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 66 章 把思念用力呕出来……
和晏辞微交换布娃娃时, 安迟叙约莫十八岁。
刚刚步入大学,生活新鲜又轻松。
安迟叙背着晏辞微悄悄熬夜。在晏辞微去学生会时拿着针线一针一针的缝。
她做坏了两个,第三个才终于成型。
娃娃的五官是安迟叙亲手绣的。
这是最难的部分, 怎么都绣不像, 拆了重来无数次,好不容易像了,雀斑又不知道怎么点,索性拿颜料笔画。
安迟叙还给娃娃装了高温丝,晏辞微闲着没事可以给娃娃编头发、换衣服。还能从背后把棉花拆出去清洗、更换。
十八岁那年安迟叙没钱。经济来源是两个妈加起来一千块的生活费, 和晏辞微的爱。
手工制作的娃娃, 是她能力范围内最好的礼物。
她只是没想到晏辞微也悄悄给她做了一个。
两个娃娃一大一小, 摆在一起怪可爱的。
安迟叙把她们贴成亲亲的模样拍照, 周围摆满甜点和花朵, 好像这两只棉花娃娃是她和晏辞微的孩子。
“这是几岁的小团团?”晏辞微却觉得棉花娃娃是她们小时候的模样。
她抱着安迟叙的那只不放手,怀里还要塞下一整个十八岁的安迟叙。
她也不嫌挤,安迟叙也不嫌热,两个人贴在一起玩对大学生来说刚刚好的玩具。
安迟叙不答, 要晏辞微猜。其实她心里也没数, 是照自己现在的模样做的。
不过晏辞微要问,那这棉花娃娃还是变成小团团吧。
“十岁?”晏辞微捏着棉花娃娃的脸, 真开始给她梳头发。
安迟叙就知道晏辞微喜欢给她梳头, 扎各种小辫子,好像她真的是晏辞微的女儿。
选高温丝还是选对了。哪怕比起普通的毛毡贵,还难缝。
“五岁吧?”安迟叙就眨了个眼, 晏辞微就编好两个麻花辫,进入下一步了。
“这么小,那也太可爱了。”晏辞微顺利编好辫子, 两股低双马尾摇摇晃晃的可爱。
晏辞微还没见过五岁的小团团呢,她捏着团团娃娃想亲。安迟叙偏不让。
棉花娃娃只能亲棉花娃娃。安迟叙拿着晏辞微的娃娃和自己的贴在一起。晏辞微吻上她的耳朵尖。
“姐姐呢?”安迟叙怀里也一直抱着晏辞微娃娃。
都是棉花娃娃,晏辞微的这只明显大一团,腿也长,比例不一样。
她们就两只娃娃,还要买不同尺寸的衣服。拿到礼物之后安迟叙笑她们做之前不商量。
“十二吧。”晏辞微把自己的娃娃腿掰正。她的可以坐,安迟叙的只能被她抱着。不也挺好。
“那姐姐是小团团的大姐姐。正好照顾她。”安迟叙被晏辞微说服,开心了一整天。
后来长大,分开,重逢。
安迟叙才明白她们各自为娃娃选的年龄有什么含义。
不过是她们遇到彼此前,生命中最好的年纪。
十二岁那年晏辞微上初中,住校逃离母亲的高压,姐妹的攀比。
五岁那年安迟叙家庭还没有遇到变故,妻妻和睦,经常带她出去玩。
此刻安迟叙坐在地板上,四周一片凌乱。
东西被她扔的到处都是。房间成了废墟,在月色下更显灰败。
掌心,是她给晏辞微的棉花娃娃。
是五岁的她。
是遇到晏辞微之前最快乐的她。
安迟叙颤着手抚过棉花娃娃的脸、身体。
她以为,晏辞微早就把她的娃娃扎坏了。
她以为晏辞微恨她两年,清理过她送的礼物。
可这只娃娃保存的太完好。和新的没有差别,就连本该从肤色氧化成黄色的布匹,也依旧是亮白的粉。
头发也盘的好。
不是晏辞微第一次给娃娃梳头的发型。
是晏辞微第一次给安迟叙梳头的发型。
衣服还是新的。不知道晏辞微什么时候缝的,阵脚很细致,和十八岁那年完全不同,看得出熟稔。
安迟叙迟缓的把衣服解下来。
不像安迟叙忙得昏头,忘了s市夏季多雨潮湿,晏辞微的棉花娃娃发过霉。
她自己的这只娃娃就连身体也没有伤。棉花还是新换的,洗过,带着茉莉的清香。
所以晏辞微春天时扎的,约莫是她自己。
原来晏辞微最恨的人,是她自己。
安迟叙终于在棉花娃娃身上看清了自己的模样。
五官小巧,点着雀斑,脸蛋有些圆乎,一身上下都被照顾的很好。
被晏辞微照顾的很好。
一滴泪浸湿了棉花娃娃的脸。
然后倾盆。
像要毁了这只娃娃一样。
安迟叙只让眼泪在娃娃身上落了一秒。她赶紧把娃娃丢开,捂着脸,却没法把眼泪丢开。
她想把自己也丢开,怎么也没法在废墟里站起来。
安迟叙干脆躺下去,倒在晏辞微给她准备的衣服堆里。周身还有鞋子、漱口杯、洗脸巾……
不好。
五岁不好。
安予笙不好。记不起名字的妈咪也不好。
过生日时的皇冠不好,一起去的乐园更不好。
那什么好?安迟叙捂着脸,明明最清楚这个答案。
“姐,姐。”她哑着嗓子喊出她的唯一。
“姐姐,姐姐……”姐姐很好。
母亲不好,妈咪不好,妹妹也不好。
只有姐姐好。
晏辞微,她告别的代理妈咪。她永远的姐姐。才是最好的。
“好想你……”安迟叙的声音几乎散在抽噎里。
连轻飘飘的月光,都能随意带走它。
安迟叙再说不出话。她大口喘着气,把思念用力呕出来。
把晏辞微的名字念了一千遍。
再在晏辞微永远不会出现的世界里睡去。
* * *
安迟叙再睁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她双目酸胀,视野模糊。眨了好几下后终于清晰,白晃晃的光从窗帘路过,打在天花板上。
已经是早上了。
安迟叙坐起来,按住哭痛的头,想。
她记得她昨天太累了,几乎哭晕过去,倒在地上。
睁眼竟然在床上。
难道是夜里上厕所,顺便挪回了床上?
安迟叙一阵迷离,脑海里似乎有这样的记忆。
好像还刷了牙。安迟叙还能记得薄荷味冲着口腔,漱口时差点迷糊吞下去。
可是……
梦里有天竺葵的苦香。
安迟叙被电了一样瞬间清醒,抓着头发努力嗅闻,把衣服、被单、枕头,都扒到面前。
她闻到恍惚,不同的味道杂糅在一起。新买的沐浴露洗发水洗衣液是不同的香型,为了不想起晏辞微,安迟叙特地换了不熟的味道,至今还没记住。
那一晃而过的天竺葵香散了。
安迟叙没能抓住,她有些辨认不出了。
安迟叙勉强挪下地,去洗漱准备上班。
门锁没有坏。
安迟叙关上门,不想锁,又觉得自己有点傻,还是拿钥匙转了两圈。
走出两步她忽然想到。
她昨天发疯一样扯了一地的行李被收了。
早晨起来时,地面是干净的。
行李箱被锁好放在角落。
静悄悄的看着她。
* * *
晏辞微真狠。
安迟叙在地铁上看着置顶的红色感叹号想笑。弧度弯到一半,抽成酸苦。
她承认晏辞微的计谋很有效果。
她开始不断的想她。
把安予笙甩了的时候在想她。
决定不再去理会安绾瑶的时候在想她。
上班路上和杜知棠闲聊的时候在想她。
干活摸鱼的时候在想她。
下班被几个同事拉去ktv的时候在想她。
一天才过去十个小时。
安迟叙有三万六千秒都在想晏辞微。
思念酸酸的。像绵绸的雨。
太细,太润。站在雨里还不觉意,眨眼就淋满一颗心。
进了ktv,玩的好的同事闹着要玩真心话大冒险。
她们看她心不在焉,平时行为挺神秘的,今天说什么也要把事情问出来。
“问吧问吧。”安迟叙玩了两下,发现杜知棠和午饭搭子合伙坑她,举手投降。
“那我先问!”午饭搭子要抢。
“我先认识安姐的,我先问!”杜知棠一把夺过话筒。
“你的戒指是女朋友给的吗?”她们在意那只银戒很久了。
安迟叙抬手看见,今天她也戴上这枚戒指。
“是爱人。”是姐姐,也是妈咪。安迟叙垂着睫毛轻笑。
听见她说的这么文艺,众人发出好长一声噫。
“结婚了?这么早。”
“怎么认识的啊,也没见她找你。”
“待会儿让她来接你呗,刚好我们看看。”
七嘴八舌的吵起来。
安迟叙默了一瞬,挑着回答。
“差点。也不早,都25了。”
也许两年前她不该逃婚的。
这样现在还能握着一本证明,去思念这个好坏好狠的人。
“还想问问题,得让我输了才行。”剩下的,安迟叙忽然眯眼,认真起来。
接下来几轮,没有人赢了她。联手都不行。
安迟叙又不是靠吃白饭考上的前五百,性子沉,脑子还是有的。
“哎呀作弊。安迟叙,你就说嘛~那个爱人是不是你置顶的那个?”杜知棠把牌一甩,开始耍赖皮了。
安迟叙把饮料推她面前。“自罚一杯吧。”
杜知棠撇着嘴喝下。
不含酒精,但是苦瓜汁。杜知棠喝的脸都扭了。
“是她。”就为了换这一个答案。安迟叙看着她啧啧称奇。
“你把她删了?还是最近在吵架?”杜知棠仗着喝了苦瓜汁,就想犯规。
安迟叙不作答。
“总不可能是不在了吧?”饭搭子小声嘀咕。
安迟叙听见这个说法,背着人轻哂。
大概……
真的是不在了。
这样都不来见她。
大家不问了,换了个游戏。
安迟叙和她们玩到十点。
她手机响了,还以为是晏辞微的电话,想接。
拿起一看才知道只是闹钟而已。
提醒她该洗漱睡觉的闹钟。
晏辞微不在,安迟叙定了十多个闹钟每天提醒她该做什么。
不然以她的性子,肯定又要把自己照顾生病。
“我先回去了。”安迟叙没多留。
她不认为成年人的世界就要谈天说地喝酒抽烟,畅玩到通宵。
可能是和晏辞微在一起久了。她也觉得身体更重要。
和认识不久的人玩通宵也没意思。
安迟叙走的好准时。留下的人啧啧称奇。
“该不会是被那个神秘的戒指主人喊回去了吧?”午饭搭子挤眉弄眼,小声跟杜知棠八卦。
安迟叙都快关上门,闻言终于笑弯了眼。
她还真是,被晏辞微喊回家了。
* * *
九月二十一号过去了。
安迟叙在日历上看见今天22号时,有些惊诧。
她好像把日历提醒取了,难怪没想起来。
之前给安绾瑶买的礼物,她填的也是安予笙的地址和联系方式,礼物肯定已经送到了,安予笙每天都来发好友申请。
安迟叙不理安予笙,安绾瑶彻底跟她没关系了。
安迟叙收好东西准备出门,想。
其实抛开两个血亲。
自己一个人的日子,她也过习惯了。
就是有点寂寞。
一点点而已。
安迟叙捏上新折的蝴蝶放进口袋。好像晏辞微也跟着她一起去上班了。
新岗位开始有项目。
安迟叙作为刚入职的底层策划,自然只能跟着组长跑。
她们是活动策划,平时要做的事不多。
这次要和杜知棠所在的版本策划一起,去跟合作商对接。
杜知棠看见安迟叙,跟她招招手。
她们的午饭搭子今天请假不在,两个人还要帮忙记笔记。
“我第一次跟项目,之前暑期实习都在跑腿打杂,好紧张啊。”杜知棠顶着眼底的青黑哀嚎。
“没办法,版本策划任务重。你最近还加班?”安迟叙是那种宁愿被扣工资也不多留的。
然公司找不到扣工资的借口,小组长看她再不爽,也只能顺着她的工作习惯走。
安迟叙没房贷没小孩,前不久才在众目睽睽之下跟亲妈大吵一架几乎断绝关系。看吃穿用度,还不缺钱。
这种人最难管教,也不知道出来工作什么。
小组长看见她就头疼,还去戳版本策划组长,让她看着点杜知棠,别让人带坏了。
“加……没办法姐,我还想要加班费。”杜知棠被小组长找过谈话,也是无奈。
她真缺一份正式工作,和安迟叙不一样。
“也好。”能主动给加班费的,除了晏辞微,安迟叙又见一个。
下个月安迟叙才会知道杜知棠也拿不到加班费。会主动给加班费的上级,真就只剩晏辞微了。
“这次合作商很重量级。大家听好了……”两个组长一起给组员做思想准备工作。
安迟叙听得昏昏欲睡,手还在记笔记。
杜知棠神游天外,忘了自己要给午饭搭子写。
隔会儿启程,杜知棠看了一眼安迟叙写的“甲骨文”,两个人一起沉默,决定就这样发给午饭搭子。
对接负责人叫遇少微。
安迟叙总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又不知道自己哪儿听过。搜刮记忆几回,差点把脑子刮痛,也没想起来。
她小时候的事藏在脑海深处,太模糊。
显然她不是在遇到晏辞微之后才遇到这位遇少微的。
等对接时见面了,安迟叙抽抽嘴角。
终于想起来自己哪儿听过遇少微。
看着来人猫一样的眼神,小巧的鼻子。
安迟叙深吸一口气。
遇少微是安予笙的前妻。
安迟叙血缘上的另一个妈咪。
没想到十年了。
遇少微也没离开c市。
只是遇少微对安迟叙,比安予笙对安迟叙更陌生。
她只是在开会的过程中多看了安迟叙几眼,觉得有些熟悉。
还不是好方向的熟悉。安迟叙实在让遇少微想起那段不愉快的婚姻,早没联系的前妻。
遇少微真把安迟叙留下单独给她讲想法了。
安迟叙在办公室里对着遇少微沉默。
她实在喊不出口。如今无论妈妈还是妈咪,都成了晏辞微的专属。
遇少微对她来说和陌生人的区别只在梦魇。
但晏辞微养了她十年。梦魇早就没有那么可怕了。
“你叫什么?”遇少微想知道。
