “我刚接手了海外业务,我爸正在想办法让我走,现在这个时候离开香港,我就没戏了。”


    不仅之前积累的名声烟消云散,董事会也会怀疑她的判断力,怎么会在这种时候接受这种事情。


    就算为了海外业务赔上一大笔钱,只要不至于拖垮狮心,都比她真正去做点什么更好。


    “但你不想为了权/力斗争去做傻事,毕竟公司的员工也要吃饭。”


    光是看她的表情,魏舒榆都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靳意竹要是这时候离开香港,那她的部门员工、还有她之前待过的分公司,一概会被划成失败者,以后升职加薪,都没他们什么事了。


    “想不到你这么善良。”


    “我本来就很善良,”靳意竹不满的说,“你到底对我有什么误解。”


    “你一见到我就说要包/养我,我就以为你是游戏人间的纨绔大小姐了。”


    魏舒榆耸耸肩膀,又问道:


    “海外指的是哪里?”


    “东京,”靳意竹说,“狮心有意成立分公司,做文化娱乐投资。”


    “哈哈哈,东京算什么海外。”


    听见意料之中的答案,魏舒榆仰起脸,简直是笑出了声。


    “你缺什么人?”


    靳意竹怔怔的看着她,像是第一次见到她一般。


    怀中人明明神色疲倦,看起来没什么精神,笑容也不像平时温柔,眼神更是冷得不可思议,愈发强化了她身上那种清冷尖锐的气质。


    可是为什么,她觉得更移不开眼睛?


    明明一开始,她只是想抓住那一片雾气,想留住这个淡得像是会随时离去的人,才那么任性的对她提出要求。


    发现她那么温柔,又那么可爱,简直是意外之喜。


    靳意竹很清楚自己喜欢魏舒榆身上哪些部分,她喜欢她那张清秀精致的脸,喜欢她瘦削单薄的肩膀,喜欢她清晰纤细的锁骨和蝴蝶骨,喜欢她笑起来时唇角的弧度,喜欢她说话时微微上翘的尾音,喜欢她温柔的看着自己,喜欢她挽着自己的手臂,喜欢她轻轻对自己说话……


    喜欢由无数个细节构筑起来的、清晰具体的魏舒榆。


    藏在那些具体的事物之下,魏舒榆所隐藏的灵魂,她从来没有注意过,更别说看见。


    但现在好像有点不一样。


    魏舒榆躺在她的怀里,像是看着她,又像是什么也没在看。


    她轻轻推推她的手腕,催促道:“你说啊,你缺什么人?”


    “缺一个艺术总监。”


    靳意竹蓦然回神,抛开混乱思绪,语气里满是苦恼。


    “公司的整体是由唐苏负责的,但是艺术和文化方面需要一个人来把关,免得我们选错项目。”


    狮心是实业起家,在经济发展的浪潮里,买下大量地皮,身价跟着水涨船高。


    手上虽然有一些专利技术,但不足以高枕无忧,技术的研发需要时间,于是另辟蹊径,盯上文化艺术领域。


    这一块一向是老钱聚集的地方,要从坐拥大量著名品牌或是影视资源的集团里分出一杯羹,光是有钱可不够。


    有钱只是入场券,最要紧的还是眼光。


    靳意竹对此没什么兴趣,靳盛华更不必说,何婉若虽然去欧洲深造过,但多年不接触市场,本就和外行无异。


    没有办法,只好去找职业经理人,但市场上这样的人并不好找,令靳意竹头疼不已。


    “那你算是找对人了。”


    魏舒榆慢慢从她怀里直起身子,理了理自己的衣领,正色道:


    “你有我的简历吧?”


    “嗯?”


    靳意竹确实有她的简历,早在她们刚认识的时候,助理就把魏舒榆的简历送到了她桌上,只是她没仔细看过而已。


    现在这个时候,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个?


    “你的意思是?”


    “就是你想的那样。”


    魏舒榆轻笑一声,朝她靠过去,贴在她的耳边,嗓音低哑,却带着奇异的妩媚,宛若勾/引人心的小恶魔。


    “明天把我的简历打印出来,甩在他们面前,说这就是你找的人。”


    “然后你就可以欣赏他们的表情了。”


    “你的烦恼解决了,宝贝。”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昨天的安慰,评论都看见啦,发现有这么多宝贝在认真看文喜欢我的文感觉心情真的好了很多!


    最近状态不太好所以昨天有点伤心,今天感觉好多了!


    谢谢大家喜欢这本书!


    第35章


    第二天,靳意竹按照魏舒榆说的,将她的简历甩在了会议桌上。


    她甚至故意没有装订,任由纸张像是雪片一般,哗啦啦的落在深棕色的会议桌上,看着众人或是困惑、或是不解的脸色,靳意竹声线冷淡,宣布了她的决定:


    “东京分公司的艺术总监,我已经找到了。”


    “什么?”


    靳盛华率先伸手,从桌上拿了一张纸,声如洪钟,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陷入了女儿的围猎。


    “艺术总监这个位置,可没有那么好找,你外公说要弄什么海外业务,我就是不同意的……”


    “就是,海外的事情本来就复杂,我们又不是专门做这个的。”


    “选了文化艺术真叫人看不懂,半山上做这个的公司也没几家吧?除了山顶上那几家……”


    “说是找到了,该不会是在滥竽充数,随便找了个人来?”


    今天不是董事会,在场的人多是靳盛华的党羽。


    在公司经营多年,这点实力,他还是有的。


    但即使是这样,靳意竹仍旧一言不发,安静的看着他们,完全不受他们的言语胁迫。


    几个部门总监对视一眼,心里莫名其妙有一点虚。


    靳意竹坐在会议桌左手第一位,她手上除了海外事业部,还有好几个部门,包括之前的分公司,也依旧在她的控制之下。


    大小姐的能力,这几个月来,大家都是有目共睹。


    再说了,狮心集团的创始人……并不是姓靳,而是姓何。


    比起现在掌权的靳盛华,倒不如说是靳意竹,还更名正言顺一些。


    会议桌上的人各怀心思,伸手去拿散落在桌上的纸页。


    本来是将信将疑、或是不屑嘲讽的人,在看了纸页上的内容后,脸上都神情微变。


    并不是他们没见过世面。


    而是,纸页上的履历,实在是太光芒四溢,叫人挑不出弱点。


    从高中开始积累的大小奖项,毫无疑问,担得起“天才”之名。


    大学时代开始策划展览,明明是学生间的玩笑,偏偏大受欢迎,留下无法挑剔的成绩。


    毕业之后的诸多展览,更是宛若吸金石一般,收割着各大展馆的纪录。


    更别说那些作品上,多多少少都附着着奖项的盛名。


    甚至于去年,这个人还在香港名声大噪,在场的不少人,不论能不能看懂,都去她的展览凑过热闹。


    光是一页纸,都写满了足以让人惊诧的经历。


    更不要说散落四处的纸页,集合起来,是多么光辉璀璨的人生。


    “魏舒榆……”


    终于,有人从齿缝间挤出她的名字,难以压抑不可思议,问道:


    “靳总,你是怎么说服她的?”


    不知不觉间,他们竟然连称呼都变了。


    靳意竹坐在原位,连视线都不曾移动分毫。


    她谁都没看,只是盯着靳盛华。


    她的亲爹,脸色铁青,像是无法忍受这个事实,冷冷的看着她,声音像淬着冰:“意竹,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不合时宜的叫着她的小名,这是要做什么?


    要用亲情辈分来压她一头吗?


    “靳总,我可没有乱说。”


    靳意竹八风不动,连笑意都更浓郁几分。


    “是她亲口告诉我,她愿意的。”


    是她亲口告诉我,她愿意在这个满是作秀的世界,陪我演出这一出闹剧,让你们大跌眼镜的。


    我只不过是做了你们做不到的事,为什么这么惊讶?


    “是不敢承认吗?爸爸。”


    靳意竹以牙还牙,难得叫了一声靳盛华。


    “我早就说了,现在不是你的时代了。”


    会议室里,寂静正在蔓延。


    狮心高层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敢说话,只是暗自抓紧了手中的那张纸。


    要是到了现在还看不出来,这是一场父女间的战争,他们也白混这么久了。


    这种时候,不论说什么,都只会被卷进家族的夺/权战争,他们这些拿钱干活的人,为什么要受那份罪?


    “姐,你怎么能这样跟叔叔说话,”会议桌上,靳远修硬着头皮开口,“这多不礼貌。”


    靳远成被赶出公司后,他本来不想再露头,生怕被这个狂性大发的堂姐再抓住什么把柄,落得跟哥哥一个下场。


    可是,今天这种情况,他要是再不开口,以后叔叔难道还会管他?


    “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爸爸……”


    又来了,又是这套说辞。


    靳意竹感觉厌烦,略一抬手,冷声道:“闭嘴。”


    父慈女孝,她连装都不装。


    会议桌上更加寂静,一群人眼观鼻鼻观心,生怕再说一句话,就触了她的霉头。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么?”


    靳意竹瞥过去一眼,光是一道视线,已经让靳远修垂下了头,再也不敢开口,靳意竹笑了一声,问:


    “总监级别以上的会议,你坐在这里干什么?”


    靳远修顿时一愣,他旁听会议有一阵了,只等着哪个位置空缺,他马上就能补上。


    靳意竹这么说,直接就是让他滚,以后别出现在会议室,该干什么干什么。


    可是,如果不能混个一官半职,他在这狮心集团,和在别的地方有什么区别?


