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在这个世界上,祁慕真正在乎的人只有两个人。
而祁子航最不该做的,就是妄图触碰他那最后的底线。
他原本并没太把祁子航放在眼里,最多只觉得他可怜又可笑。
可现在,才发现。
有其母必有其子。
都是一脉相承的卑劣、阴狠,刻在骨子里的脏。
“祁子航,你说你一直活在我的影子下?”他冷笑一声,“我现在觉得,你连我的影子——都配不上!”
只觉得荒谬又讽刺。
这个从小到大什么都有的人。
父亲的关注、陪伴,甚至明目张胆的偏爱,却反过来觉得自己可怜?
真是可笑至极。
他懒得再跟他浪费唇舌,拉着温昭就走了。
刚走到门口,还没下台阶,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就在他们面前停下。
后排的车门自动打开,祁清远沉着脸走了下来。
紧接着,路璇也从车另一侧绕出。
她一看见祁慕,眼中顿时翻涌起毫不掩饰的厌恶,几乎想也不想就快步冲上前,扬手就朝着祁慕脸上狠狠挥去。
祁慕反应极快,猛地抬手,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死死扣在半空。
他盯着眼前这个依旧衣着华丽、妆容精致的女人,就想到了自己母亲那个时候是不是也是看到她穿着这样,然后跑到面前耀武扬威。
他手指越收越紧,眼底渐红。
路璇疼得手腕发颤,却挣脱不得,只能恨恨地瞪着他。
“阿慕…阿慕……”
温昭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角,声音轻却有力,试图将他从暴怒的悬崖边拉回。
“够了!”
祁清远厉声喝道,冷冷瞥向路璇:“还嫌不够丢人吗!”
祁慕目光如锋,狠狠剜过路璇,猛地甩开她的手。
路璇被他这么一推,向后踉跄了好几步,高跟鞋一歪,险些摔倒。
等两人走后,祁慕仍僵立在原地。
眼底血丝未褪,手腕还在抑制不住地发抖,脖颈上、臂膀上绷起的青筋依旧清晰,像是海啸后留下的残局。
温昭看着他,缓缓开口:“我们走吧。”
祁慕很沉地点了下头-
这次是温昭开的车。
也是祁慕第一次,没有像往常那样跟她争。
一路上,他都低着头,沉默不语。
下了车,天色已经暗沉,云层深灰,低低地压着。
他站在小区单元楼下,转过身,朝着四周打量了一圈。最近小区路灯检修,光线忽明忽暗,滋滋地响,投下的树影随风晃动,沙沙作响。
他看着这些昏暗的道路,仿佛能看见那天晚上温昭被祁子航跟踪的时候。
无措、紧张、害怕……
如果那天祁子航真的发了疯……
他不敢再想下去。
温昭停好车,关上门朝他走来。
“上去吧。”她说。
祁慕没动,只是看着她。
伸手,将她抱进怀里,头埋地很低,深吸着她身上的气息。
还好……还好……
你没事……
温昭也抬手抱住他。
她知道今天发生的一切对他冲击有多大。
也知道,他刚才对祁子航说的那些话,在外人看来或许只是狠话、是威胁。
但她清楚。
如果真的发生了,他是真的做得出来。
……
温昭推开门走进屋内,一回头,祁慕仍停在门外。
她问:“你不进来吗?”
“我得去医院一趟。”他说。
温昭点了点头:“那你今晚还回来吗?”
他摇了摇头:“这些天我就陪着外婆,她今天受了挺大刺激,我不放心。”
“那你别太累了,有什么事情随时跟我打电话。”
“……嗯。”
沉默了几秒。
他再次开口:“昭昭……”顿了顿,继续说,“明天一早,我来接你上班,下班也等我,我送你。”
温昭微微一怔,随即明白——
他肯定还在为祁子航的事后怕。
只不过,这样太麻烦。
她拒绝了。
可祁慕仍就坚持,又说:“我害怕……”
他看着她,眼眶泛起微红、逐渐变湿,像是被某种恐怖的假设攥紧了心,连呼吸都停滞了。
片刻。
他才缓缓开口:“如果那天……你真的出了什么事,”他咬着牙,眼前一片朦胧,“我根本不敢想……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他低下头:“我答应过你,不会毁了自己,可它也有个前提,”他抬起眼,一滴泪从左眼滑落,“那就是……你必须要好好的……”
也是在此刻。
温昭更加清晰地感受到——
他的爱,近乎偏执,却也纯粹到底。
他把整个世界都系在了她身上。
她若安然无恙,他便能拼接出完整的自己;
她若有一丝折损,他便也随之碎裂,再不肯圆满。
她低头微微一笑。
伸手,温柔地、坚定地牵住他那双微颤的手,感受着那双手渐渐变得平稳。
“好,我答应你。”
祁慕这才松了一口气。
嘴角扬起一抹弧度,如月色破云,大雪初霁。
……
医院里,祁慕轻轻推开病房门时,护士刚为外婆换完药。
他放轻脚步走近床边。
刘婧几乎是立刻抬起手,嘴唇微微翕动。
他连忙俯身,握住外婆那双瘦削的手,低声道:“外婆。”
刘婧却轻轻挣开,颤巍巍地抬起胳膊,抚上他的脸颊。
最近为了祁清远的事情,他瘦了很多,脸颊两侧都有些凹陷。
“我们阿慕……受苦了……”她还没从刚刚的惊吓中缓神,声音还有些虚弱。
祁慕呼吸一滞。
他大概能猜到,祁子航给她讲了些什么。
自从母亲走后,祁慕没对他说过祁家的事情。
小时候放寒暑假的时候,他也会抽空去看外婆,但为了不让老人家担心,也是对自己的处境只字未提。
他勉强牵起嘴角,覆上外婆贴着自己脸颊的手背,低声说:“……不苦,都好起来了。”-
派出所。
祁清远和路璇看完祁子航走了出来。
路璇哭得厉害,嘴里不停念叨着儿子受了天大的委屈。
可祁清远始终没什么反应,只顾冷着脸往前走。
自从上回两人大吵一架,他就对路璇极为冷淡。
他知道祁子航这次犯的事不算严重,但也确实越了界。所以,从进去到出来,他就始终板着一张脸,没有半点好脸色。
更重要的是,他原本还盘算着让祁慕签进自己的公司,现在这么一闹。
十有八九,是不会同意了。
路璇还扯着
他的衣袖不肯放:“清远……之前是我不对,是我不该跟你吵。你想想办法,子航他真的受不了这种苦啊……这十几天待下去,他肯定要瘦脱相了……他从小到大,哪吃过这种罪……”
祁清远实在忍无可忍,用力甩开她的手。
路璇被他狠狠推倒在地。
祁清远指着她,眼里全是厌烦:“路璇,你还有脸求我?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儿子——除了会惹是生非、给我丢人现眼,还会什么?!”
他冷笑一声,语气更加刻薄:“你再看看祁慕!他没靠过我一点,照样走得堂堂正正!可你呢?你把你儿子养成什么样子——像个没脑子的疯子!”
路璇被闻言猛地抬头,眼里虽含着泪,但已被怒火取代。
“祁清远!你怎么敢拿他跟那个没娘养的比较?!”
“没娘养?”祁清远嗤笑,“没娘教也比你亲手教出来的强!我最后说一次——你这儿子,我不可能再管!他活该受罪,你也一样!”
说完,他转身便走。
只留下路璇在背后的嘶声哭骂。
……
医院走廊上突兀的皮鞋“哒哒哒”的响起。
113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祁慕坐在椅子上,闻声抬起头。
祁清远拎着一个果篮,径直走了进来。
他立马起身,轻声、快步地挡在对方面前:“你来干嘛?”
祁清远抬了抬手里的果篮,面色如常:“我来看看你外婆。”
祁慕强压住心底翻涌的厌恶,一把将他拉出病房,直到拽到无人处才甩开手。
“我警告你,拿着你的东西,赶紧滚。”
祁清远脸上堆满假笑:“我就是过来看看,没别的意思。”
祁慕嗤笑一声。
他怎么会不懂?
不过是怕祁子航这桩破事,影响到他和悦海的签约进度。
但这一次,他连敷衍都嫌恶心。
“滚!”
他语气愈发冷冽,没有半分转圜的余地。
祁清远看着他的决绝的神情,也没多纠缠,弯腰放下那个果篮就走了。
祁慕站在原地,冷眼瞥着被搁在地上的果篮,仿佛那是什么不堪入目的东西。
就在这时。
叮——
他的手机亮起。
是陶逸兴发来的消息,附着一份最新收集到的证据。
他抬眼,看向祁清远的渐行渐远的背影,鼻尖溢出一声冷笑。
“马上,你也该进去陪他了。”-
天还未亮,窗外一片沉寂的深蓝。
温昭迷迷糊糊地醒来,这是不是被生物钟,而是被一声信息铃声。
她揉着眼睛摸过手机,屏幕刺目的冷光亮起。
才凌晨四点。
视线下移,是一则推送的微博热搜。
她摁灭屏幕,没在意,准备继续睡。
可一闭眼,那条热搜的词条名字却在脑中完整地呈现——
#祁慕祁子航
像一盆冰水从头浇下,残存的睡意瞬间蒸发殆尽。
她重新点亮手机,点开了那则微博推送。
热搜榜前五十里,光是祁慕和祁子航的相关词条就占了四十多条。
而且每条热度都巨高。
不是“爆”就是“热”。
其中最高的那条,还是温昭的黑粉发的。
说是黑粉,其实更像一个阴魂不散、窥探她生活的偏执狂。
上面写着——
“原本只是想拍温昭的个人生活,买点黑热搜,结果一不小心拍到了这一幕,简直是震撼人心。”
她退出,又看了看其他热搜。
最顶上几条还都在讨论祁子航的疯狂行径。
只是越往下翻,风向却渐渐变了味儿——
“虽然但是……没人觉得这两人关系诡异吗?再大矛盾也不至于闹到对方外婆病房里吧?!”
“我听悦海娱乐的内部人员说,前段时间还看见祁慕来过公司!!”
“同名同姓的虽不少,但他俩绝对不简单!记得之前祁子航上脱口秀时看祁慕的那个眼神吗?简直恨不得把对方生吞了……这两人绝对早就认识,而且仇不小!”
“……”
这次的事情闹得很大,再加上网友们个个都是“福尔摩斯”,虽然眼下还没有确凿证据能把两人的关系锤死,但这波热度一时半会儿根本压不下去,光是网友的猜测和八卦就足以让热搜挂上一整天。
温昭知道,祁慕有多么不愿承认那样不堪的家庭和冷漠的父亲,他恨不得将这段人生与自己彻底剥离。
但如果真被网友一层层扒出来,赤裸裸地摊开在所有人面前。
她几乎能想象到他会是什么心情。
厌恶至极,却又无可奈何。
第72章
车厢里放着梁咏思的密语。
祁慕单手搭着方向盘,表情从容,像是根本没看到热搜上那些沸沸扬扬的讨论。
虽然那些猜测并非针对他,但是换做以前,他多多少少会在意一点。
温昭忍不住侧过头:“你……有看到热搜吗?”