安迟叙叹息一声。
“安迟叙。”她第一次报出自己名字的语气这么微妙。
“我是安予笙的女儿。”想让遇少微别猜了。
又不想喊她妈咪。
安迟叙挪过眼神。
遇少微愣在原地,表情跟有人拔了她网线差不多。
“你……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去s市念书?毕业了?”遇少微在安迟叙大学第一年还记得给她打生活费。
虽然每个月就五百,和安予笙给的数目一样,但好歹有。
之后彻底忘了这个人,现在也早就组建了自己的家庭,有了新的小孩。
“想回来,就回来了。”安迟叙对她突如其来的关系感到不适。
小时候安予笙工作忙,遇少微带她更多。
但遇少微是个爱玩的性子,不会照顾小孩。经常玩过头,把安迟叙忘在身后。
安迟叙跟着她去过游戏厅、舞池、酒吧。
小小的安迟叙哪儿知道那些是什么,只知道妈咪不在,这些地方好乱好吵,害怕的想哭又不敢,妈咪回来会训她。
“加个联系方式吧。这次回来定居?也对,都有工作了。你和……安予笙最近怎么样?”遇少微拿出手机。
安迟叙眉头轻拧起。
她从小到大都胆小,对热情的陌生人更是。尤其遇少微在她这儿也不算有多好。
安迟叙无所适从的回着遇少微的话,五分钟后以该回公司为理由迅速逃走。
下班回到家,遇少微还给她发了消息,想关心她的近况。
【小叙,工作还适应吗?是刚回来?生活怎么样,有没有喜欢的人?】
安迟叙看着白底黑字就作呕,划出聊天框想删掉应用程序。
她深呼吸。
鼻尖轻盈的缭绕起天竺葵的冷香。
安迟叙指尖微顿。
她抬头没看见晏辞微人,再深呼吸也没闻到天竺葵的香味。
似乎一切都只是她的错觉。
……买一瓶吧。想她了。
安迟叙进了购物软件,找到以前给晏辞微买的香水,下单。
退出时,看见一个陌生的应用程序。
安迟叙以为是系统自带不想管,一不小心手滑点了进去。
竟是个查看监控录像的应用程序。
屏幕黑了一秒后画面恢复清晰。
程序连接的是放在某个办公室里的摄像头。
安迟叙瞳孔骤缩。
她念了上万秒的脸,忽然出现在屏幕上——
作者有话说:晏辞微:报复我的算计是吧,到处说我死了(微笑)
安迟叙:没有啊,只是说你不在了(猫猫缩头)
(把猫猫捉起来)(亲亲抱抱蹭蹭)(猫猫打呼)
第67章 第 67 章 视线对在一起
是晏辞微啊。
晏辞微坐在摄像头前, 她的办公室里。正垂头翻看着最新文件。
她看的速度很快,一扫就是下一页。
最后再抬手签字,又是下一份。
晏辞微瘦了。
脸蛋比起先前减了肉。最难减的地方都如此, 安迟叙不敢想她身上掉了多少斤。
她们分开不过三周。晏辞微怎么会清减成这样。手骨都清晰了不少, 流畅的线条随动作凹凸。
安迟叙凑近了。她鼻尖快要贴在屏幕上,这样都嫌看不清,好想直接穿过屏幕来到晏辞微身边,把她分开二十多天的姐姐好好看一遍。
看她有没有熬出黑眼圈,眼白的血丝是不是又重了, 脸上的痣会不会被抠红。
看她今天随意扎的盘发散下多少根, 用的是自己什么时候送她的发圈, 还是留在她家的饰品。
安迟叙拨动屏幕, 如此迫切的希望她是在玩游戏。可操控可放大。
不然就这样呆呆看着一个角度的晏辞微, 也太让人心渴了。
可惜,摄像头是最基础款。别说转动了,画质都不是很好。
安迟叙放大了两次就不能再动了,没法看清晏辞微的每一根睫毛, 只能粗略看见她漆黑的眼瞳, 眸光倒映的红点都不那么清晰。
安迟叙缩回原始尺寸。
看不清细节,那她想看见更完整的晏辞微。
可惜摄像头放的太近了。缩小也只能看见晏辞微的半个身子。
晏辞微没有被她这番动作惊动。翻页的动作都没有停。
也不会看向摄像头, 和安迟叙隔着时空对视。
也是啊。摄像头是单向的。
晏辞微不知道安迟叙这会儿在看。
也许只是试探着将摄像头打开, 也许只是那次圈养之后没有关闭。
安迟叙不知道自己在失落什么,睫毛轻轻盖住眸光,却不眨眼。
就这样痴痴的盯着屏幕。
半晌。
晏辞微起身离开摄像头范围, 安迟叙才一个点头,恍惚惊醒。
屏幕里没有了心心念念的身影,短暂的梦已然收场。
安迟叙退出软件, 小心翼翼的仿佛身边有一万双眼睛盯着她,时刻准备嘲笑她。
她姿态扭捏着,直到把屏幕也划回没有软件图标的主界面。
这才敢松一口气,看向周围。
她明明在她租的房子里。附近哪儿可能有鬼以外的存在。
她只是羞耻心作祟,不想承认自己的关切、偷窥。
一个多小时啊。
安迟叙确认时间的时候都不敢相信。
她做这么没有道德的事竟然如此沉浸,一个小时过去都不知道。
安迟叙把手机关机扣在桌上,做贼似的迈步,走进厨房才算好。
她给自己煮了点饺子当作晚饭。
吃的时候慢吞吞,好像有谁在旁边看她,突然又加速。
一直到入睡,安迟叙都没再打开那个软件,看上心心念念的人一眼。
她设定好闹钟把手机放在床头柜里,关上灯。
总感觉,黑暗里有一股视线。
很淡,很凉。红色的,幽幽如鬼。
视线涣散时感觉最明显,等聚目去找,怎么也找不到。
安迟叙该习惯这样的凝视,她盖好被子闭上眼。
如果她的房间里真的有一只鬼。
那只会是晏辞微。
* * *
“昨天那个负责人喊你去汇报,又说什么吗?”午饭时,杜知棠好奇道。
也不怪她八卦。她是看遇少微模样和安迟叙有些相似,又见遇少微越过她们上级组长,直接找了安迟叙,想知道到底什么事。
“就你八卦。”安迟叙啧一声越过她,排在她前面。
“好姐姐你告诉我吧。她和你眉眼好像哦。”杜知棠自知理亏,也就让安迟叙插她队了。
“这你都看得出来?血缘上来讲,她是我嗯……妈咪。”喊出这个称呼时,安迟叙多少有些不适应。
这个称呼已经有了别的主人。遇少微早就不是她的妈咪了。
“但是我高中她和我母亲离婚,快十年没见了。”安迟叙耸肩,赶紧把不适应的感觉排开。
“这样,难怪感觉她表情不太对劲。”杜知棠眼看着安迟叙把最后一个炸蛋买走,终于后悔刚刚让她。
“那你母亲是之前那个……”饭搭子在旁边多问了一句。
她那天去晚了,没见到人,就听杜知棠在那儿手舞足蹈的比划。
“嗯。”安迟叙也没有多说的意思,两个人赶紧换了话题。
吃饭的时候安迟叙捏着手机,多少有些心不在焉。
两个人还以为是提到亲人,惹她伤心了,约好之后不提这方面的事。
下午,四点五十五安迟叙就拿着工牌在签到机旁边等着刷卡。
她的好同事们都被无情留下加班了,只有她一个人跑得快。
五点一到,安迟叙刷了卡就走,惹来一办公室幽怨的眼神。
杜知棠试图给她打招呼。安迟叙也没看见,径直离开。
也许安迟叙今天心情不好。杜知棠闷回工位上赶她的汇报。
新公司不大,是和别的公司合租的写字楼。
安迟叙下楼时电梯还很空。整栋楼都没几个准时下班的。
门口堵着的那辆黑车就显得有些醒目了。
安迟叙心收了下,看清款式后骤然一松,又是刺痛。
她打开手机看了一眼,除开群聊,朋友。只有遇少微给她发了消息。
【几点下班?今天一起吃个饭吧。好歹我也算你妈咪。】这条消息是中午发的。
安迟叙一整天没碰手机,避手机就像避洪水猛兽一样,生怕自己点进不该点的。自然没看见。
她思考了下晚上的活动。报名的绘画班有录屏,线上。不去也可以。
【我在门口,你是黑车?】
黑车摇下车窗。
安迟叙坐上去。
“工作很忙?都不看手机。”遇少微看她坐后排,也不在意。
反正也是女儿,把她当司机也合理。
家里那俩就把她当司机,假期天天和同学出门,叫她接送。
“也不是。不和她们卷。”安迟叙望着窗外,思绪又一次飞出身体,顺着掠过的景模糊。
“没睡好?”第二次喊安迟叙,安迟叙不回时,遇少微回过头看她。
安迟叙黑眼圈不重,整个脸白白净净的,模样清秀可人。
遇少微瞅着她脸上的雀斑才想起来,安予笙以前总和她愁这雀斑。
小安迟叙的雀斑可重了,麻子一样点在脸上。
好像是她暑假带着安迟叙到处走,忘了给小朋友做防晒,硬生生晒出来的。
当时安迟叙也不白,被晒黑了两个色号。
手臂和肩膀有清晰的分界线。
又瘦,骨头大而明显,远远看过去像个小猴子。
谁都想孩子长得漂亮点。再不济,也该像妈妈妈咪。
安予笙不说多美,好歹五官和谐精致,年轻时柔情似水颇有韵味。
遇少微更是系花,到现在也有很多人追求,偏偏爱玩,花蝴蝶似的走哪儿都惹一身情债。
她们俩的女儿小时候不大好看。
现在却出落得水灵,茉莉一样漂亮,五官攻击性不强,更朦胧,是氛围感美人。
遇少微看着她觉得怪可爱的。以前没想过安迟叙会长这样。
“嗯?也不是。”安迟叙回过神,对是遇少微的脸。
近十年不见,遇少微依旧年轻的像三十岁。
安迟叙闪过几个回忆片段。是在嘈杂的舞池角落蹲着,等她那众星捧月的妈咪玩够,带她回家。
是遇少微心大的把她交给认识不到一天的姐姐看管,那个姐姐拿着酒杯问她会不会喝,她摇头都不敢,硬是被喂了一口,呛了半个小时。
是周末在家两个人一起等加班的安予笙。遇少微突发奇想找出一盒陈年土豆,切了炒菜,刚要给安迟叙尝。
回来安予笙看见垃圾桶里带芽的土豆皮,把遇少微痛批了一顿,两个人差点打起来。
遇少微也不是好妈妈。
安迟叙知道的。要不然她哪儿至于无家可归,被晏辞微捡回家。
不要被她现在的亲切蒙蔽。
安迟叙怔怔听着遇少微同她讲话,眼前的人影愈发模糊、陌生。
当初安迟叙听不懂两个人的争吵。
现在回忆起来,她隐约明白,争吵的根本虽然是柴米油盐,是一团糟的生活,是怎么也不够的钱,还不起的房贷。
但明面上的理由,是遇少微出轨被安予笙逮到了。
安绾瑶的到来是安予笙对遇少微的报复。
安迟叙想到这儿,想扯扯嘴角。当一个最坏的成年人,打破十岁小朋友朦胧的粉梦,告诉她,她的来历。
才不是因为安予笙爱她,才不是因为准备充分的计划。
连意外都算不上。不过是报复。
笑容停在一半。安迟叙落下睫毛,有点恶心自己的想法。
可能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
毕竟自己是安予笙和遇少微的女儿。
“有心事是吧,讲出来会好受点。”车停下了。
遇少微真转过身去看一路不搭理她,望着窗外出神的安迟叙。
“啊,嗯……有吧。”有也没法说。
安迟叙最亲密无间的人在和她玩计谋,她上哪儿去找第二个人,能接纳她苦闷,不时发作的恶意,偶尔解释不清的酸楚,从来不讲道理的情绪。
遇少微也不行,安予笙也不行。
一定要晏辞微。
“不是大事。”是大事。安迟叙只是不想开口。
“那下车吧。到了。”遇少微也不多问了。
她们是没有那么亲。她迟来的责任心和愧疚披上母爱的名号,硬生生的作祟。
没能成功,她情绪也没法好,有点莫名的恐惧,想伸手抓住安迟叙的手腕。
可安迟叙早离开她们十年了。
十年足够安迟叙长得比遇少微还高一点。也够丑小鸭变成白天鹅。
遇少微自嘲着提了提嘴角,甩过头发。挑染的蓝色融入夜空,夜色一般自由洒脱。
安迟叙的视线始终落在自己的手提包里。
她想拿出手机。
就看一眼。
好歹忍住,跟上遇少微的步伐。
* * *
遇少微挺健谈的。
只要抛开她是自己妈咪这一点。安迟叙也能和她畅聊。
安迟叙也不意外遇少微能做到项目负责人的位置上。倒是更奇怪,原本已经是主管的安予笙,怎么跟失业了一样天天闲得发慌,信息骚扰。
菜上了一半,遇少微也终于提到她们当年离婚的事。
“我和你妈妈……是挺对不起你的。”遇少微也不知道从哪儿开始谈。
她不擅长道别,更不擅长道歉。
任何会把快乐送走的事她都不想做。和安予笙吵架的那几年真的很痛苦。
“有什么想问的吗?那会儿你还小。可能很多事都没弄清楚吧?”遇少微是走过场一样提了一嘴过去。
安迟叙看见她的眼睛。
她们的眼型不一样,安迟叙随安予笙,都是杏眼,又大又圆,没表情时很纯真,偶尔看起来呆呆的,好欺负。
遇少微却是攻击性很强的狐狸眼,此刻她撑着脸看向安迟叙,双目微弯,眼光就带上锋锐。
她不想说。
安迟叙看出来了。
却偏要问。
安予笙好歹给她道歉过,给过钱。
没见面的那两年安迟叙当真以为安予笙爱过她,想和她和好是因为把她当女儿。
遇少微一上来就和安迟叙套近乎,亲得好像不是分隔了十年的母女,是两天没见的好姐妹。
安迟叙没看见愧疚,没看见心虚,没看见爱。
遗传自她们的恶意发作了。
安迟叙明知故犯,还会利用一双单纯的杏眼佯装无辜。
“那,能不能告诉我你们当初是怎么结婚的?”