    一样是混日子,在别的公司,他还不用看别人的脸色。


    靳意竹问完后,也不说要他走,还是要他留。


    她像是全然不在意这个人一般,平静的收回了视线,对着助理勾勾手指。


    助理见状,很识时务的走过来,替她开始收会议桌上的简历。


    收的时候,她顺便瞟了一眼,顿时咋舌。


    哇,这么多奖,这么多展览,这么多金光闪闪的事情,居然都是一个人做的!


    “没人有异议吧?”


    靳意竹环视四周,她的目光经过哪里,哪里的人就低下头,像是不敢跟她对视。


    “那我们的艺术总监,今后就是魏舒榆了。”


    说出这句话,她有种奇异的感觉。


    是她曾经说过,从此我们命运相连,可是直到此刻,她才真正理解,什么叫做“从此我们命运相连”。


    她和魏舒榆,终于被绑定在一起,没有人谁能离开谁了。


    晦暗难言、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满足,从靳意竹的心底漫出来,慢慢扩散到四肢百骸,令她整个人,都像是喝了酒一般飘飘然。


    命运实在是神奇,她和魏舒榆,那个她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留下的魏舒榆,就这样被捆绑在了一起。


    如果不是下午还有一堆事情,她真想现在就回家,把这一切讲给魏舒榆听。


    果然像你说的一样,他们一看你的简历,全都惊呆了,那个脸上的表情,精彩得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光是想到魏舒榆听这些的反应,她都觉得兴奋。


    会议结束后,靳意竹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刚刚的兴奋感慢慢消散,大脑皮层开始安静下来,办公室里只有她一个人,靳意竹后知后觉的开始有点疲倦。


    昏昏沉沉的感觉泛上来,靳意竹才慢慢开始梳理思路。


    昨天到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有点太多了,除了工作,还有另一件很重要的事……


    靳意竹思前想后的时候,助理送上咖啡,担忧的问:“小靳总,你没事吧?”


    靳意竹摇头:“没事,昨天没睡好。”


    “这样,哈哈,今天又要开会了,压力太大了吧。”


    助理尴尬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总觉得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那您要不要休息一会?反正也快午休了,等会我帮你把午餐送进来。”


    靳意竹略一点头:“麻烦你了。”


    助理退出去后,她的神经更松懈一点,工作的事情一解决,她立马就想起来了另一件事。


    昨天,她是很想抓着魏舒榆,把她的事情问个清楚的,但是魏舒榆说完简历的事情之后,就啪嗒一下又睡过去了。


    她睡觉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脸埋进她的怀中,手指抓住她的袖子,她一动弹,魏舒榆就会小声嘟囔。


    靳意竹仔细听过,她说的是“不要走”。


    那么可爱,又那么可怜。


    她实在是不忍心叫她。


    更何况,她还在生病。


    魏舒榆的点滴一直打到晚上十点多,靳意竹感觉自己肩膀都要僵了,家庭医生才姗姗来迟,把魏舒榆手上的针抽走,留下一大堆注意事项。


    魏舒榆乖乖点头,脸上表情懵懂,眼中泛起雾气,靳意竹非常怀疑她到底有没有听明白医生在说什么。


    等到医生走后,她问魏舒榆,魏舒榆果然摇头,一副很困的样子。


    “反正没什么大事,发烧又不会死人。”


    魏舒榆困得神志不清,加上刚听靳意竹的家族故事时,她什么话都说出来了,这时候也懒得再演小白花,干脆一把抱住靳意竹的手臂:


    “你肯定听了,有你在没事的。”


    因为生病,她语调软绵绵的,胡搅蛮缠听起来都像是在撒娇。


    靳意竹拿她没办法,迷迷糊糊答应了陪她睡觉。


    她本来以为,一起睡觉就是躺在一张床上睡觉,大不了魏舒榆睡相不好,睡着睡着滚进她的怀里要抱抱。


    反正她也不排斥,甚至觉得感觉还不错,没什么关系。


    结果等她哄魏舒榆吃完药,两个人躺下之后,魏舒榆竟然问她:“什么时候开始讲故事?”


    讲故事?讲什么故事?


    靳意竹一头雾水,但看着她满是期待的眼神,实在是不忍心拒绝,硬着头皮问:“讲什么故事?”


    “三个小和尚?”魏舒榆也不确定,“小马过河?爱丽丝梦游仙境?”


    她胡乱说了几个名字,但是人却没有靠过来,靳意竹莫名其妙又不爽起来,问她:“森林女巫说了,奇迹和魔法可不是免费,要听童话得付出点代价。”


    “什么代价?”魏舒榆嘟囔了一句,很不满的模样,“居然问病人要代价……”


    靳意竹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为什么要听故事?”


    “……”


    魏舒榆不愿意说,眼神黯淡一瞬,隐隐浮上水光,像是受了什么委屈。


    “你想要什么?”


    她盯着靳意竹,又委屈,又有种气鼓鼓的感觉,像是被欺负了一样。


    靳意竹也盯着她,暧.昧月色中,难以言说的隐秘愿望浮上心间,她搞不清楚,更说不出口。


    “这样总行了吧。”


    魏舒榆看了她半饷,飞快的凑过来,在她的脸颊上吻了一下,自言自语道:


    “现在可以开始讲了吗?”


    比空气还轻,几乎察觉不到究竟有没有落下的吻,却裹挟着过度甜美的气息。


    靳意竹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脸颊,机械的开口:“很久很久以前,有三个小和尚……”


    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应该是某个小时候听过的故事。


    她不知道魏舒榆要听的是什么,她也没心思去想,靳意竹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问题:


    ——魏舒榆刚刚是不是亲了我?


    作者有话要说:


    啊,木头啊,木头也是会心动的啊,只是木头不知道……


    第36章


    魏舒榆的吻,和她本人一样,清淡得像是透明的月光,仿佛下一秒就会消散。


    那个吻是真实存在的吗?靳意竹总怀疑那是自己的错觉,是不是最近忙得头晕脑胀,所以把梦和现实混为一谈了?


    可是,那个吻的触感,毫无疑问是真实的。


    靳意竹忍不住伸手,按住自己的脸颊。


    皮肤上,那一点温热,好像还没有消散。


    “小靳总。”


    助理江栀脚步不快,鞋跟有节奏的敲在地板上,踩着午休开始的时间点走过来的。


    她一向有分寸,进门之前轻轻敲了一下门,得到回应后才走进来。


    “午餐我帮您送过来了。”


    靳意竹吃东西一向克制,不吃太甜的,不吃太油的,节假日另当别论,可以注重口腹之欲。


    但工作日午餐,一向是三明治、水果和黑咖啡,江栀端着餐盘进来的时候,心里就在想,天天吃这种东西,真是这辈子有了。


    她想不明白,大小姐这么有钱,为什么能忍得住,天天吃这些没有一点味道的东西?


    这人没有一点人类的欲/望吗?


    “谢谢,”靳意竹答了一声,视线没有从手机上移开,“放在桌上就好了。”


    江栀默默走过去,把托盘放在她的办公桌上,顺便看了一眼她的桌子,左边一片混乱,散落着最近用到的资料,右边格外整齐,早已分门别类,仿佛有某种强迫症。


    “怎么了?”她迟迟不走,靳意竹终于抬头,“你吃饭了吗?没吃的话,点个外送,我给你报销。”


    江栀被吓了一跳:“不不不不用了,我等下去吃烧鹅饭……”


    “这样,”靳意竹对她的事没什么兴趣,“那也报销,要么你刷我的八达通吧。”


    她拉开抽屉,把卡片递给她:“顺便订一下茶点,下午分给大家。”


    江栀欲言又止,靳意竹已经低下头,显然是没打算跟她闲聊。


    她轻轻推了一下杯垫的位置,让咖啡正好对准靳意竹的右手边,这样更方便一点。


    “谢谢,”她的体贴换来靳意竹一句感谢,“你很细心。”


    空气里飘出一点焦糖味,混着烘焙豆的苦香,暖暖的,有点甜。


    江栀站在原地,踌躇几秒,还是问道:“您的桌子,需要我帮您收拾一下吗?”


    “不用了,”靳意竹摇头,“我自己来就好。”


    正如江栀设想的,她确实有一点强迫症,但不是最典型的那种。


    不是一切都要整整齐齐,而是一切都要尽在掌控。


    “你不用在意这个,我没说的事情,你不用做,我们这里没有那么多潜规则。”


    江栀终于松一口气,她不是从分公司时就跟着靳意竹的助理,而是靳意竹入职总部后,从秘书办公室调来的助理。


    听说靳意竹对助理要求颇高,之前那个助理,不知道什么原因,莫名其妙就被开掉了。


    这份工作很好,江栀一点都不想失去。


    确认靳意竹不需要她后,江栀欢快的应了一声,溜了,还不忘帮她把门合上。


    江栀走后,靳意竹低下头,继续看着手机。


    刚刚医生发来消息,说是魏舒榆已经退烧了,只要好好休息就没事了。


    这就说明魏舒榆醒了。


    一想到这人昨天缠着她要讲爱丽丝梦游仙境,靳意竹就忍不住想笑。


    靳意竹:“爱丽丝,醒过来了吗?”


