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那个贱人竟然被送进精神病院了?”
京海市,周家
大病初愈的女主人躺在廊下的摇椅上,漫不经心地抚摸着怀里的黑猫。
“岳美娴在翁承耀的葬礼上大放厥词,说要让翁家三房给她的儿子陪葬。大概是这些话惹怒了翁绍,据说翁绍当场就拨打了精神病院的电话,把人强行带走了。”翁绥说到这里,有些遗憾的“啧”了一声:“翁家大概是觉得在自家人的葬礼上闹出这么大的丑事,实在是没面子,所以勒令葬礼在场的媒体记者不许报道这件事。”
翁家的反应如此激烈,同样参加了葬礼的嘉宾们就算偷偷录了视频,也不敢光明正大地放出来。甚至还有胆小的人,当着翁绍的面直接把自己录制的视频删了。
——毕竟在葬礼上,把死者的母亲强行押送到精神病院的行为实在是骇人听闻。做出这件事的,还是在金融市场搞风搞雨,接连搞垮了好几家跨国集团的翁绍。大家摸不准翁绍究竟是个什么态度,生怕自己传播小视频的行为会惹怒翁绍,给自家招来祸患。
于是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大多数知道内情的人只敢暗搓搓八卦,连吃瓜都不敢吃得太张扬。
不过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岳美娴在葬礼现场被精神病院押走的消息还是通过各种渠道,在各个圈子传开了。一直在密切关注香江翁家动静的周舒静母子自然也就知道了。
“算她走运。”周舒静冷笑一声,缺了一根手指的白皙右手忽然攥主黑猫的脖颈,在小猫急促的叫声中,周舒静阴冷的声音被骤然吹起的秋风扩散:“她最好老老实实呆在疯人院……”
周舒静说到这里,鲜红的唇勾出一道满是戾气的弧度,“找人接触一下精神病院的医生和护士。既然是要治病,就要有个治病的态度。该吃的药得吃,该做的治疗得做,就算病人不配合,那些医生和护士也要尽到自己的责任和义务。”
周舒静躺在满是阴影的屋檐下,满脸怨毒地看着廊外明媚灿烂的秋色。
要不是翁汉儒和岳美娴利欲熏心,她的儿子怎么会去坐牢?她也不会被绑匪砍掉一根手指。被绑架那几天是周舒静这辈子都忘不掉的噩梦。
每到午夜梦回,周舒静都会被手指间骤然生出的疼痛硬生生疼醒,醒过来以后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指早就被砍断了。
周舒静缓缓将手举到阳光下,逆着光细细打量着自己的右手。她也是穷苦出身,年轻的时候吃过不少苦头。但是这么多年的董事长夫人当下来,她早就学会了如何保养自己的皮囊。
这原本是一双纤细白净、养尊处优的手,如今却变得残缺丑陋。而这样的残缺不全会跟着她一辈子,让她永远生活在别人异样同情的目光下。
“他们毁了我儿子,又毁了我……我要让他们把我吃过的苦,受过的罪,通通尝一遍。”
*
葬礼过后,翁老爷子将翁家仅剩的几个子女叫到家中。当着众多儿女的面,宣布了自己要辞去董事长的职务,并推举小儿子翁汉俞继任翁氏集团董事长的决定。
这话一说出口,翁汉懿的脸色最先变了。
“爸,你身体这么硬朗,为什么突然要——”
翁老爷子摆摆手,打断翁汉懿的话:“最近一段时间,家里发生太多事,集团股东和董事们也对我产生了太多不满……我也感觉到自己年事已高,逐渐力不从心了。既然如此,我这把老骨头也不想赖着不走。还是尽早退位让贤,把机会让给年轻人。”
“可是……”翁汉懿“可是”了半天,却说不出剩下的话。她心有不甘地看着翁老爷子。她不明白,爸爸明明说好了要扶持她当翁氏集团的执行总裁。为什么会突然变卦?
难道在爸爸心中,她这个心系家族的长女不管怎么做,都比不上对家里充满怨怼的老三吗?
就因为她不是儿子,所以不管她多么努力上进,都不能打动爸爸吗?
想着想着,翁汉懿只觉得鼻子一酸,看向翁汉俞的眼神都变得凌厉怨愤。
她不明白,都是翁家的血脉,她到底哪里比不上老三!
翁老爷子没有理会心不甘情不愿的大儿女。浑浊的眼球微微转动,他有些唏嘘地看向翁汉俞一家:“我知道你们三房对家里有很多不满。甚至觉得我们当父母的,一碗水端不平。我承认,三房这些年确实受了不少委屈,可是手心手背都是肉……”
翁老爷子说到动情处,不免想到锒铛入狱的两个儿子,忍不住老泪纵横。
坐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翁老太太也跟着抹眼泪:“我可怜的儿子,我可怜的孙子。年纪轻轻尸骨未寒,他的母亲竟然被人当成疯子给抓起来了。这让承耀在九泉之下,该怎么瞑目啊!人的心怎么能这么狠!”