“嗯。”他答得云淡风轻。
“我说的是……关于你和祁子航关系的那几条,”她怕他没理解,又补了一句,“现在网上猜得特别多。”
“我知道,看到了。”他回的依旧淡定。
温昭有些发怔。
她摸不透他现在到底是什么心情。
是生气还是无所谓?
车又开过一段路,她依旧捕捉不到他脸上任何“正常”反应的神情。
没有愤怒,没有厌恶,甚至连一丝烦躁都找不到。
反倒……有点庆幸?
车绕进负一楼停稳。祁慕拔下钥匙,侧过身看向温昭。
他老早就察觉到了她的眼神,只不过由于开车,不方便跟她说话。
他转头看她:“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昭昭,我其实……有点感谢这个热搜。”
谢谢?
她越发不解:“为什么?”
“祁清远的公司出问题了,我最近一直在收集证据,差不多快到收网的时候了。”他语气冷静,继续说道,“如果借着这波热搜,网友能顺藤摸瓜,把我和祁清远、祁子航之间的关系扒个底朝天——”
他微微一顿,声音沉了下来:“那就不止是祁清远要完。路璇、祁子航一个都跑不了,他们会彻底‘社会性死亡’。”
路璇虽然不在祁清远的公司,但她最好面子、最看重人前的形象。
“社会性死亡”对她而言,恐怕比实际惩罚更致命。
他几乎能想象出她被千夫所指、无处容身的狼狈模样。
至于祁清远。
一切事情的起源,都是因为他。
无论是母亲的抑郁而终,还是后来所有不堪的局面。
他都是那个罪魁祸首。
其他人,充其量只是推波助澜的帮凶-
八月后没几天祁子航就被放出来了。
可人虽恢复自由,祁家周围却彻底乱了套。媒体记者日夜蹲守,路人指指点点,网络上更是骂声一片,几乎要把他生吞活剥。
没过多久,各种小道消息就传了出来,说他疯了。
阮建策也告诉了祁慕这件事情。
而祁清远,从头到尾没多过问一句,只冷着脸安排人把他直接送进了精神病院,像是处理一件对他没有任何用处的垃圾。
祁慕上个星期将所有信息都收集好了之后,就交给了税务局。
周三这天。
温昭刚下班,就看到了天眼查发布的企业风险提示,以及微博上疯传的“祁清远被警方带走”的现场视频。
她点开电话,指尖轻点。
那边几乎秒接。
“弄好了?”
“嗯。”祁慕回复着,听声音,心情很好。
“我还有五分钟就到了,出来吧。”
“好!”
温昭笑着挂断电话,从包里拿出折叠镜照了照,理了理鬓角的碎发,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一旁的苏晴凑过来,眨眨眼调侃道:“哟,昭昭,去约会啊?”
“嗯!”
“真好……不像我七夕节只配值班……”苏晴哀怨地趴在桌上。
温昭笑着拍拍她的肩:“加油啊!我先走了!”
苏晴有气无力地挥手:“拜、拜。”
……
温昭走到医院门口,祁慕也恰好刚到。
他今天穿了一身西装。
早上出门的时候,他说,他要以最得体的模样,亲眼看着他最恨的人如何一步步坠入地狱。
她很少见到祁慕穿正装。
平时他总是宽松T恤或卫衣,身上总有一种桀骜感,要不是因为长得帅,估计早被人当成哪条街上的小混混。
可今天这一身。
黑色西装,剪裁利落,衬得宽阔平直,那股随性不羁稍稍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峻和沉稳。
“我们去哪儿?”她问道。
“带你去看星海最美的夕阳。”-
车子沿着盘山公路蜿蜒而上,最终停在了一处视野极佳的山顶。
祁慕牵着温昭走进一家山庄,这里与其说是山庄,倒更像是一处静谧的基地。都是独立的小单间坐落在不同的位置,原木风的装修,每一间都有一面巨大的拱形落地窗,像是将整片天空、山峦和夕阳都框成了一幅水彩画。
服务员领着他们走上木阶,到了最高处也是最大的一间包厢。
一进去,视野很好,很开阔,能眺望整个星海,还能远远地望见对面一片金色的沙滩与海岸线。
夕阳正悬在天边,渐渐沉向海平面,云层像是被点燃了一般,漫溢出橘红、鎏金与淡紫交融的瑰丽光晕。
的确很美。
而且她在网上从来没看到过这地方。
她看向正在低头点餐的祁慕,好奇地问道:“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祁慕一笑:“我的地方,那你说我怎么找到的?”
温昭顿时愣住。
这么大一座山庄……是他的??
虽然早知道他有钱,但也没想到有钱到这种程度。
看她一脸惊讶,祁慕才笑着解释:“准确来说,原本是我外公的。他走后,就交给我打理了。”
温昭这才恍然点头。
祁慕双手托着下巴,朝她倾身过来,促狭地问:“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当个老板娘?”
她被他说得,脸一下子就红了。
慌忙拿起旁边的水杯灌了一口——
“咳咳、咳……”
她被呛得连连咳嗽,整张脸都涨红了,眼眶变得湿漉。
蓦地想起这水是刚倒出的,还烫着。
祁慕立马起身,轻拍她的背:“没事吧?”
她还在轻咳,一时说不出话,只有耳尖那抹绯红愈发明显,像被窗外的晚霞染过。
“害羞什么,”他低笑,带着几分戏谑,“你可是说过要对我负责的?”
温昭:“?”
负责?
祁慕完全不给她反应的时间,继续说:“某人说过,要永远和我在一起的。”
他微微凑近,声音像裹着红酒般醇厚、勾人:“那我的,不就是你的……”
温昭侧过脸。
他离得很近,眉眼清晰,目光深邃,像带着某种魔力,轻轻牵引着她的心跳。
“那我的……”
没等她说完,他已经贴近,吻住了她的唇。
他吻得很轻、很柔,像是触碰什么极其珍贵的宝贝,小心翼翼,一寸一寸地贴合、轻抿,像是微风拂过花瓣,柳叶飘落水面。
窗外的夕阳已经沉入远山,天空蔓开一片淡紫微粉的渐层,山风轻轻推门而入,温柔地带起温昭的发丝,拂过他的脸颊。
他慢慢退开半寸,眼神仍缱绻地流连她泛红、湿津的唇角。
“你的,”他微微一笑,低声道,“永远都只是你的。”
他只愿守护,不愿侵占-
吃完饭,休息片刻后,祁慕看了眼时间,已经九点多了。
他侧过脸,看向温昭:“回去吗?”
温昭转过来看他。
他们刚刚一同看尽了漫天燃烧的霞光,与缓缓沉落的夕阳。
那一刻的确很美,可美的尽头,往往是随之而来的寂静长夜。
比起共享刹那的绚烂。
她更想陪他穿过所有昏暗与寂静,一起等待天光破晓,云层渐亮。
去迎接一场最美的黎明。
一场真正属于他的天亮。
她犹豫片刻,声音轻轻的,混在山风中。
“这儿……有房间吗?”
祁慕微微一怔,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随即点头,“有。怎么了?”
“今天晚上……”她指尖无意识攥紧了衣角,“我们能不能……就住在这里?”
说完,她立马垂下眼,睫毛轻轻颤抖。
祁慕一时有些愣神。
他虽然不清楚她为什么想留下,可只要是她想的,他就愿意陪她。
静默片刻,他低声开口:“……好。”
……
他们沿着幽静的山路没走多远,便到了住宿区。
工作人员微笑着递来一叠房卡。
“你选吧,想住哪间?”
每张卡上都印着不同的房名。
她目光一一掠过,最后停在一张名叫“迎曦居”的卡上。
她莞尔一笑,抽出这张卡:“就这间吧。”
“好。”
祁慕伸手,指尖刚碰到房卡,就被温昭拉住了。
他略带疑惑地看向她。
“一间不够吗?”她问得自然,眼神清澈坦荡,甚至还带着一丝纯粹的不解。
祁慕先是一愣,随即低笑出声。
他舌尖舔过唇角,眼神促狭地看她:“这么放心我啊?”
温昭立刻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耳根一热,没好气地斜睨了他一眼。
她只是觉得这个房间卡寓意好,而且这房间那么大,不都有两张床。
丝毫没有往那方面去想……
她羞赧地别过脸,小声嘟囔:“那你……随便再挑一间吧。”
祁慕耸了耸肩,装模作样地轻咳一声:“算了,两间确实多余了。”
“……”-
温昭走进房间,指尖还没摸到开关,就被祁慕从身后一把拉住手腕,不轻不重地拽了回去。
后背跟着抵上墙面。
砰!
门被他反手推上,沉沉一声砸进寂静里。
她的呼吸一下子就乱了,几缕碎发黏在颊边和唇上。
他压得极近,体温隔着衣料侵入,灼人地烫。
他没说话,只抬手,指尖轻轻捻起黏在她唇边那缕头发,在指腹上绕了圈,慢慢往她耳后别。
目光却从头到尾都没离开过她,又深又沉,像是夜里涌动的浪水,带着欲、瑟。
“……你。”她的嗓音又软又颤,手心紧紧抵着墙,指尖抠刮着,试图平稳呼吸,好好说话。
可他的气息一片片拂过她的脸颊。
滚烫、缠绕……
然后一点、一点,抽走了她所有试图拼凑起来的镇定。
他没给她再次开口的机会。
不由分说地用力吻了上来。
一点一点,细细啃咬。
手掌拖着她纤细微凹的腰,微微用力,将她按向自己。
吻渐渐滑开,顺着下巴一路向下,落在颈侧。
温昭被迫仰起脸,纤长白皙的脖颈彻底暴露在他灼热的注视下。
他偏过头,含住那片细嫩的皮肤轻吮,温热湿濡,带着灼热的麻,像是无数的电流窜过,激起一阵战栗。
他像是存了心要逗弄她。
呼吸缓缓移近她的耳畔,一寸一寸,又烫又痒。
试探般地停留了几秒。
他贴近,一下一下啄着她的耳垂,舌尖扫过耳廓,温软湿润的一下。
温昭指节猛
地攥紧,身体不受控制地轻颤,呼吸彻底乱了。
可祁慕却像是食髓知味,仍不满足,又接连轻吮了好几下。
黏黏糊糊,根本不肯放过。
最后,温昭实在受不住,一把推开了他。
指尖拂过耳垂,又湿、又烫。
祁慕被她推得一踉跄,摔坐在沙发上。
他低低笑起来:“谋杀亲夫啊?”