安迟叙好奇很久了。
从两个人第一次吵架开始。
两个人性格明明不合适,也不像一个世界的人。
安予笙安静沉稳,遇少微奔放张扬。
安予笙家境好成绩好,世俗意义上很成功。遇少微家里掏不出两个子儿,成绩烂上天,毕业天天打零工。
就像关不住的野风遇到密闭的金笼子。
她们会被彼此吸引就像一个恶心的奇迹。
安迟叙看见遇少微表情明显的卡顿。
笑了下。
“啊,嗯……就。”遇少微索性低头吃一口饭。
可她逃不过。
安迟叙不是被她们养大的。养育安迟叙的人最有计谋,最会用眼神达成目的。
遇少微抬头时,安迟叙给她清灵灵的笑,好无辜,就像原谅了她——在她回答完这个问题之后。
遇少微不得不开口。
“我们是相亲结婚的。”这孩子怎么没点眼力见呢?
遇少微眼神往后躲,真不想多说安予笙的事。
但都开口了。遇少微顺着顺着,真把早年的事翻了出来。
“或者说两家有约吧。我喜欢在外面玩,玩很大,不着家让我妈老操心。你可能不知道,就不说细节了。当时前任死缠烂打,闹上我家,要钱要人,我妈喊我必须解决,就开始给我组相亲局。”
“安予笙是我学姐。以前认识,觉得信得过就结了……谁知道她要求那么多,相亲结婚本来就没有感情,不该各玩各的吗?非要管我……我,咳。我也老实了几年的,但她脾气多差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受不了她。”
这是安迟叙从来没有想过的角度。
遇少微几句话把自己从安迟叙的不幸中摘出来。
“但没有说受不了你啊。你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安静好带。比我家……”遇少微话说到一半不说了。
安迟叙没控制住嘴角。
她扯了下,干脆把它变成完整的笑,好像信了遇少微的话。
信了这份迟来二十年的夸奖,信了遇少微喜欢她,觉得她是最好的女儿。
“吃饭吧,今天我请客。”遇少微也柔了眉眼,没和安迟叙计较她的追问。
“好,谢谢。”安迟叙低下头。
盖住眸光的情绪。
她指尖好痛,好凉。
眼睛好痒,控制不住的去看她的手提包。
那里躺着她一天没碰的手机,藏着她舍不得删掉只能隐藏来麻痹自己,却又清楚记得名字的应用程序。
安迟叙闭着眼也能回忆起昨夜看见的脸,睁开眼仿佛鬼就在身边。
抱着她。鬼魂的气息凉了安迟叙半个身体,吹得她耳发细碎。
安迟叙终究没动。
鬼的凉散了。
她咬下一口饭菜。喉头涌出发馊的酸味。
安迟叙慢慢咀嚼、吞咽。
食物溜进喉头,划破一般刺痛。
遇少微方才话里话外,全是隐瞒真相、推卸责任。
十年不闻不问。
她也有了新的家庭。
同样的,不觉得自己对不起大女儿。
原来没有母亲知道该如何面对分开十年,险些遗忘的女儿。
* * *
周末了。
九月快过去,安迟叙打开手机,最近她允许自己看一眼那个软件。
在路上对着它发呆,想一想摄像头拍到的那个人这会儿在做什么。
但不打开。
怕一打开,自己会一发不可收拾。
安迟叙又一次打开对着屏幕发呆,然后关上手机屏幕。
杜知棠扒在她旁边,瞅了一眼,没看出名堂。
“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是你母亲的吗?”
快一周了,安迟叙一直这样,杜知棠怪担心的。
今天她们社群里几个人约着出门逛街。
安迟叙和杜知棠最熟,剩下算是网友,其中一个在小区里见过一面,住安予笙那栋楼。
剩下两个是情侣,住杜知棠小区,但彼此都没见过。
杜知棠是压低声音问的。
安迟叙一个激灵,摇头。“我把她拉黑了。最近也没去看妹妹。”
“那,莫非是你爱人?”杜知棠看向安迟叙手上的戒指,想起上次ktv里饭搭子给的猜想。
总不可能安迟叙的爱人真的不在了吧?
安迟叙想给她一个平常的笑。
眼碰到手上的戒指,笑就散在空中。
这会儿欲哭未哭,看着怪丑的。
杜知棠急忙安慰。“她会陪着你,一直在的。你得好好过下去。”
安迟叙勉强重新弯起笑,默了会儿才反应过来。
杜知棠真以为晏辞微不在了。
走在商场里,安迟叙一口气叹不出来。
晏辞微若真只是不在了,她还有什么可纠结的。
下去陪她就是了。她们说好了要一起下地狱。黄泉路那么冷那么长,怎么舍得让对方一个人走。
就是因为晏辞微还在。
不停的,刺激着她的心。
让她魂魄都不是自己的了,满心满眼只剩晏辞微。
多狠啊,又蔫坏。
论计谋自己怎么可能比得过她。
安迟叙悄悄唾弃了一句,扬起头。
头顶的监控红红的闪了一颗光,像鬼魂的眼。
安迟叙跟上朋友的步子,今天不想多开口,就听她们讲话。
一路走一路数。
商场一层就有十五个监控摄像头。
开了十个,五个黑如墨,死死的沉寂。
“小安安呢?”朋友的话题突然聊到安迟叙身上。
同小区的小姐姐被打趣了,拿她转移话题。
“嗯?”安迟叙想事情的时候眼神呆呆的,像忽然被叫到的猫。没想好要不要向前走,一双眼有光无神。
“你有没有喜欢的人?有吧?”小姐姐是被那对情侣追问了,答不出才来肘安迟叙。
杜知棠噫一声要把话抢过去。
“她不在。”安迟叙挺平静的,认下杜知棠的猜测。
算了。就让这狠心的狼不在吧。
反正也不来找她。
就是不在了。
小姐姐有点尴尬。
那对情侣更是,牵着的手都想要分开。
“没事,算不了什么。我们……”这下安迟叙拿回了话题主动权,刚要引导。
余光看见遇少微。
话卡了一下。
“安迟叙,那不是你……”杜知棠也卡了一下。
她该怎么喊安迟叙分开很久的妈咪?
“安迟叙。和朋友出来逛街?”遇少微反而很自在,手里抱着一个小的,牵着一个大的,就朝安迟叙走了过来。
“你们先去饭店吧,我跟她聊两句。”安迟叙把朋友们打发走了。
遇少微扫了一眼她中指的戒指,倒也没问。
“这是你现在的女儿吗?”安迟叙看了一眼遇少微带着的两个小朋友。
一个大概五岁,一个也不过初中。
算算时间。如果都是亲生的,那遇少微出轨挺久了。
“这是我和前妻的女儿,安迟叙。”遇少微给她们介绍彼此。
“这是我现任的女儿,池开灵。这个是我和她的女儿,遇景。两个小宝,喊姐姐。”
“姐姐~”五岁的遇景有点怕生,不过听话,奶声奶气的喊了安迟叙。
十四岁的池开灵不太情愿,估计是被妈妈妈咪硬扯出来玩的,看了安迟叙一眼就低下头,往遇少微身后躲,不想认外人当姐。
安迟叙也不想随便认妹妹,就蹲下摸了摸遇景的头。
遇景脸红了。她皮肤白且薄,血管涨开颜色异常明显。
“姐姐漂亮……”五岁小姑娘懂什么姐姐妹妹前妻现任。
小朋友一眼望不到雀斑,她就知道安迟叙又高又瘦,衣品好,眼睛大。
遇景随她妈妈,颜控晚期没救了。
“小灵,怎么不喊人呢?”一个声音轻轻靠近。
看她第一眼,安迟叙就觉得熟悉。
女人约莫四十岁,岁月留痕,却只给她增添韵味。她声音柔眼神淡,最重要的是浑身气质飘渺,亦仙亦鬼。
安迟叙略微走神。
她想,如果晏辞微长到四十,也许也会是这样。洗净铅华一般,气质独到,五官还很和谐完美。
“妈。”池开灵拧着眉头发烦。“我都要中考了,本来就没空跟你们出来……”
眼看着就要吵起来。
“没关系的,她也没见过我。”安迟叙赶紧打圆场。
她最知道沉默的人被逼着和生人打招呼是什么感觉。
“池阿姨别生气。”
“池阿姨”笑出了声。
遇少微给安迟叙解释。“她姓景。小灵是她前妻和别人所生。”
安迟叙在原地头脑转圈,试图理清这复杂的关系。
“你和朋友吃饭,还是我们请你?”景阿姨拍了拍池开灵的头,这才对上安迟叙的眼。
“啊不用请,已经请过了的。我今天也和朋友约好了。”安迟叙停止了思考,放弃整理她们的关系。
“有机会再见。”安迟叙想赶紧回到熟悉的环境。和朋友在一起她会更自在。
也更少的想到手机里的程序。
“好。下次再一起吃饭啊。总得让我们家请你一次。”遇少微跟安迟叙挥手。
安迟叙都要走远了。
腿忽然被一个白团子撞上。
“安安姐姐!”是遇景。她手里攥着一个盲盒开出来的小玩偶,塞到安迟叙手里。
长得丑丑的,颜色鲜艳,小朋友的最爱。
“乖,我不能收。”安迟叙肯定不会贪五岁小孩的便宜。
“那能不能加个微信?”遇景问的小心翼翼,看得出紧张。
“你还有微信?”安迟叙还是拿出手机给她看微信名。
“我有电话手表……谢谢!”遇景学她妈妈,勾到漂亮姐姐的联系方式之后欢快的跑回她的家庭。
安迟叙通过了遇景的好友申请,远远望着她。
遇少微牵起遇景的手,没两分钟就松开,看衣服去了。
景阿姨接棒,抱住小小的女儿。
池开灵虽然沉默满心学习,但妹妹跟她说话,她也会回。
眼睛亮亮的。
她应该很喜欢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
安迟叙早该上楼。
可她立在原地看了好久。
好久。
久到她已经摸到手机快要打开那个软件。
安迟叙猛一回神,收了手机朝饭店赶。
真幸福啊。
* * *
安迟叙回家趴在桌上。逛街走一天累死了,也不知道这几个人哪儿来那么多精力。
她累的想睡,眼睛却闭不上,睫毛垂落似枯叶,好像精力都被抽走,连睡觉的力气都没有。
其实没有遇到什么事。
安迟叙回忆今天发生的一切。
和朋友出去玩了,买了冬季的衣服。遇到了遇少微一家,但也只是寥寥打了招呼。
遇少微有真正的新家,已不在乎安迟叙。所以不需要她,更不会和她吵架。
至于这两个妹妹,和安绾瑶也不一样。
她们也许真的在爱里长大。尤其遇景,性子再忸怩,也有姐姐妈妈护着。
她们都不缺安迟叙。安迟叙也不需要她们。
安迟叙只是……
不快乐。
和朋友出门感觉也淡淡的。心不在焉,老想着那个人。
看见遇少微一家更不开心。情绪虽然浅,但持久,中午见了,现在还在发酸。
酸味也只有一点,是食物放久的发酵。
有的食物就是这个味道,它偶尔是正常,偶尔是腐败,安迟叙连找到再将它呕出来都做不到。
好像吃了一颗软趴趴的樱桃,不确定是不是坏了,肚子微妙的不舒服,作为呕吐的前奏来讲太轻微。
安迟叙趴了好一会儿,拿出手机又放下。
她可以不看吗?
她问她自己。
余光在书桌上打转。
来这儿一个月,书桌被她堆的乱糟糟。
手写的回忆录,工作上的琐事,画毁的草稿纸,折蝴蝶的色卡……
所有东西堆成一座小山,将安迟叙掩埋。
安迟叙竟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没收拾。和晏辞微在一起时,她的房间井井有条。大概,是晏辞微将她照顾的很好。
她可以看吗?
她问不在身边的那个人。
安迟叙忽然瞥见一个软乎乎的东西。
她坐起来抬手去找,竟在纸片堆下翻出了她的棉花娃娃。
她不记得有把这棉花娃娃放在这里。上次找出来,她应该又把它收了回去。
这不是她的东西,是晏辞微的。
她执着的想留在一起还给晏辞微,还幻想过要把它们一股脑的甩在晏辞微脸上,罚她的狠,生她的气。
怎么会在桌上?
怔愣五秒。
她看见她的东西成堆了。左边是回忆录,中间是工作,右边是草稿纸和色卡。
安迟叙忽然拿出手机打开那个软件。
晏辞微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屏幕上。
* * *
晏辞微在家里呢。
虽然不知道是哪儿的家,但安迟叙熟悉这装潢。
她们曾一起躺在这床上手牵手。什么都不做,只是感受窗外的风。
也趴在一起聊过要置办的家具。像晏辞微现在正躺着的懒人沙发。
晏辞微怀里抱了个平板。监控角度看不清她在看什么。只看表情,应该是很好的东西。
晏辞微睫毛垂的很低,嘴角却翘的高。坐在画面侧边,恬静像油画。
于是安迟叙也找了一个垫子。
她一个人就没买懒人沙发。这东西要两个人抱在一起坐才好。
一个人可以用垫子将就。安迟叙也坐在床边的地板上,有样学样的找了个平板。
她随便放了个综艺。
晏辞微看多久,她就看多久。
晏辞微起身去倒水,安迟叙也给自己倒水。
晏辞微在阳台叼着水果烟消愁,安迟叙挑着眉靠栏杆向远望去。
窗外是夜色浓,黑漆漆闪着几点星。
她看不见自己被风吹起的发丝,也看不见监控里晏辞微模糊的轮廓。
朦胧的氛围多暧昧,多漂亮。
可安迟叙想夜色也没什么好,不如她的心上人。
晏辞微呼出的烟白茫茫。
但更多时候她只是点着捏在手里,任火星向后燃烧,烧出一点味道。
安迟叙没有看见过晏辞微在她面前抽。
有瘾吗?多久了?