    和魏舒榆发消息,她格外不喜欢打字。


    视频是最好的,语音电话也不错,要是这两者都不行,那就发语音条。


    魏舒榆是那种礼尚往来的类型,给她发文字,她就回文字,给她发语音,她就回语音。


    发语音过去,就可以听见她说话了。


    魏舒榆:“醒了。”


    魏舒榆:“干嘛叫我爱丽丝?”


    光是从那微微上翘的语调,靳意竹都能想得到,这个人现在估计心情还不错。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退烧不久,嗓音还有点哑,不似平时清甜,但听起来总觉得……有点勾人。


    靳意竹:“是谁昨天一直要我讲爱丽丝的故事?”


    魏舒榆:“故事是故事,我是我。”


    魏舒榆:“把我当成爱丽丝,不怕我跑了?”


    靳意竹看着她的消息,反应慢了半拍。


    什么意思?爱丽丝梦游仙境,总是要回到现实?


    “魏舒榆,我警告你,你不许乱跑。”


    靳意竹一秒钟都等不了,不想被自己的不安折磨,立即打电话过去。


    “你上次一跑就没影了,这次还想跑到哪里去?”


    “……”


    魏舒榆在电话里叹了一口气,好像很无语似的,说:


    “下楼透透气,去买点小零食,不行吗?”


    “……这样,”靳意竹声音低了下去,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想是要找补一般,干巴巴的说,“那你刷我的卡。”


    “真是花钱有瘾,”魏舒榆笑了一声,“好啦,那我刷你的卡,这下满意了吧?”


    靳意竹长舒一口气,觉得满意了。


    她给魏舒榆的那张卡,明明可以在世界上大多数地方畅行无阻,但她偏偏没有用过几次。


    就那寥寥几次,都像是在安慰她。


    金额不大不小,附带上购物照片,包包或者裙子什么的,让她得以确认自己的价值,相信魏舒榆也需要自己。


    电话挂断后,靳意竹的心里冒出一点失落。


    她的眼神落在咖啡上,像是刚注意到这个东西出现在桌上,靳意竹下意识拿起来,机械的喝了一口,马上皱了一下眉。


    咖啡太热,烫到上颚,靳意竹皱着眉头咽了下去,整个人都醒了。


    她放下杯子,手指还下意识地摩挲着杯身,指尖贴在陶瓷外壁上,能感觉到热度还在往外透。


    最近……好像是有点不在状态。


    是因为魏舒榆吗?


    靳意竹转过椅子,对着空旷的落地玻璃窗。


    窗外是一整片天幕,香港的楼宇层层叠叠,向着天际线一路延伸,尽头是看不见尽头的海。


    好了,现在冷静下来,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做。


    靳意竹深吸一口气,过去的三个月,她终于以身入局,站在了棋盘上,一点一滴的积累着自己的筹码。


    而魏舒榆,在她的天平上加上了重重的砝码。


    靳意竹从来没有想过,会在工作跟她有什么牵扯,但站在魏舒榆的展览中,她身上散发的魅力,简直让她没办法移开目光。


    有那么一个瞬间,她在想,她要全世界都看见这个人的光芒。


    为此,她愿意去做不可能做到的事。


    为魏舒榆搭建起最适合她的舞台,永远站在她的身后,把她的梦想变成现实。


    片刻后,办公室外陆陆续续响起脚步声。


    午休快结束了,其他人都回来了。


    下午两点,门口准时响起敲门声。


    靳意竹应了一声,江栀探进头来,问:“小靳总,我们现在出发吗?”


    “有什么事情,进来说完。”


    靳意竹按着太阳穴,将眼镜取下来,放在一边。


    她没有近视,只是长时间看着电脑屏幕,对视力不好,所以工作时会戴一副防蓝光眼镜。


    “你这样说话,在我这里没事,让别人看见了,要说你工作不留痕。”


    江栀连忙把门打开:“啊?”


    她刚毕业不久,学历还算漂亮,但没什么工作经验,更不知道什么叫工作要留痕。


    “下午的安排是什么?”靳意竹耐着性子,“你不进来告诉我,要是我反咬你一口,说你没有跟我说,你要怎么办?”


    “下午……下午要去分公司,资料我已经准备好了。”


    江栀额头冒汗,几百年前看过的职场经验帖从脑袋里冒出来,连忙道歉:


    “我知道错了,以后我一定先发邮件。”


    “没那么严重,我不是生气。”


    靳意竹看着她噤若寒蝉的样子,不由得摇摇头:


    “现在这段时期特殊,最好不要给人话柄。”


    她的助理,这个位置敏.感。


    按照靳盛华一贯的作风,是安插了几个人在她的助理办公室,但她没用那几个人,而是从秘书部挑了个刚毕业的小姑娘。


    江栀在秘书部就不起眼,没什么人盯着她,更和盘根错节的势力没什么牵扯。


    虽然确实是清澈了一点……


    有得必有失,靳意竹向来不在这种事情上浪费心神。


    她带上江栀,江栀带上资料,两人去分公司。


    “狮心启耀,主要经营范围,旅游产业开发,酒店管理开发……”


    一路上,江栀都在对着资料,背诵启耀的业务范围。


    Mary听得想笑,问她:“新来的啊?”


    江栀愣了一愣,呆呆的回答:“来……来了一阵了。”


    “一阵是多久?”正好碰上红绿灯,Mary继续问,“一个月?三个月?”


    “呃……一年。”江栀回答,感觉有点如坐针毡。


    她悄悄从后视镜里看靳意竹,靳意竹正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今天要开会,靳意竹穿得格外正式,连西装都是纯黑,剪裁挺括,衬得她面容愈发冷肃,下颌线流畅清晰,在突出轮廓的妆容下,宛若古希腊雕塑。


    江栀看了她半天,不知道是懒得管她们在说什么,还是在走神,靳意竹没有一点反应。


    “看她也没用,”Mary更想笑,“我们小靳总,估计是神游天外了。”


    江栀不知道怎么回答,干脆低头,继续看那一摞资料,心里默念,跟我没关系跟我没关系不要开掉我不要开掉我只是无辜打工人……


    Mary看她逗不动,不再说话了,不到十分钟,车已经开到分公司楼下。


    靳意竹在车上看了一路风景,没收到一条短信。


    眼看着车进了停车场,她也收敛心神,准备上楼。


    只是,上楼的电梯里,她的手机终于轻轻震动了一下。


    靳意竹一看,是一条刷卡通知。


    在711消费9块钱。


    下一秒,魏舒榆发来一条短视频。


    维多利亚港的海风,吹起了她的长发,她靠在栏杆边上,脸上脂粉未施,带着一点苍白的素净,却清纯得令人心尖发痒。


    她咬着吸管,对靳意竹眨眨眼睛:


    “这下放心了吧?我真的是去买零食。”


    金色阳光落在她的肩头,愈发显得皮肤细腻白皙,整个人像是在发光。


    就在那个瞬间,靳意竹感觉自己呼吸一窒。


    很想、很想抱住她。


    作者有话要说:


    来,给大家介绍一下我的旧文!虽然有点年头了但是真的很甜!


    久别重逢/青梅青梅/纯甜小甜饼/腹黑温柔设计师vs傲娇诱受大小姐


    《你必须娶我》by焦糖柚茶


    颜以云空降商务部那天,半个公司都跑出来围观这个漂亮高挑的女人,私下八卦满天飞,说她是来继承集团皇位的正统白富美,妄图抱她大腿的人不计其数。


    唯有齐真不为所动,只想赶稿。


    众人对她嗤之以鼻:这么努力有什么用,还不是个底层小设计师。


    直到他们看见颜以云跟在齐真后面,晃来晃去妄图吸引她的注意,甚至搞恶作剧,把她的奥利奥夹心掉包成薄荷味牙膏,气得齐真忍无可忍,问她:“你到底想干嘛?!”


    颜以云从她的LV包包里掏出一张精心保存的破纸,眼泪汪汪的说:“你不是说好要娶我的吗?”


    公司八卦群……炸了。


    第37章


    靳意竹这一次去分公司,是有个项目要开会。


    之前她就是启耀的总经理,现在去了总部,再回启耀也是熟门熟路,事情谈得很顺利。


    从分公司出来的时候,天还没黑,但云层压得很低,像是在蓄着雨。


    江栀抱着资料夹,看了一眼天色:“小靳总,我先走了?”


    靳意竹刚想说等会先送你回去,江栀已经钻进了旁边的人群里,连再见都没顾上说,一看就是不想跟她再坐一辆车。


    很典型的下班就跑,自己坐地铁也胜过搭上司的顺风车。


    下班高峰期,Mary被堵在路上,靳意竹难得多几分闲暇,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风景。


    启耀楼下有一排银杏,到了秋天,满树金黄,颜色漂亮,风一吹就轻轻晃,像是没睡醒的样子。


    大约十分钟,Mary开着她那辆黑色SUV来了。


    车在靳意竹面前停下,Mary降下车窗,半是调笑,半是抱怨:“我说大小姐,说起来,我客串了这么久的司机,也让我开开银天使之类的,我才不亏啊。”


    “你想开的话,直接去车库开不就好了?”靳意竹不紧不慢地把包放下,“我在你们那边还有几辆车吧。”


    Mary翻个白眼,一边发动车一边回头:“还是免了,你的车碰一下,我一个月的工资就没了。”


    这段时间客串司机,虽然麻烦了一点,但她和靳意竹的关系亲近不少,现在能像是朋友一样,你来我往的说几句了。


    刚开始接送靳意竹的时候,Mary每天都感觉车里气压极低,连呼吸都不敢放肆。


    和集团唯一的继承人打好关系,当然是好处多多。


    至少,她现在工作的时候,没人敢因为她不是狮心嫡系给她脸色看。


    这么说来,所谓的嫡系和空降,又有什么所谓?


