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向晚眸中含着的泪意始终未散,不知是怀着怎样复杂的心情,才与顾云舒把这顿饭吃完。
每一口食物都像是带着千斤重量,咽下去的是温热的餐品,堵在心头的却是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
像在悄悄告别,又满是难以言说的不舍。
她率先拉开雅间的门,抬手招呼前台服务生来结账。
顾云舒拿着已经温透的毛巾擦了擦手,侧头的瞬间,恍惚瞥见宁向晚眼角那抹被硬生生挤压回去的湿意。
她心头微动,抽了张餐巾纸递过去问道:“向晚,是牛排吃着辣了,还是哪里不舒服?”
宁向晚接过餐巾纸,胡乱在眼角擦了擦,将那点汹涌的情绪死死按回去。
她抬眸间,唇瓣还带着被牙齿轻咬的红痕。
宁向晚对上顾云舒探究的视线,勉强挤出一句:“没什么,就是被今夜我们俩这难得的好时光触动了,忽然想起从前的日子,有些感慨罢了。”
她反应极快,临时编出的理由听着倒也合情合理。
顾云舒握着她的手轻轻收紧,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温柔开口道:“傻瓜,以后这样的时光只会越来越多,不用感慨从前,我们该往前看。”
两人温存的话音刚落。
服务生已经拿着结账单走了过来,礼貌地递到她们面前:“两位女士,这是今晚的账单,麻烦您核对一下菜品和金额是否无误。”
宁向晚接过账单,视线快速扫过每一项。
香煎鹅肝、黑松露牛排、奶油蘑菇汤,还有那两杯冰镇青桔汁和芒果西米露,点的菜一道不少,金额也分毫不差。
服务生手里举着收钱吧的机器,她干脆利落地调出付款码扫了过去。
“嘀”的一声后,账单便结清了。
两人从雅间出来后,顾云舒挽着宁向晚胳膊的力道又紧了些。
她们靠得极近,近到能清晰听见彼此的呼吸声,连心跳都像是在同一频率上轻轻共振。
宁向晚反手攥住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背,轻声说:“今晚去我那儿吧,汤圆这两天怕是饿坏了,我忙着案子,压根没顾上好好喂它。”
顾云舒闻言笑了,眼底的温柔像化不开的春水:“我刚还想着提醒你,三队那边有周晋盯着审邓州,今晚你确实该歇歇了。”
她太懂她了,总能在她开口前,就洞悉她的心思。
宁向晚心头一暖,忍不住弯了弯唇角:“看来我们俩真是心有灵犀,我正准备发消息交代周晋呢。”
顾云舒笑着握紧了她的手,两人十指相扣,并肩走到停在路边的警车旁。
宁向晚先绕到副驾驶那边,拉开门时还故意弯了弯腰,学着服务生的语气打趣:“云舒女士,请上车,小心碰头。”
顾云舒被她逗得笑出了声,低下头钻进车里,系安全带时侧头看她:“那向晚女士今晚打算带我去哪儿?”
宁向晚坐进主驾驶,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回头看她。
她眼底的笑意里藏着化不开的宠溺,开口道:“带你去我的心尖上,我家。”
车厢里顿时漾起一阵轻快的笑声,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打趣着,打情骂俏间,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
宁向晚偶尔侧头看向顾云舒的侧脸,路灯的光影在她脸上明明灭灭,映得她眼底的笑意纯粹又明亮。
她是真的放下了所有戒心,完完全全地信任着自己。
那一刻,宁向晚忽然觉得心里那块沉甸甸的石头轻了些。
或许这样也好,让她多看些顾云舒此刻敞开心扉的模样。
等到自己不得不离开的那一天,她的遗憾或许能少一点,她的心也能稍微平复一点。
她深吸一口气,踩下油门,警车平稳地汇入夜色中的车流,朝着海棠溪小区的方向驶去。
车窗外的街景不断后退,而车厢里的温情,却像是被定格在了这一瞬。
宁向晚带着顾云舒把车稳稳停进地下车库,松安全带的动作里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疲惫。
她摸出手机点开微信,指尖在刑侦三队的群聊里快速敲打。
宁向晚在群里特意艾特了苏念安和周晋:“审问邓州的笔录做完就让组员们先休息,案子的事明天再接着查。”
消息刚发出去,苏念安的回复就弹了出来:“收到。周晋这边还在审,我这就转告他。
另外我这边痕迹组的报告也整理得差不多了,邓州干的这倒卖尸体的勾当,肯定逃不了法律制裁。”
宁向晚看着屏幕弯了弯唇,回了句:“辛苦了,念安。等这案子彻底了结,我这个队长亲自做东,请大家伙儿好好搓一顿。”
群里瞬间炸开了锅,苏念安接连甩来好几个欢呼的表情包:“宁队发话要请客咯,大家加把劲破了这殡仪馆的案子!”