晏辞微不会回答她。她只是在看晏辞微留下的遗产。
安迟叙只能找零食,翻到同事前天给的糖果,含在嘴里。
糖果和烟不一样。安迟叙这颗不好吃,不然也不会被同事拿来送人情,办公室人手一颗发着玩。
效果呢,也怪有区别的。
安迟叙吃完解了酸,添了愁。
她看着晏辞微被光描出的轮廓,锃亮的下颚、鼻梁,和墨色的眼。
悄悄用手覆上去。
掌心微烫,温度挠得痒。
好像真的摸到晏辞微的睫毛,贴上她的脸。
“……好想你啊。”安迟叙抱着手机看了一晚上。
入夜也没关。就这么开着放在怀里。
好像她们还在一起。
她抱着晏辞微入睡。
* * *
有晏辞微的一天。
安迟叙也七点准时醒来,看了眼怀里的监控。
晏辞微刚起身,对着空荡荡的床发懵。
晏辞微先铺好床去洗漱。
安迟叙换好衣服紧随其后。
卫生间没有挂在墙上的监控了。晏辞微把监控戴在身上。
安迟叙看着镜子里的晏辞微护肤,也拿起周末新买的护肤品。
晏辞微出门要早一点。
安迟叙在家多吃一刻钟的饭。她不在,晏辞微就不会在吃饭时刻意放慢速度等。
她吃的好无聊,在晏辞微面前,自己煮的粥都是错的。
也不知道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为什么这么会做饭。
安迟叙戳了会儿自己没味道的早饭出了门。
手机挂在脖子上,就好像晏辞微随身带的监控。
安迟叙隐约记得那监控是绑在晏辞微项链上的。
现在她只能看见第一视角,她们一同上了车。
只不过安迟叙坐地铁,身边还有朋友。
安迟叙知道晏辞微到办公室会先做什么。可路上还是忍不住低头去看。
一眼都好。
她像那渴死的鱼,晏辞微遗留的监控是最后的水。
到了工位,安迟叙看了一眼工作就把它丢在一边。拿出手机看晏辞微。
晏辞微很忙。这会儿在开会,监控拍到她面向的人,怪难看的,安迟叙只好放下手机。
一个小时搞完了工作,安迟叙也要开会了。
她拿着电脑,电脑挡着手机,会议室里悄悄看。
晏辞微开完会,在和手下细谈。都是安迟叙不认识的人。
不过好歹她回了办公室,角度变了,安迟叙能看见晏辞微几根头发丝。
发丝也好啊。茉莉雪芽或者天竺葵。
安迟叙想趴在上面嗅,猫一样把她拱的乱糟糟。
晏辞微会说她顽皮,抱着她随便她咬。
开完会安迟叙被小组长留下批评。
安迟叙低着头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脚尖不再让人眩晕,安迟叙只想看一眼手机里的晏辞微。
午饭安迟叙跟几个饭搭子一起出门。
国庆前最后一天,大家整了个放纵餐。职称最高的饭搭子给大家点了奶茶。
安迟叙插下吸管时扫了一眼手机。
她今天第二次给手机充电了。
这会儿晏辞微刚吃完简易午饭。可能就花了五分钟。
饭盒放在一边。她拧着眉头在翻电脑上的表格调配额。
“网恋啊?”饭搭子啧一声看向安迟叙。
安迟叙吸了口珍珠才侧过头,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一样呆呆的。
杜知棠使劲给她们使眼色。饭搭子不明所以,但也换了个话题。
网恋啊……安迟叙反应过来时,大家正在吐槽部门的副总监。
她没参与话题只是在想。
她真的在网恋吧。
下午晏辞微有跨国会议。她戴着耳机看着投影,眉目沉静。
安迟叙上午就做完工作了,这会儿在跟邻座一起摸鱼。
两个人面前摆了个大平板,主屏幕是学习资料,小屏幕是综艺。
安迟叙只是做做样子,眼睛还长在手机上。
五点一到她就飞出了办公室。今天跟她挤电梯的人多了,安迟叙在最里面看着卡顿的信号微恼。
时间不好。屏幕停留在晏辞微俯身的一帧,什么都看不清,只能看清晏辞微瘦了。
她的姐姐一直有点肉乎乎的,是丰盈的美,饱满像喝饱仙露的玉,还有锻炼的线条。
不敢想现在的晏辞微成什么模样了。
明明三餐都有在吃。
安迟叙回家先回了群聊消息,再去找食谱做饭。
她也得好好学。以后养好她的姐姐。
晏辞微还在跨国会议上跟人吵架,笑面虎一样把对面吓得大气不敢出。
该吃饭了,姐姐。
安迟叙看着时间到了七点,摸过屏幕。
她带着晏辞微去了餐桌,只能一个人先吃。
等晏辞微吃上晚饭,已经八点过了。
安迟叙洗着碗看晏辞微吃的东西。小鸡炖蘑菇配粉,煮了点白菜在里面。勉勉强强吧。
十点半安迟叙准时躺上床。晏辞微竟也洗漱完上床了。
她们在不同的空间做了一天同样的事。
安迟叙抱着手机,那里热乎乎的,好像真的在抱晏辞微。
“晚安,姐姐。”
十一七天,她们可以一起过了。
* * *
晏辞微这七天根本没有假。不去办公室也得在书房处理要务。
安迟叙七天宅家,偶尔出门跳舞,偶尔去免费陶艺班混一个罐子。
她们一直在一起——安迟叙一厢情愿里。
她一直开着监控,手机24小时无休,电池都老化了。
安迟叙也无所谓,偏要开着。
她只要能看着晏辞微就高兴。做什么都高兴。
午睡也高兴。出门也高兴。和朋友见面也高兴。路上偶遇景阿姨带着池开灵出门补课也高兴。
第六天早上,杜知棠邀请安迟叙下午去露营爬山。那边信号不好,还没充电桩。
安迟叙本来想拒绝的。
去了,她要怎么跟晏辞微在一起呢?
她看着屏幕里的晏辞微。
晏辞微捏着电话坐在书房里,六天只休了不到一天。
她太忙了。平日安迟叙从来没有觉得她这么忙过,也许以前晏辞微只是把所有时间都挪给了自己。
安迟叙已经知道了晏辞微一天会做什么。
细致入微的看了她很久。
似乎比在一起的时候还了解她。
好像……
也不需要再一直一直,盯着屏幕不放。
晏辞微会在的。
所以她离开一天半,也没有关系吧?
安迟叙翻开相册,那里都是监控的截图。
如果她想晏辞微,可以打开相册看看。
安迟叙收好东西。
“我要和朋友出去露营。后天见,姐姐。”好像晏辞微在她对面,好像晏辞微听得见。
安迟叙开口同她道别。
这一次她很快就会回来。她定了期限,只要晏辞微等她。
不过是安迟叙单方面的幻想。毕竟这只是监控,谁听得见监控这一头的话,晏辞微更看不见她的模样。
“会想你。”安迟叙准备退出开了百多个小时的软件。
“……会很想很想你。”
她手都滑到底了。
屏幕上的晏辞微,忽然抬起头。
看向安迟叙。
安迟叙手一松,心跳咚一声炸开。
她们视线对在一起,时间都为之暂停。
而晏辞微,好像真的能看见安迟叙一样。
柔和的弯出一个笑。
桃花眼的笑,含情脉脉。
好像在说:
我也会想你。
下一秒监控熄灭了。屏幕发黑。
安迟叙再怎么重进、开关机,都看不见监控。
晏辞微发现了她,并且。
把监控关了——
作者有话说:你们看看这个晏辞微,套路好深!
隔壁片场容妤疏:你买不起超高清可旋转摄像头,却能给家里和办公室每个角落都装一个?
晏辞微:对啊(理直气壮)
后知后觉的安迟叙:等等,
容妤疏惊呼:这还是双向的!
容妤疏(倒吸一口气):低画质不可旋转的双向摄像头,定做版。啧啧啧
晏辞微:快别说了。
安迟叙(磨刀霍霍中)
我不会写不到四十万字吧(尖叫)
也许剧透一下?
安迟叙这边的主题是断舍离,和安予笙肯定会断联,跟遇少微不会保持很密切的关系(逢年过节问个好这样子)。几个妹妹还没想好。
晏辞微那边的主题是和解,会试着和晏明琼交流,和裴绮玲的关系会变得更好
第68章 第 68 章 这是没有晏辞微的一天
安迟叙收好东西出门, 走路上手还在下意识刷新。
十次,五十次,两百次。
安迟叙拇指都快刷出腱鞘炎了, 屏幕依旧漆黑一片。
她提着包眉眼沉沉, 情绪不高。
就这样和杜知棠,还有社群那几个好朋友一起上了大巴车。
安迟叙和杜知棠坐一排。两个人一起把行李放进储物间,坐上座位,安迟叙还在刷。
有点刻板行为。安迟叙也不知道自己在执着什么。
这么久晏辞微都没有管过这个监控,今天突然关掉, 恐怕不会再打开了。
毕竟, 晏辞微可能不知道她在看。
她可能只是觉得浪费电, 可能只是突然想起, 不想泄露隐私。
那个笑, 也许也只是因为想到了远在c市的爱人。
安迟叙最清楚晏辞微,却还在强迫自己刷新。
好像只要她努力,晏辞微就会再出现在屏幕上一样。
手好累。心好累。眼皮耷拉也好累。
车进了高速,信号弱到时有时无。安迟叙再想刷也不能了, 下滑屏幕就会卡, 几分钟都转不出来。
安迟叙不得已熄屏。
这还是她开始偷窥晏辞微起,第一次让她的手机休息。
屏幕关了。安迟叙还捏着手机。发烫的温度勉强给她些安慰, 让她不至于凉成一飘鬼。
杜知棠见她终于停了, 迫不及待要凑过来八卦。
三个多小时的路途多无聊。车上还没信号,玩手机还晕。聊聊天最好。
“在看什么?看你一直在刷新。信号差?”杜知棠瞅了一眼安迟叙的眉心。还鼓着呢,看来心情还没恢复。
“嗯……”安迟叙想了想, 干脆说了气话。“遗照吧?”