    还不是谁强谁说了算。


    靳意竹笑了笑,说:“我的车都有保险,难道你还怕我要你赔钱?”


    说罢,她靠着椅背,开始闭眼养神。


    即使是在中环,香港依旧像是折叠城市,纸醉金迷与破烂老旧,只在一瞬间。


    车窗外闪过一片街区,霓虹灯招牌闪烁,有几家小吃摊冒着白汽,行人撑着伞,全都行色匆匆。


    街角的洗衣铺门帘被风吹得翘起来了,露出里面正在转的烘干机,像颗闷热的心脏,发出巨大的声响。


    车正好在红绿灯前停下,Mary又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靳意竹,实在是有点忍不住了。


    她猛地转头,盯着靳意竹,兴致勃勃的问:“我听说,今天上午开会的时候,你把魏舒榆的简历啪地一下甩出来,狮心那群老东西脸色顿时变了,吓得话都说不出来?”


    今天集团最大的八卦,莫过于会议风云,现在主角就在她面前,Mary实在好奇,干脆直接问了出来。


    靳意竹没睁眼,语气轻巧:“这事传得这么快?”


    Mary瞪大眼睛,眼尾都往上挑:“那当然了?你们刚开完会,他们就炸开了锅,大家都在猜你是怎么把这号人物给找来的?”


    听见魏舒榆的名字,靳意竹终于有了点反应。


    她的唇角不自觉的勾起来,连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在笑。


    别人夸魏舒榆的时候,她也觉得开心。


    像是小孩子珍藏的宝物,终于被别人发现了。


    靳意竹语带笑意:“你猜?”


    “我猜,我猜什么,”Mary想了半天,终于在脑子里想起这个名字,“我说怎么觉得魏舒榆听起来这么耳熟,去年你让赵倩林查的那个人,不就是她吗?”


    一瞬间,Mary全想起来了。


    靳意竹去了一趟大剧院,扔给她们一个名字,让她们把这个人的所有资料都查出来。


    她本来还以为是哪个剧组的演员,在舞台上跟靳意竹对上了眼,没想到一查,这人居然是个小有名气的艺术家,刚在香港结束一场展览,据说是一票难求。


    杂志上刊登着她的照片,灰度很高,却又不是黑白,只是让人觉得影影绰绰,看不清她的脸,但能感受到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


    “难道……难不成……”


    Mary难道了半天,一个大胆的猜测冒了出来。


    “你在东京藏的那个人,不会就是魏舒榆吧?!”


    “嗯。”


    靳意竹坦然承认,一点不隐瞒,简直像是故意在等着她问。


    Mary目瞪口呆:“哇。”


    她想说点什么,但不管是说什么,都很难表达她此刻的震惊。


    靳意竹欣赏着她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她真的很喜欢看别人为了魏舒榆动容。


    就像是她在仔细翻过魏舒榆的那份简历,不自觉的沉迷进她的璀璨人生时,感受到的那种悸动,她恨不得让所有人知道,这个人有多么耀眼。


    “你这个时候公开她,是打算带她参加后天那个晚宴?”


    Mary手上有她的日程表,细想之下,终于发现了什么,不由得问道:


    “魏舒榆陪你去的话,估计没人敢看你们笑话了。”


    靳意竹主导的海外事业部,狮心的东京分公司,号称是要冲出亚洲走向世界,可惜要作品没作品,要名气没名气,除了有钱,一无是处。


    在大多数地方,金钱都是好东西,但在文化艺术上,有钱没品味,只会被嘲笑是暴发户。


    “我还没问过她,”靳意竹说,“希望她会同意。”


    “她还会不同意?她都在东京当你的金丝雀了。”


    Mary啧啧两声,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


    “哎呀,虽然说搞艺术的都没钱,但她这么有名,也不至于图你养活吧。”


    靳意竹:“……”


    你怎么知道她不花我的钱。


    “恕我直言,我们大小姐脾气实在是说不上好,”Mary笑眯眯的说,“难道魏小姐不是看上你这张漂亮的脸吗?”


    “她自己也很漂亮,”靳意竹说,“喜欢美人的话,她可以照镜子。”


    “……哇。”


    Mary没有感情的哇了一声,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幸好靳意竹的公寓已经到了,干脆把车停下来,无奈的说:


    “你下车吧。”


    “奇怪,我怎么觉得你是在赶我走?”


    靳意竹拎起自己的包,嘴上还在跟Mary说话,心思早就飞到了楼上。


    “去挑辆喜欢的车,平时也可以开。”


    Mary应了一声,朝她挥挥手,SUV飞快的蹿了出去,只留下一点汽油的味道。


    靳意竹上楼,公寓里很安静,阿好不在,魏舒榆似乎也不在,沙发上不见人影,客房门敞开着,里面没有人。


    难道还在外面逛?维多利亚港风那么大,靳意竹担心她又感冒。


    靳意竹从包里摸出手机,电话刚一打出去,就听见房子里响起铃声。


    总不能没带手机……刚刚明明还在给她发视频的,靳意竹满心疑惑,顺着铃声一路找过去。


    终点是她的房间。


    靳意竹将手按在门把手上,有点不确定,魏舒榆在她的房间?


    正在她犹豫之间,门锁轻轻一动,卧室门开了。


    或许是觉得灯光太亮,魏舒榆微微眯着眼,出现在门口。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的头发有点乱,几缕发丝翘起,几缕发丝落在脸边,连睡衣的吊带都落下来一半,露出半边白皙温润的肩。


    “靳意竹……?”


    她仰起脸,声音里还带着点睡意,迷迷糊糊软软绵绵,听起来就让人很想欺负。


    “你终于回来了啊。”


    从发现客厅没人的那一刻起、极力压抑的不安瞬间爆发出来,靳意竹按住她的肩膀,把人按在了自己怀里,深吸一口气,直至如晨间清露般的香气充斥脑海,终于感觉自己的心跳渐渐平息。


    “唔?”


    皮肤接触到西装冰冷的布料,魏舒榆顿时清醒过来。


    “靳意竹?”


    她听见靳意竹的心跳,一声快过一声,犹如一场暴雨,将她整个人笼罩。


    魏舒榆试探般的伸手,穿过外套,抱住她的腰,顺着脊背一路向上,轻轻抚过她的背,直至耳边心跳慢慢恢复平静。


    “……感觉不用为了睡你的床道歉了。”


    片刻后,魏舒榆放开她,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她站在卧室的阴影里,连笑意都暧.昧,轻轻踮脚,贴在靳意竹的耳边,慢悠悠的问:


    “你到底有多怕我偷偷跑了?”


    “非常、非常非常害怕,”靳意竹眼底闪过一丝恐惧,只是一瞬间,马上恢复了正常,“干嘛睡我的床?”


    魏舒榆敏锐的捕捉到她的那一点异样,藏得那么深的恐惧,绝不可能是她这个刚认识两年的人带来的。


    是在靳意竹成长的过程里,有什么人不告而别吗?所以让她留下了这么深的阴影。


    她没去问,只是贴近靳意竹,笑道:“这个嘛……你的床比较容易睡着。”


    “是客房的床不够舒服吗?”靳意竹疑惑的问,“要不要明天叫人来换一张?”


    魏舒榆眨眨眼,无言的盯着她:“那倒是不用了。”


    床上有你的味道,你在这张床上抱过我,什么都好,靳意竹居然跳过所有可能性,选择了床是不是不舒服。


    真是叹为观止。


    “那会不会睡不好?”靳意竹很担忧。


    “我不可以跟你一起睡吗?”魏舒榆垂下眼睫,晕染出一片委屈表情,“病刚一好就要赶我走,早知道我不好了……”


    “诶,不是,等一下,我没有赶你走。你怎么什么都敢说?病不能不好,怎么能想自己要是病不好就好了?”


    靳意竹顿时慌了手脚,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魏舒榆站在阴影里,她甚至看不清她是不是要哭了,只是觉得她的声音里像是沁满了水,委屈得要溢出来了。


    “跟我一起睡,好不好?我没说不让你跟我一起睡。”


    “那我回去之前,都要跟你一起睡。”


    魏舒榆得寸进尺,伸手拉住她的袖子。


    “我怕黑。”


    第38章


    如非必要,魏舒榆不喜欢给别人压力。


    更不会给自己喜欢的人压力。


    她只是拉着靳意竹的袖子,轻轻晃了晃,又补上一句:“你要是不愿意,我可以开着灯睡觉……”


    不是刻意撒娇,魏舒榆确实怕黑,或者说不喜欢黑夜。


    此刻的卧室里,就亮着一盏小夜灯。


    靳意竹神色复杂,看向卧室里的一点光亮:“你带来的吗?”


    魏舒榆回头,看着小夜灯,点头:“嗯,我太黑了睡不着。”


    靳意竹看着她的侧脸,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情绪涌上心头,让她忍不住将魏舒榆抱得更紧一点。


    “那干嘛还要睡客房,一开始就跟我一起睡,不就好了?”