翁老太太边哭边一脸怨恨地盯着顾颐霏和翁绍。翁汉懿和翁汉箐姐妹见状,也跟着老太太一起数落三房一家做事太绝。大家都是一母同胞,怎么能为了争夺家产就下死手,闹得全家不得安宁……然而不论她们说什么,一家三口都无动于衷。
翁汉俞长叹了一口气:“你们不用往我身上泼脏水,我也没有任职翁氏集团董事长的打算。我跟颐霏都说好了,等这边的事情都处理好,我们会跟翁绍一起回京海。”
对于香江这个是非伤心地,他们夫妇两个是真的不打算呆了。他们本该是血脉最亲的亲人,可现在却连最基本的亲情都没了。父母不是父母,兄弟不是兄弟,只剩下满心的怨怼和仇恨……既然如此,他们又何必恋栈不去,相互折磨?
更何况翁绍的大本营本来就在京海。香江太小了,他早晚要回到京海去的。他们夫妻两个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儿子,当然要跟着儿子走。
如此说清了也好。免得全家人都把他们一家三口当成眼中钉肉中刺,什么剜心就说什么。
刻意的哭声和抱怨戛然而止,翁家众人一脸愕然地看向翁汉俞夫妇。
谁都没有想到,三房一家竟然真的要放弃翁家偌大的家业。他们甚至连香江都不想呆了,竟然要去京海定居?
翁老太太的大脑一片空白。不知过了多久,她猛地反应过来,声音尖锐地反问:“你们竟然要走?你们凭什么说走就走?你们把老大和老二都害去坐牢了,现在还要抛弃父母?你这个不孝子——”
翁老太太说话间站起身,扬起巴掌就要打翁汉俞的脸。
“吵什么吵!”顾颐霏不耐烦地拉开翁汉俞,让老太太扑了个空:“我们走了不正合你的心意吗?你是非不分,颠倒黑白,明明知道你那两个畜牲儿子都做过什么畜牲事,却还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仗着自己是长辈,天天倚老卖老欺负我儿子。我们不走,难道还要留下来过年?”
“你给我住口!”翁老太太指着顾颐霏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这个恶毒女人,你害了我两个儿子,现在还要教唆我的小儿子抛弃父母当不孝子。早知道你这么坏,我当初就不应该让你进翁家的门。”
顾颐霏冷笑出声:“是么?可是当初你们跟顾家联姻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她跟翁汉俞虽然是自由恋爱,但也是商业联姻。两家都有好处的事,偏偏翁老太太总是仗着长辈身份要压她一头。从前顾颐霏不想跟她计较,可现在她们都撕破脸了,顾颐霏也不想再惯着她。
“你也别说我们不孝。长辈不慈,儿女不孝,这都是有定数的。你为了你那两个畜牲儿子,胡搅蛮缠欺负我儿子的时候,就别妄想我会孝顺你。你说的没错,我们确实不孝了。这都是你自己作的。”
翁老太太生的两个儿子三番五次谋害翁绍,顾颐霏早就忍无可忍。偏偏翁家二老还在葬礼上,为了岳美娴那个疯子跟他们胡搅蛮缠。
既然这对老不死的从始至终都没为他们三房考虑过,他们又何必赖在这里不走?
翁汉懿和翁汉箐勃然大怒:“顾颐霏,你怎么跟我妈说话呢!”
翁绍抬眼看了过来:“你们是怎么跟我妈说话的?”
翁汉懿和翁汉箐是不是以为,他不敢对她们怎么样?
被翁绍冷飕飕的视线一看,原本还怒火上头的翁家两姐妹立刻清醒过来。担心翁绍这个冷情冷性的冷血怪物真的会出手报复,姐妹两个张了张口,到底什么话都没敢说。
翁老太太被顾颐霏几句话戳中了心事,立刻恼羞成怒:“你、你……我要让我儿子跟你离婚!”
“离婚?”顾颐霏像看笑话一样地看着翁老太太:“你可别忘了,顾家手上还捏着翁氏集团5%的股份呢。你现在跟我提离婚,就不怕我们顾家落井下石,让你们翁家再也无法翻身?”
