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翁绍并不想落人口实,所以他并没有接过翁英杰主动示弱的话茬,反倒是在欣赏够了翁英杰的惺惺作态以后,若有所思地说道:“或许,我应该再跟周女士做一下亲子鉴定。”
他说到这里,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突然笑了起来:“你们说,这两份亲子鉴定的结果,应该是一样的,还是不一样的?”
翁绍畅想道:“有没有这种可能,我真的是你们其中一个的孩子?”
周舒静和翁英杰知道翁绍想说什么,两人的脸色更加难看了。然而以他们夫妻二人的城府,显然不会被翁绍如此浅薄的挑拨,离间了感情。
周舒静伤心地说道:“你当然就是我们的孩子。这一点毋庸置疑。只是你自己不肯相信而已。”
面对周舒静冠冕堂皇的演戏,翁绍只是笑了笑:“我没说不信。鉴定结果出来以前,什么事情会有可能发生。我只是阐述其中一种可能。”
翁英杰捂着胸口重重的喘息:“没有这种可能!不会有这种可能!”
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够忍受别人污蔑自己戴绿帽子,翁英杰当然也不行。
“你们夫妻还真是伉俪情深。”翁绍一脸唏嘘地感慨道:“瞧瞧,这是多么和睦友爱的一家人啊!我曾经也特别希望加入这个家,只可惜你们不肯给我这个机会。”
周舒静倍感伤怀地看着翁绍:“我们给过你很多次机会,是你不肯珍惜。”
“有价值的东西才值得珍惜不是吗?”翁绍笑盈盈地看向周舒静:“谁叫我突然发现,比起加入这个家,拆散这个家对我而言,更有价值。”
周舒静深吸一口气,垂在身侧的两只手紧紧握成拳头,恨不得挥向翁绍的脸。但她还是忍住了。
翁绍毫无知觉地询问道:“这个亲子鉴定还要做吗?”
经过几次三番的拉扯,周舒静已经确认翁绍所作所为只是为了戏耍他们,当下没好气地说道:“如果你坚持要做,我也不能拦着你。”
周舒静一边说着,一边薅下两根头发给翁绍:“我知道你恨我们,觉得我跟你爸为人父母,不负责任,但是我们也有苦衷。”
翁英杰也在周舒静说话间,潸然落泪:“你以为我们做父母的,真舍得把自己的孩子过继给别人吗?我们也是没有办法了……”
翁绍特别佩服周舒静说哭就哭的能力,跟娱乐圈那些影帝影后比起来,翁英杰的演技明显更加精湛,并且情绪饱满,颇具感染力。怪不得世人都说三流演员在演绎圈,二流演员在商界。
翁绍颇为动容的摇了摇头,如果不是上辈子已经吃尽苦头,他还真的会相信周舒静和翁英杰的鬼话连篇。
“你们有什么苦衷?说说吧,我听着。”翁绍轻描淡写,又点开了手机的录音键。
翁英杰:“……”
周舒静:“……”
事情发展到了这步田地,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周舒静和翁英杰只恨翁绍不是一个傻子,不能任由他们糊弄。可既然大家都是聪明人,比起那些虚无缥缈的血缘亲情,看得见摸得着的实际利益显然更能打动人心。、
于是翁英杰旧事重提,又开始谈合作。
——尽管在嘴上冠冕堂皇、一味强调自己问心无愧,可要是真能把这件事情捂住,翁英杰和周舒静显然更喜欢私下和解。
只可惜他们始终没有看透翁绍的野心。根本不知道他们两个早就成了秋后的蚂蚱,不管再怎么蹦跶,也难逃被翁绍这只黄雀步步蚕食的命运。
*
两天后,翁绍和翁英杰夫妇的亲子鉴定报告结果出来了。
毫无疑问,报告结果显示,翁绍与翁英杰和周舒静并无血缘关系。
考虑到翁氏集团岌岌可危的企业形象,翁绍并没有将鉴定结果宣扬出去,但是利益相关方还是在第一时间知道了鉴定结果。
最先坐不住的自然是翁氏集团的股东们。他们是真的担心,这件事情泄露出去,会再次影响到翁氏集团的股价。
然而翁氏集团刚刚召开了一场股东大会,一些股东们心慈手软、摇摆不定,没能将翁英杰这个重大隐患驱逐出董事会。现在也只能捏着鼻子认倒霉。一个个战战兢兢地守着大盘和互联网,生怕有什么风吹草动。
甚至还有人主动联系裴行则和翁绍,话里话外都是拉关系示好,有些人甚至在电话里明示,可以把手上的股票私下卖给裴氏集团。以此避开翁英杰的毒丸计划。
显然,翁英杰频繁爆出的家丑,已经让很多股东对他彻底丧失了信心,连带着对翁氏集团都有些避之唯恐不及。
谁也没有想到,翁绍担任翁氏集团执行总裁不到一个礼拜,就通过这种独辟蹊径的方法,瓦解了翁英杰在翁氏集团内部的威望和影响力。
相比之下,自以为在公司章程上动了手脚,就能安安稳稳高枕无忧的翁英杰简直不堪一击。
*
“你竟然真的不是翁英杰跟周舒静的孩子?那你的亲生父母会是谁?”
裴家大宅,裴竞尧和管舜华目光灼灼地盯着翁绍,显然很想吃这个大瓜。
“不管是谁都不重要。”翁绍不以为意地勾了勾嘴角。他又不是上辈子那个缺钱又缺爱的傻瓜。重活一世的翁绍已经彻底过了需要父母撑腰、爸妈保护的阶段。如今的他,既不会被血缘桎梏,更不会受亲情摆布。
想到这里,翁绍微微一笑:“……重要的是翁英杰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横生枝节。”
哪怕是为了稳住自己翁氏集团董事长的职务,翁英杰应该也不希望这个鉴定结果在此时透露出去,这就给了翁绍充裕的辗转腾挪的空间。
这也是许多股东明明已经在私底下找上裴行则洽谈股份转让的事,翁英杰仍旧隐忍不发,同样只能在私下挽回那些股东的重要原因。
第62章
“其实你没有必要表现得这么理智……”管舜华的话只说到一半,就有些说不下去了。
翁绍的反应实在是太过镇定,镇定到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具备的。也不知道他从小到大究竟吃过多少苦头,经历过多少磨难,才会练就出今时今日的云淡风轻。
管舜华默默叹了一口气,有些心疼地看着翁绍:“你跟行则在一起,就是我们的孩子。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帮忙调查一下你的身世。”
翁绍摇摇头:“没有这个必要。”
说他冷血也好,孤僻也罢,翁绍确实没把自己的身世放在心上。他并不急于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甚至还把这件事情当做筹码,准备再给翁英杰夫妇挖一个坑。
不过这种事情,就没必要跟裴竞尧和管舜华说太多了。毕竟事以密成,在没彻底做成一件事前,翁绍向来不愿意吐露太多。
“你们跟其他股东接触的怎么样?”翁绍不想讨论这件事,索性转移话题。
裴竞尧和管舜华心下了然,倒也顺着翁绍的话茬说道:“已经成功说服了两位股东,以溢价30%的价格,收购他们手上的股份。”
顿了顿,裴竞尧询问翁绍:“你打算怎么做?”
他们可没忘记,翁绍当初抄底吸纳翁氏集团的股票时,是加了杠杆的。一旦翁氏集团的股价跌得太多,翁绍的损失只会比旁人更大。
翁绍微微一笑:“已经解除了。”
对于一名熟知未来二十年,国际金融市场发展变化的重生者来说,赚钱真的就像呼吸一样简单。
翁绍当初为了抄底翁氏集团的股票,确实加了七倍的杠杆。但他加完杠杆的资金可不止用来收购翁氏集团的股票,还有一部分资金被他用来炒期货。短短一个礼拜的时间,已经获利二十倍。成功套现的当天下午,翁绍就把杠杆去掉了。如今的他不仅拥有翁氏集团4.99%的股份,账上还趴着足足两个亿的现金。
裴竞尧和管舜华忍不住咋舌。虽然他们早就见识过翁绍在金融操盘方面的天赋,可翁绍总能一次又一次的刷新他们对他的看法。
“邀请你来担任裴氏集团投资部的副总监,还真是我们做过最正确的决定。”裴竞尧感慨道。
“那当然了。你们可以不相信任何人,绝对不能不信我看人的眼光。我看到翁绍第一眼,就知道他绝非池中之物。”裴行则说完这句话,将刚刚剥好的虾仁放到翁绍的碗里:“你多吃点。最近太忙,都累瘦了。”
翁绍莞尔一笑:“我就知道裴总慧眼识人,一定能够发现我这匹千里马。”
说罢,两人相视一笑。
裴竞尧和管舜华面面相觑,莫名觉得有点撑。
吃过晚饭,裴行则和翁绍又陪着裴父裴母聊了一会儿,才告辞离开。
回程路上,裴行则看着靠在副驾驶上略显疲惫的翁绍,开口问道:“最近这么累,不如这个周末去泡温泉好不好?”