    她搞不明白,更想不清楚。


    眼前的这个人,是会扬起笑脸,用一种促狭又闪亮的眼神、告诉她可以拿着自己的简历,甩在别人的面前,把别人都吓一跳的人。


    也是会赖在自己怀里,漆黑眼眸仿佛蓄满水光,雾气蒙蒙的撒娇说自己怕黑的人。


    靳意竹不知道该如何定义这个人,混乱的思绪下,沉寂的本能终于重新浮动。


    “那多不好意思啊。”


    魏舒榆静静的看着她,好像有点羞怯。


    她似乎刚察觉到自己的状态,伸手拨弄过掉落的肩带。


    “不会太挤吗?”


    靳意竹着魔似的看着她的动作,水葱般的手指划过纤细白皙的肩膀,将黑色细带拉上,没遮住多少皮肤,却又叫人怅然若失。


    “不会……”


    她下意识开口,连声音都觉得涩。


    “一个人睡,还觉得太空。”


    “是吗?”魏舒榆不动声色的说,“那平时怎么不找个人来陪你睡?”


    她一直觉得很奇怪。


    靳意竹是不能忍受寂寞的人,会找很多人做她的朋友。


    自己不是第一个,至于是不是最后一个,那还有待商榷。


    只是,这么害怕寂寞,不愿意一个人待着的靳意竹,为什么不谈恋爱?对于消解寂寞,那明明是更好的手段。


    再退一步说,有情.人也很正常。


    但靳意竹没有。


    她就这样沉迷于跟她的友情游戏,再也不要其他的东西。


    这合理吗?


    “找人跟我一起睡?”靳意竹面露难色,“不用了吧,我不喜欢别人进我家。”


    “嗯?”魏舒榆没想到,下意识问道,“所以阿好才没跟你一起住吗?”


    香港菲佣基本上都是住家阿姨,靳意竹的公寓是大平层,光是客房都有三间,不可能没有设置佣人房,只是靳意竹还是给阿好单独安排了住处,让她只有在工作的时候过来。


    唯一的原因,就是靳意竹的喜好。


    “对的,我不想有人在我家走来走去,”靳意竹回答,“我没让阿金跟你一起住,也是因为这个,想到就觉得不舒服。”


    “领地意识很强啊,靳意竹。”


    魏舒榆笑了一下,推了一下她的肩膀,示意她放开自己:


    “那我呢?”


    那我呢?为什么你把我带回家,还要跟我一起睡?


    我跟别人都不一样吗?


    靳意竹久久没有说话。


    魏舒榆推开她,走进客厅,穿上外套,遮住了白皙的皮肤和修长的锁骨。


    靳意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魏舒榆也没有继续问。


    她一向很懂得分寸,尤其是在这种事上,如果对方没有回答的意愿,那就算去逼问什么,也不会获得真正的答案,只会得到敷衍罢了。


    无所谓,魏舒榆很清楚,这种事情一旦种下种子,总有一天会生根发芽,在靳意竹的心里,长出无法忽略的参天大树。


    无关紧要的晚餐后,靳意竹跟她一起看了一会儿电视。


    魏舒榆对电视节目兴趣不大,不到半小时,已经开始打起哈欠。


    “有点困,”她说,“要不我先去洗澡睡觉吧?”


    “是不是刚退烧,身体还没恢复?”


    靳意竹靠过来,将手搭在她的额头上,说:


    “我看看还烫不烫。”


    “才不会烫,”魏舒榆嘟囔道,“我都打了两天针了,还不退烧,人就要烧傻了。”


    “成年人是不会烧傻的,”靳意竹很认真,“要是不舒服,就再叫医生来看看。”


    “不用了,我才不要打针,”魏舒榆回答,又斜了她一眼,“靳意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


    “很明显吗?”靳意竹摸摸自己的脸颊。


    她确实有事情要说。


    从回来的那一刻起,靳意竹就有事要说。


    只不过推开门的瞬间没看见魏舒榆,那种魏舒榆又跑了的恐惧摄住了她,让她无暇顾及其他的事情。


    等她发现魏舒榆在她的卧室,扑进她怀里的温香软玉,又让她心生眷恋,没办法再说这件事。


    让魏舒榆陪她出席慈善晚宴。


    靳意竹自己也很清楚,对魏舒榆而言,这完全是一种利用。


    利用她的名气,消费她的经历,就像是她在那场会议上甩出魏舒榆的简历一样。


    只不过,那一次是魏舒榆主动让她利用,而这一次,是她要求魏舒榆被她利用。


    “你说吧。”


    魏舒榆坐在她的对面,将刀叉放下,垂眸看着她。


    “是什么事情,让你这么为难?”


    餐厅里开着暖黄色的灯。


    清淡的灯光落在魏舒榆的脸上,连她的表情都映得分外温柔。


    她没再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靳意竹,等待着她的要求。


    在她的眼神中,靳意竹感觉,自己不论说什么,魏舒榆都会同意。


    被那样的目光蛊惑,靳意竹开口:“有一个慈善晚宴……”


    她顿了顿,观察着魏舒榆的表情,按理说,魏舒榆听了她的开口,应该就会知道是什么事情。


    她已经看过魏舒榆的简历,魏舒榆从大学时代就开始参加展览,毕业后独自举办过多次展览,当然也参加过大大小小的晚宴。


    有时候,靳意竹都在想,要是她以前稍微对艺术感兴趣一点,是不是早就遇见魏舒榆了?


    那些大大小小的晚宴里,说不定她们也会碰面,然后一起喝一杯酒,聊一点无关紧要的话题,成为不咸不淡的朋友。


    不对,她要的不是不咸不淡的朋友。


    她要的是魏舒榆将她放在心上,只注视着她一个人,这样看来,是不是还是现在这样比较好?


    “你是想让我陪你去吗?”


    魏舒榆打破了沉默,直白的问她。


    “是什么晚宴?”


    “具体的我没看,明天我让助理把资料发给你。”


    靳意竹一向不关心这些,对于她而言,各种各样的晚宴只不过是工作的一部分,如果她非去不可,就像是出席会议一样,把主题和着装要求发给她,她在晚宴前会扫一眼,权当是与会准备。


    “有很多文化领域的人出席,所以我希望你陪我去。”


    “有很多文化领域的人啊……”


    魏舒榆的脸上划过一抹意义不明的笑。


    真是,本来以为有一阵见不到这些烦人的同行了,没想到才两年不到,又要见到他们。


    “靳意竹,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


    靳意竹深吸了一口气,她不想辩解,也不指望魏舒榆会察觉不到其中目中。


    “我知道,我欠你一个人情。”


    “你欠我的可不止一个人情了。”


    魏舒榆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靠进椅背,昏黄灯光在她的脸上落下些许阴影,几乎要领靳意竹看不清她的表情。


    “靳意竹,你要我陪你出席晚宴,这是一个很大的人情。”


    她当然知道,是什么让靳意竹提出这样的要求。


    是她的那份简历,是她说你可以把我的简历甩在他们面前,然后欣赏他们的表情。


    是她将自己变成了靳意竹的筹码,让靳意竹用她去对抗这个世界。


    她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就不介意靳意竹将自己当做武器。


    只是,她要自己的价值,在靳意竹的心里留下深深的刻痕。


    就算你不喜欢我,也不能忘了我的那种刻痕。


    事到如今,魏舒榆隐隐有种预感,与其说靳意竹是直女,还不如说,她从理解过什么叫做感情。


    她的世界纯粹得可怕,只是喜欢、讨厌、征服、占有的合集,不存在其他的事物。


    而她想要的,却是靳意竹从纯粹的世界中走出来,和她一起陷入混沌的世界,共享说不清道不明的爱情。


    她不觉得自己能做到。


    既然这样,那不如永远欠我一点什么。


    这样你也不能离开我。


    “你知道……我是不太喜欢这种场合的。”


    魏舒榆抬起了头,看着面前的人,平时温柔的眼神,慢慢变得冷硬。


    她双手交握,放在胸.前,一个很明显的防御姿势。


    “靳意竹,非要我去不可吗?”


    “嗯。”


    靳意竹没有犹豫,回答得很干脆。


    “我需要你陪我去,不然我很难跟他们谈条件。”


    她不知道魏舒榆是怎么想的,她只是觉得,魏舒榆没有直接拒绝她,就是有希望。


    这段时间,靳意竹经历了太多博弈,对气氛的变化敏锐到了极致,也对利益的交换敏锐到了极致。


    她不是很清楚魏舒榆想要的是什么,纯粹只是在用直觉判断,魏舒榆没有拒绝,那就是有商量的余地。


    她可能需要付出点什么,但魏舒榆的话,应该不会开出什么她无法接受的条件?


    “要用我撑场面,然后跟别人谈条件啊。”


    魏舒榆感叹了一句,语气里带上意味不明的味道:


    “靳意竹,我倒是不介意你利用我……”


    不过,以我当做武器的代价,你真的能承受吗?


    “你想要什么?”


    靳意竹问道,她很清楚什么叫做等价交换,但是,真的到了跟魏舒榆谈条件的这一刻,她又有点无法接受。


    为什么,难道她不能接受魏舒榆对她有所求吗?


    还是说她希望魏舒榆无条件的帮助她?但那种事明明就是不可能的。


    “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都可以答应。”


    魏舒榆定定的看着她,摇了摇头。


    我要你以身相许,你能做到吗?