反正在杜知棠她们眼里,晏辞微也不在了。
呵。关她监控吊她胃口,来找她照顾她又不现身。
安迟叙狠狠的在心里捶了晏辞微的脸一下, 把她画像涂成黑白的。
晏辞微就跟她的沙包一样。被打了还能贱兮兮的笑。
黑白色的面庞点着红色的痣。那是晏辞微怎么也去不掉的锚点,根深的好像从出生起就长在安迟叙心脏里。
安迟叙对上她的笑,又不忍心再继续打。
哪怕从头到尾,她打的都是脑海里的幻想。
晏辞微不可能知道,也不会真的被她打伤。
安迟叙也舍不得。
“啊……”这回答让杜知棠有点不知所措。
“那,那个……”难怪安迟叙看起来这么低沉。肯定是思念她亡妻了。
“她肯定也希望你好好生活,能开心。”杜知棠拽了下安迟叙的衣袖。眼睛眨巴,希望能给安迟叙以安慰。
安迟叙愣了一瞬。眼底流过这一个多月的事。
晏辞微不在,她当然也能过活。
这是她一直追求的事,她只是……
想她。
团团想姐姐了。
很想很想。想到甘愿顶着羞愧去做偷摸的事,想到每一天的回忆录里都是晏辞微。
而晏辞微不是真的不在了。
她们只是说了再见,那总有一天就会再见。
她好好生活,是最重要啊。
安迟叙余光瞥见车窗。
车窗外影层层叠叠的滑过。光影把倒印的自己也变了模样,扭得一会儿亮,一会儿暗。
安迟叙却清楚的看见自己的眼。
自己按照晏辞微的方式扎的正好的盘发。
自己学晏辞微擦好的脸。
自己被晏辞微教会的穿搭。
她像就这样生活一个多月了。
不美好。生活从来都不只有美好。
可是所有的一切都会过去。
她处理了安予笙、安绾瑶的事。
找了房子、工作。
见了遇少微和她的一家。
有了朋友、社群,发展了新的兴趣爱好,还能自己出门露营。
安迟叙收了余光。
她想她真的可以做到,一个人好好生活。不需要被谁圈养,甚至不需要寻求帮助。
她有能力了。
“你说得对。”安迟叙忽然弯了眉眼,斑驳的光充盈她深灰的眼。
点亮模糊的视线。
“我只是想带她一起看看。”
心上轻了一阵。
棉絮似的飘摇。迎着风就能起飞。
安迟叙许久没有这么轻快过。
在没有晏辞微的一天里。
* * *
这是没有晏辞微的一天。
支好帐篷,安迟叙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
她说要带晏辞微来看看。
等她们再见,她可以拿出照片给晏辞微讲,这一天半她怎么过的。遇到了谁,有什么困难。
就像小学春游写作文一样。
这次没有谁逼谁,检查作业的老师,是她最爱的姐姐。
搭帐篷不容易。搭完安迟叙看一眼时间,她似乎是最快的那一批,心底轻盈的堆满饱胀感,她在动手方面似乎还挺厉害的。
“给你拍一张?”杜知棠的帐篷搭在旁边。
她之后紧挨着的两个是那对情侣搭的,不知道她们俩为什么要分开睡。
再往后还有一同前来露营的个体户在对着帐篷的遗体瞎努力。
“我不太喜欢拍照。”安迟叙想拒绝的。
她不喜欢镜头,更不喜欢聚光灯。
小时候儿童节演出她就很怕,是五十多个小朋友里唯一一个没有上台的。
原因无它,每次彩排她都一个人瑟缩在角落,根本站不到舞台上。
光一照过来安迟叙就跑了,速度比她一米八的老师还快。
老师捉不到她,只能默许她不上台。
开完晚会她还被安予笙批了一顿,遇少微在旁边走神,嗯嗯附和。
后来初中好了一点点,但看见镜头还是紧张的手脚不知道怎么放,音乐节和班上表演合唱,对着摄像机在台上差点哭了出来。
以往只有晏辞微可以给她拍照。
安迟叙不怕晏辞微的视线,红红的眼比摄像头更冷,却也更温柔。
晏辞微拍,晏辞微看。
那丑一点也没关系,她眨眼了也没关系。
晏辞微总会宽容她的,她们那么相爱,只有晏辞微会包容她。
“不是说要带你,亡妻,来看看吗?给她留一张照片吧。你今天很漂亮的。”
杜知棠借的是团队里摄影爱好者的拍立得。
那摄影爱好者这会儿还在和帐篷斗智斗勇,杜知棠问,她就给了。
“……那好。你拍好点啊。”安迟叙站在摄像头前,还是紧张。
手脚僵硬着,想起以前安予笙和遇少微牵着她去游乐园拍合影,给她比的耶,两只手也举起来。
她还没挑好角度比耶呢。快门就按下了。
“没事儿,反正也是给你爱人看。”杜知棠根本不会拍照。
她把安迟叙都能拍很矮,接近一米八的个头被她拍成了一米六。
拍立得的照片洗出来,浅浅度了一层灰。里面的安迟叙小小一只,紧张兮兮的举着手咬着嘴,一个耶将出未出。
好呆啊。
安迟叙看着成片就想笑,羞臊成怒,追着杜知棠打闹去了。
闹完安迟叙回来把拍立得拍到手机里,小心翼翼收好原片。
一个呆呆的她,挤在相册角落,被无数晏辞微包围。
安迟叙眉眼柔如溪,拍了拍照片里的自己。
这个自己有好多个姐姐,好幸福。
然后关上手机,去准备晚上的烧烤。
手机贴着她衣兜晃来晃去,像晏辞微在旁边牵着她的手。
安迟叙迎着旷野的风张开双臂。
风形成一个拥抱,扑她满怀。
好像有天竺葵的淡甜,好像有茉莉的清香。
她猜晏辞微也许一直在看。
她猜晏辞微就在她身边。
现在的她,也有些幸福了。
* * *
烧烤也能遇到熟人呢。
这一片露营地只有一个地方可以烤烧烤。
几个团碰在一起,安迟叙看见了景阿姨带着池开灵。
“还挺巧。”景桐拍了拍池开灵的手。
池开灵不情不愿的喊了一声“安姐姐”,声音怪小的,脸侧到一边,眉眼带着烦闷。
“不补习了?”安迟叙想逗一下池开灵。
池开灵立即垮了脸,无声的哀嚎起来。
“哪儿有让孩子一直学习的。她想,我也不允许啊。”景桐捏了女儿一下。
“也没有一天到晚带学霸女儿出来硬玩的妈啊。”池开灵念念叨叨,超小声吐槽着。
环境吵,两个人却把这句话听了个清楚。
“现在有了。”景桐一本正经的逗女儿。
池开灵表情夸张,要吐要哭的,白眼往上翻。
“不问问你安姐姐什么学校?”景桐深知池开灵的脾气,也听遇少微说过安迟叙大学应该是在s市念的。
s市大学都挺好的。池开灵一心想往那边考呢。
安迟叙报了个名字。
就见这初中小朋友变脸,两眼放光了。
“你好安姐姐。我也想考,可以告诉我你高中在哪儿念的吗?有没有什么方法?高中和初中差距大不大,难度是不是真的会分层?”
池开灵伸出了一直揣在兜里的手。
安迟叙都想笑了。原来这小朋友有学历崇拜。
看池开灵很正经。安迟叙也不得不一本正经的跟她握手。
一边烤串,一边给她讲初高中的区别。
期间杜知棠也凑过来听,一听两个人居然在聊立体几何和导数,两眼一黑。
趁机把安迟叙烤好的五花抢走了。
被安迟叙夺回来时,杜知棠还哭丧。
“你们两个变态。不愧是姐妹!大变态带小变态!”杜知棠要控诉安迟叙这种出来玩还聊学术的态度。
“那还真不是。”安迟叙思考了一下,给杜知棠介绍。
“这是我……母亲她前任的现任,这是这位现任前任的小孩。”好像越说越糊涂了。
杜知棠扫了两个人几眼,忽然对着景桐大悟。“你是她小妈,离婚了她妈把她交给你抚养。”
“废话。”池开灵看了一眼杜知棠,没看出来她身上有什么学历光环,挺不耐烦的说了一句。
她头顶挨一下,被景桐带去一旁教育了。
“我以为你不喜欢她们。”两个人走开后,杜知棠才小声开口。
“很明显吗?”安迟叙摸了下脸。她应该没有什么表情。
“猜的。不过今天看来,也还好?”
杜知棠是那天和安迟叙出门逛街,看安迟叙偶遇她们时感受到的。
“也许,不喜欢也不讨厌,才是最好的。”
无论是对池开灵遇景,还是对安绾瑶。
上一辈的纠纷,为什么要影响小朋友。
安迟叙想她上个月对安绾瑶,其实不该那么差的。
安绾瑶虽然有些陋习,但也热情可爱。
她只是因为安予笙,迁怒了。
隔会儿安迟叙和几个朋友一起开吃了。
才看见遇少微从舞池那边出来,手里还牵了个遇景。
“亲亲跟我说你和你朋友在,我还不信。以为你不会来这种地方呢。”
遇少微是看不好孩子的,她抱孩子最多两分钟。
两分钟一到遇景就自由了,下地飞一样奔向安迟叙。
“我是不去。”安迟叙看了一眼那边挺乱的舞池,没想过来露营还能看见酒吧一样的地方。
“只是和朋友露营。”
安迟叙没准备好,被白团子扑了个正中。
“哎。”五岁小朋友力气这么大,能把她撞飞了。
“漂亮姐姐!”遇景看了一眼安迟叙,想去捏她脸。
安迟叙逮住她的手,把她扒拉下去。
杜知棠听见这一声“漂亮姐姐”心花怒放,非要凑过去让小朋友喊。
遇景很认真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你很可爱。”给出了一个让人发笑的评价。
“怎么你就是漂亮姐姐,到我就是可爱?”杜知棠不服气,把遇景举到几个朋友面前。
遇景看见单身的那个,眼睛又一亮,一视同仁的扑过去。
遇少微是真一点不管孩子,遇景摔了也不看一眼。
好在小朋友自己强壮,一心想着漂亮姐姐,拍拍泥巴就起来了,去贴人家小姐姐。
这下杜知棠真道心破碎了。
“难怪你这么漂亮。”隔会儿她看清遇少微的脸,又活了过来。
“你妈咪是个大美人啊。”
“也就遗传了一半吧。”安迟叙看了眼粘着景桐闹的遇少微,啧啧称奇。
她大概明白,为什么池开灵和遇景都这么好玩了。
景桐很好。
她包容如水,遇到什么事都柔柔的,讲话清晰有条理,不会生气一样,却又藏着力量。
只有她这样的人,才能镇的住遇少微。
也能在遇少微不负责的时候,多扛起一份责任,带好两个小朋友。
难怪景桐她前妻也要把孩子丢给她带呢。
说不定,还是离婚是池开灵自己选的。
安迟叙看着她们一家四口,是有点酸。
但……
吃过饭,安迟叙被遇景抓着去山丘上看星空。
杜知棠和几个好友紧随其后。遇少微拉着景桐,景桐挽着她想回帐篷刷题的书呆子女儿。
几个团的人都在抢山丘最上方的好位置。遇景冲的快,安迟叙在她的关照下得了一块空地。
大家一起坐下,有的拿出望远镜,有的拍照,有的单纯看着,等风吹散秋热,吹散云层。
安迟叙也拿出手机,原本在对着天空拍照。
听见身后嬉闹声,干脆转为对着自己。
还把身后一群人都框了进去。
杜知棠在她身后压着遇景做鬼脸,遇景使劲往单身的小姐姐身上爬。小情侣贴在一起比心。遇少微霸占了景桐,景桐一只手指勾着翻白眼的池开灵。
也许自己还会再悄悄酸一下。
但是,她们有她们的新家。她也有她的。
没有什么好介怀的了。
安迟叙按下快门。
等晏辞微回来,这些都要给她看。
* * *
安迟叙回家时整理着照片,刷了一次监控没刷出来,心却没有离开时那么疼痛了。
快一些吧。
安迟叙度过了圆满的十一长假。
还是很想晏辞微。
她和几个朋友约好下次再聚,回家时,远远看见门口有个包裹。
包装精致,配色是安迟叙喜欢的蓝白粉,丝带一圈一圈的不要钱。
安迟叙顿了下。
而后加快脚步。
近乎飞到家门口,蹲下,拆开盒子。
里面躺着一瓶天竺葵味道的香水。
安迟叙掀开垫的拉菲草。
看见了……
几十张,自己的照片——
作者有话说:每个人的课题都要自己的去解决,依赖别人很容易闹得两败俱伤
晏辞微对安迟叙的掌控,和安迟叙不坚定的惰性依赖,其实是两个人不同的课题
解决方式也不一定非要强硬,也没有标准答案。像穿衣服总是被戒指勾到,换掉戒指或者换一款衣服,都可以
我们团团的课题快要结束啦,再过几章,就要恭喜她成为靠谱的成年人了
另,这本番外感觉会很长,不会最后写35万正文,10万番外吧[害怕]
第69章 第 69 章 像摄像头
几十张照片。全是这一个多月里, 安迟叙生活的点点滴滴。
有安迟叙拖着行李箱去酒店的。
有安迟叙在小区偶遇安予笙的。
有安迟叙牵着安绾瑶去上下学的。
有安迟叙去公司面试,和杜知棠一起在等候室发呆的。
甚至,安迟叙还看见了这个十一她去陶艺室的。
她第一次接触陶艺, 软趴趴的泥糊了一身。这几天忘了修剪指甲, 清洗的时候简直是灾难。
好在最后烧出来的罐子也算有模有样——至少成型了,颜色倒也是个颜色。
和安迟叙预想的完全不一样。她涂的时候颜色多清透,烧出来成土黄配大红,像老奶奶家放了几十年的泡菜坛子。
晏辞微拍的照片是她举着罐子对着摄影师哭笑不得。
角度很刁钻,像……
摄像头。
晏辞微该不会入侵了c市的摄像头系统, 才能拍到这么多她吧?
安迟叙坐在家门, 此刻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她轻轻抽着身体, 是笑的前奏, 嘴角上扬, 好像窥见照片背后的爱。
摸向脸,满是水痕。热泪怪烫的,叫她擦了一下又不敢碰第二下,只能放下盒子用衣袖抹。
眼泪一边抹一边往外倒, 越积越多, 最后把整个衣袖都打湿了。
泪还是停不下来。
安迟叙干脆不擦了。
她仔细翻看每一张照片,任泪水打湿相片。
反正不是她的, 晏辞微的东西她爱怎么破坏怎么破坏。
她的姐姐就这么狠。这样了还不来找她。
扔下一堆照片是想做什么?看她夜不能寐, 吃不下饭?
想她给姐姐打电话,发消息?
想她回s市,主动求和去找姐姐哭?
怎么想也想不通。认识快十一年了这个人还这么神秘。
安迟叙把一沓照片按时间顺序收好, 没有找到更多晏辞微的痕迹,讪讪收好礼物盒。
她拿出手机再点开那个监控软件。
软件黑黑的,连不上摄像头给不了任何画面。安迟叙却仿佛透过漆黑的屏看见红色的眼。
她一瞬不瞬的和它对视。
猩红越来越亮, 越来越艳。
最后坠入安迟叙的脑海,化作晏辞微眼底的红痣。
安迟叙在脑海里和晏辞微对视,看见晏辞微十年如一日的笑。
安迟叙关掉手机,抱着礼物盒再次离开家门。
如果晏辞微一直在。
现在出去,是不是能找到她的身影?