翁绍瞥了裴行则一眼:“就我们两个人?”
裴行则看着翁绍的眼睛:“就我们两个人。”
翁绍眼中氤氲出一抹笑意,轻声回应:“好呀。”
*
定下周末泡温泉的行程之后,翁绍仿佛变成了一头前面钓着胡萝卜的驴,干劲儿更足了。而他上任翁氏集团执行总裁的第一件事,就是下令让翁氏集团相关部门重新梳理集团内部的资源,将翁氏集团旗下的优良资产和渠道全部整理出来,进行拆分重组。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翁绍这么做的目的是想一步步蚕食翁氏集团。他的提议自然也遭到了以翁英杰为首的公司元老们的强烈反对。
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以后,翁英杰夫妇心惊胆颤好多天,但是以江湖网为首的社交网站和其他媒体始终没有爆出相关内情。真相就如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高高悬在翁英杰的头顶,让他坐立难安。
为了封住翁绍的口,翁英杰思前想后,决定以高出市场价格150%的溢价,收购翁绍手上4.99%的翁氏集团的股份。
翁绍当然不会答应翁英杰的提议——按照《公司法》相关规定,当公司股东持有的股份比例超过34%,就拥有了一票否决权。而翁英杰目前的持股占比已经达到31.3%。一旦让他获得翁绍名下4.99%的股份,翁英杰的持股占比就达到了36.29%。
换句话说,只要翁绍和裴行则还想吞并翁氏集团,就不能坐视翁英杰的持股比例超过34%。
翁英杰气急败坏:“裴家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要这么帮助他们?”
翁绍优哉游哉地坐在裴氏集团总裁办公室的老板椅上,神情惬意地摊了摊手:“翁董事长又何必明知故问。”
翁英杰一噎,底气不足地说道:“我虽然不是你的亲生父亲,可你毕竟在翁家生活了十八年。咱们不看僧面看佛面,哪怕是冲着利益呢,你也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吧。”
翁绍轻笑一声:“就算是在商言商,你开出的价码也不够。”
不等翁英杰开口,翁绍施施然道:“更何况,你手上根本就没有足够的现金,收购我手上的股份。”
翁英杰要是有这个实力,当初也不会坐视裴氏集团在股市上大肆搜刮翁氏集团的股票,甚至差点推出两败俱伤的毒丸计划。
翁英杰呼吸一滞,语气不由自主地弱了下来:“具体的交易条件,我们可以慢慢谈。”
“怎么谈?”翁绍似笑非笑地看向翁英杰,他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或者说,在翁董事长的眼里,我究竟有多蠢,才会相信你的空.头支票?”
作为空手套白狼的行家,翁绍表示,他根本不会相信翁英杰说出来的任何一个字。
翁英杰咬紧牙关:“我可以用我名下资产作抵押,向银行申请贷款。”
“如果这招有用,你早就用了。又怎么会等到今天?”翁绍笑吟吟道:“你根本不敢这么做,你怕外界怀疑你要破产,到时候连翁氏集团董事长的职务都保不住。”
翁英杰面色铁青:“你到底想要什么?”
不等翁绍开口,翁英杰语气急切地分析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如果我身上没有你图谋的东西,你早就把你手上的股份卖给裴行则了,又怎么会跟我说这么多——”
翁英杰说到这里,灵光一闪:“你该不会是想从我口中得知你亲生父母的线索吧?”
翁英杰遗憾地摇了摇头:“如果你想要这个,那我真的不知道。事实上,我跟你妈根本就不知道你不是我们亲生的。”
看着睁眼说瞎话的翁英杰,翁绍也跟着遗憾地耸了耸肩:“你说的没错,我完全可以把我手上的股份卖给裴行则。相信以我们两人的情分,他给我的价格一定比你高。”
“既然你什么优势都没有,我又凭什么成全你呢?”翁绍笑道:“34%的一票否决权,你很想要吧?那你为什么不想办法说服其他股东,让他们把股份转让给你?”
翁英杰铁青着脸不说话。
因为他们都知道,其他股东也很清楚翁英杰的需求。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们一定会待价而沽。只要裴家开出的价码比翁英杰高,就永远不会有人把股份卖给翁英杰。
更何况,翁英杰手上没钱这件事情,也是翁氏集团上上下下人尽皆知的秘密。
“真是让人难过。如果我是一个唯利是图的人就好了,如果我唯利是图,再没脑子地相信你的话,那就更好了。”翁绍摇了摇头,有些遗憾地看着翁英杰:“只可惜我这个人一贯吃里扒外,就是喜欢帮着外人坑害自家人……这是你自己说过的话,你还记得吗?”
翁英杰当然记得这一番话。可他没有想到,翁绍居然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把这一番话还给他。
果然是个睚眦必报的小畜生。然而正如翁绍所说,但凡翁英杰有一丁点办法,他都不会跟翁绍做交易。
第63章
最近一段时间,翁氏集团内部的气氛颇为诡异。
老董事长翁英杰虽然靠着手中的股份和多年来积攒下的威望,有惊无险地躲过了董事会的罢免,但他因病入院后,也没精力监管集团事务。
而刚刚加入董事会的裴氏集团和新任的执行总裁翁绍却在上任后,大刀阔斧地推出了好几个并购项目。鲸吞之心一览无余。
如此强势的态度使得集团内部的其他势力不得不小心观望。一部份股东想要趁机套现,一部分股东却想要待价而沽。一时间,整个集团上上下下人心浮动,竟然有些风雨飘摇的动荡不安。
再加上翁英杰董事长在股东大会上明确表态,要将集团的经营重心从国内转移到国外,不少集团内部的中基层管理人员担心集团业务调整后,自己权力和利益会受损。一些明眼人也看出裴氏集团和翁绍入主翁氏集团后,翁英杰的话语权和影响力明显被挤压。这些人不想在集团经营重心调整,以及上层管理者的权力倾轧中沦为弃子,自然也少不了在暗中寻找下家。
这就给了翁绍撬人挖墙脚的机会。
上一世,翁绍执掌翁氏集团多年,他对集团内部的精英人才不说了如指掌,却也知之甚详。很多经由他的提携,最终成为集团高管的商业精英,目前也不过是刚刚加入公司没几年的新人,有些人靠自身能力,已经成为基层管理者,也有些人刚刚加入公司成为实习生,连转正手续都还没办。
翁绍看着上辈子的得力干将们,顶着年轻的面庞和清澈的眼神逐一出现在他的面前,心中也不由得感慨万千。
——想到上辈子大家相处时的默契时光,翁绍挖墙脚的锄头挥舞得更欢快了。一边借助集团内部资产重组和并购的机会,将自己看好的人才逐一塞进项目里进行历练,一边又担任猎头的角色,把另外一部分更加擅长做营销管理和互联网架构的人才,挖到自己的江湖网。
面对翁绍大刀阔斧的动作,翁氏集团的股东和董事们并没有发出太大的反对声音。
一方面是因为翁绍的资本运作确实给股东和集团带来了丰厚的利益,他们乐见其成;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翁绍在拉拢人心和挖墙脚的时候,很少针对中层以上的管理者,也就动摇不了翁氏集团的“根基”。
至于那些刚刚加入公司没多久的基层员工,以及还没转正的实习生,就算再有潜力,因为所处的位置和进入公司的时间有限,发挥出来的实力自然也有限。没人觉得这些人被挖走,会对集团产生什么损害。
——说到底,翁氏集团毕竟是一家市值数十亿,全部员工加起来超过两万人的大型民营企业。这样的企业在员工管理方面,本来就存在一定的流动率。谁也不敢说一名员工加入公司以后,一辈子就不能离开。职场人跳槽是常有的事情。就连他们这些股东和董事都在寻求套现离场的最好时机,谁能要求员工一辈子只守着一家公司?