温昭蹙着眉,又羞又恼:“谁让你……那样的……”
祁慕抬眸望向她。
房间内没有开灯,只有窗外漏进的微光,朦朦胧胧。
小姑娘唇瓣红肿,湿渍渍的,睫毛颤着,满脸委屈。
像是被欺负坏了。
他这才敛起脸上那点坏意,神色柔和下来。
他试探着伸出手,见温昭没有躲开,抱住了她。接着低头,将脸埋进她的肩颈,蹭了蹭:“我那是……情不自禁。”
“祁慕!”温昭羞恼地抬手又想推他。
这次。
祁慕抱得很紧。
她没成功。
祁慕忙不迭地认错:“错了错了……”
可那语气里,分明听不出多少诚恳。
毕竟,他说的是实话。
他那点自制力在她面前就像雪遇朝阳,顷刻消融,荡然无存-
这间房是整个山庄最大的一间,结果令温昭没想到的是,居然是间大床房,只有一张床。
这次祁慕倒没再闹她,乖乖抱着枕头去了客厅的沙发。
深夜,或许是认床,温昭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
又尝试了一下,她选择放弃。
她起身,赤着脚走向客厅。
祁慕倒睡得安稳。
她轻手轻脚地走去,在他面前蹲下。
外面的窗帘没拉,暗淡的光影交错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他清晰利落的轮廓。
还是睡着了比较乖。
她忍不住抬起手,指尖极轻地落在他高挺的山根上。
他的鼻梁生得极好,又直又挺,是整张脸上最出彩的一笔。
指尖顺着鼻梁缓缓向下滑,最终停在他微张的唇边。
不禁笑了笑。
情不自禁的。
她悄悄凑近,抬起眼仔细看了看他。
他睫毛安静地垂着,呼吸平稳,没有半点要醒的迹象。
她俯身,极轻地在他唇上落下一个柔软的吻。
又迅速退开,唇角弯起,低声喃喃:“晚安。”
她又看了一眼,正要起身——
一只温热的手猝不及防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蓦地一怔。
稍稍用力。
她被拽的转过身,跌坐在沙发边缘。
四目相对。
温昭吓得呼吸都停滞了。
像是被捉到做坏事的小孩,张了张嘴,半点声都没出,睫毛微颤着,满脸都是无措与羞窘。
祁慕缓缓睁开眼,漆黑的眼眸在昏暗中格外深邃,如同敛入夜色的海水。
“亲完就跑?”他沙哑地问道。
第73章
温昭怔怔地看着他。
他的眼神又回到了刚刚的那个样子,灼热、勾人,像暗火燎过山野。
她攥紧了祁慕盖着的被子,布料在指间生出褶皱蜷起,心跳也跟着越跳越急。
空调低声运转,送出清凉的风,可温昭浑身都开始变得燥热起来。
从耳尖开始烧,漫到脸颊,直至全身。
祁慕抓着她的手腕,指腹贴在她手腕细弱的骨节上,能清晰地感知到皮肤之下渐快的心跳。
他躺着,目光自下而上,慢条斯理地在她脸上、身上巡梭,带着几分毫不掩饰的侵略性。
她的发丝垂落肩侧,有一缕滑到他手臂上,带来细微的痒。身上穿的是山庄的睡衣,有些偏大,松松垮垮挂在肩头,一侧领口因为坐姿滑下去了点,露出半截削薄的锁骨。
“你……干、嘛……”温昭声音发虚,睫毛扑闪着如蝶翼,心越来越慌。
下一秒。
手腕上一股强劲的力道传来。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他反身压向沙发另一端。
原本祁慕身上那床被子已经盖在了她的身上,传来一阵滚烫的温度,上面还沾染着他的气息。
祁慕一手扣住她的手腕,牢牢抵在沙发前段。
他只穿了一件黑色的背心,露出健壮的肌肉线条,在昏暗下些许朦胧,晕得线条没那么锐,却更沉,带着压迫。
他的食指顺着她的鼻尖滑落,停落唇瓣,轻轻扫着唇形,一遍、又一遍。
“昭昭……”
他声音很低,尾音绕了下,带着危险的温柔。
接着,指尖停在她唇上,没再动。
“我本来想放过你的,”
“是你先招惹的……”
话落,他眼底那些刻意收敛的危险骤然冲破所有温柔,虎视眈眈地看向温昭。
满眼的压迫、占有、侵略,让她下意识偏头,却被祁慕用手指摁了回来,无声地截断了所有退路。
她一副可怜模样,身体在他身下微微发颤,眼尾泛着红,无措地看着他。
祁慕勾唇:“这次……别想逃。”
温昭脑子里嗡的一声,霎时一片空白。
眼前的光线一暗,他的宽臂沉沉压下。
唇瓣强势地覆上,又啃又舔,爱不释手。
辗转厮磨间,力道越来越重,把她两片软唇含得发麻,舌尖不由分说就抵开齿关。
温昭浑身一僵。
口间温热、潮湿,一下下碾着她。
唇瓣被他反复蹭弄,又湿又烫,黏黏糊糊。
她攥紧了沙发布,指尖蜷地惨白,眼睫紧紧闭合,颤得像是风中残蝶。所有感官不受控制地随他起伏、战栗,如同被卷入漩涡的孤舟,无力挣扎。
她快要透不过气来,细弱破碎的呜咽声从紧密交合的唇缝间艰难溢出。
“唔……”
“祁、祁慕……”
可祁慕根本不想就此放过她,低笑着,气息灼人地贴得更近。
他略略抬眼,看见她紧闭双眼微微挣扎的模样,愈发控制不住,眼底一暗,手掌一把托住她的腰肢,往上一抬,微微用力下压,温昭彻底失了平衡,整个人迫紧贴在他身上。
背心上滚烫的气息一点点侵蚀着温昭,将她的氧气大片的掠夺。
她全身发软,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
……
窗是开着的。
夜色漫进来,带着山林湿润的吐息。
树叶在风里簌簌摩擦。
“藤?”祁慕的声音散在空气中。
她摇头,发丝扫过脸颊。
他又说了什么。
话语碎在耳廓上,变成没有意义的音节。
她蜷了蜷脚趾,隐约看见山林在翻转,层层叠叠的暗影压过来,又退开。
“唔……”
一个音节从她齿缝漏出来。
意识里,她看见自己摔了一跤,倒在铺满腐叶的地上。
抬眼望去,前方的小路蜿蜒通向更深的山里,被黑暗温柔地吞噬。前面像有什么东西沿着那条路往上爬,细足轻捷。
黑暗中,所有感知都在漂浮、放大。
枯叶在想象中碎裂,发出清脆的细响。
风穿过岩缝,带来一阵悠长的呜咽
风又再次涌来,沙沙,沙沙,如泣如诉,绵密不绝。
……
直至最后一阵山风陡然急促,呼啸着撞进深谷,激烈地回旋、探索,最终如落叶般轻轻飘坠,落入土壤。
余韵细密退去,带着深山的温度,缓缓流逝。
……
时间失去了刻度。
不知究竟过了多久,整片山林陷入都是寂静。
风,停了。
意识慢慢清醒。
温昭只觉得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浑身骨头都散了架,发丝黏在汗湿的颈背侧,肌肤泛着潮热,动一下都觉得吃力。
祁慕侧身搂过她,手指拨开她颊边湿漉漉的头发:“走,我抱你去洗澡。”
“不要!”温昭想也没想就拒绝,声音还软着,却透着一股倔。
她现在什么都没穿。
虽说刚才什么都发生了……可要这样被他抱着走去浴室,也太羞人了!
以为人人都是他吗?
她声音扬了一下又迅速低下去,睫毛轻颤着,不敢看他:“……我自己能行。”
祁慕被她逗笑,又凑到她湿润的耳边:“真能行?”
温昭被他又激起一阵热意,羞恼地把他搭在自己腰上的手甩开,扯过一旁的衣服胡乱裹上,脚步发软地往浴室走。
浴室的镜子很大。
清晰地照着她的面容。
自己满脸通红,发丝湿漉漉地黏在脖颈、脸颊,全身都沾着汗水,还有他
的气息。
脖子上落着深深浅浅的红印,嘴唇又肿又湿,泛着不自然的嫣红。
温昭只瞥了一眼,就羞得想躲。
她并不排斥这种,也觉得这种情况很正常。
只不过……
某些人,太不知轻重了。
……
等她洗完澡出来,祁慕还坐在沙发上,没穿上衣。
他浑身也坠着汗珠,沿着块垒分明的肌肉线条缓缓滑下,微湿的黑发凌乱,黏在一块,透着一股餍足后的野性。
一想到刚刚发生的,她就浑身发热,脚步挪得极慢,几乎是蹭着过去的。
“我……好了……”
说话时,手下意识就扶住了自己的腰侧。
真的很酸!
祁慕抬头,视线落在她的小动作上,唇角一勾:“怎么了?”
还问!
还不是因为他不知节制!
祁慕低笑,存心逗她,压着嗓子:“那……下回换个地方?”
“祁慕!”温昭气得跺脚,整张脸都红透了。
她简直不敢相信这种混账话能从他嘴里说出来。
虽然早就知道他私底下和公众面前判若两人。
可也没想到他居然说出这样的话!
根本就是个大流氓!
她羞恼的皱着眉:“不跟你说了,我去睡觉!”说完转身就要逃。
祁慕站在原地,一把又拉住她的手腕。
用力一拽,便将她轻易拽回。
温昭轻呼一声。
整个人跌进他怀里,双手抵在他胸前。他体温很烫,温昭手指不自觉蜷缩起来。
他俯下身,在她微嘟的唇上轻啄了一下。
看着她又羞又懵的模样,他笑得更坏:“晚安。”
温昭睫毛颤了颤,垂下眼,小声嗫嚅道:“……晚安。”-
那一晚,温昭睡得极沉,浑身像是被碾过一样酸软。
祁慕本来洗完澡出来温昭已经睡着了,他不好意思打扰她,就想着在沙发上凑活一晚。
可那一片狼藉,他还是选择了打扰她。
这是她和祁慕第一次躺在一张床上,到底还有些不习惯。
半夜醒来的时候,微微一动,就能感觉到他的存在。
黑暗中,能清晰地感受到颈侧传来的温热呼吸,还有他的体温。
她微微转了个身,看着他安逸的睡眼。
看着看着,就不自觉想起几个小时前那些大胆又羞人的画面。
交缠的呼吸,汗湿的掌心,他低沉的喘息……
她脸上蓦地一热,慌忙转过身,缓着渐快的呼吸。
不过,她是开心的。
……
订好的闹钟在五点准时响起。
前一天晚上,温昭约了他要一起去看日出。
可祁慕死活拉着她说再睡会儿,结果等两人起来的时候已经快五点半了。
好在两人动作都不算慢,紧赶慢赶,在日出前登上了山顶。
东边最远的那座山峦尽头,染上了一抹金红的暖光。
紧接着,太阳缓缓地、坚定地探出了一角,将天边彩色的云霞瞬间点燃。
祁慕在身后抱着她,温昭踏实地靠在他身上。
天地间一片寂静,只有晨风轻柔拂过。
她望着那轮挣脱黑暗、愈发明亮的朝阳,心里只有宁静和美好。
她陪他穿过了至暗。
而此刻,也终于一起迎来了云开雾散,天光破晓-
回去的路上温昭又睡了一觉。
她庆幸还好自己今天是下午班,要不然真要完蛋了。
进了电梯,祁慕便又黏糊地凑过来,将她圈在角落低头亲。
温昭又羞又急,用手抵住他压下来的肩膀,红着脸骂他:“祁慕!你是发情的公狗吗?!”
祁慕不恼,抓着她推搡的手,幽邃难辨的目光盯着她。
过了几秒。
他低下头,唇瓣扫过她耳廓,压着嗓子学了一声。
“汪!”
温昭:?
她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你?!”
