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误会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苏今禾无端被冷言指责，对象还是沈南序。
心底升起一股难言情绪。
如果不是他，换成别的什么人，她都不会这么难受。
苏今禾强行让自己冷静，“又不是我找你来的。”
对面，晏娇和黄洁表情有些不自然。
沈南序赶时间，没有听她苍白的辩解，大步从她身边离开。
他走得很快，擦肩而过时刮起一道小风，像是带刺的鞭子，狠狠抽在苏今禾侧脸。
苏今禾下意识摸了摸脸，有一瞬间怀疑真的受伤出血了，比以前在南街馆被打得鼻青脸肿时还疼。
他一走，空气更安静了。
市中心有个私人会馆很有名，有钱人的消遣处。
于临订了个包厢，很大，分为娱乐区和就餐区，请了很多圈内好友，男男女女在沙发上喝酒打牌，热闹非凡。
于临和苏今禾一进来，立刻被起哄。
“临哥接嫂子过来了！”
“来晚要罚酒。”
苏今禾每次和于临出来都被误会，懒得解释了，点头问好。
“别乱说话。”于临笑容愈深，环顾四周：“我弟呢？”
“四爷出去透气了，我去叫他。”
落座后，苏今禾垂着眼睫有点心不在焉，突然听到一声狗叫，怔然看去，墙角竟然栓了只硕大的阿拉斯加，它激动地冲她叫唤，尾巴摇个不停。
和狗一样，苏今禾也认出了它，嘴角微抿，当没看到。
狗想靠近她，可狗绳太短限制了距离，它呜咽地越叫越大声，依旧不管不顾扑向她，项圈越勒越紧，它像是感觉不到痛。
它的叫声引起了其他人注意，大家有点怕。
“太子爷怎么了，沈南序还没回来吗？”
“刚刚还那么安静。”
有个女生看向苏今禾：“会不会谁身上的香水刺激到它了？”
她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眼神不言而喻。
这里只有苏今禾可能用低廉劣质香水。
于临皱眉想说什么，余光瞥见苏今禾突然起身走向狗，他正要制止，苏今禾的手已经摸到了狗，眉眼淡然，只说了两个字：“安静。”
狗像是听懂了，竟然真的不叫了，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眼神有点委屈。
大家惊呆了，这时有人叫一声：“沈南序！”
苏今禾一僵，还没反应过来，手腕突然被人用力捏住，手被迫从狗身上拿开，她看着抓着自己的手，骨节分明，漂亮修长。
苏今禾沿着手抬头看，视野被沈南序冷冽精致的脸占据。
“你没事碰它干嘛？”
沈南序平时懒懒散散，台上台下都没几分真心，这会儿像是动了真气，神色紧绷，眉眼锋利，看她的眼神隐隐有火。
空气仿佛低了几个度。
众所周知，沈南序有条宠物狗宝贝得很，谁都不让碰，有个当红小花不经同意摸了狗，他再也没和她合作过。
苏今禾一来就犯了他的忌讳。
空气寂静无声，有的女生幸灾乐祸，谁都以为苏今禾完了时，沈南序说：“不怕过敏？”
其他人：“？”
苏今禾反应过来，立刻抽回手，语气疏离平静：“谢谢关心，我接受过脱敏治疗，已经不过敏了。”
掌心蓦然落空，指腹残留淡淡余温，沈南序无意识摩挲了一下，看着她冷淡的眉眼，白皙的脸，舔唇嗤了声。
“很好。”
苏今禾的视线追着沈南序远去身影直至消失，她慢慢扭回头，漆黑眼眸盯着两个瑟瑟发抖的女生，一字一顿问：“到底怎么回事？”
“今，今禾，你别激动。”晏娇讪讪，“这一切都要从黄洁说起，都要怪她。”
黄洁：“怎么都成我的错了，你不也是共犯……”