再说基层员工就跟螺丝钉一样,少了这一个,还有另外一个顶上。每年名校毕业的学生多如过江之鲤,人事部门光是筛选简历就挑到眼花,压根不在意谁走谁来。
也只有经历过上一世的翁绍,才可以精准分辨出每一个人的潜力,以及对方能够走到的高度。可他又不会跟别人说,就算说了也未必有人会信。
于是这当中就产生了一个只有翁绍自己知道的信息差。其他人固然觉得翁绍太能折腾,很喜欢挖他老子的墙角,但是真没把翁绍挖的那些“板砖”放在眼里。最多也就说一句,翁绍不愧是能把翁英杰折腾到几次住院的小狐狸,有他担任翁氏集团的执行总裁,真是翁英杰的福气。
说出这些风凉话的时候,这些人也不□□露出几分看好戏的幸灾乐祸。对于翁绍跟翁英杰之间的父子相残,很多人都乐见其成。他们不仅乐得吃瓜看戏,还想趁着翁家父子相斗的时机,从中获取一些利益。
就比如裴希尧和裴恒尧两兄弟,就把主意打到了翁绍的头上。他们两个不知道从什么渠道,得知了翁英杰想要以高出市场价格150%的溢价,收购翁绍手上翁氏集团4.99%的股份,竟然跑到翁绍面前,也提出想要收购翁绍手上的股份。
“大家都是自己人,如果你真的想要出售股份,不妨考虑一下你二叔三叔。”裴希尧和裴恒尧把人约到翁氏集团附近一家高档私人会所内喝咖啡。看着年纪还不到二十岁,就坐拥数亿身家的翁绍,裴希尧忍不住叹息道:“果然英雄出少年,我们家那些不成器的,要是能有你一半出息,要我们两个现在闭眼都安心。”
“可不是,”裴恒尧也跟着附和道:“我二哥之前还跟我说,他想把老二老三安排到你的手底下,让你好好调.教一番。如果能调.教出你的三分成色,那就没白去。”
听着俩老登毫不掩饰的奉承,翁绍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他姿态放松地靠在真皮沙发里,双手交叉,随意放在膝盖上:“翁英杰确实想要收购我手上的股份,这样一来,他手里的股份就能超过34%,获得一票否决权。不过我没答应他。”
裴希尧和裴恒尧对视一眼,裴希尧赔笑道:“你当然不会答应他。我们都知道,你跟行则关系最好,你怎么会为了钱,背叛裴家呢?”
“背叛?”翁绍玩味一笑,灼灼目光看向对面俩老登,眼中蕴含的深意却让两人十分不自在:“不知道两位裴总今天约我出来,是你们自己的意思,还是伯父伯母的意思?”
裴希尧和裴恒尧老脸一红。他们当然是背着裴竞尧和管舜华偷偷约翁绍出来见面。这一点翁绍应该心知肚明,所以他才会明知故问,就是想要讽刺裴希尧刚刚的“无心之言”。
翁绍的态度很明显。他跟裴行则联手做局翁氏集团,固然是为了感情,更多的却是在商言商。事到如今,裴氏集团也获得了不少好处,甚至可以说是最大的一块好处。
本着盟友吃肉我喝汤的合作原则,就算翁绍想把手上的股份卖给翁英杰,那也无可厚非。毕竟,要是没有翁绍从中谋划操盘,裴氏集团别说是入驻翁氏集团董事会,近水楼台鲸吞翁氏集团正在出手的优良资产,恐怕连召开股东大会都没资格。
翁绍倒是没有居功自傲的意思,但他也不能纵容裴希尧和裴恒尧用言语打压他,当着他的面“有口无心”。
被翁绍一语戳破私心的裴希尧轻咳一声,直接转移话题:“我们愿意以高出市价160%的溢价,收购你手上的股份。你觉得怎么样?”
翁绍轻笑不语,只是低头喝咖啡。
沉默良久后,率先沉不住气的裴恒尧直接开口:“贤侄要是有什么想法,可以尽管开口。做生意嘛,自然是漫天要价,落地还钱。在商言商,我们都懂。”
好么,这时候他知道是在商言商了。
翁绍微微一笑,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了。
眼见翁绍摆明了要拿捏他们两个,裴希尧和裴恒尧默默对视一眼,只能硬着头皮加码:“溢价165%怎么样?”
裴希尧和裴恒尧也是没有办法。他们两个虽说是裴家人,手上也各自掌握着裴氏集团1的股份,但裴竞尧和管舜华太过精明。夫妻两个经营数十年,早已把集团上上下下把控得死死的,根本就没有裴希尧和裴恒尧辗转腾挪的空间。如若不然,他们两个也不会在几年后铤而走险,直接在裴竞尧和管舜华的飞机上动手脚。
如今裴氏集团在翁绍的帮助下,成功收购了翁氏集团近20%的股份,眼见着就有入主翁氏集团的希望,裴希尧和裴恒尧当然不能坐视裴竞尧夫妇继续坐大。所以他们两个只能想方设法增加筹码——既然不能在裴氏集团内部多挖利益,那就想办法挖掘翁氏集团的利润空间。
可是翁氏集团其他股东手上的股份早就被裴竞尧夫妇盯上了,裴氏集团也在跟各位股东私下接触,裴希尧和裴恒尧不想让裴竞尧夫妇觉得他们兄弟两个跟自家集团争夺利益——当然他们也争不过,就只能把主意打到翁绍的头上。
翁绍早在裴氏集团入驻翁氏集团董事会的时候,就料定裴希尧和裴恒尧两个不会安分。所以当他们兄弟两个约翁绍见面喝咖啡,翁绍便欣然应允。
翁绍有自己的考量。他当然不会把手上的股份卖给裴希尧和裴恒尧,之所以答应见面,不过是想借助这个机会给翁英杰施压,顺便让裴竞尧夫妇看清楚裴家两兄弟背着裴氏集团搞小动作。
果然,这次见面的风声放出去还没多久,还躺在医院的翁英杰立刻打电话给翁绍,把收购的价码一口气抬高到了溢出市场价格的200%。
彼时翁绍正在跟裴行则泡温泉,听着电话另一端,翁英杰有气无力的声音,翁绍笑眯眯道:“我知道翁董事长是过来人,相信您比我更清楚什么是待价而沽。溢价200%的价格确实不低了,我也感受到了翁董事长的诚意。不如这样,你等我跟两位裴总再沟通一下——”
话没说完,翁英杰立刻抬价:“220%,再加上我名下的一家电子商务公司。我知道你创建了一个社交网站,相信你一定会对我手上的这个电子商务公司感兴趣。”
翁绍没吭声,翁英杰咬了咬牙,继续说道:“如果你答应,我还可以帮你打听一下你亲生父母的下落。”
翁绍笑了。
挂断电话后,裴行则给翁绍倒了一杯红酒,举杯庆祝道:“恭喜你,鱼儿上钩了。”——
作者有话说:啊啊啊啊啊啊~~小天使萌久等了,好想你们(づ ̄3 ̄)づ╭~
前段时间太忙了,再加上卡文没思路,断了几天,从今天开始恢复更新~~~
*
落下的十二章更新会陆续补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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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还有更新~~~
第64章
裴行则精心挑选的温泉度假酒店位于京海市北的凤凰山上。
深冬腊月,漫山遍野被白雪覆盖,唯有泉眼所在的山顶却温暖如春。
翁绍和裴行则肩并肩靠在温泉壁上,神情默契地碰杯小酌。
略微刺鼻的硫磺味道伴随着蒸腾的热气冉冉升起,清澈的水面上漂浮着四五个水果托盘,翁绍随手摘了一颗葡萄扔进口中——葡萄竟然是用冰镇过的,经过热气熏陶,表皮沁出细碎的水珠和霜雾,吃起来冰冰凉凉的,十分可口。
适才翁绍跟翁英杰讲电话的时候,裴行则一边光明正大地偷听电话,一边顺手拽住漂浮在温泉水面上的果盘,挑了一碗酸奶水果沙拉,十分殷勤地投喂翁绍。
“你也吃。”翁绍顺手喂了一颗葡萄给裴行则。
裴行则叼着葡萄凑到翁绍面前,双眼亮晶晶地看着翁绍。
翁绍闻弦歌而知雅意,他微微抬手撩动着身边的泉水,霎时间波纹荡漾,流水无声。唯有一轮明月高悬空中,静静俯视着无边春色。
*
翌日早上,翁绍是被阳光晒醒的。
遮光性非常好的窗帘露出一条缝,金灿灿的阳光就从那条缝隙里挤进来。
翁绍被阳光晃得眯上眼睛,扭头就看到了睡在旁边的裴行则。
昨晚折腾了大半宿的裴行则还在沉沉睡着,英俊的面庞睡得红扑扑的,一条胳膊还搭在翁绍的腰上。
翁绍动作轻缓地抬起裴行则的手臂,起身下床。简单洗漱过后,打电话叫了早餐。
刚刚撂下电话,翁绍就感觉身后有一具暖烘烘的热源靠近,将他整个人都搂进怀中:“你怎么起来这么早?”裴行则迷迷糊糊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翁绍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早上六点半了。窗外却还是一片黑沉沉的。凛冬的寒风在窗外呼啸而过,细碎的雪花被寒风席卷着漫天飘洒。翁绍刚要说什么,他的手机忽然响了。
裴行则直起身,走到床头拿起翁绍的手机递给他。
电话是余蕙心打来的,询问翁绍过年要不要回家。
翁绍神情不免有些怔愣。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已经重生快一年了。
“这边事情太多了,我今年就不回去了。”翁绍打起精神,笑着说道:“还是你过来吧。我给你订机票,派车到小区门口送你到机场,这边我亲自去接。总之你别担心,我会帮你安排好的。”
电话另一端,余蕙心欲言又止:“你要是忙不过来,我就别过去了吧。我也帮不上你,别再给你添乱。”
“怎么会给我添乱呢?”翁绍笑眯眯道:“我们是一家人,你要是不来,我一个人怎么过年呢?”