    她没有说出口,只是在靳意竹疑惑的目光里,微微低着头,说:“别担心,我会跟你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


    快到月末啦,宝贝们有没有营养液可以给我?求求~


    第39章


    魏舒榆同意之后,立即有人上门,递上礼服名录,供她选择。


    厚厚一本铜版纸册子,铺在她的面前,如果有喜欢的款式,可以立即送来试穿。


    “时间有点紧,她们说只有这些是在香港的,其他的要从国外调过来。”


    靳意竹的语气愧疚,不知道是为了裙子,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这次先凑合,之后再给你挑几条更好的。”


    “之后再挑?”


    魏舒榆从名录里抬起头,斜了她一眼,颇有点无奈的感觉。


    “原来只是个开头,以后还有的是这种事等着我啊……”


    她语调下垂,平白无故带着点委屈。


    靳意竹的愧疚感更强烈一点,她本来以为,要魏舒榆陪她出席晚宴,总得有点什么要求。


    衣服包包都是小礼物,她准备好了要割舍真正的利益,比如东京分公司的实权、或者是股份之类的,但魏舒榆什么都没要。


    “就这个吧,”魏舒榆翻过整本册子,没纠结什么,指了中间一条裙子,“跟你的也配。”


    她选好了款式,送名录来的工作人员立即露出笑容:“魏小姐真有眼光,这条裙子是……”


    魏舒榆随意点点头,合上名录,笑着回答她:“好啦,我知道,这条裙子是本季度最受欢迎的款式,对不对?”


    工作人员一听,也不再跟她说客套话:“那我们准备一下,等会给您送过来试穿。”


    外人走后,魏舒榆倒在沙发里,放空看着天花板,没有说话。


    轻微的沉默里,靳意竹有点不安。


    她一向不是会因为气氛产生情绪的人,大多数时候,靳意竹认为气氛无关紧要。


    气氛不会对她造成影响,至于会不会对别人造成影响,那不是她会在乎的事情。


    再说了,要是气氛实在不好,说点什么,或者做点什么,把气氛扭转过来,不就行了?没必要为了这种事情费神。


    但魏舒榆的沉默里,靳意竹感觉自己的心似乎被什么揪紧,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魏舒榆?”


    半饷,靳意竹终于开口,问她:


    “你是不是很累?”


    “有点,”魏舒榆在沙发上翻个身,撑起脸,看着她,“好麻烦的,这些事。”


    靳意竹看着她的眼睛,不知不觉间,她们的距离好像变得很近,不只是靠得很近,而是在魏舒榆的语气里,她觉得她们很近。


    “我保证,明天尽量不让你觉得麻烦,”靳意竹放轻了语气,“你要是不想说话,站在我身边就可以。”


    魏舒榆无声的笑了下:“那多不合适啊。”


    去都去了,当然要发挥最大的作用了。


    晚宴当日,正如靳意竹所说,尽量不让她觉得麻烦。


    从妆容到造型,一概有人包办,她只需要坐着就好。


    靳意竹没换地方,还是去的常去的那家美容室。


    她事先问过,何婉若今天不在。


    得到答案后,她又觉得有点怅然若失。


    她和魏舒榆去晚宴,为什么要关心妈妈在不在呢?就算是今天何婉若也有预约,又有什么关系?直接告诉她,今天她会带一个朋友过去,不就好了。


    或许对妈妈,她总是有很多心软。


    不像是知道了靳盛华不配当她爸之后,就能立即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看着车窗外的风景,靳意竹思绪飘散,总觉得有几分怅然。


    魏舒榆坐在她的身边,察觉到她的情绪,默默的伸过手,握住了她的指尖,什么也没有说。


    现在她需要的,应该不是安慰。


    只是有一个人陪在她的身边,让她慢慢的、从过去的生活里抽离出来,别觉得那么难过。


    美容室藏在高楼林立的一角,从电梯里出来,可以看见一整片落地玻璃窗,勾勒出香港的都市,仿佛整片钢铁森林都在她们的脚下。


    就这么喜欢落地玻璃窗吗?魏舒榆心里嘀咕一句,只要跟靳意竹在一起,去哪里都能看见落地玻璃窗。


    室内铺着厚实的地毯,几乎听不出脚步。


    温柔的灯光像是刚落下的晚霞,不算特别亮,刚好是让人舒适的亮度。


    “靳小姐,您的预约已经为您安排好了。”


    迎接她们的女孩子轻声说道,眼神从魏舒榆身上扫过去,带着点疑惑。


    “……这位是?”


    靳意竹预约了两人,她们下意识认为,是何婉若和靳意竹。


    乍一看见陌生的女孩子,多少有点惊讶。


    “我朋友,魏舒榆。”


    靳意竹简短的介绍过,问:


    “她的衣服送过来了吗?”


    “原来是魏小姐,”女孩顿时换上热情的笑容,领着她们往室内走,“衣服已经送过来了,我说跟平时款式不一样呢。”


    她朝造型师使了个眼色,意思是把给何婉若准备的东西换掉,再拿一份靳意竹的出来。


    造型师微微点头,年龄不一样,用的产品也不一样,早知道今天该多问一句,也省得手忙脚乱。


    靳意竹看着她们的眉眼官司,没说什么,权当没看见。


    魏舒榆第一次过来,就算觉得气氛不对劲,但不是自己的主场,更懒得说话。


    空气里混着一点点精油的味道,像是清淡的风信子,茎脚还带着水珠。


    背景音乐放得很轻,魏舒榆刚开始做护理,已经有点昏昏欲睡。


    “……从没见过靳小姐带朋友过来,等会两位的造型……”


    “做同个系列的就好,等会她会跟我一起去个晚宴。”


    迷迷糊糊间,魏舒榆听见靳意竹在跟化妆师沟通,听她们的语气,她好像是第一个跟靳意竹出现在这里的人。


    虽然女孩子一起去个美容室没什么特殊的……但既然她是第一个,那就还是有点特殊。


    有点没出息,魏舒榆想,自从认识靳意竹,什么没出息的事都来了。


    这点小事,也能算是糖吗?


    等到魏舒榆醒过来,已经是半小时后的事情了。


    灯光换了一档,柔和到快要融掉了脸上的线条,几个化妆师围着她,正对着她的脸研究妆容。


    “魏小姐醒了,那我们现在开始化妆?”


    化妆师换了好几个色号,在手背上试色,指尖轻巧得像在画水粉画,说话时脸上带着礼貌又藏不住的兴奋感:


    “魏小姐皮肤真好,上妆应该效果很不错。”


    魏舒榆点头:“麻烦你们了。”


    她的视线在化妆间里一飘,没看见靳意竹。


    “是在找靳小姐吗?”化妆师心细如发,注意到她的目光,笑道,“她在隔壁,刚刚你睡着了,她们就先开始了。”


    “我们要不要也过去?”化妆师问,“空间很大,两个人一起也OK。”


    “不用了,就在这边吧。”


    魏舒榆摇摇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别人化妆化到一半,过去打扰多不好。”


    尤其是靳意竹,估计不想让她看见半成品状态。


    她那个人,有时候真的是会坚持一点奇怪的自尊心,比如说不让她看见卸妆了一半的样子。


    不过,也不是不能理解。


    她自己也是一样,不愿意被别人看见不够完美的一面。


    该说是软弱吗?还是不够坦白?


    魏舒榆思绪飞了几秒,化妆师已经在她的脸上开始工作,将眉眼勾勒得更为精致细腻。


    说起来,好久没有这样化过妆了……


    魏舒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一个瞬间的恍惚。


    这种大张旗鼓、隆重得要好几个人围绕在身边的化妆造型,曾经也是家常便饭。


    杂志采访、展览出席、晚宴活动……镁光灯构筑而成的浮华生活,她还以为再也不用面对了。


    和大多数同行不一样,魏舒榆并不渴望获得他人的关注,面对镜头和目光,她总觉得不舒服,只想远远避开,不被看见。


    可惜,现在是酒香也怕巷子深的年代,光用作品说话不行,还得本人变成作品。


    明明就是因为受不了那些目光,她才选择退出的……


    现在却又要回去。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待在某个深山老林,变成一只小动物。


    不知不觉的时候,魏舒榆已经长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魏小姐心情不好吗?”


    化妆师停下动作,笑着问她:


    “你看,这个妆很漂亮哦。”


    不用抬眼,魏舒榆也知道,镜子里的人,有一张堪称完美的脸。


    她的长相清秀精致,不化妆的时候,看起来稍显清淡,只觉得气质更压容貌,但一旦稍加妆点,那张脸可以在化妆师手中变成任何她想要的样子。


    “真的很漂亮啊,”化妆师忍不住又欣赏了一番,“这眉眼,这比例,简直就是建模。”


    “对,之前还不觉得,化着化着就在想,这居然是我化出来的人?”


    旁边有人附和道,不断点头:


    “女娲毕设啊,她的裙子可以拿过来了吗?”


    “差不多了,右边眼睛化完,就可以换衣服了。”


    化妆师左右端详一遍,说:


    “等会再看衣服调整吧,靳小姐那边结束了吗?”


    助理去找造型师拿衣服,顺便去问隔壁的进度,化妆师继续工作,把魏舒榆脸上最后一道工序完成。


    片刻后,造型师带着礼服过来了。


    纯白的鱼尾裙,如丝绸一般顺着魏舒榆的曲线滑下,纤细锁骨之间,点缀着水滴形态的项链。


    裙摆的最下方,是影影绰绰,仿佛水波一般的色泽,点点碎钻藏在布料之间,折射出隐晦又耀眼的光芒。


    魏舒榆站在镜子前,还未看清最终效果,旁边已经多了一道黑色的影子。


    靳意竹穿着跟她同系列的黑色礼服裙,只是裙摆更为宽阔华丽,与她今天那个艳光四射、几乎要压过所有人的妆容格外相配。


    然而,那个漂亮得像是盛放玫瑰、秾丽绝艳的女人,正在注视着她,眼神之中满是惊艳。


    靳意竹像是第一次看见眼前的人一般,情不自禁的喃喃:“魏舒榆,你好漂亮啊。”


    魏舒榆被她逗得一笑:“你也很漂亮,干嘛这样看着我?”