祁慕顺势牵起她的手,指尖强硬地挤进她的指缝。
他盯着她惊讶的表情,坦然地承认:“对啊,我就是、发情的公狗!”他故意顿了顿,欣赏着她迅速泛红的脸颊,慢悠悠补充,嗓音清冽勾人,“但……只对你发情。”
温昭耳根唰地红透。
叮——
电梯门开了。
祁慕像个没事人一样牵着她的手走了出去。
刚出电梯门,两人的脚步猛的一顿。
家门前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一瞬间,温昭能清晰地感觉到,祁慕身上那股痞坏的气息收敛得干干净净,整个人都变得端肃起来。
而她自己也立马收敛了所有可以藏住的表情。
“……妈。”她开口道。
第74章
王舒月站在门口,看着两人。
视线流转间,她清晰地看到了温昭脖子上淡淡的红印。
现在是早上九点多,两人才来,昨天又是七夕……
她立马了然。
温昭硬着头皮慢步挪上前,小声说:“妈……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突然?”王舒月看着她,“你自己看看微信!”
“……”
温昭愣了几秒。
从包里翻出手机,屏幕亮起,王舒月头像旁坠着一个红色的圈圈“1”——
母上大人:【昭昭,妈妈明早六点的飞机,大概八点半到星海。】
消息发送时间,是前一晚十一点多。
那个时候,她在……
她手指瞬间顿住,耳根通红,僵硬一笑。
祁慕也走了过来,姿态谦逊地颔首:“阿姨好。”
王舒月目光在他身上短暂停留,淡淡点了点头。
温昭赶紧又说:“妈,我们先进去吧!”
王舒月看着她颔首,算是默许。
她松了口气,侧过身偷偷给祁慕递了个眼神,示意他先回去。
可刚走出一步。
王舒月却停下了脚步,侧过脸,掠过温昭,看向祁慕,淡淡开口:“你也一起进来吧!”
温昭一愣,下意识地看向祁慕。
他神色未变,只是点了点头,跟在了她们身后。
客厅里,温昭紧挨着祁慕在侧面的短沙发上坐下。
王舒月则独自坐在正面的长沙发上。
她的视线扫过两人依旧牵着的手,目光微沉。
“祁慕,”她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分量,“我之前的话,应该跟你讲得很清楚了。”
她顿了顿,抬眼看向他,带着教师独有的威严,“我说过,如果我女儿被推到舆论的风口浪尖,那么……你答应过我什么,还记不记得?”
“……”
空气瞬间凝滞。
温昭纳闷地侧过脸看他,又看向王舒月。
她一点也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了几秒,沉重得让人心慌。
祁慕抬起眼,喉结滑动着,声音低沉:“记得。”
“那你做到了吗?”王舒月紧跟着追问,不留丝毫余地。
“……”
温昭再也忍不住:“妈,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他答应你什么了?”
王舒月靠进沙发背,目光沉静地看向女儿:“他答应过我,如果有一天,你的名字因为他的缘故,出现在那些满天飞的谣言里……他就会主动、离开你。”
话音落下,温昭呼吸一滞。
她倏地转过头,诧异地看向沉默不语的祁慕。
心头涌上的不是被隐瞒的生气,而是密密麻麻的心疼。
怪不得……
“妈,”温昭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她伸出手,牢牢牵住祁慕的手指,扣紧,“不管他曾经答应过您什么,我只知道,无论如何,”
她说着,侧过脸看向身边这个她爱的人,和爱他的人,眼底是温柔而决绝的笑意。
“我都不会离开他。”
祁慕转过头,眼尾微红。
她继续说着:“而且,他把我保护的很好。”
王舒月直起身,眉头蹙紧:“保护得好?那你手上的伤,还有网上那些沸沸扬扬的议论,又该怎么算?”
“……”
温昭一时语塞,但没退缩。
她深吸一口气,语气放缓,继续说道,“妈,那些都是意外,超出了任何人的控制。公开关系是我的决定,是我坚持的,不能怪他。而且……我现在所承受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心甘情愿。”
“你……”
“阿姨!”祁慕的声音插了进来,带着孤注一掷的恳切,眼神不再闪躲,“是,我承认,这件事情是我做得不够好,没能万无一失地护住她,让她受了伤,受了惊吓。我怎么认错都行,您怎么说我、怪我,我都接受。”
“但,”他停顿了一瞬,“唯独离开她这件事……我…做不到。”
王舒月目光如炬:“那你当初为什么要答应我?”
“因为那个时候我以为,我能护着她……”祁慕的眼底掠过一丝痛色。
恋情曝光的那一天。
他几乎想了无数种保护她的办法,可每一条推演到最后,都总有漏洞,都无法确保她能完全避开那些恶意的伤害。
最终,一个极端且决绝的念头冒了出来。
一条置之死地,却未必能后生的路。
是唯一能把她从舆论漩涡里彻底摘干净的办法。
可这个近乎偏执的念头。
因为她的一句“分手”彻底中断。
“我那时……确实想到了一个办法,一个我以为能护住她的办法。”他垂下眼,苦笑着,“只不过快要走上那条路时,有个女孩跟我说,她不需要我那样近乎自毁式的保护。她不怕风雨,也不畏惧那些言语,她只怕,我因为她,因为要保护她,先一步毁了自己。”
“阿姨”他站起身,手指收紧,背脊挺得笔直,“我无法向您保证前路一定一帆风顺,那些恶意的声音也会立刻消失。但我可以向您发誓,只要我祁慕在,所有的风雨我都会挡在她前面。”
他深深望了一眼温昭:“虽然她说过,她会和我一起面对,她什么都不怕。但正因为我爱她,我才更舍不得让她去承受这些。”他转回目光,恳切地看向王舒月,“我不求您立刻相信我,只恳请您给我一个机会,用往后的每一天来证明,我会去爱护她,守护她……”-
下午,温昭洗完澡出来,站在镜前,仔细将颈间的红痕都用遮瑕膏一点点盖住。
确认无误后,她才走出浴室。
王舒月还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
虽然祁慕已经说了很多。
但温昭知道,妈妈心里始终悬着一块石头。
既是担心她,也在担心祁慕。
她慢慢走过去,挨着王舒月坐下。
“妈……”
王舒月转过头:“怎么了?”
“祁慕他…真的很好。”
“你喜欢他,当然看他什么都好。”王舒月语气里带着所有母亲都有的担忧、惆怅。
温昭摇摇头:“您还记不记得,他当时同时有两条热搜,一条是关于恋情的,另一条……是说他打人。”
“嗯。”
“那您相信吗?”
王舒月轻叹一声:“刚开始半信半疑,后来不是澄清了嘛。”
“那您知道,为什么那条负面热搜挂了那么久都撤不下来吗?”只要一想到这个事情,温昭就心里发酸。
她吸了口气,继续道:“那时候,因为恋情曝光,他已经被推到了风口浪尖。再加上那条打人热搜,几乎所有人都认定祁慕是个品行败坏的人。所以他……他索性自己出手,把那条热搜买了下来,坐实了这个罪名。他就是让所有人都觉得,跟他在一起的我真可怜,早点离开才好,觉得他就是个典型的会家暴的人……”
她眼泪一滴滴滚落,浸湿了衣角:“这……这就是他刚才说的,那个差点走上、最后被我拦下来的解决办法。”她缓了缓,继续开口,“所以妈,他真的有在拼尽全力保护我。”
“只不过,”她抿了抿唇,咸涩的眼泪入口,“我不想接受他这样的保护。”
“祁慕从小就过得苦,没什么亲人,唯一疼他的外婆……可能也撑不过这个月了。如果他再为了我,把自己搞得一团糟,那他该怎么办……”
“所以,我拒绝了他的保护,也选择了公开。如果我不公开,那么他确实能把我保护的很好,他答应你的,也确实能做到。只不过,我好爱他,所以我不能任由他怎么做!”她抬起泪眼,握住王舒月的手,“妈……您能不能相信您的女儿,她喜欢的人,她选择的人,真的很好、很好。”
王舒月拍了拍女儿的手背:“昭昭,妈妈不是不愿意相信你的眼光,妈妈只是有每个母亲都有的私心。你爸爸走得早,这世上妈妈就只剩下你这一个心头肉。我什么都不求,只盼着我的孩子能一辈子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
她顿了顿,又说,“妈妈也能看出来,祁慕是真心待你。所以……妈妈答应你,我会试着去……了解他。但是你也得答应妈妈,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自己,别再让自己受到伤害了。”
温昭眼眶一热,重重点头:“……嗯!”
王舒月抽了张纸巾塞进她手里,语气一转:“不过妈妈说的‘保护’,还有另外一个意思。”
温昭眨了眨还挂着泪珠的眼睛,没反应过来:“?”
见她没明白,王舒月故意轻咳一声,调侃道:“妈可不想太早抱外孙!我还想轻松自在多玩几年呢!”
温昭原本还梨花带雨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羞得低下头:“妈——你说什么呢!”
王舒月忍不住笑:“好好好,不逗你了。”她轻轻将温昭散落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温声道,“反正妈妈这次回来打算多住些日子。改天你要是和祁慕都有空,咱们一家人正正经经吃个饭,让妈妈再好好了解了解他。”
温昭嘴角忍不住翘起:“好!”-
医院里。
祁慕坐在一边,刘婧躺在床上安安静静地睡着。
现在外婆睡的时间一天比一天长,连喝水都只能靠棉棒稍稍润湿嘴唇。
他知道外婆的时间也许就是这个月,也许就是这个星期……甚至可能更短。
他不敢细想,更不愿去推算那个可能到来的时刻。
所以,他必须每天看着她。
只要醒来,就知道她的阿慕在,他要一遍遍亲口告诉她,她的阿慕现在过得很好,有人爱,也有了牵挂。
让她放心。
晚点的时候,温昭忙完工作也来了。
恰巧刘婧醒着,蒙尘的眼睛在看到温昭时,泛起微弱的清亮。
温昭在床沿坐下,握住她枯瘦的手。
刘婧手指动了动,反握住她,嘴唇嗫嚅着,声音很轻,温昭要凑得很近才能听清。
“昭昭……谢谢……”她还想说,但是身体条件不允许,终究没能再说出更多字句。
温昭摇摇头:“外婆,你不需要跟我说谢谢。我们是一家人。”
刘婧眼底浮起深浓的笑意,发颤地抬起另一只手,费力地拉过祁慕的手,覆在温昭的手背上。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他们交叠的双手,嘴角含着欣慰的、安心的笑。
仿佛完成了一件最重要的事。
但温昭读懂了。
她是想说——
让他们两好好的-
深夜,星海市狂风大作,暴雨倾盆。
这是八月的第一场雨。
温昭陷在了一个漫长而真切的梦。
梦里,她看见独自在暴风雨中跋涉的祁慕。
风雨抽打在他身上,冰冷刺骨,衣衫尽湿,模样狼狈又孤寂。
四周高楼林立,万家灯火通明,暖黄的灯光从一扇扇窗户里透出来,却没有一扇门为他打开,也没有一处能让他暂避风雨。
她就跟在他身后,想喊他,想为他撑一把伞,可他好像根本感觉不到她的存在,只是固执地、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着,仿佛在寻找什么。
他就这么不知疲倦地走着。
就在他几乎要被雨水和绝望淹没时,雨幕深处缓缓出现一个模糊的身影。
那身影同样淋着雨,却面向他,露出无比温柔的笑容。
一个声音悠悠地传来:“我们阿慕
都长这么大了……”
“妈……?”