不等余蕙心开口,翁绍又道:“而且我这边的房子也装修好了,你难道不想看看你儿子的新家?还有你的房屋中介公司,你可是大老板!”
一番话说得余蕙心怦然心动。当即犹犹豫豫地说道:“那我过去?”
“必须过来。”翁绍一锤定音。
挂断电话后,只听裴行则幽幽怨怨地开了口:“你才不是一个人。我会一直陪你的。陪你一辈子。”
翁绍定定看着裴行则,半晌,把头埋进裴行则的颈窝,死死搂住他的腰:“那就这么说定了。”
这辈子,你一定要一直陪着我。
裴行则不知道翁绍想到了什么,但他感受到了翁绍的悲伤和不安,便也学着翁绍的样子,张开双臂,把人紧紧禁锢在怀中。
晨光熹微,将两个人的影子缓缓拉长,又像和面似的,随意融入到一团光影里,揉着揉着,就再也分不开。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被一阵敲门声惊醒——是酒店服务人员来送早餐。
裴行则将餐车推到餐桌前,调整好情绪的翁绍便将餐盘一一端到餐桌上。
酒店准备的早餐非常丰富,有咖啡牛奶三明治,也有各式各样的早茶,虾饺凤爪蒸排骨,蛋挞肠粉菠萝包,生煎米粥牛肉面,豆浆油条胡辣汤……总而言之就是各地特色应有尽有。
翁绍和裴行则吃得十分尽兴。
吃完早饭,两人看着晴朗的天色,决定去滑雪。
按照翁绍这辈子的经历来看,他显然是不会滑雪的。所以裴行则自告奋勇,要当他的教练。
两人踩着酒店工作人员起早清理出来的雪道,慢慢走向滑雪场。
冬日阳光和煦,明媚的光线倾洒在皑皑白雪上,将群山都照耀成一片晶莹的白。整个世界仿佛被镶嵌到一块巨大的琉璃之中,薄薄的阳光同样倾洒在两人的身上,氤氲出两道淡淡的光圈,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两颗行走的琥珀。
凛冽的空气带着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沁甜,从口鼻吸入肺中,翁绍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大概是因为这家温泉酒店刚开业,宣传的还不到位,即便是周末,过来玩的客人也并不算多。偌大的滑雪场内,除了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和滑雪教练,游客更是只有翁绍和裴行则两个人。好在滑雪场内刚建好的各项设施,以及专卖店内的各种雪具和装备都是一流的。
翁绍在裴行则的热情建议下,选好了自己的雪具。
得知翁绍是第一次滑雪,尽职尽责的销售人员还想推荐相熟的滑雪教练,为翁绍进行一对一辅导。翁绍还没来得及开口,站在一旁的裴行则干脆利落地拒绝了销售人员的推荐。
“我来担任你的滑雪教练好不好?”拒绝了销售人员之后,裴大总裁眼巴巴地看着翁绍:“我也会滑雪,滑得还不错。我可以教你落叶飘。”
翁绍忍俊不禁,点头应道:“好。”
原本还可怜巴巴的裴大总裁顿时眉飞色舞起来。浑身上下都荡漾着春天的气息,满脑子都是跟翁绍贴贴。于是现场的工作人员,还有无辜躺枪的滑雪教练就成了他眼中最大的电灯泡。裴行则随便找了个借口,把人遣到五十米开外。
宽阔的雪道上,顷刻间就只剩下翁绍和裴行则两个人。
第65章
翁绍和裴行则在温泉酒店渡过了愉快的两天,于周日傍晚开车直达京海机场。
余蕙心乘坐的航班会在晚上六点半降落。飞机落地的瞬间,余蕙心迫不及待的从座位上站起来,不顾旁人的侧目,直挺挺地站在过道上。
活了大半辈子,这还是余蕙心第一次坐飞机。刚进机场的时候,余蕙心甚至连自己要干什么都不知道。好在翁绍派过来的司机非常贴心,陪着余蕙心办完了一切手续,根本不用余蕙心操半点心。
直到飞机升空以后,看着窗外漂浮的白云和脚下渺小的陆地,余蕙心一直飘飘忽忽的脑袋终于感受到了一丝丝真实感。
原来这就是坐飞机啊!
余蕙心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一成不变的蓝天白云,很快就让人看腻了。余蕙心疲惫地打了个哈欠,老老实实靠在椅背上——她觉得空调有些凉,甚至还打了个喷嚏。
妆容精致的空中乘务员适时走上前,体贴询问余蕙心是否需要毛毯。余蕙心受宠若惊地道谢,还在乘务员的询问下要了一杯热咖啡——这倒不是余蕙心第一次喝咖啡,她在售楼处的时候,跟着那群小姑娘一起喝过各种咖啡奶茶,但是在飞机上喝咖啡,倒是第一次。
余蕙心滋遛滋遛喝了一整杯咖啡,喝完就开始不住地上厕所。因为咖啡利尿。
第一次在天上上厕所的余蕙心特别紧张,生怕自己从厕所里掉下去。当然这种事情根本不会发生。只是上完厕所以后,余蕙心又开始好奇天上的厕所秽物要怎么处理。
就这么一路东想西想地渡过了几个小时,飞机终于抵达京海机场。没有经验的余蕙心第一个排队下飞机,又担心自己在机场里迷路。根本不认道的余蕙心就只能跟在其他乘客的后面,辗转走出通道。
然后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接机大厅的翁绍和裴行则——两个身材高挑的年轻帅哥肩并肩站在人均一米六七的乘客中间,堪称鹤立鸡群。
“阿绍——”余蕙心激动地喊出声来。
从上飞机时的生疏到下飞机时的忐忑,这一路的不安在看到翁绍的那一刻悄然消散。
“阿绍。”推着行李箱的余蕙心朝翁绍激动招手。
翁绍和裴行则并肩走上前,伸手接过余蕙心手中的行李箱:“第一次坐飞机,感觉怎么样?”
“挺好。”余蕙心深吸一口气,有些木讷地说了一句,但是她脸上的神情却充分说明了她心中的波澜。
半辈子都生活在乡下的余蕙心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人生会在翁绍高三时发生这么大的转变。
从去售楼处当保洁开始,再到自己成为销售,第一次坐飞机,到如今还成了一家房产中介公司的老板,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翁绍带给她的。
余蕙心死死握住儿子的手,心中有千言万语,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阿姨,您还记得我吗?”裴行则接过翁绍手上的行李箱,热情洋溢地询问道。
“当然记得,裴总嘛!”余蕙心讪讪一笑。视线在裴行则和翁绍的身上转了两圈,欲言又止。
“阿姨您饿不饿?翁绍定了饭店为您接风,我们现在就过去。”裴行则似乎没有看出余蕙心的犹豫和排斥,仍旧热情备至地寒暄道。
“……哎!”余蕙心看着满脸热络的裴大总裁,强行压制住心中的不自在。她当然知道裴行则正在跟翁绍谈恋爱。只是余蕙心一时间还有些无法接受。
这也不能怪余蕙心。
公司老板和爱心资助人,以及自家小叔子的仇人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就成了自家儿子的男朋友……这事儿不管这么想,余蕙心都觉得别扭。
她当然不会觉得自家儿子有什么错,只能在心底埋怨裴行则居心叵测、别有用心、做事不靠谱。那么大个老板竟然还打着施恩的借口,诱拐她的儿子。
真不是人!
余蕙心越想越憋屈,这点情绪也被余蕙心无意间带到了脸上:“多谢裴总还陪着我儿子一起来接我。您贵人事忙,应该挺忙的吧?”
裴行则莞尔一笑:“不用谢。您把我当自家晚辈就好,有事儿您吩咐。”
余蕙心勉强一笑。等到了饭店以后,趁着裴行则去卫生间的时候,她慌忙抓住翁绍的手,悄声问道:“你决定了?就是他了?”
