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和我小说网 > 现代言情 > 女王与小丑 > 1、第 1 章
    商乐醒的时候有些蒙,按着太阳穴缓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现在在哪。


    酒店套房内灯光昏暗,床头的香薰散发着淡淡的甜暖香味,是一个小时前她特意让服务员换的,房间内很安静,能听到她一起一伏的呼吸声。


    商乐盯着那个漂亮的香薰看了半响,才下定决心般,缓缓伸手往自己的腿摸去,摸到膝盖的位置手指颤了一下,停留了一会儿,才继续往下,摸到了小腿。


    ——薄被里的双腿还在,完好无损。


    她闭了闭眼,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把被子掀开。


    陷在柔软被褥里的腿修长漂亮,看得出运动健身的痕迹,不是瘦削的孱弱,纤巧白皙的脚踝上坠着一串细细的脚链,随着脚的转动闪出几点彩色的星芒。


    这是她第一次戴脚链,目的是想试试能不能改变一下傅兴言心里她那无趣寡淡的刻板印象。


    而在刚刚那个将她惊醒的梦里,这双本该支撑着她跑跳运动的腿已经没了,她往后余生都坐在轮椅上,拥有的只有膝盖以下空荡荡的裤腿或裙摆。


    ——以及终于对她说了爱的傅兴言。


    “商乐,别怕,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我爱你。”


    梦里的傅兴言神色柔和,说出的话也很温柔。


    他蹲在轮椅前抬头看着她,眉目是她看惯了的清冷沉郁,眼底却盛满了她渴望已久的暗潮汹涌的爱意。


    幸福兜头而上,像潮水一样淹没了她。


    ……个屁。


    她唯一钟爱的户外运动就是爬山,爬各种山,国内的国外的,有名的不知名的,站在山巅层峦叠翠的树林中,感受风从身体的每一个缝隙中穿过,林涛如浪潮翻涌,是世间最美妙的乐曲。


    可她那么年轻就没了腿。


    没了腿她还怎么爬山?


    商乐没想到把自己从美梦中唤醒的不是在车祸中为了保护傅兴言就此失去双腿的痛苦,而是对于爬山的执着和热爱。


    得到傅兴言的爱固然令人心动,但失去两条腿实在不划算!


    商乐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大概是睡觉的姿势不对,腿有些麻,她趔趄了几步才站稳,忍着腿上蔓延开来的密密麻麻的酥麻感,走到桌子边倒了杯水灌下去。


    凉水顺着嗓子往下流淌,燥热的体温跟着降了下去,她的思绪才一点点从过于真实的梦境中抽离出来。


    实在太真实了,她醒过来了都觉得后怕。


    商乐走到窗边,外面天色已经漆黑,城市辉煌的霓虹灯彻夜不灭,她的样子清晰地映在拉开了一角的落地窗上。


    来房间之前她做了充足的准备,特意让化妆师帮她化了一个精致的淡妆,明明是她的脸,此刻看上去却显得有些陌生。


    眉眼过于明艳端丽,眼尾微红,微微一眨眼,就带着种不可言说的柔魅。


    身上是布料甚少的小礼服,肩带极细,光滑的丝绸流水一样贴着腰身,裙摆很短,堪堪盖住腿根,浅金色衬得大片裸露出来的皮肤愈发白皙,头发略显凌乱地松松挽在脑后——特意设计过的慵懒发型。


    在她原本的计划里,这本该是完美的一晚。


    只要傅兴言进了卧室,他就能看到一个和以往完全不一样的商乐,不是穿着沉闷的西装套装,梳着利落的马尾,被旁人夸赞的能干秘书,她也可以千娇百媚娇柔性感。


    在公司商乐一直都穿套装,是因为傅兴言曾经说过,他需要的是能与他并肩的助力,而不是花枝招展头脑空空的花瓶,她牢牢记在了心底,十分赞赏他的想法。


    她费尽心思讨他喜欢,却没想到今天赶到生日宴会厅外,听到别人问起她时,傅兴言亲口说出的评价。


    寡淡,无趣,没意思。


    以及那句压死骆驼的稻草的反问:我怎么可能喜欢她?


    扎心。


    既然如此,商乐决心给傅兴言一点颜色瞧瞧。


    不喜欢寡淡无趣,早说嘛,她可以改的,只要傅兴言喜欢,她可以为了他变成任何样子。


    她从大学时期就跟在傅兴言身边,将近六年的光阴,只为了让他对自己另眼相待。


    她的努力很成功,傅兴言对接近他的任何女人都礼貌绅士,唯独对她特别。


    特别的疏离,特别的冷淡。


    说起来……


    商乐走上前看着落地窗上自己的倒影,想起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在梦里,今晚是她和傅兴言关系恶化的第一个导火索,她甚至能清晰的回想起来第二天傅兴言看着衣着清凉睡在身边的她时,抑制不住愤怒的骇人神情。


    后来她为了挽回他不得不编织了一个又一个谎言,一夜春宵,怀孕,订婚,结婚……


    婚礼上她的所有谎言被一并拆穿,傅兴言终于厌恶她到了极点。


    他讨厌女人对他耍手段,商乐偏偏都干了。


    商乐拉上落地窗的窗帘,把自己的样子盖在了后头。


    现在最重要的是避免事态继续发展,把那一连串从今晚开始滚雪球一样崩坏的剧情重新改写。


    她不想要那样的结局。


    她走出卧室,客厅里没铺地毯,赤脚踩上大理石地板,冰得她浑身一个激灵,差点龇牙咧嘴跳起来。


    下一秒商乐呼吸一滞。


    几丈远的玄关处传来“滴”一声,门把手转动,门被打开了。


    外面吵吵闹闹的声音顿时顺着打开的门传了进来。


    “寿星公你还醒着吧?”