安迟叙头一回主动迈出一步,只为了找那一个人。
那个从来都会朝她走来,给她一个拥抱的姐姐。
那个心机颇深,怪狠心逗她一个多月的坏姐姐。
安迟叙迈出单元楼,迈出小区。
恍惚间听见一声脚步。
哒。
轻到如风。好像是路过的鸟踏出来的响。
却熟悉到给安迟叙灌下一整口蜜糖,闷闷的,甜她一颗心脏。
安迟叙走出一步。那脚步声也跟着迈出。
安迟叙轻点着地跳跃,那脚步声稍快又落下。
安迟叙起先走的很慢。她怕晏辞微太久没做这种事会跟不上。
最后疯一样飞出去,一个多月坚持跑步颇有成效,她跑了几百米还不觉得累,只把一切都抛向身后。
留下轻快的步点。
滴滴答答。
像摇篮里的安眠曲。
只要听见,就好像回到了母亲的怀里。
就有了安全感。
好温暖啊。
安迟叙向着最后一点夕阳奔跑去,到最后连视野都不清晰,什么也看不见。
她还能听见脚步声,忽而笑出声。
轻轻的笑。扯着胸腔的笑。大声到能吓得旁边人回头的笑。
安迟叙倒下去,躺在不知名的街道上,怀里抱着被汗泪浸湿的礼物盒。
头上是清亮的夜空。今日月明星稀无风无云,明日也会是个好天气。
安迟叙身体起伏着,视角多熟悉,她曾两次倒在地上哭泣,一次被捡回家,一次只剩孤身一人。
可是,这次她没有眼泪了。
原来一个人,真的没有关系。
她知道晏辞微在。
她知道她们总会重逢。
如此她一个人也可以过好日子,在晏辞微不在的时候做好所有事。
就好像晏辞微只是出差了。她们可以在一天结束后通视频电话,也可以在思念彼此时给对方寄礼物。
她们可以写下思念的话,把它装在纸折的红蝴蝶里等着对方来拆。
也可以把情绪藏起来,偷偷的,叫对方猜到头疼心急。
安迟叙笑出了声音,笑出了眼泪。
她抱着礼物傻嘿嘿的,突然犯了病一样。
路过的人看她一眼就走的远远的,她感觉到,却不甚在意。
笑到肚子疼了,安迟叙勉勉强强停下来,还不想起。
今夜月色多好啊。清晰的月盘白白净净的,咬一口一定很香。
安迟叙偷偷的想。
如果晏辞微这会儿也在偷拍她的话。
照片一定会很丑吧。
那就丑吧。晏辞微自己要吓她,自己要拍她。
她不会再因此逃窜到角落,缩成一个毛绒团瑟瑟发抖了。
回家之前,安迟叙忽而转身,看向背后的黑暗。
城市的灯光明明灭灭,没有哪一处是真正的一片漆黑,可以给一个人藏匿,而不暴露猩红的眼。
可安迟叙对着阴影看了好一会儿。
张开笑脸。
她不做声,只有口型被风读取。
——我想你了。
然后转身走向自己的生活。
天竺葵的甜味在风中久久回荡。
* * *
安迟叙用上了天竺葵香水。
和她买给晏辞微的是同款。
味道该一模一样,安迟叙抱着自己却找不到晏辞微的感觉。
她就画了一个晏辞微的大头照,把它刻成章子,挂在手机壳上。
章子刻了她三天。最开始掌握不好力度,老刻花。
上班的时候也在刻。她和邻座说好了,让她帮忙看着点领导。
下班回家也在刻。刻一会儿就去打游戏了。
杜知棠最近入坑了那个远近闻名的pvp游戏,偏偏人菜瘾大,晚上天天在群里喊她们上号,然后输得在聊天框气急败坏。
打会儿游戏,还是要回来刻的。安迟叙没那么着急,好像刻章子也是想念的一部分。
刻歪了刻不好,都是晏辞微应得的。
她悄悄给晏辞微戳了几点麻子,把自己的雀斑加在晏辞微身上。
结果晏辞微还是那么漂亮。只是左看右看不对劲,这章子不像晏辞微了,像她们的女儿。
安迟叙笑一声把雀斑擦掉,换上自己的吻痕。
屏保也换回晏辞微的照片了。
安迟叙技术还是不错。不太熟的人瞥见她的屏保和印章也知道是同一个人。
只是问起,安迟叙总说,爱人不在了。
……
安迟叙又收到一包照片。
七号第一次收到,十五号是第三次了。
她拆开包装在期待礼物。
上上次晏辞微送了她一条小围巾。不厚,装饰用,刚好适合c城的秋天。
上次晏辞微送了她两盒巧克力。安迟叙拆开一看,只有一盒是完整的。另一盒就剩了一半。
晏辞微还给她特地留了一小口。被咬过的痕迹怪明显的。安迟叙没吃那一口,把它风干了装袋挂包上。
每次都有照片。可能晏辞微要三四天才能集齐新的一盒。
时间不定,安迟叙每天下班冲出办公室就在期待会不会有礼物。今天可算盼到了。
安迟叙就坐在家门口拆。这次晏辞微送的是一把折叠椅,刚刚好方便安迟叙坐下。
只有这些吗?安迟叙往下翻,果然翻到了几个红色的小夹子。还有一张发型说明书。
安迟叙照着说明书给自己扎,扎的四不像干脆放弃了。
她一个人做不到嘛。姐姐就不能来帮她?
安迟叙顶着摇摇欲坠的小夹子晃晃头,拿起笔开始在每一张照片后面涂涂画画。
这张是她和朋友出门散步的。
【给姐姐买了小糕点。但是姐姐不在,我就一个人吃了~】
这张是她在会议室开小差。晏辞微还把她在本子上画的小猫拍了下来。
安迟叙在这张背后临摹了那只小猫。
还给小猫点上雀斑。
【团团猫。】这是她自己哦。晏辞微要记好了。
这张是她去舞蹈班拉伸。
安迟叙偷笑一声,捂住写下的话耳朵红了。
【要不要试试?】
这张是早上晨跑路过小吃摊,安迟叙买了一份炒面当早饭。
安迟叙正要写。
隔壁邻居开了门。
安迟叙先听见了脚步声再抬头。
只见过一两次的女人路过,跟她打招呼。
“洗这么多照片?要做相册吗?”邻居关心了一句。
这是她最近第二次看见安迟叙坐在门口看照片。
“也不是。”安迟叙在心里笑出声。
“烧给我爱人。”
邻居恍然大悟,顿觉打扰,跟安迟叙讪笑一声走了。
看着她背影,安迟叙捧着脸想笑。
某人再不来。
她真要把思念都烧给她,坐实人设了。
* * *
十月底了。
景桐不知道从哪儿打听来安迟叙的生日,说要给她过生。
真是景桐打听的。安迟叙可不信遇少微有那个心。
同时也感叹,难怪景桐和前妻离婚了,前妻她女儿不选亲妈,选景桐。
景桐说安迟叙生日是周中,她们一家没空,便提前到周日。
安迟叙收拾了一番,换上晏辞微给的围巾和发卡,新收到的一套小花裙,绑了铃铛的皮靴。
挺欢快的赴宴了。
赴宴路上还能听见哒哒的脚步。
安迟叙轻晃步伐,安心感满满当当。
好像那不是跟踪也不是偷窥。只是担心她的妈咪悄悄护送她。
景桐一大家子都在。
池开灵听说是给安迟叙这个学霸姐姐过生,少刷题一天的怨气都散了,带了一本笔记本,势必要打听到安迟叙的学习方法。
遇景还没到上小学的年纪,哪一天不是玩?今天多一个漂亮姐姐,她也高兴,一直拉着池开灵咿咿呀呀,还打算去戴小皇冠,好像自己要过生。
遇少微是被抓来的。她都不知道她女儿生日什么时候,怪尴尬,在景桐的注视下买了条金链子当礼物。
谁都看见安迟叙手上的戒指了。结婚是件大事,再是十年没见,见到了就得补上。
景桐自己准备了一个玉坠子,不亲不疏,刚刚好。
安迟叙到的时候被遇景扑了个准。她都有点习惯这小团子到处扑人了,稳稳接住她。
池开灵也游过来,一双眼睛闪亮亮的。
安迟叙一看她手里的笔记本就不想理。安迟叙本人不爱学习,当年完全是为了跟晏辞微考一个学校才拼了命。
“今年满25了,对吧?”景桐看见安迟叙来,把礼物盒推到她面前。
“对,谢谢景阿姨。”要不是两个小朋友都在,安迟叙都想对景桐喊妈咪了。
都怪她亲妈咪不来接她。
安迟叙笑的甜,心里想的远。拿着礼物和这一家合影。
“是大姑娘了。真好,这俩还有很久才能长大呢。”遇少微感叹一句。
她喜欢小孩,不喜欢带小孩。要不是景桐说她喜欢带,遇景根本就不会出生。
“很快的。”安迟叙看了眼池开灵悄悄算题的模样,想。
高中三年很快的。喜欢学习的话一晃一年就过去了,再把导数学完,高二也没了。
高三备考节奏快压力大,无意识一周就没了,再眨眼一个月都在模考里过去。
又看了一眼还在玩口水的遇景,没说话了。
对小遇景来说,成长是还有很久。她还有二十年才能到安迟叙现在的年纪。还有许许多多的事没有遇到呢。
“以后也留c市?”景桐真像她们大家庭的妈咪。
了解遇少微的性子,不强求她和安迟叙搭话,自己控着场子。
还允许遇少微偷吃给安迟叙点的奶油蛋糕呢。
但只能吃一小口。待会儿可以负责切,掩盖掉偷吃的证据。
“不一定。”安迟叙抱着给她买的奶茶吸。
她会跟着晏辞微一起走的。
这一次,就算去四九城也没关系。
只要晏辞微问她一声就好。
“这样。是回s市?那边发展不错吧。”景桐也没问安迟叙为什么回乡。
她太清楚哪些问题尴尬,温和到像春天本身。
没有谁不喜欢春天,哪怕不喜欢这个概念,也会在晒到春日第一缕高阳,闻见桃花樱花梨花第一抹花香,看见树叶迸发第一枚翠绿时,爱上她。
安迟叙很喜欢和景桐说话。
好像面对这么一个人,什么糟心事都能吐出来。她会慢慢摸着你的头,帮你梳理情绪和做法。
“是还可以。薪水比这边高很多,工作机会也多。”安迟叙不好意思说c市的就业环境差的不像一线城市。
尽管她不是回来工作的,求职也能有感觉。
再说两句,景桐就把话题交给两个跃跃欲试的小朋友了。
池开灵问了几次终于问到安迟叙的高中。她还以为安迟叙上的是名头最响的那一个,她也想去。结果安迟叙念的是第三的。
“我去的火箭班。中考成绩没有特别好,上不了你说的那个的火箭班。而且那边重竞赛,我当时没打算考。”安迟叙终究败给了小学霸,不得不给她讲自己的高中。
小学霸还想霸占妹妹的问题时间。
被景桐喊了过去。
遇景坐在池开灵身上呢,终于轮到她也不知道问什么,就嘿嘿对着安迟叙傻笑。
安迟叙觉得她还挺像自己。可能她们都有一个温柔的好妈咪。
遇景还是憋出来一个问题。“漂亮姐姐,我们以后可以在一起吗?”
听起来不正经,像跟遇少微学的。
安迟叙笑出声。
遇少微闻言要去揪遇景,想问她哪儿学来的。
景桐拍拍遇景的头,不得不给她解释。“你和安迟叙姐姐是亲姐妹,有血缘关系。不可以在一起。”
遇景思考了一会儿亲姐妹的概念。
“那为什么我和小灵姐姐就可以?”
这会儿轮到两个妈满头问号了。
景桐看向遇少微。遇少微使劲摇头。
她有认真听话,绝对没给遇景灌输这些事。遇景大概是跟幼儿园同学学歪了。
“你和小灵姐姐也不可以。”景桐无奈强调。
“对。我不喜欢幼稚鬼。”池开灵一边算着抄来的题,一边接了句嘴。
遇景嘴一撇,成了今天最不开心的人。
“我也要问吗?唉。”轮到遇少微了。
她对上安迟叙的眼,还有些不习惯。
安迟叙也不习惯一直看着她,两个人一起挪开视线,又挪回来。
“你,咳咳。”见过好几次了,之前也聊过。
怎么今天这么紧张?遇少微捏住景桐的手,给自己打气。
“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要请我们吗?带人回来给我们看看?”她是有问题要问才紧张的。问出来心情也没好转。
“啊。”安迟叙低头看见手上的戒指。
她戴了快两个月了。每天摘,每天戴。
没有人知道戒指底下藏着一个人,更没有人知道这是她主人留在她身上的烙印,从属的标志。
她们都以为,这是爱。
这当然是爱。
不然她何必作茧自缚,在背离主.人的情况下。
安迟叙摩挲过戒指嘴角悄悄勾起。
“她不在呢。”一句话让场面又静了。
池开灵都抬起头来看安迟叙。
安迟叙笑笑,好像已经走出来。
景桐正打算安慰的。
包间门被敲响。
应该是上菜的服务员。
安迟叙主动起身去开门。
一阵天竺葵的冷香,扑了她满面。
红点率先刺痛安迟叙的眼。叫她眨了眨,心跳随之骤停。
熟悉的面庞带着熟悉的笑。深渊的眼眸透着凝视的红。
晏辞微不看安迟叙,是扫向安迟叙身后的一家人。
欠了欠身。礼仪优雅到展现她贵族身份。
而后朝安迟叙伸出手。
对上安迟叙满是滞愣的眼,笑容更柔。
温和似海。却又有浪涛的强势,包裹住安迟叙的呼吸。予她氧气,予她窒息。
“我再不来,你要到处说我死了。”她俯身贴住安迟叙的耳。
低语轻柔。
“我的团团。”——
作者有话说:诶,我们不是虐文吗?
啊对对对,出去一定要说我们团结甜甜的,是绝世小甜饼(神气)
后面再虐吧(悄悄)
突然想到一个笑话
关于景桐
晏辞微第一次见她,下意识:妈咪
安迟叙:?这我妈咪
池开灵:??这我妈咪
遇景:你们都别想,明明是我妈咪!只是我妈咪!