翁绍点了点头:“他很好。”
余蕙心张了张嘴,她想说什么,最终也没说出口。说到底,她并不是翁绍的亲妈。翁绍跟翁家人闹成这样,还愿意孝顺她,给她养老,甚至支持她搞自己的事业,余蕙心已经心满意足了。
至于其他的……随着翁绍的事业越来越成功,名气越来越大,余蕙心真是不好管也不敢管。
毕竟在余蕙心看来,翁绍这孩子不论是智商还是城府,都比她厉害多了。如果连翁绍自己都把握不定的事情,余蕙心就更没主意了。
注意到余蕙心这一路上的欲言又止,抵达饭店后特意避开一会儿,给余蕙心和翁绍腾出时间交流的裴行则掐着点回到了包厢,此时服务员也在上菜了。
翁绍特意点了饭店的招牌菜龙虾宴和全蟹宴。余蕙心还是第一次吃这么昂贵的海鲜,一时间竟有些束手束脚,不太敢伸筷子。
翁绍和裴行则分别坐在余蕙心的两旁,体贴的为她夹菜。裴行则舌灿生花,一边为余蕙心夹菜,一边还给她介绍每道菜的食物来源和制作方法,称职的介绍堪比饭店宣传大使。余蕙心吃得心满意足。一顿饭下来,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放松了。对裴行则的观感自然也是越来越好。
余蕙心非常清楚,裴行则一个大老板能对她这么体贴入微,完全是看在翁绍的面子上。正是因为看重翁绍,才会爱屋及乌地尊重她这个妈。
不管这两个孩子今后能不能长久,只凭这一点,余蕙心就知道,翁绍在裴行则面前,肯定不会受气。这样余蕙心就放心了。
席间,余蕙心还接了一通电话,是周舒静打来的。
周舒静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余蕙心来京海了,分外热情地邀请余蕙心去她家住:“……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大嫂。咱们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你既然来京海过年,当然要住在咱们自己家里。”
“大哥和爸爸也都在家里呢。这么长时间没见面,大哥都想你了。趁着这次机会,咱们也坐下来吃顿团圆饭。”余蕙心没吭声。
察觉到余蕙心的犹豫和沉默,周舒静在电话里苦口婆心地劝道:“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跟大哥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难道一丁点感情都没有?你就不想知道大哥现在过得怎么样?你就一点都不惦记他?”
余蕙心跟翁英雄是少年夫妻。翁英雄瘫痪在家那么多年,余蕙心能一直无怨无悔地照顾他,心里面怎么会没有他?
可是再浓厚的感情,也禁不住天长日久的消磨。直到翁绍决定认亲之前,余蕙心对翁英雄的爱情已经被生活中日复一日的鸡零狗碎消耗干净了。可即便如此,余蕙心仍旧视翁英雄为她最亲的亲人。
这种日积月累的亲情,却是很难磨灭的。
余蕙心沉默半晌,期期艾艾道:“我听我儿子的。他让我去,我就去。”
周舒静听了余蕙心的回答,也在电话里沉默一瞬,旋即笑道:“那行。你们母子两个好好商量商量,我等嫂子回话。”
话虽如此,然而当翁绍一行人吃完晚饭,开车回到翰林学府的时候,竟然在小区门口处看到了独自坐在轮椅上等人的翁英雄。
凛冬夜晚,天上还飘着稀稀落落的雪花。薄薄一层落在翁英雄的帽子和肩膀上,车灯一晃,仿佛一座沉默的雕塑。
余蕙心的神情瞬间变得激动起来。她第一时间打开车门,跑到翁英雄的面前:“你咋来了?”
翁英雄双眼赤红地看着余蕙心,嘴唇嗡动,半晌说不出话来。
余蕙心一边伸手拍打着翁英雄身上的雪花,一边问他:“你在这儿等多久了?冷不冷?你咋不找个暖和点的地方呢?哪怕是去门卫室也行啊!”
翁英雄一句话不说,只握着余蕙心的手默默淌眼泪。
“苦肉计?”坐在驾驶位的裴行则看了一会儿,轻声问翁绍。
翁绍打开车门,一步一步走到翁英雄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沉默不语的男人:“谁把你送过来的。”
翁英雄猛然抬头看向翁绍。
第66章
外界不知道翁绍跟翁英杰的亲子鉴定结果,翁英雄身为翁家人,还是稍微知道一点内幕的。
这些内幕有些是翁英杰和周舒静两口子故意说给他听的,有些则是他从翁老爷子的口中套出来的。真真假假,翁英雄也难以分辨。唯一能确定的就是翁绍确实不想放过翁家。
正因为他清楚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在翁绍的面前,再也摆不出大伯和养父的架子。听到翁绍的质问,也只能唯唯诺诺地看向余蕙心。
余蕙心在看到翁英雄的时候,确实勾起了多年夫妻的感情。可当她听到翁绍的疑问,逐渐冷静下来,也意识到不对了。
将近一年的销售经历让余蕙心增长了许多见识,也增长了许多心眼。她再也不是那个面朝黄土背朝天,只会闷头干农活的乡下妇女了。她知道人心有多复杂,更知道翁绍的一言一行,都会被各大媒体关注,还会被无数网友放大解读。所以她在听到翁绍的话以后,下意识地环顾四周——没有看到闲杂车辆,也不知道周围是不是躲着狗仔。
“翁英杰那个王八蛋到底要干啥?他要是真想见我,可以派车来接我,干嘛把你扔到这儿,这不是故意让翁绍难堪吗?”
翁英雄注意到余蕙心的不满,只能唯唯诺诺地说道:“是翁英杰派车给送我过来的。送过来以后,他们就把我撂在小区门口就不管了。天寒地冻的,就让我在这儿等着……我都在这儿等了半个多小时了。”
翁绍在心里默默计算了一下时间。也就是说,他们刚从饭店出来,翁英雄就被人扔在这儿了。
翁绍并不奇怪翁英杰会找人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他也清楚,翁英杰为什么会在余蕙心抵达京海以后,就把翁英雄送过来。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翁英杰都很擅长道德绑架和情感绑架。只可惜他错估了翁绍的冷情冷性。就算余蕙心在翁英雄的劝说下动了恻隐之心,也没有办法左右他的决定。
余蕙心长叹一口气:“时间这么晚,咱们总不能一直在小区门口站着。不如我们先回家?”
翁英雄听到余蕙心的话,登时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蕙心、蕙心,我就知道还是你对我最好。你不知道我在这边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老二竟然把我送到了疗养院。那种地方根本就不是人呆的。”
“我再也不想回疗养院了。”
看着在她面前痛哭流涕的翁英雄,余蕙心恍惚间,竟然有种荒谬的怔愣。她突然间发现,这个男人已经不再是她记忆里的英雄哥。岁月磋磨的不仅是她脸上的褶皱,还有少年阿哥的英雄气概,还有少年阿妹的儿女情长。
不知不觉间,时光已经过了二十年。
余蕙心的眼中忽然涌现出一丝热意,她扭头看向翁绍:“他不是你的父亲,他对你也没有养育之恩,他没有理由住进你的家。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先带着他住招待所。”
翁英雄听到这句话,神色顿时变得慌张:“我——”
“经过这么多事,我相信他会变成一个识时务的人。”翁绍微微一笑,神色淡然地垂眸凝视着翁英雄的眼睛:“你应该知道,翁英杰为什么把你送到这里来?”
翁英雄急忙点头。
翁绍又道:“想必你也体会到了,落到翁英杰手里是什么下场。被关在疗养院的滋味怎么样?”
翁英雄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惊恐和惧怕。显然,他在疗养院的日子并不好过。
察觉到这一点的翁绍轻笑出声,他玩味地勾了下嘴角:“你还愿意做他手里的一把刀吗?”
翁英雄迟疑了。
翁绍也不介意,用眼神示意余蕙心推着轮椅跟上他。一行四人回到车上,缓缓驶入小区。
数分钟后,三个人面对面坐在客厅里。裴行则在厨房沏茶切水果。
翁绍双腿交叠,一只手撑在沙发扶手上,若有所思地问道:“我一直都很好奇,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翁英杰那样善于伪装自己的人,都不肯对你这个救命恩人做一丁点面子工程?”
事实上,哪怕翁英杰夫妇能像对待村里族人那样对待翁英雄一家,翁绍都不会一步步被逼上绝路。也就没机会跟裴行则联手,吞并翁氏集团。
这个疑惑直到上辈子翁绍把翁家人折腾的七零八落,也没能得到解答。所以重活一世,翁绍很想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翁英雄的脸色顿时变得复杂起来。他嘴唇嗡动半天,一句话都没说出来,表情却变得更加狰狞了。
翁绍轻轻挑眉。果然,这里面有故事。而他,最喜欢听故事了。
裴行则将茶水和果盘从厨房里端出来,然后坐在翁绍的旁边——另一个沙发扶手上。
翁英雄和余蕙心显然有点不太适应年轻人的亲昵互动。余蕙心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翁英雄更是恼羞成怒,双眼瞪得溜圆,就差破口大骂了。
好在两个人都能及时认清自己的身份。余蕙心只是欲言又止地摇了下头,就自顾自地喝茶吃水果。翁英雄也悻悻地喘了一口粗气,不再看两个人——他怕自己长针眼!