    “傅兴言我警告你别吐老子身上啊!”


    “你小子今晚怎么这么能喝,这才几点呢就喝醉了,后面的场咱们一群人唱独角戏去吗?”


    “商乐还没来吗,以往照顾傅大少不都是她抢着来?人呢?”


    所有调笑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个略有些低沉的嗓音,闷在喉咙里,听着有些囫囵的醉意:“吵死了,能不能安静点。”


    是傅兴言的声音。


    “哟,还醒着呢。”有人开口笑道,“到底醉没醉啊?要不叫酒上来房间继续喝?”


    傅兴言没说话。


    门被整个推开,走廊里的灯光照进来,屋子里的落地灯应着声亮起,一群人前前后后走了进来。


    客厅里的安静被打破,初夏晚上的凉风从露台上吹进来,卷走了屋子里突然涌进来的闹哄哄的热气。


    商乐躲在露台上,躬身蹲在角落里,叹了口气。


    真背啊。


    明明都想起来这一茬了,还是没来得及提前走,穿这样要是被发现了,谁都能猜到她想干什么,毕竟她从没掩饰过对傅兴言的喜欢和讨好,不用等到明天早上,她试图引诱傅兴言的事情现在马上就能被坐实。


    只能等这群公子哥离开了她再悄悄溜走。


    客厅里的身影走来走去,她透过窗帘缝隙看到傅兴言坐在沙发里摆了摆手,声音里透着不耐烦:“去玩你们的,今晚费用我包了,别在这烦我。”


    其他人嘻嘻哈哈:“把寿星丢在这就走?咱们在你眼里这么没人性?”


    “傅少今晚兴致不高啊。”


    “不是我说,生日酒让你喝出了闷酒的感觉,搞得我们都郁闷,谁他妈安排的今晚的流程,来给傅少磕个头认错!”


    “滚蛋,你他妈也喝醉了?”


    商乐蹲在露台角落里,百无聊赖。


    说实话,初夏的风还是有些冷的,她穿得实在有些少……


    她就走了三秒钟的神,等回神的时候一个人影已经走到了露台边,抬手就要拉开窗帘。


    露台四四方方空无一物,只要帘子一拉开,别说蹲着的商乐,就算是只老鼠躲在角落里都无所遁形。


    “喂,丞少你干嘛去?”


    客厅里有人喊。


    拉窗帘的人动作顿了一下,转过头去:“你们一大帮子人不嫌闷吗,老子透透气。”


    趁着这个间隙,商乐果断的扒着露台的扶手一躬身,矫健地光着脚跃上栏杆,纵身往旁边相隔不到一米的露台跳了过去。


    轻巧落地的时候她觉得自己仿佛一个暗夜行者。


    隔壁露台窗帘大开,屋子里没亮灯,她本来以为是间没人住的空套房,落地的瞬间才看到露台边一个宽大的沙发,大概是从客厅里挪出来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此刻诧异地看着她这个不速之客,正要站起来。


    显然,商乐刚才跳窗而来的壮举被他看的一清二楚。


    “嘘。”


    商乐就着半蹲的姿势扑了过去,一把捂住了对方的嘴,把将站未站的人按回了沙发上,压低了声音,“借你房间躲一下,马上就走。”


    身后传来窗帘被拉开的声响,一起透出来的还有隔壁套房里的灯光,商乐偏着头往后瞥去。


    她只能看到半个栏杆斜角,但那边要是听到了什么动静,稍微探点身就能看到这边整个毫无遮掩的露台,以及这个非要移到露台边来的倒霉沙发。


    商乐往下压了压身子,屏息听着那边的动静。


    没有离开的脚步声,但有什么金属撞上栏杆的声音,那人估计把手搭在了露台边,说不定再往这边看,因为商乐几乎清晰的听到他嘀咕了一句“俩套房露台挨得还挺近”。


    确实挺近的,不然她也不敢跳过来,她连自己的腿没了都接受不了,当然更惜命。


    商乐顿时就不敢动了,还好被她捂住嘴的房间主人很配合,维持着一个半仰在沙发靠背上的姿势,眼睛在细碎的刘海下半垂着,随后很快睫毛一抬,对上了她的目光。


    商乐察觉到对方的身体有些僵硬地紧绷了起来。


    她垂眸往下看,此刻她跨坐在对方身上,浅色的礼服裙摆勒着腿根,因为不敢直着身子,腰线下塌,修长的脖颈下大片莹白的肌肤裸露着,正好暴露在对方的视线中。


    哦。


    她抬了抬眸,对方被她看了一眼,纤长漆黑的睫毛颤了颤,微微偏头转开了视线。


    商乐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腿边的沙发上摊着一本书,暗蓝色的封面上印着一串英文字体:anintroductionparapsychology。


    应该是什么心理学的书。


    大学生啊。


    难怪这么勤奋,来酒店还学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