    “是吗?”


    靳意竹想去勾她的手指,又觉得这里人太多,有点不好意思。


    “我怎样看着你?很奇怪吗?”


    她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是什么样的。


    即使看着镜子,靳意竹也不知道,自己注视着魏舒榆的视线中,满溢而出的除了欣赏,还有无法克制的占有欲。


    她只是觉得,自己的心上好像裂开了一道缝隙,正在渴求着什么。


    除了注视着眼前这个人,注视着魏舒榆,去勾住她的小指,拉过她的手,扣住她的手腕,要她保证留在自己身边,没有别的办法能够缓解。


    这到底是什么?


    是因为今天的魏舒榆特别漂亮吗?


    靳意竹不明白,也想不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


    没什么就是你快弯了而已(。


    月末啦宝贝们给点营养液吧!


    第40章


    前往晚宴的车上,靳意竹悄悄伸手,勾住了魏舒榆的小指。


    魏舒榆没有动,也没有转头来看她,只是肩膀轻轻颤了一下,仿佛被她的动作桎梏。


    “真是没想到,真让你请到魏小姐了,”驾驶座上,Mary兴致勃勃,一路上都很有谈兴,“这下,那些老头脸色就更好看了,魏小姐,你前年那场展览,我还去看过……”


    “难得开上阿斯顿马丁,你不好好感受一下吗?”


    靳意竹打断她的絮叨,语气里带着笑意,警告的味道却很浓。


    “Mary,你对魏舒榆这么感兴趣啊?”


    “那当然了,你别看我这样,M+有什么新展,我都第一个去看的。”


    平时,Mary很懂得什么叫眼色,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专挑靳意竹不爱听的话来讲。


    “可惜你们今天有正事,不然,我真想跟魏小姐一起喝杯咖啡。”


    靳意竹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再华美的妆容,也很难掩饰她的生气。


    平时明明不是会把感情放在脸上的人……


    魏舒榆偷偷瞄她一眼,莫名其妙有点窃喜。


    “要是魏小姐不介意,留个联系方式怎么样?”


    Mary毕竟不是专业司机,没有一点司机该有的觉悟。


    开车的时候很专注,就只管开车,没有揣测乘客想法的习惯,靳意竹在后座怒火滔天,她自顾自的跟魏舒榆套近乎。


    “之后要是有空,可以一起去逛逛。”


    “我明天就回深圳了,”魏舒榆笑道,“可能没时间了。”


    “没事啊,难道以后不来香港了?”Mary声音爽朗,“你跟我们大小姐关系这么好,不得常来玩玩?”


    魏舒榆又看了一眼,旁边的靳意竹介于生气和暗爽之间,脸上表情相当微妙。


    她觉得有意思,干脆悄悄晃晃靳意竹的手。


    “她来香港也没空陪你。”


    靳意竹终于开口,语气凉凉的,像是在暗示什么。


    “Mary,你今天话好多。”


    “哎哟,有事找我的时候叫我Mary姐,没事的时候说我话好多。”


    成功的把靳意竹惹了后,Mary很愉快的闭了嘴。


    “要陪你是吧?我懂的,我们大小姐就是这么专制。”


    在Mary的一连串输出下,魏舒榆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靳意竹斜了她一眼,没说话,反倒伸出手来,将她十指都扣紧,握入手心中,魏舒榆轻轻动了一下手指,没能挣脱,只好任由她握着了。


    会场近在眼前,选址颇有品味。


    闹中取静的街区里,复古风味浓郁的小型别墅,庭园郁郁葱葱,修剪得恰到好处。


    “你跟Mary还真是一见如故。”


    下车后,靳意竹凉凉的说,语气说不上生硬,但绝不好听。


    魏舒榆诧异的看她一眼,回答:“我没跟她说话。”


    “你说了,”靳意竹说,“两句。”


    魏舒榆不由得转过脸,颇有些吃惊的看着她:“靳意竹,你疯啦?”


    靳意竹别过脸,不去看她。


    她知道自己在闹别扭,但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闹什么。


    这太奇怪了。她知道Mary就是那种个性,不仅是魏舒榆,江栀她也没少逗,她就是见人见鬼都要撩上两句的人,她平时心情好,也会跟Mary你来我往几句,但对于魏舒榆,Mary只是起了个头,她都觉得不舒服。


    更何况,魏舒榆的回应完全称得上冷淡。


    这种时候,还要计较一句还是两句,简直就像是神经病。


    “好了,不闹了,”魏舒榆笑眯眯的说,主动勾住她的手,“你看,马上就要进去了。”


    靳意竹收回眼神,确实,侍者拉开了门,正在朝着她们鞠躬。


    “……我有点奇怪,”靳意竹说,“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魏舒榆笑容依旧,甚至更为温柔,“我不介意。”


    我怎么会介意呢?你在为我吃醋。


    就算你不知道这就是吃醋,我也会暗自窃喜。


    暖黄灯光自头顶落下,给魏舒榆镀上一层浅淡的光。


    靳意竹怔怔的看着她,摸不清自己的心跳究竟是为了什么。


    从在化妆室里看见魏舒榆,就变得格外激烈的心跳,直至现在也没有停歇。


    她觉得飘飘然,更觉得心神恍惚,视线黏在魏舒榆的身上,仿佛她是一个发光体,吸引周围所有的星辰。


    ……果然还是因为今天的魏舒榆太漂亮了吗?


    光是走进晚宴,瞬间就吸引了一大片目光。


    或是惊艳、或是欣赏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靳意竹环视四周,有些是她熟悉的面孔,有些人很陌生,但毫无疑问,他们都在注视着她们俩。


    两个女生一起出席,确实是相当罕见。


    更何况,是两个风格迥异、却都让人移不开目光的美人。


    “我们的位置在那边,”靳意竹轻声说,“等会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可以举牌拍下来。”


    慈善晚宴,顾名思义,晚宴前面还有个慈善环节。


    主办方准备了珠宝和古董,供参与者竞拍,收入全数用来支持山区小孩念书,这是这一次的主题。


    “喜欢什么都可以拍吗?”


    魏舒榆勾起唇角,意有所指的问她:


    “靳小姐,答应我,不要总是这么大方。”


    “我不是对谁都这样的,”靳意竹淡淡回答,“只是对你而已。”


    “是吗?”魏舒榆问,“为什么?”


    与她想要的答案相去甚远,靳意竹回答:“你陪我过来,总要给你点什么吧。”


    “原来是礼物啊,”魏舒榆摇摇头,“靳意竹,真是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


    如果你一直这样等价交换,用礼物换取我的感情……


    你很快就会知道,真正的感情是换不来的。


    魏舒榆不再言语,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随手将号码牌搁在一旁,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


    靳意竹在她的身边坐下,总觉得她有点不太开心。


    不等她琢磨清楚魏舒榆为什么沉默,旁边位置的人已经自如的跟她搭话,聊一点无关紧要的拍品细节,简短的寒暄后,一路讲到世界经济形势。


    对话告一段落,她再转头,去看魏舒榆。


    魏舒榆正低着头,看着那本拍品手册,看起来格外认真。


    她有点不确定,这时候跟她说话,算不算是打扰她,再一看其他人的神色,落在魏舒榆身上的时候,都是踌躇犹豫、又跃跃欲试的眼神,靳意竹好像一瞬间明白了什么。


    她也将拍品手册拿出来,学着魏舒榆的动作看起来,低声问她:“你没在看这东西吧?”


    “没看,”魏舒榆放空的眼神收回来一点,听见靳意竹的声音,才带上一点温度,“我只是不喜欢跟别人说话。”


    靳意竹有点无奈:“确实是个好办法,他们都不敢跟你搭讪。”


    “反正拍卖结束后,难免要讲很多话,”魏舒榆说,“现在先省点力气吧,我电量很低的。”


    靳意竹“嗯”了一声,好奇怪,她明明在听魏舒榆讲话的,但听着听着,视线又落到她身上去了。


    卷曲额发从脸颊旁垂落,愈发显得下颌线清晰柔润,漆黑眼睫犹如鸦翅,正在轻轻扑闪,连带着那分外精致的五官,都像是迤逦画卷。


    “喜欢这个吗?”


    靳意竹见她的视线久久不动,一直停留在某一页,留神多看了两眼。


    “这条项链很适合你。”


    铜版纸上,蓝宝石被切割成水滴形态,挂在细细铂金项链上,与其他华丽的拍品相比,这条项链简直称得上质朴。


    但不得不说,它是和魏舒榆最相配的珠宝。


    清澈的色泽、简单却美感十足的造型,连水滴形状,都与魏舒榆脖颈上那条项链异曲同工。


    今天魏舒榆全身上下的东西,都是靳意竹一手安排的,除了那条项链。


    “我有差不多的了,”魏舒榆的手指落在自己的脖颈上,抚过那条项链,“还是不要了。”


    她从目录上移开视线,正准备翻页的时候,却被靳意竹按住了手。


    “为什么不要?”