晏娇瞪她一眼。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黄洁想到从她那儿领的大几千红包：“……是，都怪我。”
苏今禾耐心耗尽，“想好怎么辩解了吗？”
黄洁立刻还原事情真相，音量小语速快，苏今禾脸越听越冷，看到手机里她们装成她给沈南序发的短信后，差点绷不住。
她当机立断给沈南序打电话，想解释清楚，可响了好久，他没有接。
苏今禾又编辑短信，把黄洁刚刚说的话一字不差打上去，要发他。
夏曼出去后，苏今禾心事重重，做什么都静不下心，连老林布置的作业都没写。
她心不在焉刷手机，不时看下时间，半个小时过去，夏曼终于回来了，她嘴里哼着歌，看起来心情不错。
苏今禾马上站起来，“我有事问你。”
夏曼皱眉：“干嘛呀，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苏今禾一字一句问：“刚刚沈南序说的是我写的句子，你抄了我的情书？”
“搞笑，我抄你的干嘛，你以为你是张爱玲啊？”
夏曼不但不承认，还嘲笑她有被害妄想症，苏今禾拿出证据证明，夏曼看都没看，就说是巧合，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模样。
苏今禾确实不能拿她怎么样，第一次这么生气，脱口而出：“我要告诉沈南序。”
夏曼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沈南序是你想见就见的？他那么忙，哪有时间理你，别做梦了，就算你把情书给他，他也不会喜欢你。”
苏今禾明明在说抄袭的事，夏曼故意歪曲重点说她痴心妄想。
苏今禾很快明白了，夏曼怕她录音，大家都是学新闻的，最清楚怎么毁掉一个人。
周青赶在查寝前回来了，一进门就感到不对劲，气氛冷得结冰，夏曼卸妆敷面膜，苏今禾看书写作业，空气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周青迷茫问：“怎么这么安静？”
没人回答，周青私信问苏今禾怎么了。
苏今禾回：【吵架了。】
周青惊讶抬头，苏今禾坐在桌前，面容柔软平静，实在想象不出她吵架会是什么样。
周青：【发生什么事了？】
苏今禾把情书被抄的事说了，周青气愤不已，骂了几句后安慰她别往心里去，就当被狗咬了一口，就结果来说也没损失。
苏今禾看着这句话，沉默了几秒，回嗯。
如果她们不是喜欢的同个人，确实没什么。
还记得她当初花了一个礼拜写情书，一开始没勇气交出去，磨蹭几天有勇气了，发现见不到他的人，好不容易四处打探见到人了，他身边已有了夏曼。
天意如此，怪不得人。
苏今禾强压下心里酸涩，注意力回到作文上。
夏曼也许是对的，就算当初她给了情书，结局也不会变。
现在这么难受，可能，只是意难平。
十点半，苏今禾放下笔，拿过手机看了眼，平时一个小时就能完成的稿子，她写了两个小时。
苏母半小时前转了一千五过来。
【你这孩子，这个月我忘了打钱都不提醒我，这些钱够用不？不够和妈妈说。】
晏娇见她连自己喜欢他的事都要告诉沈南序，连忙阻止，“这个不能说，今禾，我知道错了，我会自己和他解释清楚的，这个真的不能说。”
她比苏今禾还要了解沈南序，一旦说了，关系就再也回不去了。
苏今禾看着她慌张的脸，唇角下压没说话，最后还是手下留情抹去那些敏感信息，删删改改，发出去的短信变成：
【哥哥，不是我让晏娇装病骗你来的，她这么做的原因会自己和你说明，和我没关系。】