底下立刻跟着一串应和的消息,队员们的热情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
宁向晚笑着锁了屏,心头那点沉重仿佛被这股热闹冲淡了些。
她推开车门下车,顾云舒也从副驾驶走了下来,绕到车头便自然地挽住她的胳膊。
宁向晚锁好车,转头跟她晃了晃手机:“消息都发群里了,这下大家能踏踏实实歇口气了。”
两人并肩走进电梯,镜面映出相携的身影,暖黄的灯光落在她们交握的手上,连空气里都飘着淡淡的甜。
电梯稳稳停在楼层,宁向晚刚扭开家门,一团毛茸茸的白影就“喵呜”着蹭了过来,正是猫咪汤圆。
顾云舒低头瞅了眼空了的猫碗和水碟,心里难免有些心疼:“看来我们这两天真是忙昏头了,连汤圆都顾不上好好喂。”
宁向晚递过拖鞋,看着她熟门熟路换鞋的模样笑了:“云舒,你现在可比我还清楚家里东西放哪儿,倒像是你才是这儿的主人。”
顾云舒已经拉开厨柜下方的抽屉,正往外拿猫粮,闻言回头说道:“宁队长也太小看我的记忆力了。”
她来宁向晚这儿的次数早就数不清,家里每个角落的摆设都刻在了脑子里,更别说这些日常要用的东西。
只是她没说出口的是,记忆里最清晰的,始终是眼前这个人,她放在心尖上的爱人。
两人说说笑笑地给汤圆添了猫粮、换了清水,看着小家伙埋头苦吃的模样,相视一笑里藏着说不尽的温情。
宁向晚觉得屋里有些闷,见阳台窗户还关着,连忙走过去推开,晚风带着夏夜的凉意涌进来,吹散了些许倦意。
这时顾云舒从卧室换了身睡衣出来,料子是她熟悉的柔软棉质。
宁向晚早就备了好几套她的睡衣在家里,方便她随时过来住。
顾云舒拢了拢衣袖,心里正盘算着要不要说出口。
她在对面楼租的房子,或许该退了,搬过来住,也好就近照顾宁向晚。
可话到嘴边,却见宁向晚揉着太阳穴,眉宇间透着掩不住的疲惫:“云舒,我先去洗澡了,今天实在有点累。”
顾云舒把那句想搬过来硬生生咽了回去,只点了点头:“嗯,你去吧,我等你。”
看着宁向晚径直走进洗漱间的背影,她轻轻叹了口气。
没多久,里面就传来哗哗的淋浴声,顾云舒在沙发上坐下,随手打开电视打发时间。
新闻里正播报着本地消息,主持人的声音清晰传来:
元质生物科技公司ceo秦泽,今日上午在高尔夫球场突发意外,因白血病复发引发连锁反应,经抢救无效去世。
目前该公司董事及股东大会已紧急召开,商讨后续事宜。
顾云舒的目光在屏幕上扫过,没太在意,随手换了个频道。
不知过了多久,宁向晚穿着睡衣擦着湿发从洗漱间出来,发梢的水珠顺着脖颈滑进衣领。
她站在客厅中央看向顾云舒,声音带着刚沐浴完的慵懒:“云舒,我洗好了,你快去洗吧。我有点累,吹完头发就先去睡了。”
顾云舒朝着她点了点头,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
她起身走向洗漱间,眼角余光瞥见梳妆台上摆着的护肤品和面膜。
都是她常用的牌子,显然是宁向晚特意为她准备的。
她侧过头,看向卧室里正在用吹风机吹头发的宁向晚,灯光勾勒着她柔和的侧脸轮廓,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这个人啊,总是把对她的爱,藏在这些不经意的生活细节里,悄无声息,却又滚烫热烈。
顾云舒洗漱完毕从洗漱间出来,卧室里只亮着一盏水墨滕王阁图案的夜灯。
淡黄色的光晕温柔地漫过床沿,将蜷缩在床侧的宁向晚笼罩其中。
她显然是累极了,呼吸轻缓,眉头却还微微蹙着,像是连睡梦中都在琢磨案子的事。
顾云舒放轻脚步走过去,先伸手给她掖了掖空调被的被角,又拿起遥控器将空调调成睡眠模式,避免冷风直吹。
做完这一切,她才轻轻在宁向晚身侧躺下,手臂从背后小心翼翼地环住她的腰,掌心贴着她温热的睡衣,像是在无声地安抚。
宁向晚似乎是被这熟悉的触碰惊扰,睫毛颤了颤,缓缓转了个身,顺势回抱住顾云舒。
她将头轻轻靠在她的颈窝,呼吸间带着刚洗过澡的清爽气息。
顾云舒低头看着怀中人熟睡般的眉眼,那副出水芙蓉般的模样在暖黄的灯光下更显柔和。
她心头一动,忍不住俯身在她的唇瓣上轻轻印下一个吻。
宁向晚的睫毛猛地颤了颤,倏地睁开眼,撞进顾云舒含笑的眼底,她没说话,只是微微仰头,加深了这个吻。
唇齿相依间,白日里的疲惫与紧绷仿佛都被这温柔的缠绵融化了,只剩下彼此清晰的心跳声在静谧的卧室里交织。
一吻终了,两人额头相抵,呼吸都带着些微的急促。
宁向晚支起身子,指尖轻轻划过顾云舒的唇角,嗔怪道:“云舒,你这下把我吻得彻底睡不着了。”
顾云舒在她怀中轻笑出声,伸手握住她那只曾受过伤的手指,轻笑道:“睡不着也没关系,反正你现在对我也做不了什么。”
宁向晚被她这话逗得一怔,随即低笑起来,翻身将她往怀里紧了紧,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倦意。
她话语满是温柔道:“是是是,听你的。那我们就这么抱着,安安静静待一会儿。”
顾云舒顺从地往她怀里蹭了蹭,鼻尖萦绕着她身上好闻的香气,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温暖而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