翁绍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继续催促道:“讲故事吧。”
翁英雄的表情又开始僵硬了。眼神还是不自觉地闪躲其他人的打量。
余蕙心也好奇地看了过来。她也不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能让翁英杰两口子这么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
琢磨着琢磨着,余蕙心灵光一闪:“难道当年的劫匪是你勾搭过去的?”
翁英雄气急败坏道:“当然不是!你咋想的,我是那样的人嘛!”
余蕙心也觉得翁英雄不是那样的人。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让一起出外打拼的两兄弟反目成仇?翁英雄还救了翁英杰一条命呢!
翁英雄欲言又止,吭哧瘪肚酝酿半天,刚要开口,翁绍的手机忽然响了。
不出所料,这通电话还是躺在医院的翁英杰打过来的。翁绍本以为翁英杰打电话来,应该是询问翁英雄的。却没想到翁英杰只字不提翁英雄,只是提高了收购价码:“我以高出市场价格230%的溢价,收购你手上的股份。现金不足的部分,把我名下的资产抵给你。”
短短几天时间,开出的价码一次比一次高,翁英杰的急迫之情溢于言表,搞得翁绍都有点好奇了:“翁董事长有必要这么着急吗?”
翁绍若有所思地问道。他总觉得,翁英杰表现出来的急迫太过刻意,好像是故意做给他看的。
第67章
翁绍跟翁英杰虚与委蛇了几句话,并没有答应翁英杰开出的条件。
翁英杰似乎也料定了翁绍不会这么轻易松口。两人心怀鬼胎地寒暄了能有十来分钟,心照不宣地挂断电话。
翁绍收起手机,笑吟吟地看向翁英雄:“你瞧,你的好弟弟对你一点都不关心,聊了这么久,都没有提到你一句。”
翁绍光明正大地挑拨离间。翁英雄听懂了,但他没有办法反驳,因为翁绍说的是事实。
余蕙心有点瞧不上翁英雄这幅唯唯诺诺的样子,她伸手推了下翁英雄:“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倒是说呀。”
翁英雄被余蕙心推得一栽楞,他顺势歪倒在轮椅上怔愣半天,才惴惴不安地开口:“……我跟舒静好过一回。”
翁绍足足反应了三秒钟,才明白“好过一回”是个什么意思。
反应过来以后,翁绍和裴行则不约而同地战术性后仰。余蕙心则从嗓子眼儿里爆发出一声尖锐的怒吼,整个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到翁英雄面前,狠狠地打了他两巴掌。
“你说啥?你再说一遍!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噼里啪啦的巴掌声响彻在安静的客厅里,翁绍和裴行则面面相觑。两人怎么都想不到,竟然能从翁英雄的口中听到这么劲爆的一个大瓜。
翁英雄将心中隐藏二十多年的秘密说出口,整个人骤然轻松了。即便被余蕙心扇得狼狈不堪,他的脸上竟然还浮现出一抹“大仇得报”的快意。那种怯懦和痛快交融在一起的狰狞,让他的表情看上去更加怪异恐怖。
翁绍和裴行则对视一眼,暗暗咋舌。
良久,余蕙心发泄够了,终于气喘吁吁地坐下来。她双目充血,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窝在轮椅里的翁英雄,只觉得一阵恶心。
恶心,真是恶心透了!她怎么摊上了这样一个男人!
余蕙心将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睛刺痛的仿佛进了沙子,喉咙也灼热的难以吞咽。铺天盖地的苦水将她从头淹到脚,过去二十年受过的委屈和不甘在她的胸腔里横冲直撞,最后化成一连串歇斯底里的嚎啕,从她的口中挤出来。
那是一个饱受磨难的妇女在得知真相后的绝望发泄。
翁绍做不了什么,只能将茶几上的纸巾盒推到余蕙心的面前。
有些时候,能毫无顾忌地哭出声来,未尝不是一种自由。
余蕙心哭了很久,把满满一个纸巾盒都用完了,她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也像这个被抽干净的纸巾盒一样,变得空荡荡的。
余蕙心安静下来了,她怔怔地看了翁英雄半晌:“啥时候的事儿。”
翁英雄目光闪躲地避开余蕙心的视线。他垂下头,缓缓开口,平静地讲述他这辈子做过的,最让他感到后悔的事儿。
明明只是二十多年前发生的一桩旧事,现在回想起来,竟仿佛是上辈子了。
翁英杰是个没啥文化的人,也不太会讲故事。在他干瘪的叙述中,一对血气方刚的兄弟受够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打算去大城市打工。
然而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大城市不仅赚得多,诱惑也很多。繁重的体力劳动激发了年轻人的荷尔蒙,兄弟两人竟然同时看上了工地附近一家小饭馆的女服务员——就是周舒静。
“其实也不只是我们两个,当时工地上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喜欢那个白白净净的女老板。”
然而周舒静最开始相中的,却是翁英雄。
二十多年前的翁英雄跟眼前这个精神萎靡、形销骨立的残废可不一样。那个时候的翁英雄长得浓眉大眼的,身材健硕,浑身都是腱子肉。一米八的大高个,即便是在雄性荷尔蒙爆棚的工地上,也是极为抢眼的老爷们。又因为性格豪爽,行事利落,在工地上也算是有些威望。
相比之下,高中刚毕业的翁英杰就显得孱弱多了。尤其是跟翁英雄比起来,就像一根发育没完全的竹竿似的。天天就知道跟在他大哥身后,沉默寡言、亦步亦趋,因此周舒静一开始根本就没看上翁英杰。
然而那个时候,翁英雄已经结婚了。就算跟周舒静看对了眼,他也不可能跟老婆离婚。
最终,周舒静选择跟翁英杰结婚。结婚以后,周舒静还拿出自己的全部积蓄,帮助翁英杰搭上了他们那个工地的老板。
跟翁英雄初中没念完就回家种地的大老粗不一样,翁英杰是高中毕业,放在二十年前也算是个高学历人才。虽然性格内敛,但他为人心细,做事从不出错,再加上能说会道的周舒静帮他笼络人,一来二去的,翁英杰也算是在工地上站稳了脚跟。老板也提携他,让他慢慢接触工地上的管理工作。等到年底回家的时候,翁英杰已经成了工头最器重的手下,每个月的工资和奖金加起来,经常比翁英雄高出三五百块。
这让当老大的翁英雄十分不服气。翁英杰越成功,越能衬托出翁英雄的不如意。而翁英杰的成功又是周舒静带给他的。在翁英雄看来,就相当于是他为了家里的黄脸婆,主动放弃了周舒静,还有她带给翁英杰的光明前途。
当然,这种心思翁英雄是不会在余蕙心面前表现出来的。在他的口中,自己只是一次醉酒后不小心跟周舒静滚到了一块儿。
余蕙心木着脸,紧咬着后槽牙:“……你可真行啊!我从前咋没发现,你还有这幅花花肠子?我在家里辛辛苦苦伺候你瘫在炕上的老娘,还有你那个奸懒馋滑都占全了、油瓶倒了都不肯扶一下的老爹。你竟然还有闲心跟你弟媳妇鬼混——”
余蕙心说不下去了。
翁英雄则满脸羞愧地耷拉着脑袋,可怜巴巴地替自己辩解:“我也不知道我是咋了……我当时真就是喝醉了,我啥也不知道。要不我咋能做出那样的事。”甚至还被翁英杰给发现了。
翁英雄原本也不知道翁英杰知道这件事。是他瘫在炕上以后,翁英杰在大城市当包工头赚了大钱,却不肯给他这个救命大哥治病。翁英雄一气之下大骂翁英杰无情无义,却被翁英杰一句话给怼了回来:“你睡我媳妇的时候,想过兄弟情义吗?”
翁英雄当时就惊出了一身白毛汗。他不知道翁英杰知道那事多久了,但他被翁英杰的城府给吓到了。往后许多年,他瘫在炕上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地琢磨,当年他们遭遇的那波劫匪,是不是翁英杰自己招来的?