没有任何证据，就这么苍白无力一句话。
苏今禾不太满意。
又没办法。
七年前，苏今禾在T市大学读大一，那年开学天气不晒，他们军训临时加了一个月，戏称史上最惨一届。
苏今禾军训后瘦了整整一圈，下巴瘦出美人尖，眼睛也更大了，原来清秀的面孔长开，出落得越发水灵。
有段时间她天天被告白，不过新闻系美女如云，她性格也不突出，很快被遗忘。
新闻系专业课很多，才大一他们几乎天天满课，尤其是新闻写作课，两天上一次。
铃打响，苏今禾和周青坐在靠窗位置，苏今禾开窗透气，听到周青小声抱怨：“最讨厌写作课了，每次都有作业，烦死了。”
苏今禾视线从窗外收回来，笑了下，“我觉得还好。”
“你写的好，当然了。”
周青说完，看向门口：“快上课了，夏曼还没来，估计又旷课，她和沈南序在一起后也太飘了吧，不做作业不上课，也不怕点名。”
苏今禾一顿，笑容淡下去，“老林从没点过名，应该没事。”
怕什么来什么，几分钟后老林拿着一叠作业进来了，重重摔在讲台上：“班上一共45个人，只交了一半不到，其他人的稿子呢？”
下面寂静无声，老林定睛一数，来的人都不到30，给气笑了，“才开学多久就敢旷课，我倒要看看谁这么狂。”
说着她开始找点名表。
周青道：“完了，要点名。”
“我叫她。”
苏今禾私信夏曼：【你在哪？老师要点名。】
夏曼回得倒快：【我现在没空，你帮我喊下呗。】
隔天在学校，唐雪看苏今禾的表情，就知道没成，问她原因也不说，十有八九和沈南序有关。
不仅苏今禾，晏娇自那天以后，也没和沈南序说上话。
不管她发什么，沈南序都没回。
她又不敢暴露自己喜欢他，所以那天的误会到现在也没完全解开。
好在江牧野看她可怜，今天的乐队聚餐说会带沈南序去学校接她。
放学，黄洁要值日，苏今禾和晏娇还有唐雪一起离开。
半路，苏今禾不知看到了什么，目光一顿，和另外两人说了声，转身从学校后门走。
唐雪目光望过去，在校门口看到了沈南序和江牧野。
苏今禾眉头轻蹙，不知怎么回。
周青看过来，吐血：“有没有搞错，现在要抓没交作业的人，谁会替她背这个锅啊，而且老林都认识你。”
苏今禾每次作业打分最高，老林夸过好几次。
说话间，老林已经点到了夏曼的名字。
没人应。
苏今禾嘴唇动了动，打算硬着头皮给夏曼找借口时，窗外操场突然爆出一道强烈呼声。
“沈南序牛逼！”
苏今禾下意识看去，只一眼，视线就再也离不开。
其他同学也被吸引，发出惊呼。
“是表演系在打篮球！”
表演系在T大有着十分超然的地位，虽然是同个学校，但他们神秘而遥远，有专属教学楼和别具一格的教学模式，一般不会和其他学院一起上公共课。
当红一线明星很多都来自这里，小有名气的童星也以考上这里为荣，T大表演系是全国公认的造星基地，是金字塔般的存在。
“我看到沈南序赢球了，好帅啊。”
“他还没出道名气就这么大，以后不火我直播吃屎。”
“我们以后是不是要采访他？”
教室一下热闹起来。
沈南序没入学就引起过轰动，作为非艺术生，他艺考第一，之后高考一举拿下省状元，名声大臊，在帅哥多如牛毛的T大，他颜值也是数一数二的能打，据说曾祖母是上世纪末香港著名艳星，他眉眼遗传了七八分，妖冶美丽，勾人不自知。
苏今禾在六楼，距离远，只能看到沈南序一个侧影，高挑不羁，操场围了一圈人，都在看他。
老林大声道：“安静，现在是上课，不要说无关话题！”
“有关啊。”有人往下一指，笑道：“夏曼在那里给沈南序送水呢。”
“什么？”老林气得瞪大眼。
苏今禾其实也看到了夏曼，她打扮得比表演系还夸张，来回给沈南序送水送毛巾。
她听到周围女生小声说：