    靳意竹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换一条更贵的,不是更好吗?”


    目录上的这条项链,看起来虽然不算出挑,但蓝宝石的纯度不错,想必实物会是闪闪发亮的类型。


    靳意竹见过的珠宝数不胜数,魏舒榆脖颈上的那条项链,实在不算什么很好的品质,充其量只是某个季度品牌专柜里的主打产品而已。


    要论独特性或者收藏价值,恐怕无限趋近于零。


    “我只是觉得,差不多的东西,没必要有很多而已。”


    在靳意竹探究的视线里,魏舒榆终于承受不住,合上拍卖名录,连声音都不再平静。


    “买点别的不行吗?”


    “当然可以,”靳意竹回答,“不过,这条项链对你这么重要吗?”


    一条平平无奇的项链,背后是什么故事,让魏舒榆这么念念不忘?


    “嗯,很重要,”魏舒榆没打算跟她讲什么过去的事情,“它是我用第一次展览赚到的钱买的,是我青春的纪念品,满意吗?”


    “那不如把这条也买下来吧,”靳意竹不动声色的翻开目录,“当做我和你的纪念品。”


    “靳意竹……”


    几乎只是一瞬间,魏舒榆就被她的说法折服了。


    “你要我说你什么好?”


    总是在莫名其妙的时候,说出让人误解的话。


    脸上还带着那种笑容……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让我怎么想比较好?


    灯光大亮的瞬间,魏舒榆按捺下心中情绪,收敛起视线,不让靳意竹看出端倪。


    主持人走上舞台,笑容可掬的宣布,今天的慈善拍卖环节开始,各位嘉宾有喜欢的拍品,都可以尽情举牌。


    靳意竹拿起被魏舒榆扔在一旁的号码牌,放进她的手中,魏舒榆看了她一眼,靳意竹脸上表情认真,显然是要她拍下这个“我们的纪念品”。


    如果她不出手,靳意竹也会出手。


    靳意竹就是那种人,看起来温柔,其实掌控欲全藏在心里。


    “好吧,我拍就是了,”魏舒榆无奈的说,“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我有吗?”靳意竹笑眯眯的,显然心情不错,“我没有吧。”


    拍卖环节开始,几件拍品过后,主持人报出项链的编码,工作人员捧着托盘上来,将项链放在镁光灯下。


    正如靳意竹设想的那样,在耀眼灯光下,蓝宝石项链折射出绚烂光彩,宛若平静的大海,吸引着人的视线。


    “好漂亮……”


    魏舒榆低声感叹,她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克制的,但在看见实物的瞬间,她还是被它的漂亮折服了。


    她毕竟是为了美学而选择了职业的人,很难不为了纯粹的美折腰。


    “很漂亮吧?”靳意竹的声音里带着点小小的得意,“配你正好了。”


    认识魏舒榆这么久,她几乎没见过魏舒榆因为什么东西动容,这条项链算是第一个。


    哪怕是为了魏舒榆脸上鲜活的色彩,她都想立即把这东西变成自己的所有物,送给魏舒榆,换她一个笑容。


    一段冗长的介绍词结束,主持人终于宣布开拍。


    魏舒榆略微犹豫,真的要竞拍吗?


    要收下这么贵重的礼物……


    总觉得像是为了钱,才跟靳意竹在一起似的,但她要的明明不是这个。


    只是,项链确实很漂亮。


    魏舒榆烦恼了几秒,再次确认过起拍价后,还是拿起了号码牌。


    她自己也不是没钱,就是不够多而已。


    在这个场子里,大概就是个余兴节目,但万一没人跟她竞争呢?再说了,这样的拍卖会,她一向都是观众,从来没有自己参与过。


    人生重在体验嘛,参与一次玩玩好了。


    魏舒榆捏着号码牌,靳意竹朝她侧过来一点,问:“紧张?”


    “有点,”魏舒榆回答,“没拍过嘛。”


    靳意竹又笑了一下,觉得有意思,忍不住去勾魏舒榆的手。


    对于她来说,稀松平常到有点厌烦的日常,对于魏舒榆来说,原来是一件新鲜的事情吗?


    不论是她拿着号码牌的动作,轻颤的指尖,微微绷紧的肩膀,都显得那么可爱。


    不再像是一阵雾气,而是切实的降临到了她身旁。


    “不用紧张,”靳意竹说,“拍到最后就是了。”


    一条项链而已,如果能让魏舒榆开心,那也是它的造化。


    魏舒榆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这个人,还真是生怕别人不花她的钱。


    但不好意思,她确实不是爱花别人钱的类型。


    片刻后,主持人宣布竞拍开始,眼前的珠宝被灯光打得发亮,像是专门在她面前晃了一下,愈发显得光泽诱人。


    魏舒榆盯了几秒,抬手举了牌。


    她的声音落下后,场内似乎兴致寥寥,没人跟她竞争。


    台上,拍卖锤旁边的工作人员点了她一下,示意第一轮竞拍成立,开始报第一次。


    主持人重复报价几次,语气里还没带出情绪,但场内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


    “这项链有什么来头?看着挺普通的,真有人下手?”


    “可能是因为好看吧,举牌的不是坐在大小姐堆里?花钱拍个珠宝玩玩也没什么。”


    主持人报到第二次,本该无人问津的珠宝,忽然有人跟了。


    号码牌离她们不远,魏舒榆偏头,去找声音的来源,看见一张陌生的脸。


    娇俏的卷发,长着一双猫似的眼睛,穿着天蓝色小礼服,看起来一派天真懵懂。


    汪若灵注意到她的目光,对她露出个狡黠的笑。


    魏舒榆有点茫然,真有人跟她看上同一条项链?


    汪若灵跟过价后,场内开始热闹起来,不知道是信任汪若灵的眼光,还是不想错过机会,价格一跳再跳,很快到了一个令人咋舌的数字,开始有人陆续退了。


    魏舒榆有点犹豫,正想罢手,靳意竹却托住了她的手腕。


    “继续跟。”


    靳意竹说道,眼神却在看着汪若灵的方向。


    汪家的继承人挑眉看着她,眼神里分明有挑衅的意味。


    “魏舒榆。”


    在靳意竹的惯性下,魏舒榆号牌微微一抬,被迫又举了一次。


    她不知道靳意竹跟那个人有什么过节,但显然现在已经不是她的过家家了。


    “需要我跟到什么程度?”


    魏舒榆的声音淡淡的,事情从她喜欢一条项链,变成靳意竹跟别人较劲后,性质就不一样了。


    现在靳意竹要她赢,她就必须赢,要她输,她也必须输。


    “不用顾虑我,”靳意竹却松开了她的手腕,“随你开心就好。”


    魏舒榆诧异的看了她一眼,靳意竹也在看着她,目光居然很温柔。


    “你拍你的,”靳意竹解释道,“等会我再跟她算账。”


    “是吗?”魏舒榆放下号牌,“那我的预算范围已经结束了。”


    她轻巧的笑笑,没掩饰自己的打算。


    “你这人真是……”


    靳意竹低笑了一声,将她的手指扣住,与其说是无奈,不如说是不爽的感叹:


    “怎么就是不愿意花我的钱呢?”


    第三轮竞价。


    汪若灵坐在后面,嘴角的笑挂着,看着她们这边,像是在困惑,不知道为什么她不出价了,又像是在等她放弃。


    她身旁坐着个中年男人,是她的父亲,斜着眼看了魏舒榆一眼,手搭在扶手上,没说话,但很明显那号牌不会再让。


    魏舒榆低着头,连他们的眉眼官司都懒得管。


    即使她本来是真的有几分想要,这么一通纠缠下来,那点心思也熄灭得差不多了。


    身外之物,有什么必要这样费神?


    她将拍卖目录轻轻合上,旁边的靳意竹突然抬起手,动了一下。


    不是举牌,也不是招呼人,只是抬手,伸指,指尖朝上,安安静静地一点。


    像是在点一盏灯。


    主持人一顿,连语气都变了:“点天灯!”


    点天灯,意味着不惜代价、不论付出多少都要拿下这一场,在这件拍品上,无论别人出价多少,靳意竹都必须要跟。


    换句话说,要是汪若灵非要在这里让靳意竹栽一个跟头,完全可以把这盏灯点爆,点到一个靳意竹刚好能承受、又会元气大伤的程度,狠狠给她个教训。


    这种豪掷千金买美人一笑的事情……


    刹那间,整个场子都沸腾起来,穿着华服的来宾们不顾体面,交头接耳,讨论着她们的身份,更有甚者伸长脖子,想看看这边究竟是什么情况。


    主持人的声音里满是兴奋,拍卖锤狠狠一甩:


    “从现在开始,这件拍品所有出价,靳小姐都跟一票!”


    魏舒榆猛地抬起头,简直是难以置信。


    她刚才没看见她举牌,也没在意别的事,在魏舒榆心里,这件事已经结束了。


    魏舒榆只来得及看见她那个动作,分明就是专门做给她看的,轻巧利落,带着言出必行的笃定,要她知道她的心意。


    全场沉默。


    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在为谁出手。


    沸腾的气氛里,靳意竹没有转头,也没有说话。


    她只是轻轻捏了一下魏舒榆的手心,像是在问她,怎么样,喜欢吗?


    魏舒榆深吸了一口气。


    真是太可怕了,耍这种酷,没有谁能不心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