他像疯了一样朝那个身影冲过去,拼命地伸手想去抓住,可指尖穿过的只有冰凉的雨丝。
温昭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一次次扑空,心也跟着揪紧。
随即,那道身影如同雾气般消散无踪。
“妈——”
他跪倒在雨水里,痛哭失声,冰冷的雨水混着滚烫的泪水淌了满脸。
温昭想跑过去扶他,双脚却像被钉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肩膀在雨中剧烈颤抖。
过了不知多久。
他才踉跄着重新站起来,漫无目的地继续向前。
渐渐地,风雨声停了,沉重的乌云在身后褪去。
脚下出现了一个分明的界限。
他低着头,在界线这一端停住了脚步,身影格外孤寂。
温昭不知道他在犹豫什么。
她走到他面前,静静地看着他。
这一次,他仿佛若有所觉,抬起眼,像是看到了她。
温昭什么也没说,只是朝着他,伸出了手。
他迟疑着,目光在她脸上和她掌心之间流转。
最终,还是缓缓地、带着一丝不确定,将自己的手交给了她。
她牵住他,引着他跨过了那道界线,继续往前走着。
又走了一段。
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宁静的山坡,脚下绿草如茵,野花烂漫。
山坡上,站着一个人。
她转过身,露出慈祥的笑容:
“我们阿慕,往后的日子都要好好的。”
他眼眶一热,哽咽着唤她:“……外婆。”
可话音未落,外婆的身影也开始如轻烟般消散。
他立刻慌了神,挣脱温昭的手,不顾一切地冲上山坡,发疯似的四处寻找、呼喊。
却终究一无所获。
最终,他无力地坐在山坡上,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
温昭也跟着走到他身边,挨着他坐下。
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一轮朝阳缓缓升起,金光暖烘烘地洒在两人的身上。
只是他身上还没干,发梢间凝结的水珠,一滴、一滴落在她的手背上。
“滴。”
“滴。”
……
“滴——”
温昭从梦中猛地惊醒。
中央监护系统上的警报不断响起,一下下敲打在她的神经上。
她来不及细想,跳下床向外跑去。
几个值班护士也紧随其后。
她一路跑到那间最不愿看到的病房门口。
梦中那个痛哭的背影又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他跪在病床前,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哭声一声声砸在空气中。
温昭的胸口一阵闷痛。
他真的,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
那三天,祁慕很平静,也很少哭。
前来吊唁的人不算多,大多是刘婧那边的亲戚,王舒月也来了,整个葬礼办的安静、简单。
温昭除了上班也一直陪着他。
葬礼的最后,祁慕牵着温昭的手,并肩站在墓碑前。
刘婧的墓碑紧挨着他母亲,母女二人终于得以在另一个世界团聚。
“外婆……您应该找到妈妈了吧……您记得帮我带句话,说我……想她了。”他停顿了一下,喉结微微滚动,“您记得帮我带句话,就说……我很想她。”
“还有……”他垂下眼,泪水滚落在草地:“我会好好的,你们放心。”
温昭更紧地回握住他的手,含泪笑着:“外婆,阿姨,我和祁慕往后的日子,都会好好的。”
她会陪着他。
在这个世界上,万家灯火,总有一盏会永远为他而亮,总有一扇门会永远为他而留。
从此。
她是他的归处,
亦是他的亲人。
第75章
八月过后。
祁清远那边因为调查需要,暂时办了取保候审,算是能在外头活动,但要随传随到。
不过祁慕倒不慌,毕竟事情他做了,更何况数目不小,进去是迟早的事情。
与此同时,祁慕也重新投入了工作。
行程表瞬间被排得密密麻麻,他开始在各个城市间往返奔波,常常是清晨刚在一个城市落地,深夜又要飞往下一个目的地。
而和温昭。
在祁慕心里,已经算得上是“异地恋”了。
窗外的叶子已泛出斑驳的黄绿,风一过,簌簌地往下掉。
温昭在家收拾着行李。
林晚坐在一边,抬眼,忍不住摇头:“昭昭啊……人家都是追妻,你倒好,反过来了,‘追夫’千里?”
温昭把一件毛衣放入行李箱,嘴角弯了弯:“总不能老是让他一天到晚两头飞吧?我心疼。”
“……”
确实。
只要忙完一个阶段的工作,祁慕总会立刻买最早的航班飞回星海。
有时候甚至只有一天的休息时间,他清晨落地,陪她待上短短几个小时,又得搭最晚的航班离开,落地后常常还要通宵工作。
看着他这样来回奔波,温昭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反复思量后决定,这次换自己飞过去。
也算是一个小小的惊喜。
中秋节,恰巧撞上周末,温昭挤出了一天半的假期。
机场里,多是趁着小长假出游的旅客。
她刚登机,手机就嗡嗡地震动起来,是祁慕打来的视频。
她心下一慌,指尖迅速一划,按下了切换音频的按钮。
“怎么不开视频?”他问道。
温昭下意识握紧了手机,随意找了个借口:“……我在医院,有点乱,不太方便。”
也幸好机场上人声多,跟医院的环境些许相似,祁慕也没起疑。
“中秋节还要值班?”
“嗯……”
她含糊地应着。
目光落在窗外的其他登机的游客和场务人员上,思绪渐渐飘远。
想象着他见到自己时,会是怎样的表情。
飞机落地时,已是晚上八点多钟。
温昭按照祁慕之前发来的住址,打车过去。
行李箱划过大理石路面,最终停在了一扇门前。
她深呼吸着,输入了门的密码。
【1110111】
“咔哒”一声,门应声而开。
她轻轻推开门,屋内是一片寂静的黑暗。
她试探着走进去,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在客厅和几个房间门口张望了一下。
确认没人。
“奇怪,难不成还在忙?”
她正暗自纳闷,包里的手机又叮铃铃响起。
她拿出一看,还是祁慕。
她接起:“喂。”
“你在哪儿?”两个声音几乎同一秒响起,重叠在一起。
“我在你家。”温昭先一步说道。
电话里静了一秒。
随后,传来了一阵低低的笑声。
“你笑什么?”她疑惑地追问,“那你在哪儿?”
“……你家。”
温昭握着手机一怔。
在飞机上的那几个小时里,她设想过无数种相见的情景,排练过无数遍祁慕看到她时可能出现的惊讶、喜悦的表情。
却唯独,漏算了这一种可能。
而且,也不能怪她。
是他亲口告诉她,中秋节期间工作排得很满,根本走不开。
所以,她才来的!
两人切换成了视频通话。
温昭走到祁慕家宽敞的窗台前,这里的视野很好,和星海那边一样,前面没有高楼遮
挡,非常适合欣赏夜景。
她知道京海的夜晚向来以繁华著称,但从这个高度望出去,感觉又格外不同。整座城市的灯火如同被揉碎的星辰,密密麻麻地铺展,汇成了地上的银河。
“昭昭,”屏幕里,祁慕开口道,“我查了,今晚回星海的航班已经没了。我明天一早就飞回来,最早的那一班。”
“好……”又想到什么,她说,“对了,你现在方便吗?帮我个小忙。”
“什么?”
“我书桌左边那个抽屉里,有一个淡紫色的笔记本。你帮我把书桌上那张浅黄色的便签纸夹进去,我今天出门赶飞机太急,忘记收了。”她顿了顿,带着点无奈,“我怕芝麻那个小家伙爪子闲不住,给我抓坏了。”
“行——”他拖长了语调。
视频画面晃动起来,伴随着轻微的脚步声。
祁慕抱着黏人的Lucky走进了温昭的房间,按亮了灯。
他径直走向书桌,拉开了柜子。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淡紫色的本子,就放在最中间,很显眼。
他取出本子放在桌面上,按照温昭的嘱咐,将几张搁在一旁的浅黄色便签纸夹了进去。
又合上,正准备放进去。
动作猛地一顿。
视线像被抽屉中间一样东西牢牢抓住。
他放下了正在通话的手机,也放下了Lucky。
眼睫微颤,指尖微颤着,缓缓伸入抽屉,取出了那个红丝线的透明小袋子。
里面是一个小鱼吊坠。
祁慕之前无意中瞥见过一眼。
只不过,那个时候距离远,光线暗,并没看清里面具体是什么。
但。
现在,看清了。
所有记忆顿时回溯到脑海中。
一个稚嫩清脆的声音仿佛穿透岁月,在他耳边清晰地响起——
“我们幼儿园老师说,新年新气象,什么都会好起来的……”
……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朝朝,朝朝暮暮的朝朝。”
……
“你们那么多人欺负一个,算什么本事!”
……
“你没事吧?”
……
祁慕的嘴角难以自抑地抽动着,低声喃喃:“朝朝暮暮的昭昭……”
他低笑出声,眼眶不自觉泛起湿意:“我早该猜到的……”
“祁慕。”桌上的手机传来温昭的声音。
祁慕深吸一口气,敛起情绪,拿起手机。
“好了吗?”她问。
屏幕那端,温昭的面容,渐渐与记忆中那个勇敢、明亮的小女孩身影完美重叠。
他看着她,目光更加柔,轻轻点头:“嗯,放好了。”
……
聊了许久,两人才挂了电话。
祁慕独自坐在沙发上,四周寂静无声。
他摊开掌心,那枚小鱼吊坠在灯光下泛着五彩的光泽。
指尖轻抚过温热的坠身。
恍惚间。
两张面容不断交替在眼前,清晰得发烫。
他嘴角微扬,将吊坠缓缓收拢在掌心。
命运给他画上了一个奇妙的圆。
他又遇到了她。
而后。
爱上了她-
隔天一早。
温昭刚洗漱完,准备坐下吃早餐。
门铃就在此刻响起。
她瞥了一眼时钟,早上七点半。
谁啊,那么早。
她带着疑惑走到门口,透过猫眼朝外一看。
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正站在门外。
她微微一怔,打开了门。
祁慕就站在那儿,身上还是那件视频里见过的黑色大衣,风尘仆仆。
只不过,他不是说六点的飞机?
“你怎么这么早就到了?”她有些惊讶地问。
“改签了最早一班。”他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波澜。
温昭看着他,他却并没有要进来的意思,只是站在门口,深深地凝视着她。
那眼神复杂极了,不只是久别重逢的喜悦,似乎还缠绕着许多她一时读不懂的情绪……
“你怎么不进来?”她侧身让出空间。
他没有回答,只是微微垂下眼,像是在做什么准备。
过了几秒,他重新抬起眼眸,笑着。
“好久不见,朝朝。”
温昭愣住了。
久?
距离上次和他见面是在上个礼拜一。
硬要说久……倒也勉强算吧?
“好…好久不见?”她别扭地重复着,毕竟他们几乎天天视频,实在谈不上“久”。
“昭昭,”他调侃着,“你语文好像不太好啊!”