第70章 第 70 章 红婚服
多粘稠的一句话。
瞬间就将安迟叙带回s市的雨季。
盛夏将至的闷热, 咸湿的空气。
耳畔缠绵的低语,交错的体温。
无时无刻不在的她。
安迟叙停滞呼吸,不敢侧头, 不敢动身。
只有一双眼被她允许转动, 幅度也不能太大,只得小心翼翼的拂过去,落在她那双黑不见底的眼眸上。
从中窥见清晰的自己。
晏辞微眼里的安迟叙,比任何一天都深刻。
倒影当然是黑的。只是有泪光把它变成红色。
痣的红将安迟叙的轮廓晕开,安迟叙终于确认晏辞微的存在, 笑开一条缝。
她手已经伸出来了。本能引导着她跟终于现身的爱人拥抱。
晏辞微一贯由着她, 微微打开胸膛, 想迎她进怀。
手臂还没碰在一起。
安迟叙忽然收了手。
转身回了包厢, 也没在给晏辞微一眼。
晏辞微落在她身上的视线稍顿。
她窥见一闪而过的泪痕, 急忙牵上安迟叙的手。
安迟叙甩了一次。晏辞微也顾不上被打的痛,紧紧捏住,趁着她没再反抗,和她十指相扣。
就这样跟着她进包厢, 顺势坐在她身边。
安迟叙歪了身子, 连侧脸都不愿留给晏辞微。
表情挺沉静,睫毛的轻颤还是暴露了她的情绪。
晏辞微抿着十年如一的笑, 拇指轻轻刮过安迟叙的手背。
安迟叙每周才修一次指甲。今天指甲长着呢。
晏辞微不安分, 她就挑着指甲掐下去。
晏辞微一声不吭,深邃的桃花眼轻轻盈着笑意,不断溢向安迟叙。
安迟叙又不是感觉不到。头偏的更厉害, 耳朵却悄悄热了。
桌上四个人却看不懂安迟叙的肢体语言,又看不见她们牵得紧如被针一寸一寸缝合的手,还以为她很讨厌这个人。
又见晏辞微穿着打扮, 举止风度都不同寻常,像世家培养出的贵族千金。
两个大人率先有了顾虑。景桐代替开口,对上晏辞微的视线。
晏辞微的视线可不得了。不收的时候足以把年纪高她很多倍的长辈吓噤声。
她比蛇还毒,鬼一般冷得毫无温度。眼仁漆黑无光,一瞬不瞬的看着景桐,真给景桐都看得卡了下话头。
“你是小安的熟人吗?”都知道安迟叙的爱人“不在了”。
无论是安迟叙新交的朋友,还是她们这些亲人,甚至是只有点头之交的邻居。都知道这一点,很注意不在安迟叙面前提起。
这会儿忽然出现一个人和安迟叙如此亲密,还没有多少活人感,景桐都要怀疑自己看见的是不是真实的存在了。
“您好。我是她‘死了’的爱人,晏辞微。”晏辞微自己比在场的几个都更坦荡。
说这句话时毫无避讳,好像她真的只是死后残存的魂魄。执念是爱安迟叙。
“哦!是安姐姐的手机屏幕!”遇景最小,最看不懂局面,就知道晏辞微也很漂亮,率先反应过来。
“嗯。是我。”晏辞微似乎被她逗笑了,眉眼更显温柔,却是让人发凉的那一款。
有的温柔是对世事奉献。有的温柔是视世事为无。
晏辞微显然是后者。
唯独安迟叙察觉不到她的冷,耳朵更热,尖端都因为这番话泛红了。
她手指已经完全被晏辞微掌控。她能感觉到晏辞微拿出来一只戒指,套在她无名指,慢慢往下滑。
就这么避着人,又当着所有人的面。
给她戴上戒指。
主人的项.圈来了。
安迟叙稍稍低头,好想知道是什么样的戒指,偏不好意思回头,眼神闪了闪。
晏辞微从容做完,好像只是完成一次呼吸那样淡然,跟遇景挑了下眉毛,开口。“你和她不可能在一起。”
“只有我能和她在一起。”毫不掩饰的占有欲朝五岁小朋友扑过去,叫遇景花了几秒思考晏辞微的话。
“和你也可以,漂亮屏保姐姐。”遇景随她妈,又不挑,长得好看就行。
晏辞微似乎没料到这一点,表情含上些无奈。
安迟叙偷笑扯着戒指颤,晏辞微严肃拒绝了遇景。“我们家不需要第二个小孩。”
只有团团能做她的小孩。
遇景往后转,抓着池开灵伤心去了。
然晏辞微也没放过一直缠着安迟叙问高中的池开灵。
“想做她学妹?”
池开灵有点迷茫,下意识点点头。
“其实s大也不错。以后考上,我和团团还能去看你。”
晏辞微的嘲讽有点绕,池开灵转了一圈才听懂,晏辞微这是在说她痴心妄想,上不了安迟叙的母校,顶多能上个差两级的s大。
池开灵脸臭了。她看向遇少微寻求帮助。
家里景桐是体面人,遇少微才是那个到处吵架的战斗机。
可晏辞微连遇少微都怼了。怼的最多,最不留情面。
“我以为不喜欢就不该结婚,更不该有小孩,您说呢?生了不养,我家门口的鸟雀都不这样。”
遇少微汗流浃背,避开几个人的视线,看向景桐求助。
如果遇少微都骂不成功,景桐才会出门,用文化人的方式据理力争,不带脏字的把对面贬到泥土里。
池开灵和遇少微都在期待景桐能救她们一局。
而晏辞微看向景桐,方才张扬的气焰略有熄灭。
“我们的婚礼会邀请您来的。”晏辞微怼了一桌人,单独给景桐说了句好话,好像景桐真是安迟叙的长辈。她们结婚还得请人到现场祝词呢。
安迟叙闻言终于肯回过头,满眼质问,眼光的刀毫不留情。
晏辞微刚侧过头回应,安迟叙又转了回去。
看见晏辞微那双眼就发酸,泪腺止不住崩溃。
怪烦的。真不想看她。
安迟叙不理她。景桐没话可反驳。剩下三个被说得沉默如死。
整个包厢一片寂静。
这时晏辞微才按了服务铃。
“上菜了,都吃饭吧。”寥寥数语就把场面捏在手中。
安迟叙偷偷瞥了晏辞微一眼。
她们分开之后,晏辞微更加懒于掩饰,狠起来毫不留情。
可只是她身边,自己就很安心。
安迟叙捏紧了晏辞微硬要覆上来的手。
发现自己面前上的菜不是刚刚点的那份。
是特制的,不在菜单上的品。
都不必尝。
闻香就能知道。
是晏辞微亲手给她做的菜。
* * *
安迟叙撩过耳发准备去拿勺。
面前就多了一勺配比精准的饭菜。
她抬眸横过去。对上晏辞微柔情如蜜的眼神,羞着低回来,张嘴。
一口吃完,下一口就来了。
给她少许喘息的机会,却不让她太悠闲。
叫她有点难受,又说不出停。
晏辞微从来这么强势、饱满,给出的爱也说一不二。
安迟叙放弃了挣扎,专注咀嚼。
过去两个月她思念晏辞微给她喂饭还做不到。这会儿纵她一马也好。
吃到一半安迟叙有点羞,悄悄抬眸。
景桐池开灵她们虽不时扫过安迟叙,却没发现晏辞微偷偷投喂的事。
晏辞微想避人耳目时,能做得很好。
神不知鬼不觉的就给安迟叙喂完一顿饭。
安迟叙咬住勺子不放她走。听见一声轻笑。
轻得像气泡在耳边炸开。
安迟叙的耳朵尖好像被咬了一口。
刺痛如叮,轻微,发痒,留不下痕迹。
安迟叙却知道,晏辞微生气了。
大概是吃她亲朋好友的醋,又气自己不理她。
安迟叙松开勺子随便晏辞微用视线叮咬她,转了下无名指上多出来的戒指。
她爱的人就这样。
不吃醋,就不是晏辞微了。
* * *
吃完饭,还有蛋糕。
遇少微没能如愿切蛋糕。
晏辞微很精细的分好蛋糕,把遇少微咬过的那一块切碎了扔给她。
遇少微吃的敢怨不敢言,苦得头顶冒泡泡。
两个小朋友倒是没再被针对。喜欢哪个部分都得偿所愿。
景桐自己选了一块,不大不小刚刚好。
安迟叙分到的不是最甜的一部分,却藏了一块巧克力做的红蝴蝶。
安迟叙都不知道晏辞微提前多久准备来见她。她们这聚会是上周约的,蛋糕却是前一天才订。
该不会这人也混进蛋糕店,亲自做了这只蛋糕吧?
安迟叙遐想着,觉得应该不至于。她生日是十一月一号,又不是今天。到日子晏辞微肯定要再给她过。
一年过三次生。绝无仅有的体验。安迟叙尝着正合适的甜度,心也暖起来。
吃完蛋糕送礼物。
遇景健忘,给安迟叙送了一只漂亮蝴蝶结,眼睛眨巴眨巴暗示她。被晏辞微提到了旁边禁止靠近。
池开灵送了一只电容笔,安迟叙笑着谢谢她,她又从晏辞微那儿拿了个称号——“实用主义的书呆子”
遇少微和景桐的礼物早给了。
安迟叙就转向晏辞微。
虽然晏辞微八月给她过过生。
虽然晏辞微这几周隔三岔五就给她送礼物盒。包装精美,内容用心。
虽然晏辞微见面就给她套上亲爱的戒指,主人的项.圈。
但,晏辞微不可能没有准备别的吧?
安迟叙讨的理直气壮。
晏辞微略顿眨眼。
安迟叙扭过头不理她,准备一个人走了。
晏辞微追上去,还是在她手心放了个礼物盒。
不沉。走路时没有晃。安迟叙猜不出里面是啥,就往晏辞微怀里推。
晏辞微逆来顺受的接过,搂着她上了门口的车。
亲朋好友举办的生日会就到此结束了。
接下来是只属于她们两个人,迟来已久的亲密时光。
* * *
晏辞微当然知道安迟叙租的房子在哪儿。
她搂着安迟叙进了家门——也果然有安迟叙家的钥匙。
所以,那两次恍惚不是安迟叙的错觉。
也许晏辞微还来过许多次。
也许每天晚上安迟叙在房间里做自己的事,晏辞微在客厅的阴影暗中窥探。
只是安迟叙没有察觉。
走神间,晏辞微已经锁好门,将安迟叙抵在墙上了。
而后眉心微蹙,大概是觉得墙太硬,又抱安迟叙去了沙发。
她该买个单人躺椅,或者懒人沙发。此刻晏辞微就可以在只有一个人的位置上将安迟叙按倒,再与她缠缠绵绵合二为一。
安迟叙眉眼笑盈盈,对上晏辞微的眼却又挪开。还特地收了笑,怪做作的。
晏辞微哪儿能看不懂她的意思,呵一声咬住她的脸。
只很短的一口。安迟叙唔唔着抵住晏辞微的肩膀。
不允许她再靠近。
晏辞微却还有办法,呼吸真扑到安迟叙脖颈。挠起她的颈窝。
“你别。”安迟叙单手按住晏辞微的口鼻。呼吸都不许她靠近。
“不认识我了?”晏辞微也没强求,捧住安迟叙主动送来的手,抚在自己脸上。
贴的亲密无间。她们本就该这样。
“不认识。”安迟叙也有气。哼哼唧唧着去掐晏辞微的身子。
“团猫。扎我的发型,穿我的衣服,戴我的首饰。脚上还是我的鞋。还说不认识我?”
晏辞微把安迟叙从头到脚都点了一遍。
属于她的东西堆在安迟叙身上,一样不差,幸福感快把晏辞微吞了。
“对啊。谁送的套装,又丑又不合适。我才不穿呢。”
安迟叙早知道晏辞微今天就来见她,怎么可能给她留这么大一个破绽。
好像她好想她。
她就是好想她。
安迟叙一边说,一边被咬。
晏辞微的气不比她少,满当当的快洒出来,又在翻覆边缘收拢,只漏了几滴,溅到安迟叙身上化作一口咬。
“那陌生追求者送你东西,你也敢要?”晏辞微大概真有点气晕头,跟安迟叙做起假设,越假设越气,桃花眼都泛起薄薄的红。
“敢啊。谁送的我都要,唯独不要你的。”安迟叙望着晏辞微的眼都不敢再留。
安迟叙最清楚眼角的红晕意味着什么。
那不是气,是痛。
也许也是恨。
她们都一样。
安迟叙眨眼,惊觉自己睫毛也湿润了。
“……你喷的,还是我给的香水。”晏辞微哑了嗓子,声音颤抖起来。
她每一次呼吸都能闻到安迟叙身上的天竺葵香。
甜从来不是天竺葵的主调,苦才是。
一口一口如她整夜抽的苦酒。闷得她喘不上气。
“我自己买的。”安迟叙是倔猫。咬着牙关不想比晏辞微先狼狈。
她们拉锯了两个月才终于宣告停战。
所有的怨与恨都在几句对白里爆发。
“你买的在驿站。”晏辞微已经在解安迟叙的衣扣了。
她亲自挑的衣服。亲自试穿过。最知道怎么解。
动作却还是很慢了。手臂颤抖着,比声音还不像样。
“我给你,拿的。你怕是都忘了。”明明是她先到,替换了安迟叙买的那瓶香水。
再在礼物盒里塞进恨的证据,血色的照片。
晏辞微还在解。脱穿变得没那么容易。
可她好想看一眼她的团团。两个月了,有没有把自己养瘦?
只要有一点她就有理由怨恨,有理由占据高地去指责离家而去的安迟叙。
是安迟叙不好,抛弃了她。
是安迟叙不知好歹,不要她的爱。
也是安迟叙活该,自己过的糟。
晏辞微终于扯下最后一颗扣子——
安迟叙亲自带着她把所剩无几的累赘都丢开。
晏辞微看清了安迟叙的全部。
安迟叙过的很好。
皮肤比走时更饱满、细白,没有瘦一寸,还长了点肉。
肌肉比以前多些,手感有明显的变化。
晏辞微崩出瀑布似的泪,瞬间淋满一张脸。
她的团团,真的可以不需要她。
安迟叙却抱住她的腰,拉开她的纽扣,在这时按着她的头。
激烈的,吻住她的唇。
……
热吻很深。
晏辞微从来没有想过只是吻能达到这样。
好像她真的和安迟叙融为一体。
舌齿不分你我的纠.缠,交.融。
她把每一个分子都送给安迟叙,不图回报的爱。
竟还能得到安迟叙的每一个分子。
她们把浑身的细胞都在一个吻中交换。
同样的天竺葵香包裹成茧,给她们团出只属于她们的桃花源。
一个吻不够。
晏辞微感觉嘴唇也融化在热度里,勉勉强强的提起换气,又不甘的再次咬住她长大成人的小猫。
一次咬也不够。
晏辞微从唇峰咬到舌尖。听着安迟叙无意义的呢.喃,不知饱足。
她们把呼吸都退给彼此。把生命都交给彼此。
终于吻到晏辞微不再流泪。
安迟叙仍浅浅的亲着晏辞微的嘴角、脸颊。
怎么尝,也尝不够。
……
晏辞微给安迟叙的礼物盒是空的。
礼物穿在她身上。
晏辞微褪去长款外套。
丢掉黑色的包脚裤。
其实看见她这身安迟叙就很奇怪。
晏辞微以往的审美不是这样,从不穿这么奇怪的衣服。
直到安迟叙看见一抹红。
轻薄的红。厚重的红。层层叠叠的红。
配着刺绣与金边。
像神明流下的血。
晏辞微穿着一身……嫁衣。
晏辞微抱住她唯一的爱人。
抚摸过刚刚给她戴上的戒指。
安迟叙颤颤指尖,伸向这件红装。意外的发现它不厚不沉,透气又便捷,一定是定制款。
“什么时候?”安迟叙哑了声。
她们的感情早就是一团乱麻了,扯也扯不开。
分开就会想念,在一起就会互相伤害。
那么多矛盾没有结果,也许提都没有提过。
晏辞微依旧那么坚定的,要和她在一起。
“很久。”晏辞微咽下眼泪。
挺咸的,安迟叙怎么还吃那么欢?