“真羡慕夏曼，能和沈南序交往。”
“算了吧，沈南序女朋友就没有活过一个月的。”
“至少拥有过，而且沈南序以后火了，前女友好处多着呢。”
晏娇立刻跑过去，小心翼翼看着沈南序，“南序哥，上次的事……”
“都过去了，”沈南序看她战战兢兢的，淡哂，“别一副我要吃了你的表情，哥哥已经不生气了。”
晏娇：“那你干嘛不理我？”
“有事要忙。”
晏娇不太信，但他好像真的已经不在意了，解释的话犹犹豫豫要咽回去。
“已经解释清楚了吗？”
轻柔的女声传来。
晏娇一愣偏头，唐雪不知何时站在了身边。
江牧野叼着烟，拧眉，“你谁？”
“娇娇同学。”沈南序之前在医院见过唐雪，“解释什么？”
“当然是晏娇和黄洁偷偷用今禾的手机给你发短信，骗你过来的事呀。”唐雪好像很惊讶，“难道你还不知道？”
苏今禾转回去五百，起身出去给苏母打电话。
“妈，够用的，上个月还有剩，不用转这么多。”
苏母没有收钱，“少糊弄我，现在物价那么高，一千块能干什么，你该吃吃该喝喝，添几件衣服，不用给我省。”
苏母絮絮叨叨，言语间满是挂念和关心，苏今禾乖乖听着，偶尔哄她一两句，语气亲昵。
“对了，你之前不是说给咱家捐款的沈同学也在T大读书。”苏母想到什么问：“有没有好好感谢人家啊？”
苏今禾心一跳，低头含糊应了声，神色不明。
苏母太了解她了，一听就是没有，“你别不好意思，要请他吃个饭什么的，你长大了，这些人情世故一定要懂。”
“妈，我知道。”
苏今禾在心里苦笑，她连人都见不到，怎么谢？
苏母这才放心，叮嘱几句，不舍挂断电话。
苏今禾握着手机，没有马上回宿舍，静静看着对面白色的墙发呆。
思绪忽然飘到了很久以前，久到，她都快忘了和沈南序还是高中同学。
沈南序是云端上的人，生来光风霁月，万众瞩目，离她太遥远了，那些和他一起上课的日子像做梦一样。
苏今禾只是众多喜欢他的人中不起眼的一个，高中三年几乎没有交集，直到高考前一个星期，家里发生意外，爸爸出了严重车祸，当场送ICU抢救，急需钱动手术，妈妈掏空家底还是不够，每天以泪洗面。
苏今禾走投无路，红着眼向班主任求助，问能不能募捐。
班主任为难，高考在即，不好安排，谁都无法保证这会不会影响学生的考试状态，他不敢赌。
最后的希望破灭，苏今禾失魂落魄坐在办公室外面的台阶，想不明白怎么一夜之间这天就塌了，她想到可能再也见不到爸爸，眼泪大颗滑落。
“你哭什么？”
一道低磁的嗓音从头顶传来，透过口罩音色有点朦胧。
苏今禾怔怔抬头。
沈南序一身灰色卫衣休闲清爽，戴着黑口罩，俊俏的脸只露出漂亮的桃花眼，半眯起打量着她。
喜欢的人主动搭话，换作以前，她肯定受宠若惊战战兢兢，心脏受不了一点。
现在的苏今禾只是看了他一秒，又低下脑袋，声音沙哑：“我爸出车祸了。”
沈南序沉默了会儿：“治得好吗？”
“钱不够。”
“差多少？”
沈南序一顿，缓缓看向晏娇，罪魁祸首羞愧低头，安静如鸡。
唐雪笑：“今禾这些天过得不太好，我觉得有误会的话，还是解释清楚比较好，对了，哥哥，你们乐队还招人吗？”
“满了。”江牧野一口回绝，语气有点厌烦，这女生说话阴阳怪气的，满是算计，给人感觉很不舒服。
沈南序倒没说死，“你想来？”
“不是我，是今禾，她因为使用了苹果手机，助学金被人举报掉了。”
唐雪观察到，沈南序表情有细微的变化。
她果然没料错，今禾的手机就是他送的。
唐雪故意轻叹一口气。
“因为这件事，她现在已经连饭都吃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