温昭没听明白,满脸写着问号。
“连,‘朝朝暮暮’的朝朝,都会搞错。”
一句话像一把密码锁,一点点打开着记忆。
她脸上的疑惑还在,不过消散了不少,手指蜷缩起来,握成了拳。
祁慕将手伸进大衣口袋,摸索片刻,再拿出来时,拳头紧紧握着。
他缓缓将手举到她眼前,然后,慢慢地、郑重地松开了手指。
一条细细的绳子垂下,末端系着那枚小鱼吊坠,在她眼前微微晃动。
温昭轻轻吸了一口气。
时间仿若静止。
她的视线牢牢定格在那条小鱼上。
良久。
她才猛地抬起眼,交织着震惊与恍然,直直地望进他含笑的眼底。
“时间太久了,上面的颜色都有些掉了。我们下次,一起重新做一个,好不好?”他顿了顿,一字一句:
“朝朝,也是我的昭昭。”
话落,温昭的眼圈瞬间红了,上前一步抱住了他。
尽管心底早已有过模糊的猜测,但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确认。
原来真的是他。
7,也是祁-
江边的风格外大,带着秋的凉意,卷起温昭的长发,在她脸颊边轻轻拂动。京海地处北方,比星海冷得早,室外温度只有十来度,空气里已经有冷冽的气息了。
温昭把外套又裹紧了些,抬眼看向祁慕。
一个问题盘旋在了心头。
两人又沿着江畔走了一小段路。
她忍不住拽了拽他的衣袖:“祁慕。”
“嗯?”祁慕转过头看她。
“如果……我是说如果,”她斟酌着用词,“如果当年那个小女孩……是别人,你会不会也……”
“不会。”祁慕截断了她后半句话。
他知道她后半句要说什么。
“我可没那么早熟,”他低笑着解释,眼神格外认真,“小时候的你,对我来说就像冬日的一束微光,我感谢那时候的你告诉我‘新年新气象’,那句话,支撑我走过了很多难熬的时候。不然,现在的我,或许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而现在的你,对我来说更加珍重。我只是庆幸,那个人原来一直是你。”他握紧她的手,“所以,即便那个人是别人,我祁慕爱上的人,也只会是温昭。是‘昭如日星’的昭。”
温昭嘴角不自觉上扬。
她转过脸望向远处波光粼粼的江面,试图掩饰眼底的欣喜。
祁慕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背,试探着开口:“那你呢?如果当初认出的不是我,你会不会……移情别恋?”
“嗯……”她故作思考,直到瞥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紧张,才俏皮地转过身,脆生生地答道,“不会!”
“其实,”她收敛了玩笑的神色,轻声坦白,“我当初决定来星海,确实有一点点……是因为你。”
祁慕的脚步猛地顿住。
温昭还被他牵着手惯性往前走,被他这一停带得一个趔趄。
她稳住身形,转过身,看到他脸上那瞬间僵住、几乎称得上“呆滞”的表情,忍不住疯狂抿住嘴唇,才压下几乎要溢出的笑声。
“但是!”她赶紧补充,语气认真起来,“我当时只是想,来星海看看,想知道当年那个小男孩说的愿望,有没有实现。”
她垂下眼睫,声音轻了下去:“因为……我的那个新年愿望……后来并没有实现……”
祁慕怔了怔,眼底掠过心疼。
他知道她说的是哪个愿望。
他伸出手,温热的手掌轻轻捧住她微凉的脸颊,迫使她抬起眼睛,与他对视。
“
可你以后的愿望一定会实现。”
“为什么?”
“因为我在。”
我会用尽全部力气,去实现你的所有愿望。
你不仅是‘昭如日星’的昭,更是我的‘昭昭如愿’。
有我在,你的所有愿望,都会一一实现。
第76章
立冬过后,祁清远的案子终于尘埃落定,被判处了三年以上七年以下的有期徒刑。
而在今天早上,他又听到了另外一件事。
祁子航因为知道了祁清远的事情,病情急转直下,今天一早,竟从高楼上一跃而下。
路璇听到这个事情之后,也彻底垮了,形同槁木。
……
京海监狱的探视室里,冰冷压抑。
祁慕沉默地坐在隔音玻璃前。
很快,狱警领着身穿囚服的祁清远走了过来,在他对面坐下。眼神浑浊不堪,却仍能清晰地看出那股强烈的不甘。
祁慕默不作声地拿起手边的电话听筒。
祁清远瞥了他一眼,也跟着拿起了自己那边的。
他冷笑着:“你来干嘛?”
“来看看你,”祁慕抬眼,目光冽厉,“过得有多差。”
祁清远猛地倾身,几乎要撞上玻璃,压着嗓子低吼:“祁慕!我是你爸!你亲手把你亲爹送进来!你就不怕天打雷劈,遭报应吗?!”
“爸?”祁慕嘴角抽动着,像听到了世上最荒谬的笑话,肩膀也跟着发颤。
“祁清远,在我妈死的时候,我的爸已经死了……我们之间,到底谁才该遭报应?!我妈当初是怎么对你的?可你呢?你和路璇又对她做了什么?!又对我做了什么?!”他声音越来越高,压抑着极致的怒火,隔着玻璃依稀映出了他骤然猩红的眼底。
他松了松肩膀,语气平了下来:“我今天来,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今天早上……你的儿子,死了。”
祁清远一怔。
随即,立马反应过来,霍然起身,又被身后的狱警毫不留情地摁回座位。
他疯狂地拍打着玻璃,嘶吼声扭曲变形:“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祁慕看着他失控的样子,只觉得可笑。
“我说,”他一字一顿,清晰得残忍,“你儿子,祁子航,死、了。”
祁慕的脸上并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意。
对他而言,死亡反而是种解脱。
他没再多说,转身走了。
身后传来了一阵阵祁清远歇斯底里的吼叫与咒骂,如同死刑犯最后的哀嚎,而后被厚重的门隔绝,消失殆尽。
……
而祁慕去京海看守所的事情,又被人拍到了,发到了网上。
越来越多的猜测像是一团迷雾,渐渐被吹开-
又过了两天,温昭的生日也到了。
星海这边虽然温度下降了很多,但阳光依旧很好,温温的。
她这天也刚好休息。
本来想着出去玩,但是太赶,索性就平平淡淡、普普通通的过了。
他们俩像普通的情侣那样,吃饭、逛街、看电影。
这些都是之前没做过的,但是官宣后,也就无所谓了。
祁慕带着她,拐进了一条安静的小街,周围都是一家家的店铺。
走了一会儿,快到第二个路口时,停下了脚步。
面前是一家DIY的饰品店。
店面小巧而精致,木质的门檐下挂着一串串玻璃风铃,微风拂过,发出清脆的清响。
温昭停在门口,有些发愣。
当初祁慕说要两人一起重新做一条小鱼吊坠的时候,她还以为他在说着玩。
毕竟,很少有男生愿意耐着性子做这种细致又耗时的手工活。
别说男生了,女生都不太愿意。
“走吧。”他侧过头,轻声对她说。
温昭点了点头,跟着他推开了门。
祁慕找了一处光线比较好的地方坐下。
桌上放着许多一些烧玻璃的仪器。
温昭不会做这个,看着眼前这些精巧的器具,有点无从下手。
但祁慕似乎……很会。
她看着他熟练地检查着工具,拿起喷枪调节火焰,动作流畅且专业,跟她心里的大部分男生截然不同。
反倒是她,变成了一个杂工。
只能依着他的指示,递递东西、扶稳模具。
她不禁问道:“你之前做过吗?”
“没。”
“没?!”
温昭看着他手中那条渐渐显出轮廓的小鱼,线条流畅,颜色过渡自然,怎么看都不像是第一次做的样子。
……
又过了片刻,一条蓝紫渐变的小鱼就成型了。
两边的鱼鳍是温昭试着做的,选了祁慕喜欢的橙红色。
工作人员笑着走了过来,问道:“帅哥手艺真好,是打算给女朋友做戒指还是别的什么饰品呀?”
“……”
温昭看着他沉默。
片刻后。
他回道:“手链吧。”他侧过头,看向温昭:“好吗?”
温昭点了点头,“嗯”了声。
工作人员转身去取链子材料。
下一秒。
祁慕转过脸,俯身,在她耳边轻语:“今年送手链,明年……送戒指。”
温昭心里一颤,睫毛颤了颤,脸颊倏地烧了起来,连带着耳根。
也在这时。
工作人员正好将准备好的链子和配珠端了过来。
她有些羞涩地先在位子上坐下。
这一次,祁慕没有插手,只是含笑在一旁看着。温昭按自己的喜好,选了几颗透亮的浅色珠子,一颗颗地串进了链子里。
她举起完成的手链,仰头看他:“怎么样?”
祁慕透过浅色的珠子,能看到她澄澈的眼眸。
他点了点头,眼角微扬:“好看!”-
回去的路上,太阳还没落山。
车开了十多分钟,就在路边停下了。
温昭好奇地偏过头:“还去什么地方吗?”
“过生日怎么能没有蛋糕?”他笑着揉了揉她的发顶,动作轻柔,“在车上等我一下,很快回来。”
“好。”
温昭透过车窗,望向马路对面那家ins风的蛋糕店。
祁慕走到柜台前,和店员简单交流了几句。没过多久,店员便从里间提出了两样东西,放在了收银台上。
他付好钱,推开玻璃门走了出来。
温昭也霎时看得清楚。
只见他手里拿了两个蛋糕盒。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车门已经被拉开。
祁慕将蛋糕递到她手上:“寿星拿,放一边怕震坏了。”
“怎么买了两个?”温昭眨了眨眼,有些疑惑,“还有谁也今天生日吗?”
“都是你的。”
“我?!”温昭脸上只剩震惊,张了张嘴,又闭住。
虽然今年是猪年。
可,她不是啊……
……
到了家,祁慕把手上的两个蛋糕放到了餐桌上。
他指尖在盒盖上轻轻一点:“寿星想先开哪个?”
温昭打量着眼前两个扎着丝带的纯白盒子,都是密封的,不像其他蛋糕侧边还有透明的口可以看到。
她抬眼看他,问道:“1和2,你喜欢哪个数字?”
“1。”他回得干脆。
“那就1!”
“确定?”他挑眉。
“嗯。”
祁慕深吸口气,解开了一号蛋糕盒上的缎带。
盒子刚打开一条缝隙,他的视线猛地一滞,随即“啪”地一声,迅速将盖子严丝合缝地盖了回去。
温昭一脸懵:“怎么了?”
他不自然地舔了下有些发干的嘴唇,眼神飘忽,说话甚至带了点磕巴:“要、要不……我们还是先开2号吧!”
她蹙起眉头:“为什么?”
“没、没为什么……就觉得2也不错。”
温昭这回没顺着他,坚持着:“可我喜欢1。”
她凑近他边上,推开他挡着的手,轻轻打开了盒盖。
看到的刹那也瞬间恍惚。
盒内放着一个圆形的奶油蛋糕,只是那造型实在有些“别致”。
奶油抹得深浅不一,边缘坑坑洼洼,上面用果酱歪歪扭扭地画了个女孩图案,水平堪比幼儿园画作。
甚至,不如。
她慢慢地、难以置信地抬眼,看向祁慕:“这是……?”