“一直。”从高中开始,从交往开始,从爱上安迟叙开始。
“但,这是给你的。”晏辞微牵着安迟叙的手落在自己身上。
一层一层的去解。
红婚服。
“春天那会儿的尺寸。这个月改大了点。又白费,以后还得重新定制。”
晏辞微的声音好轻。比一层婚纱还轻。
她可能没力气了,还要指引安迟叙的动作。
安迟叙看得清楚,比她明白,转而捏住她的手。
先是亲吻,安抚。
再去慢慢的解开。
“哪儿那么讲究。这件就挺好。”安迟叙没有拒绝。
只是在和晏辞微一起,想以后。
晏辞微睫毛颤抖着。
眼眶已全是红泪。
泪是血,流过痣的眼。
安迟叙剥下最后一层,抱住晏辞微。
“……不好。”晏辞微想要完美。
婚纱这么小的事,怎么可能逃过她的掌控。
她要给安迟叙最好的,最完美的。
要这一生就穿一次的裙子严丝合缝的贴附安迟叙每一寸肌肤。
要所有人都看见她多爱安迟叙。
更爱安迟叙。
她才是不管不顾的那个,她才是最疯的那个,她才是受委屈的那个。
被伤了多少次也要爬向伤她的人。她的血只会成嫁衣的染料。
晏辞微把内衬一层一层的给安迟叙扣上。
这件就是不好,有些地方紧了。真穿一天,她的团团会憋死的。
那太可怕了。喜事变丧事。
她也跟着安迟叙一起离去。
或许也还不错。
晏辞微牵着安迟叙来到全身镜前,看着效果还是笑出声。
眼泪比笑先滴到安迟叙肩膀。
安迟叙反手轻拍着晏辞微,把她头搭在自己肩膀上,用她们最习惯的姿势,轻哄。
“坏衣服。都把姐姐丑哭了。”安迟叙知道她在哭什么,所以痴痴笑了一声,掩盖眼角的红。
她何尝没有幻想过很多次,和晏辞微穿一样的衣服,走一样的路。
没有旁人观礼,只有她们两个从红毯的一头走到另一头,在天地的注视下结为永久。
“不丑。”晏辞微扭了安迟叙一下。
“你胡说。”像个幼稚的布娃娃,像个小猫,像个小女儿。
“那你笑一个。”安迟叙强人所难呢。
她转过身抱住晏辞微,瞧着她一寸比一寸清减,真疼得心脏抽抽痛。
她们第二次分开。
她过得一天比一天好。
晏辞微过得一天比一天糟。
其实她们都知道。
一直是晏辞微离不开安迟叙。
小猫是孤傲独立的动物。没了主.人,一个人在野外好不自在。
主.人是一具孤零零的空壳,丢了小猫也就丢了心,什么都不剩。
只是啊。
安迟叙捏着晏辞微的脸给她摆了个好丑的笑,晏辞微气的真笑出声,按住安迟叙的胳膊就去咬。
安迟叙抱着晏辞微上了床,叫晏辞微扯着这身不早不晚不轻不厚的婚服。
刚刚好的,给她又一个吻。
然后慢慢往下,做她们念了两个月,缺了两个月的盈亏。
只是安迟叙疼晏辞微。
她这么想她。
也会这么爱她。
* * *
晏辞微没有任何抵抗。
她在慢慢接受,安迟叙想对她做的一切。
紧张到怪难受的地步就掐她等了好久的婚服。
这套肯定要报废了。
安迟叙干脆把袖口塞到晏辞微嘴里,叫她咬着。
晏辞微真不客气。一口就是一条。血淋淋的布被扯到一旁。
晏辞微一边忍着不断堆.积的感.受,一边把刚刚给安迟叙一尺一寸穿上的婚服,一条一块的撕下。
安迟叙也憋了两个月,怪狠的。
她是晏辞微的好女儿,都有着同样的狠。
只是她的藏的更甚,发xie更隐晦。
像这样吻着晏辞微,要她受着这份粗暴,已是最明显的一种。
安迟叙没剪指甲。
虽然也不是很长,但总归刮过。
软软的。安迟叙很喜欢。
晏辞微恼得咬,咬没了衣服就咬她胳膊。
一个一个的咬痕戳上安迟叙的背。
安迟叙想,晏辞微真恨她啊。气成这样。
那又如何呢。安迟叙俯身吻住晏辞微的yao。
总归她爱她。
戴上从晏辞微包里翻出来的,迟来的zhi.tao。
这一次,不带收力的。
好好疼她。
……
“你的,工作……”都天亮了。
晏辞微chuan得厉害,梨花带雨的,眼泪都快流干了,红成真桃花。
“别……”想阻止安迟叙。
“姐姐。”安迟叙没去看日期。
“重要的是你。”重要的是自己。
安迟叙咬着吸,不是母女了还在继续演。她已经不怕把晏辞微当成妈咪了。
“我没有……”晏辞微想踢安迟叙了。
她哪里shou过这种罪。
这么久,这么多次。就是上一次任安迟叙作为,也没有这样过。
“妈咪,我哪里不好吗?”安迟叙抚过晏辞微的脸,替她擦去新一轮的汗、泪。
她是好学生。
晏辞微最清楚。
“不然妈咪为什么总哭?一定是我太坏了。”不给晏辞微机会的吻住她,又松口。
叫她呼.吸都跟着频.率.脉.动。
“我该补偿您。”安迟叙叼住新一盒zhi.tao。
晏辞微失神的靠本能,照顾她,给她戴好。
……
饭也吃的简单。
一觉也过的简单。
晏辞微再睁眼都分不清时间,迷迷糊糊的就看见安迟叙,伸手去捞。
安迟叙就在她怀里,呼呼的像个小奶猫,完全没有几个小时以前豹子似的狠。
奶猫都喜欢妈妈。安迟叙也粘着她的晏辞微。
晏辞微气不过掐她一把,一掐自己眼泪往下掉。
终于把安迟叙淋醒了。
安迟叙懵懵抬眼。
晏辞微缩成一条熟虾。
安迟叙去抱她,把她揽进怀里,又看清她瘦了多少。
指腹抚过她的皮肤,叹息无声。晏辞微却能感受到。
“瘦了好多。”这才两个月。
安迟叙想靠着晏辞微,搂抱她。转瞬又被晏辞微拉回怀里。
晏辞微不犯别扭了。眼泪还不停,可声音温柔。
当然带着些沙哑。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心疼我?”晏辞微都没注意到自己减了。
她挺注意保持体脂率,只是因为安迟叙喜欢跟她捏捏抱抱。
现在她这样……
安迟叙会不会不喜欢?
“疼死了。”安迟叙掐了晏辞微一把。
“你不都知道吗?”不开心就想和她翻旧账。
准确来说账还挺新的。安迟叙一直清楚,没跟晏辞微闹过。
“我写的回忆录,给你做的刻章、饰品,想你想到多狼狈……你应该全都知道,才是我的妈咪。”
晏辞微不必是好妈咪,也不是坏妈咪。
她只是安迟叙认下的妈咪而已。
安迟叙已经通透。她知道这就足够了。
“还有那个摄像头……”安迟叙躺在晏辞微怀里仰头看着她。
“……嗯。”不听问题,晏辞微也可以认下。
安迟叙只会问那一点。
晏辞微没什么好隐瞒的。
摄像头就是双向的。安迟叙在看的时候,她也会通过手机,去看安迟叙。
安迟叙的视线是红色的,猩红的点是周遭唯一的血色。太过鲜明所以不会错过。
晏辞微看见了全部,看了整整两个月,也听见安迟叙说,要和朋友出去玩。
“那你都看见了啊。”安迟叙想气想哭又想笑。
晏辞微是真的狠。看着她哭也不来找她。看着她一个人疼也不来安慰她。
……晏辞微真好。现在她不怕被圈养,不怕做错事,不怕活不下去了。
“是不是很爽?”安迟叙最终还是笑了。
笑的像她意识到晏辞微一直在她身边的那个月夜。那天有多清明,她此刻笑得就有多灿烂。
也许带了点苦,也许含了点恨,像晴天的云雾。
扯回失神的晏辞微,叫她怔怔低头,看向胡说八道的安迟叙。
“什么?”看着她的宝贝哭,又不是在**,怎么可能会爽。
安迟叙点着晏辞微的脸,擦掉她眼角的红花。
“看着我,没了你。什么都不是。”一字一顿。
她在剥开她最深的外壳,把最隐秘的内里展露给晏辞微。
这是她认定的妈咪。
可以知道她的一切。
猫的肚皮软软的。晏辞微下意识想摸上去,使劲揉揉,或者……
剖开它。
怎么可能没爽过。
晏辞微面上迟疑,心里真在笑。
笑安迟叙永远最懂她,笑她拙劣的拖延在安迟叙面前什么都不是。
晏辞微对上安迟叙的眼。
那灰灰的眼这会儿孕着光,情意绵绵,亮如月。
于是笑不出来,晏辞微闭眼。脸颊滑过一颗泪。
“可是如果只有爽就好了。”她扯着嘴角努力上扬。
想她这两个月多丑,多恶心。
她看着安迟叙被安予笙伤害,看着安迟叙哭到晕厥过去。看着安迟叙处理不来和原生家庭的关系。
是很爽啊。
没有母亲的小猫,执意逃离的女儿。离开她还能过的怎么好?
安迟叙一定需要她需要她需要她需要她需要她……
可她心疼。
她看见安予笙靠近安迟叙就想把她撕开。
看见安迟叙妥协接送妹妹上下学就想牵着她的手带她走。
安迟叙哭晕的那个夜晚她终于受不了,偷偷进了安迟叙的家。
把她抱上床,一边收,一边悄悄掉眼泪。
心抽噎着想安迟叙真一点没用过。
再把行李箱放在角落,关上密码锁。
1101,安迟叙的生日。晏辞微极度自私,只在放手那一天慷慨,允许安迟叙不用她的生日做密码。
她改了密码后坐在安迟叙床头。
淋着月光好像淋了雨,淋了雨之后又被泼了雪。
一身白凄凄的发透,她好像真正的鬼,整夜守在执念之人床边。
就这么看了一晚。晏辞微连抚摸都不敢。在日出之前离开。
留给安迟叙若有若无的天竺葵。
痴心妄想着吸引她的注意力。
安迟叙不会知道这两个月里,晏辞微自以为是的笑过哭过呕过多少次。
繁忙的生活都只是吸引安迟叙看她一眼的演戏。
如果……
如果只有爽就好了
如果她只是恨安迟叙就好了。
那样安迟叙过得越差,越能证明她的好。
可是……
“可是我,会担心你。”晏辞微泪比声音抖,悬在眼眶,低头的姿势叫重力一颗一颗的把眼泪吸了去。咀嚼后吐在安迟叙身上。
灼烧着安迟叙的心。
“担心你一个人过得好不好。担心你被杜知棠她们冷落或者告白,担心你处理不来安予笙的事。担心你再被遇少微伤害。”
“担心你每一顿饭做的什么。每天穿的什么。c市下雨了你带伞了吗?改道堵车你要怎么回家?气温骤降你加衣服了吧?”
“担心你没了我,什么都不是。”晏辞微轻柔的抬手,替安迟叙擦去沾染的泪。
此时此刻她也担心。
她的泪太烫,烧痛她唯一的爱人。
“要是我真的恨你就好了。”那样多轻松。
天长地久的爱她们承受不住,绵绵无绝期的恨她会一直有。
一直一直投到安迟叙身上,化作怨鬼绊倒安迟叙的前路。
“可是我还爱你。”恨终究输给她永恒不变的底色。
“看见你在想我。所以,我来了。”
这次,不诱导安迟叙的靠近。
晏辞微主动走向她。
求她回来。
安迟叙哭出一声笑,忽然扯着她低头。
“不是……”晏辞微开口时没想过这个后果。她又不是十八岁哪里受的住——
“不管。”
“你来也可以。”安迟叙拉着她向后倒。
两个月也太久了。她们好不容易重逢,要好好的。
一起过。
至于矛盾和磨合。让她们以后再说。
今天只说爱。
……
晏辞微再被放过,是她们饿的不行,必须吃饭休息了。
晏辞微拒绝搭理安迟叙哪怕一个眼神。
她受也怕了给也怕了。
真不知道这小姑娘和她一个年纪,哪儿来这么多精力。
安迟叙在她旁边嬉笑着收拾。也累,但心情很好所以坚持的了。
就是这时晏辞微收到一个电话。
她接过,没按免提,只是家里安静,安迟叙也听见了电话那头的声音。
“安予笙昏迷进医院了。交不起医药费,医院正在协商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我本来昨天摸了一个晏辞微视角的这两个月,但写完感觉少了一分神秘感,不够味,先不发了。可能会作为番外放在正文完结之后,也可能过两天看看有没有更好的节点。
这个应该不是文案上的那一场(思考)但也有可能是文案上的那一场。文案上写过的东西为什么正文要写呢?(理不直气也壮)(心虚)(顶锅盖跑路)
其实是因为我的手和我的脑子各想各的,她们又和几个月之前写文案的我相去甚远,嗯……
明天忙,明天更不了,先请个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