可直到最后,翁英雄也不敢将这个揣测说出口。他怕自己猜对了,更怕翁英杰杀人灭口。于是他就只能这么稀里糊涂地过下去。
第68章
“你怕死?你想稀里糊涂的过下去?所以就可劲儿糟蹋我跟阿绍?”余蕙心听不下去了,直接从沙发上站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翁英雄,怒极反笑:“我说你这些年咋跟改了肠子似的,一点也没有刚结婚时知冷知热的劲儿。看来你不仅恨老二两口子,你这是连我也恨上了。”
所以才任由她跟一头倔驴似的一头扎进田地里,没日没夜拼命的干。
“你是不是还觉得是我影响了你大好的前途?”余蕙心越说越心凉,看着窝窝囊囊的翁英雄,恨不得一刀攮死他:“我怎么就……怎么就……”
余蕙心只觉得一根刺端端正正卡到了嗓子眼,扎得她的喉咙火烧火燎的,一口气悬在嗓子眼,是提不上来也咽不下去。
“……离婚吧!”良久,余蕙心重重地喘了一口粗气,心灰意冷地坐回沙发上:“离婚!”
翁英雄都惊呆了。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余蕙心:“蕙心、蕙心,你可不能不管我啊!我只有你了!我真的只有你了——”
“我不管!我不管!我管不了!我不想管!”余蕙心突然爆发了,她伸手抓起茶几上的茶杯和果盘,不管不顾地砸向翁英雄。
只听“噼里啪啦”一阵脆响,翁英雄被泼了满头满脸的茶水和水果切片,他躲也没处躲,动也不能动,狼狈极了。
翁绍起身握住余蕙心的手臂。他知道骤然得知真相的余蕙心需要发泄,但是没必要砸人——免得给翁英雄碰瓷的机会。
好在余蕙心盛怒至极,也还保留了一丝理智。她摔东西的时候也没照着翁英雄的脑袋上砸,因此翁英雄只是看上去狼狈,实则毫发无伤。
余蕙心脱力地靠在翁绍的怀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翁英雄那张沟沟壑壑的老脸,嘴里喃喃自语道:“离婚……离婚……必须离婚……”
翁绍低声安抚道:“好,离婚。”
裴行则也道:“我帮你找代理律师。你什么都不用管,律师会帮你解决所有事情。”
翁英雄梗着脖子声嘶力竭地喊:“你们不能这样!不能离婚,绝对不能离婚。你们这群没良心的,这是想要逼死我呀!”
“你有什么脸说这样的话?我要是没良心,你早就死在炕上了!”余蕙心伸手指着翁英雄的鼻子咆哮,歇斯底里、目眦欲裂:“你这个王八蛋!你这个肮脏的烂货!你怎么不死了呢?你当初怎么不直接死了呢?”
余蕙心气得想要发疯。她为自己过去二十年吃的苦遭的罪感到不值!
余蕙心越想越气,拿起手机拨通了周舒静的电话:“赶紧叫个人把你的姘头接走,我嫌他脏!”
挂断电话后,余蕙心推着翁英雄的轮椅走出门。不顾翁英雄的苦苦哀求,直接把人推到了小区外面。
“你不是很喜欢卖惨装可怜吗?你不是很喜欢挨冻吗?你就在这等着吧!看你的姘头和你的好弟弟什么时候来接你!”
余蕙心放完狠话犹不解气:“你最好跟老二两口子说清楚,别想在这件事上出什么幺蛾子。但凡有任何媒体拿这事儿作妖,我就把你们当年那些烂事全都捅出去。大家一起丢脸!”
看着转身就走头也不回的余蕙心,被推到小区门口的翁英雄扯着脖子凄厉喊道:“蕙心!蕙心!你不能这样啊蕙心……”
这天晚上,余蕙心躺在翁绍家的客房,睁着眼睛流了一宿的泪。
隔壁房间里,裴行则和翁绍也翻来覆去睡不着。他们两个本来以为,翁英杰在这个节骨眼上把翁英雄送过来,是想通过翁英雄跟余蕙心多年的感情,左右余蕙心。可翁英雄刚一露面就自曝其短,就冲这未曾伤敌却自损一千的架势,怎么看也不像是要跟余蕙心谈心叙旧的样子。
现在翁绍也有点搞不懂了,这两兄弟的葫芦里卖得究竟是什么药!
裴行则认真想了想:“或许,翁英雄也不甘心只做一个工具人。他确实不喜欢你,但他最恨的人一定是翁英杰。”
翁英雄或许不能确定,当年的劫匪跟翁英杰究竟有没有关系,但他为了保护翁英杰,被劫匪打成瘫痪是不争的事实。
救命之恩非但没能换来弟弟的感恩,反而害得自己跌到谷底再也爬不起来,一辈子只能当一个仰人鼻息的废物。换成任何人处在翁英雄的处境,只怕都不会甘心。
“如果你真的是翁英杰的亲生骨肉,那也就算了。至少翁英雄还可以自欺欺人,认为他这么多年苛待了你,就是苛待了他兄弟。打在儿身,痛在爹娘心。可你竟然不是翁家的骨肉。”
也就是说,翁英雄枉做小人十八年,却被翁英杰两口子耍得团团乱转。他又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气?
翁绍恍然:“所以他故意在我们面前说出当年的事,是想把这个把柄主动交到我手上?”
裴行则若有所思地分析:“要是你没拿到翁氏集团4.99%的股份,没能成为翁氏集团的执行总裁,或许他会一直隐忍下去。”
可是翁绍偏偏都做到了。
加入翁氏集团董事会,罢免翁缜的执行总裁,甚至差点把翁英杰这个翁氏集团的创始人兼董事长也一脚踢出局。翁绍展露出来的能力已经足以证明,他有跟翁英杰掰掰手腕的实力和魄力。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翁绍轻笑出声,他好整以暇地拍了拍裴行则的腹肌,脑海中的计划飞速成型:“既然翁英雄这么想要报仇,我怎么能不给他一个狗咬狗的机会呢?”——
作者有话说:啊啊啊啊我要疯了,昨天我码完更新上传文章后竟然忘了点击发表!!!怎么会这样_(:з」∠)_
第69章
“你到底想干什么?”
翁家别墅,翁英杰把翁缜翁绥两兄弟撵到楼上以后,目光阴恻恻地看向如同一滩烂肉骨头,随意堆在轮椅里的翁英雄:“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把你送到翰林学府吧?”
翁英雄把头埋在胸口,支支吾吾不敢吭声。
看着装死不说话的翁英雄,翁英杰的眼神变得更阴更毒了些,他轻声细语地笑了下:“我还真是小瞧了你。我以为你只不过是一只被人敲断了脊梁骨的流浪狗,没想到你却是一条盘桓在阴暗角落里的毒蛇。你蛰伏了这么久,终于等到报复我的机会了?你认为翁绍和裴行则有能力帮你报仇?”
翁英雄还是紧紧闭上嘴巴,一语不发。
翁英杰缓缓站直了身体:“说说吧。你在翁绍家里都说了些什么。他们为什么没有收留你这条摇尾乞怜的老狗?”
翁英雄已经紧张到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了。翁英杰活动了一下脖颈,看着面前瑟瑟发抖的翁英雄,忽然一脚踹在翁英杰的轮椅上。
轮椅受力倾斜,重重砸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发出“砰”地一声巨响。
躲在二楼楼梯拐角处的翁缜翁绥两兄弟一个激灵,纷纷探出头去,看向一片狼藉的客厅。
翁英雄孱弱的身躯歪歪扭扭地趴在地面上,一台被踹翻的轮椅静静躺在他的身边,唯有车轱辘窸窸窣窣的转动着。
翁英杰伸手扯下脖子上的领带,重重地摔在翁英雄的脸上:“我对你还不够仁慈吗?你居然敢在这个时候冲我捅刀子,你是不是活腻歪了?”
“你说的没错,我早就活腻歪了。”趴在地上的翁英雄忽然开口,他的嗓音粗粝沙哑,就像是一条毒蛇的嘶嘶声,让人不寒而栗。
翁英杰勃然大怒,倏地冲上前一把薅住翁英雄的衣领:“你活腻歪了我现在就送你去死!”
“你敢吗?”翁英雄赤红着双目怒视翁英杰,针尖对麦芒道:“你信不信我今天死了,不到明天早上,你翁英杰杀人灭口的消息就能传遍全网!”
兄弟两个怒目而视,重重的喘着粗气。就像是两头正欲抵死相搏的野兽,谁也不肯后退半步。
翁英杰怒极而笑:“好哇!真好!你不愧是我的亲哥哥,你等这一天等很久了吧——”
“足足等了二十年,”翁英雄不等翁英杰话音落地,迫不及待地接话道:“我足足等了二十年!”
翁英杰笑了:“那你还真是忍辱负重。”
翁英雄笑得更灿烂:“我要不是这么忍着,又怎么可能会等到你倒霉的这一天。”
“一条苟延残喘的老狗,”翁英杰一拳砸在翁英雄的颧骨上,咬着牙骂道:“就算是让你等到了这一天,又能怎么样?”