祁慕对上她的目光,又马上撇开:“本来是想着给你做一个的,但是……这玩意儿确实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学会的,就……”
他话还没说完。
温昭已经拿起小勺,在边缘挖了一角送入口中。奶油入口香甜,是动物奶油,味道其实很好,只是这卖相实在不敢恭维。
她抬眼看向祁慕,他耳根微红。
也是
她第一次看到他这副模样,不自觉扬起嘴角。
其实,也没那么难看。
嗯……顶多算是……风格比较独特的抽象艺术?
她弯起眼睛,又舀了大大一勺,送到他嘴边,自己也又尝了一口:“挺好吃的呀!我们祁老师这水平……初次尝试,相当不错,给予鼓励!”
她又指了指旁边那个蛋糕:“这个就先放进冰箱吧,咱们两个人也吃不了这么多,别浪费了。”
祁慕扬起笑:“……好。”-
到最后。
桌上的蛋糕还剩下一大半,温昭实在吃不下了,可一想到这是祁慕亲手做的,还是硬撑着把盘子里最后一口塞进了嘴里。
她瘫在沙发上,感觉肚子从来没这么撑过,现在光是看到甜腻腻的奶油都觉得有点反胃。
祁慕收拾完餐桌,擦干净手,在她身边坐下。
温昭转过脸,找了个话题岔开自己鼓胀的胃:“你明天几点的航班?”
“九点。”
“那你今晚……”她话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
祁慕也侧过脸,目光沉静地笼住她:“怎么了?”
他眼神深邃、黝黑,看不见底。
温昭本能地转过脸,心跳有些失序,摇了摇头:“……没事。”
他又故意坐过来了一点,衣角贴着温昭的小臂,直直地盯着她看:“真没事?”
温昭的心跳不争气地快了起来,扑通扑通撞着胸口。
到最后,就在手腕上的手表又要传出警报声时,“嗖”地站起身,语无伦次地丢下一句:“我……我先去洗澡。”
……
她洗完澡出来,祁慕还坐在原来的地方,在电脑上敲着,应该是准备明天演出的一些事情。
他神色认真,带着一股干练。
她缓步走了过去,在他身边坐下,目光扫过电脑屏幕时,呼吸一滞。
文档置顶标题上面写着——
【原生家庭对孩子的影响】
她侧目,问道:“这是你明天演出要讲的内容?”
祁慕也停下敲击,转过脸来:“嗯。”
“你……”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祁慕接过她的话,“但现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这件事想瞒是瞒不住了。既然迟早会被所有人知道,不如让它发挥最大的价值。”
祁清远就被批判了没几年,而路璇虽然因为祁子航的事情深受打击。
但这还不够。
他要看着他们在漫长的余生里,活着承受舆论的审判,一点点赎罪,受尽千夫所指。
温昭心头一酸,倾身扑进他怀里,双手紧紧环住了他的脖颈,将脸埋在他肩头。
她能感受到,做出这个决定对他而言需要多么巨大的勇气和力量。这不仅仅是公开往事,更是与过去的痛苦和解和心结的释然。
祁慕掌心一下下轻柔地摩挲着她的后背,侧过脸,视线落在她头上裹着的干发帽上:“走,给你去吹头发。”
温昭在他肩头点了点头,闷闷地“嗯”了一声。
她抬起头,由他牵着走进浴室。
……
祁慕拿起护发精油,摁下三泵,在掌心搓匀,温柔地抚上发尾,指尖穿梭在还在滴水的发丝间。
温昭坐在椅子上,乖顺地低着头。
感受着身后吹风机送来的暖风。
他吹得细致,热风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没有一丝烫意。
甚至比她自己打理时还要小心。
她抬眼,恰好撞进镜中他凝视自己的眼眸中。
温柔而深邃,让人忍不住想沉溺。
他手上的动作没停,吹风机仍在耳边嗡嗡作响,指尖依旧轻柔地梳理着她的长发。
可视线却像是被黏住,一瞬不瞬地透过镜面看住她。
温昭也没有躲开的意味,就那样安静地由他看着。
暖黄的灯光流淌在湿热的卫生间,几缕半干的发丝被风吹起,一下一下拂过脸颊。
祁慕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指尖仍缠绕着她的发丝,从发梢渐渐梳到发尾,而后慢慢摩挲着。
氤氲的热气中。
他的眼神褪去了温和的外衣,带着不容回避的灼热,从她的微湿的发尾,游移到殷红的唇瓣。
温昭顿时觉得喉咙干涩,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
也在这时。
咔哒——
他关掉了吹风机。
喧嚣骤停。
发丝缓缓垂落,搭在他的手背上。
他俯下身,温热的体温贴着她的后背,传来的是滚烫的温度。
他凑到她耳畔,唇瓣擦过她的耳垂。
温昭忍不住轻轻一颤,下意识地想躲。
他低笑,灼热地拂过她的耳侧,嗓音醇厚:“昭昭,你脸…好红。”
温昭盯着镜中的自己。
的确满脸通红,发丝微乱,睫毛乱颤,还有只有她自己能感知到的慌乱呼吸。
她看着他。
祁慕轻轻将她背后的长发撩起,拢到一侧肩前。
露出白皙、纤长的后颈。
那儿还有一颗黑痣。
他微微低头。
微凉的鼻尖擦过那块皮肤,滚烫的呼吸喷洒,像火星溅入干燥的草原。
温昭手指慢慢蜷起,攥紧。
她清晰地感知到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身体却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没有躲闪,反而微仰起头,将那片肌肤更近地送到他唇边。
一个温热、柔软的触感传入皮肤,微微激起一阵战栗,顺着脊柱蔓延。
她微微侧过脸。
祁慕也从背后走到她面前。
他俯下身,一手轻托着她的头。
视线在她氤氲的眼中流转,他声音低低的:“昭昭,想不想……”
温昭一怔,脸颊瞬间红得几乎滴血——
哪有人……会这样当面问的!
她羞得想逃。
他唇角勾起一抹坏笑,低语:“那就是…想。”
话落,他倾身低头,覆上了她的唇。
他温柔地吻着,如蝴蝶停驻,细细描摹,却又在辗转间点燃暗火。
他双手圈住她的腰肢,用力托起,将她慢慢放在了冰凉的洗水台面上。
温昭抬手,环在他的脖颈,十指交错。
浴室里湿热的气息缠绕,让她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
祁慕的手落下,滑至自己领口,指尖灵活地挑开了纽扣。
他微微撤离她的唇瓣,喘息间,利落地将衬衫脱下,随意丢在一旁。
浴室灯光很亮,温昭一时有些羞赧。
他就这样站在她面前,毫无保留。
身形挺拔,身材极好,胸口微微起伏着,腹肌线条勾勒得明朗、有力。
“怎么……”他声音低哑,带着一丝戏谑,“很好看?”
温昭一时失了神,大脑空白,仿佛浮在浪潮里。
还没反应过来,他再次覆上。
祁慕将手落在她浴袍的系带上,指尖压着那个结,没动。
他又稍稍推开,抵着她的额头,呼吸灼热地交织,另一只手扶着她的后脑勺。
他抬睫看她,深邃的眼眸里毫不掩饰的愈望:“昭昭……我爱你……”
温昭手指收紧,抓着他结实的手臂,在他宽阔的臂膀上留下了一个个月牙印。
她心跳如擂,迎上他炽热的视线,唇瓣轻启,声音微颤:“……我也是。”
她主动吻了上去。
祁慕猝不及防,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笑声。
他反客为主,像要将她吞吃入腹。
所有的克制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只剩下最原始、最坦诚的渴望与胶融。
……
月
亮昏昏沉沉,云朵一簇又一簇地将她湮灭。
温昭蹙起眉,又是熟悉的酸胀感,虽不像第亿次那样难忍,却仍带着几分不适,让她有些难耐。
云团再一次漫涌过来,压过她的神经。
她指尖下意识收紧,掐进祁慕绷紧的腰侧。
“嘶——”祁慕忍不住抽气,动作也随之一顿。
温昭猛地松手:“……对、对不起。”
祁慕抬起头,视线落在她湿润的眼角,泫然欲泣的模样,反倒勾得他心底发痒。
他掠过一丝暗芒,低头吻去她眼睫上将落未落的泪珠。
温昭睫毛乱颤,温热触感消失后才慢慢抬眼。
他发端半湿,贴在额角。紧实的胸膛上,汗珠沿着肌□□壑缓缓滑落,每一寸都贲张着灼烧的生命力。
……
窗外的云层彻底散开,银河铺开,如一条璀璨的缎带横贯夜空。
他手掌牢牢扣住她的指缝,重重压在濡湿的床单上。
一瞬间,她像是被抛上了银河的,在璀璨旋转的星涡之中迷失了方向。
直到所有星光轰然汇聚,在眼前炸开成一片白茫茫的光瀑。
温昭身子一轻,银河应声倾斜而下。
将他和她一同卷进绚烂无声的宇宙尽头。
……
慢慢的。
月亮恢复了清明,周遭只剩下几缕薄纱般的云片,依依不舍地缠绕。
细密的汗珠不断从他硬朗的下颌、胸前滚落,混着她的。
天幕尽头,银河依旧闪烁。
第77章
隔天温昭刚下班,祁慕的视频电话就打了过来。
看环境应该是在化妆室。
他脸上已经画完了精致的妆容和妆发,和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一样,银色挑染。
化妆师在他身侧还在做最后的调整,他配合地仰起头,说:“昭昭,记得看直播。”
这句话,他从今天早上出门起,已经念叨了不下三遍。
这场直播温昭当然会看。
无论是对她、还是对他,都有着不一样的意义。
……
晚上吃完饭,温昭就坐在电视机前,电视上投屏着直播界面,只不过还没到点,离正式开播还有一会儿。
她知道线上直播总会比现场延迟一些,此刻的他,应该已经站在了舞台侧幕,感受着台下涌动的声浪。
等她洗完苹果出来时,电视里突然传来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她小跑着坐下,连手上的水珠都顾不上擦。
台下观众的呐喊声一浪高过一浪。
这是数月来祁慕第一次公开亮相,也是经历重重风波后的首场脱口秀演出。
他依旧如往常一样从容、淡定地走上台。
眉宇间依旧是那股熟悉的桀骜。
他走到舞台中央,垂眸拿起话筒。
过了几秒,抬起眼眸,看向台下的人群。
今天早上因为祁清远还有祁慕的关系,再一次上了热搜。
所有猜测都在围绕着他。
他停顿了几秒,缓缓开口:“好久不见。”
台上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他做了个熟悉的静声手势,待声浪渐息,才重新开口:
“大家好,我是祁慕。”
他扫过周围的所有人,又说:“相信各位应该也看到最近的热搜了吧。”
台下响起窸窣的议论声。
不少观众面面相觑,似乎没料到他会如此直接地切入这个敏感话题。
“再讲脱口秀之前,在这里,我要澄清一件事。”他扯了扯嘴角,“与其说是澄清,倒不如说是……承认。”
空气中凝固了五秒钟。
第六秒——
他抬起眼,直视着镜头,一字一句:“祁清远……确实是我的……生物学父亲。”
台下一片低呼,窃窃私语声再次响起。
“但是,”他顿了顿,等声音稍停,才继续说,“祁子航,并不算我真正的弟弟。”
这句话里的含义,所有人都听懂了。
“那年我八岁,我母亲查出癌症,躺在医院里。而我的父亲……”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正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还有了祁子航。”
“最可恨的是,”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话筒上收紧,“那个女人,在我母亲病重时竟找上门,用最恶毒的话刺激她……间接导致我母亲患上了抑郁症,身体状况急转直下。”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带着痛楚,“这件事,我也是前阵子才查清楚。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我母亲的离世,是因为当时负责临终关怀的医生疏忽。”
他苦笑一声:“所以我恨了这个职业这么多年,恨得理直气壮,恨得人尽皆知。”
“后来,我母亲走了。祁清远顺理成章地把那个女人接回了家。而我……”他扯了扯嘴角,“从那天起就成了那个家里碍眼的存在。十岁搬出去住校,他从来没来看过我一次;十八岁考上大学,学费也都是近些年自己打工赚的。这些年来他唯一主动找我的几次,都是为了让我帮他那个宝贝儿子。”
“哦,还有一次,”他眼中的自嘲更深,“就是我打祁子航那次,热搜你们都看到了,那的确、是真的。但如果有人站在你面前,说你母亲‘死得好’,说她‘活该’……”他摇摇头,声音沙哑,“反正我忍不了。”
全场死寂,只有他压抑的气息透过麦克风,在音响回荡。
镜头扫过观众席,许多人已捂住嘴,眼眶发红。
“这些年,我一个人摸爬滚打,从桥洞下讲到脱口秀大会。他从来没问过我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白眼。当然我也不需要。”他背过身,抬手用力抹了把脸,又转过头,眼角的水光在灯光下清晰可见,水痕却从指缝渗出来,“我现在站在这里,不是要卖惨。我只是想告诉所有人——”
他挺直脊背,目光灼灼:
“那个被扔在角落里自生自灭的孩子,如今靠自己站起来了。而那个从来不管我死活的父亲,他的报应……才刚刚开始。”
“我也希望,这世上像我这样的孩子,能少一个,是一个……”
他的声音柔和下来。
“当然,我最想谢谢的,是你们。”他望向台下,目光真诚,“谢谢你们在我还籍籍无名的时候就发现了我,在我最难的时候也没有放弃我,一直支持我走到今天。”
话落,他深深地、九十度地鞠了一躬。
起身后,他望向正中央的镜头,眼神温柔:“还有一个人……我也要谢谢她。谢谢她出现在我一片荒芜的生命里,谢谢她……这么美好,像光一样。”照耀了我。
聚光灯下,他眼眶通红,满脸泪痕,却笑得无比释然。
静默两秒。
台下传来一片人声。
他们齐声声地都在喊同一个名字——
“祁慕。”
……
电视前。
一滴泪从温昭的眼眶滚落,落入唇角,可咸涩并没有在味蕾传来。
她不自觉地弯起嘴角。
这场演出对他而言,从来都不只是一场普通的脱口秀。
它更像横亘在深渊两侧的悬崖。
他站立的那一端早已退无可退,身后是名为过往的噬人黑洞,试图将他拖回黑暗;
而另一端,是他们共同期盼许久的光明。
还好。
他稳稳地跨过来了。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一步对他来说有多艰难。
要把那些深埋心底的伤疤重新撕开,要在万众瞩目下直面,需要多大的勇气。
而此刻。
他站在璀璨的聚光灯下,用最坦荡的姿态,最热烈的方式,与过去那个自己、与那段过往彻底告别。
真好。
她的阿慕,迎着万千星光,终于迎来了新的黎明。
……
直播的后半段,他又讲了许多关于原生家庭的故事,语气依旧是他标志性的犀利与辛辣,金句频出。
他讲得很好,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好。
直播结束时,就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电视上的投屏一断开,温昭就打去了电话。
几次忙音中,电话终于接通。
“看完了?”他清冽的声音传来,背景还有些许嘈杂。
“嗯。”她轻轻应着,又说,“祁慕…今天的你,特别帅!而且特别棒!”
“怎么,”他低笑,“到今天才发现啊?”
明明知道他看不见,但温昭还是忍不住摇头:“是一直都知道。”
一直都知道。
她喜欢的人,很优秀。
“只不过,今天……不一样。”
此刻的他,他的周身是亮暖色的。
眼底也是清亮的,不带悲伤的。
也是完整的。
不止对她,更是对这个世界-
这段演出的内容很快就在网络上掀起巨浪,在各个社交平台被疯狂转发、发酵。
祁慕那些掷地有声的话语,像一束强光,彻底照进了祁清远和路璇一直试图掩盖的阴暗角落。
舆论的审判比法律来得更汹涌直接。
路璇参加的所有慈善都紧急撤下了她的名字。她失去了祁清远这棵曾经依附的大树,本就如同断翅的鸟,而现在,更加不堪一击,每天连门也不敢出。
而往后的每一天,她都将在旁人异样的目光和窃窃私语中煎熬。
阳光照进了每个阴暗的角落。
有些人,注定再也无处躲藏。
而有些人,注定会剥去黑暗,注定享受无尽的光辉。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
祁慕都很忙,而温昭也是。
她经常能在网上刷到很多他的视频,那束阳光照得他越来越耀眼。
……
今天是两人难得共同休息的日子。
屋内暖意融融。
祁慕抱着Lucky坐在沙发上,抬眼看向温昭:“还是你妈取得名字好!”
温昭顺着芝麻:“那当然比某人强,对吧芝麻?”
他伸手接过她怀里的芝麻,小家伙乖顺地趴在他臂弯里。
他低头挠了挠芝麻的下巴:“你就从来没好奇过,我为什么给它取名‘芝麻’?”
温昭温昭微微一怔。
她确实没想过这个问题。
毕竟谁会整天琢磨一只猫的名字来历?
她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因为你喜欢吃芝麻糊?”
“……”
他哭笑不得,长臂一伸揽过她,低头,在她唇瓣上咬了一口。
“嘶——”温昭捂住嘴,推开她,“祁慕!你属狗的啊!?”
“傻瓜!”他托着她的后脑,微微用力,便靠着他的额头,她的眉间还有些恼意。
他低声说,“因为……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嘴角沾着芝麻粒。”
温昭一怔。
第一次?
他指的是医院走廊那次?还是小时候?
记忆无论怎么翻涌,都找不到有他的对应浪花。
祁慕见她没想起来,稍稍提醒:“医院的花坛。”
奔涌的记忆浪潮骤然定格。
在最高的浪尖上,一幕被遗忘的画面渐渐清晰。
……
那其实和医院走廊相遇是同一天,只是时间更早些。
是个清透的早晨。
前夜温昭值夜班,忙得几乎没合眼,天蒙蒙亮时就醒了。吃完简单的早饭后闲着无事,便揣着一包芝麻饼干,独自来到科室旁边的小花坛边散步。
手上还拿着一个芝麻饼干。
她瞳孔微微放大,倏地看向他。
他顺势低头,再次吻住了她的唇。
过了很久。
他才稍稍退开,气息有些不稳地抵着她的额头:“……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你。”
……
那个时候。
他站在医院的走廊转角,无意间侧过头,目光透过明亮的玻璃窗,落在了外面的小花坛边。
晨光温柔,像一层薄薄的金纱铺洒开来。
石凳上坐着一个人,微低着头,马尾从肩头滑落,几缕碎发也跟着垂在脸颊边。她一只手按着摊开的书页,另一只手捏着一块芝麻饼干,小口小口地往嘴里送。
一阵风吹过,碎发贴在了她的鼻尖。
似乎是觉得痒,她下意识抬手去撩,却不小心让饼干的碎屑蹭到了脸颊,更有一粒小小的芝麻,正好粘在了嘴角边。
她扬手拍了拍,却没把那颗芝麻粒拍走。
与此同时。
一声轻笑溢出他的唇畔。
他摇了摇头。
继续回到病房前观察。
正午时分,他吃完饭再次回到医院,原以为这个点没人。
却不料——
“您好,先生,您找谁?”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他猛地回头。
是她。
他愣了愣,视线不由自主地从她澄澈的双眸,滑落到她衣领旁别着的胸牌上——
临终关怀科。
温昭。
他猛地回过神,掩饰般地移开目光:“哦,走错了。”
……
这是他第一次见她-
温昭怔怔地看着他。
听着他用描绘那个她全然不知的清晨。
所以,他不是不会取名字。
而是因为,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
无论是烟花,还是摩天轮,还是名字。
细碎的、盛大的,都绕着她。
又有一个疑问在此刻浮起。
也是她很早的时候就存在的。
“那你……当初在脱口秀现场点名叫我,是因为我的职业吗?”
他牵起她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点了点头。
温昭也跟着点头。
和她心里预料的答案一样。
随后,他抬起眼看她,又摇了摇头。
温昭:?
她没看懂他这什么意思。
这到底是“是”,还是“不是”?
“要说全都是因为你的职业,那也不是。”
温昭的心又浮在了半空。
“大概…有50%的原因吧。”
温昭追问道:“那另外的50%呢?”
祁慕抱住了她。
“另外的50%,是因为,在台下我又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他笑了笑,又说:“我本来以为你是我的粉丝,可当我看清你的眼神时,它就告诉我——你不是。”他微微侧头,问道,“所以,你那天为什么会来?”
“是林晚。”
“林晚?”
“嗯!她是你粉丝,”她顿了顿,又说,“不过,从那天起就不是了。”
祁慕忍不住低笑。
忽地。
一个念头在温昭脑海中闪过。
她退开他的怀抱,仰起脸,狡黠一笑:“祁老师,你这……算不算是对我,一见钟情啊?”
祁慕抿着唇瞥了她一眼,移开视线:“算吗?”
温昭歪头,重新回到他的视线中心:“不算吗?”
祁慕再次别过脸:“算吗?”
“不算吗?!”温昭伸手轻轻戳了戳他的肩膀,非要问出个答案来。
祁慕一把抓住了她作乱的手指,微微用力,她被拽的坐在了他腿上。
他凑近,在她唇上留下很轻的一个吻。
温昭一怔。
“……算…吧。”他抵着她的额头轻声承认。
温昭蹙起眉,显然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伸手轻捏他的脸颊:“什么叫算吧?这么
不情愿??”
他低笑出声,再次抱住她,下巴蹭着她的发丝:“不是勉强。是觉得这个词,不够准确。”
他稍稍退开,捧起她的脸:“对我来说,那不像是一时心动,更像是一场……迟来的认领。”
“好像在茫茫人海里走了很久,心里一直有个模糊的影子。直到看见你坐在花坛边,阳光落在你发梢,连那颗芝麻粒都变得特别——我心里‘咯噔’一下,不是惊喜,而是尘埃落定。”
他拇指轻轻摩挲她的眼角:“原来,我要找的人你在这里。”
所以后来的一切,无论是笨拙的试探,还是坚定的靠近,都不过是沿着早已铺好的轨道,走向你。
喜欢你这件事情,从我的世界需要光的那一刻起,就写好了开篇。
而你,就是那个唯一被指定的,执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