“大不了就让全世界都知道你睡过我老婆。不就是丢人嘛!我翁英杰之前又不是没丢过。”他要真是看重面子的人,也混不到今时今日的地位。
翁英雄猩红的双目中闪过一丝快意:“那就让全世界都知道吧。让大家都知道是我翁英雄睡过你的老婆,所以你才不肯帮扶救命恩人。这样大家都能理解你的难处,知道你不是什么狼心狗肺、无情无义的畜牲,对你的名声也有好处。你还可以趁机卖惨装可怜,洗白你自己。”
“言之有理。”翁英杰嘴边扬起的弧度越来越大,笑容灿烂得甚至有些狰狞:“你这么替我考虑,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不客气。”翁英雄舔了舔齿缝间的铁锈味,咧开嘴大笑时,露出了齿缝间的斑斑血迹:“大家都是亲兄弟,我能帮上你的,又怎么会不帮?”
一步之遥的沙发上,周舒静目光冷寂地看着大打出手的兄弟俩,面色已经麻木了。如果不是余蕙心在电话里喊的那一声“姘头”,当年的事情她早就忘记了。
躲在楼上的翁缜翁绥两兄弟不敢置信地屏住了呼吸。他们两兄弟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躲在这里偷听,居然能够听到这么劲爆的八卦。
忽然间,不知想到了什么的翁绥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熟门熟路地点开江湖网。一个弹窗消息在翁绥点进后台的第一时间,出现在他的手机屏幕上。
【揭秘翁氏集团董事长翁英杰‘忘恩负义’的真相,据知情人透露……】
翁绥眼前一黑,下意识大喊出声:“爸、妈,不好了——”
翁绥捧着手机跑下楼,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翁绍那个王八蛋,把……那件事发到江湖网上去了。”
随着《江湖山庄》这款页面游戏的横空出世,江湖网的注册人数在短短半年的时间里,已经膨胀到了一百三十多万人。换句话说,至少有一百三十多万人看到了这条消息。
他们翁家人的脸面这回是真的丢干净了!
第70章
前方传来急报!
刚刚出院还不到两天的翁氏集团董事长翁英杰先生,又双叒叕住院了。
守在翁家别墅外面的狗仔记者抓拍到了救护车停在翁家别墅门口的珍贵照片,又一路跟在救护车后面,清楚拍下了救护车从翁家别墅到医院的全部过程。
半小时后,这条珍贵的视频就被前线记者上传到了该报社在江湖网注册的官方账号上。顷刻间引起了轰动。
当翁氏集团的其他股东和高层管理者们注意到这条新闻的时候,翁氏集团的股价已经在当日跌停了。
跌到麻木的股东们甚至都没感到一丝意外,脸上只有八卦的兴致——
“你们说翁英杰这只老狐狸这次住院,是真被气到了,还是故意装出来博大家同情的?”
“应该是真被气到了吧。哪个男人能忍受这样的屈辱,更何况翁英杰还是那样的性子!”
“怪不得翁英杰这些年都不理睬他大哥。换谁都不可能心无芥蒂地帮扶给自己戴绿帽子的男人,就算是亲大哥也不行!”
“听你们这么说,我都觉得翁英杰那只老狐狸很可怜了。”
“不知道外面的人怎么说。”
网上的吃瓜群众们啥都不想说。他们就像是一头扎进了瓜田里的猹猹,这口瓜还没吃完,下口瓜已经自动塞进嘴里了。他们只能被动的囫囵吞枣,睁大了一双清澈的眼睛,无辜地看着这场豪门大戏。
【不愧是翁家啊!这剧情一路颠的跌宕起伏、急转直下,简直比晚上八点钟播放的狗血剧都好看。】
【在网上搜了一下翁英雄的照片。那么窝囊那么丑的男人也能下得去嘴,那位翁夫人还真是饿了。】
【你们说那位翁夫人的手上是不是攥着翁英杰的把柄啊。翁英杰头上戴着那么大一顶绿帽子,竟然都没跟他老婆离婚。这一点都不符合我对翁家人的刻板印象。】
【我刚刚撸了一下时间线,发现周舒静怀双胞胎的时间,恰好就是她跟翁英雄在一起的时间。】
【细思恐极,所以那对双胞胎究竟是谁的孩子?】
【周舒静是谁啊?咱们现在不是在说翁家的八卦吗?】
【……你这瓜是怎么吃的?周舒静就是翁英杰的老婆啊!】
【那你们刚刚的说到的那对双胞胎,不就是翁绥和翁绍?他们竟然不是翁英杰亲生的?】
【……猜的!猜的!聊这半天说啥呢!】
【既然大家都这么好奇这件事,那我再爆一个瓜。前段时间翁绍跟翁英杰不是因为要做亲子鉴定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嘛!我就说一个事,鉴定结果出来了,翁绍确实不是翁英杰的亲生孩子。】
【啊?】
【真的假的?】
【不会吧?】
心内科疗区病房内,翁绍将笔记本电脑的屏幕转向翁英杰,笑容可掬地说道:“这届网友真是眼明心亮。我觉得他们说的很有道理,你要不要再跟翁绥做一下亲子鉴定?”
躺在病床上的翁英杰脸色染上一丝不正常的潮红,胸腔剧烈起伏,从喉咙里爆发出拉风箱一样的噪音:“你给我闭嘴——”
“住口!”
两道声音同时在病房里响起,面色惨白的翁绥眼神怨毒地盯着翁绍:“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我一定是爸爸和妈妈的亲生孩子,跟你这个野杂种可不一样。”
翁绍笑呵呵地打量着翁绥,气定神闲道:“你还别说,要是只看个人素质和能力这方面,你跟翁英杰和周舒静还真是如出一辙。说你们不是亲生的,我也不信。”
翁绥气得一张清秀脸蛋都变得扭曲了,指着门口大声说道:“你给我住口!这里不欢迎你,你给我滚出去!”
“何必呢。”翁绍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越是心虚的人讲话越大声,越是自卑的人越会没有礼貌的蛮横,你是哪一种?”
翁绥想说自己哪一种都不是,他只是单纯看不惯翁绍这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但他深知,自己此刻表现出来的,好像是被踩了兔子尾巴的暴躁模样,并没有什么说服力。
“安静!”一直沉默不语的周舒静终于出声了。她目光冷厉地看着翁绍:“这里有病人需要静养,翁总要是没什么事情,现在就可以离开了。”
翁绍含笑说道:“怎么会没有事情呢?我还以为你们派人把翁英雄送到我家里,肯定有你们的考虑。”
“难道你们派人过来,只是想要借助翁英雄的口,宣扬当年的旧事?”
周舒静保养得宜的脸皮狠狠一抽:“当年的事情只是一场意外。但我没有想到,翁总居然会如此迫不及待的落井下石……你现在也是翁氏集团的股东,翁氏集团股价暴跌,你也会遭受不小的损失。你这样精明的人,又何必为了发泄一时意气,如此费力不讨好地做出这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周舒静一番话中的形容词之多,可以看出来她确实被翁绍的骚操作气得不轻。
却没想到翁绍听了她这一番质问,反而笑了笑:“怎么会是损人不利己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翁董事长当下最迫切的需求,就是将您手中翁氏集团的股份占比吸纳到34%,获得一票否决权。只不过因为您手上的资金有限,之前的谈判一直没能成功。如今我将翁氏集团的股价打了下来,翁董事长大可以绕过我们这些难缠的股东,直接去二级市场上抄底吸筹。这对您来说,分明就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您二位不称赞我一句发言风格,损己利人,怎么还能骂我是损人不利己呢?”
翁绍说到这里,非常刻意地看了翁绥一眼:“还是说,人的智商真的会受到感染?”
周舒静:“……”
翁英杰:“……”
夫妻两个深吸一口气,都知道翁绍伶牙俐齿,一般人说不过他。他们也就懒得跟翁绍争这个口舌之利。
只有翁缜沉不住气地冷笑一声:“照你这么说,我们还得谢谢你?”
“不客气。”翁绍笑容可掬地说道:“我这个人善,向来喜欢助人为乐。”
这下子,就连翁缜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感叹翁绍的脸皮果然够厚。
躺在病床上的翁英杰冷眼旁观,终于还是气喘吁吁地开口问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翁英杰不由得气力丧尽,痛苦地闭了闭双眼。他活了大半辈子,向来以心机自负。尽管有很多人骂他机关算尽,骂他热衷钻营、手段毒辣,但翁英杰从不以为忤。因为他知道,成功的秘诀就是与人斗,其乐无穷。
可直到今天,翁英杰愕然发觉自己苦思冥想,竟然也猜不透翁绍的用意,不由得生出一丝“自己老了”的无力之感。
真没想到,他翁英杰竟然也会沦落到被人耍的团团转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