翁汉俞连忙说道:“我不离婚。”
他跟顾颐霏奔波十九年,好不容易才找回儿子,如今正是享受合家欢的时候,他是脑袋抽了,才会跟老婆离婚。
翁老爷子冷眼瞧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彻底跟家里离心离德的三房一家,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们心里有怨气,现在老大和老二一家都去坐牢了,老大媳妇也被你们送进了疗养院。就算当年他们有再多对不起你们的地方,一报还一报,也该扯平了。”
听到翁老爷子的话,顾颐霏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嘲笑,翁汉俞也不太舒服地皱了皱眉。翁绍没有说话,只是撩起眼皮,静静打量了翁老爷子半晌。
翁老爷子话语一顿。他原本还有很多话要说,被翁绍这么一看,顿时说不出来了。
翁老太太气急败坏地说道:“你们敢走!你们前脚离开香江,我后脚就把岳美娴从疗养院里放出来,看你们怕不怕!”
原来翁老太太知道岳美娴对他们三房心怀恶意啊!
翁绍似笑非笑地看了翁老太太一眼:“你以为,岳美娴恨的人只有我们?”
翁老太太直勾勾地怒视翁绍。要不是这个心狠手辣的小崽子,她的儿子和孙子怎么会接连出事?老大媳妇说得对,他就是个破家败业的天煞孤星。落到谁家,谁家就会被他折腾的家破人亡。
翁绍好整以暇地勾了勾嘴角:“翁汉儒和岳美娴是为了争夺家产,才会做出那么多丧心病狂的事。可是现在,她老公在坐牢,她儿子死了,他们辛苦筹谋了几十年,却竹篮打水一场空。你说她该恨谁?”
翁绍缓缓站起身,毒蛇一样的视线在翁家人的身上一点点扫过:“翁家的家业我们不稀罕,想必有人稀罕。”
到时候谁继承了翁家的家业,谁就是岳美娴的仇恨对象。那样怨天尤人的蠢货,翁绍前世今生见过太多了。他们不会觉得为了一己之私害死别人有什么错。一旦被人反击,他们的仇恨也不会集中在一两个人身上。顺风顺水的时候还好,一旦处于逆境,他们就会觉得全世界都对不起她,所有人都不该过得比她好。
谁敢过的比她好,谁就是她的仇人。
翁绍说岳美娴是疯子,并不是污蔑陷害她。而是翁绍深知这种人的脑回路,就是这么神经病。
“就算岳美娴从精神病院逃出来,我也不会给她机会谋害我。但是你们呢?”翁绍讥诮的视线在翁家人的脸上一一扫过:“你们有丈夫,也有儿女,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我这么本事。可以将在乎的人保护的滴水不漏。”
翁绍用了一条命和一辈子,学会了教训。不知道翁家其他人有几条命几辈子,可以放任一条对他们心怀恶意的毒蛇天天游荡在外面。
“你们大可以把岳美娴放出来,还可以把她接回翁家。我也很好奇,当她看着你们踩着她老公和儿子的尸体,分刮翁家的产业,当她看着你们阖家团圆共享天伦,她却要守着儿子的遗像去监狱里探望老公的时候……她又会做出什么事?”
翁绍笑吟吟地看着脸色骤然变得一片铁青的翁家众人,心情甚好地勾了勾嘴角。
前世今生,在他没有找回亲生父母的无数个岁月里,翁汉俞和顾颐霏就是这么熬过来的。他们跟翁家人生活在同一片屋檐下,却始终游离在外。没有人关心她们的痛苦和思念,仿佛这些痛苦都不值一提。
可现在翁绍来了。他要让所有人都尝尝他爸妈吃过的苦,他要让所有人都亲身体会一下被仇人日日夜夜盯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对方就会突然出手谋害他们的不安。
这世上虽然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但要是把那些自以为良善的,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肆意评判受害者不够大度不够宽容的伪善者们全部置于跟受害者相似的境遇下,翁绍也很好奇那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伪善者们会怎么选。
所以翁绍是真心期待翁家人能善心大发,把岳美娴那条毒蛇从精神病院放出来。他会带着爸妈在远离香江的京海,安安稳稳的看戏。
翁绍过于明显的戏谑嘲讽深深刺痛了翁家人。然而直到翁绍带着爸妈回到京海定居,甚至是把汉颐集团的总部也转移到京海市,那些口口声声一家人不该做事太绝的翁家人也没敢把岳美娴放出来。
他们甚至不敢赌一赌人性本善。
这让一直等着看好戏的翁绍颇为遗憾。
不过翁绍并没有遗憾太久,刚刚搬到京海市定居的翁汉俞和顾颐霏竟然派了媒人去裴家下聘礼——
得到这个消息的裴行则带着翁绍急匆匆返回家中,就看到两家父母坐在客厅里,茶几上堆放着琳琅满目的礼盒和礼单。翁汉俞和顾颐霏笑眯眯地看着大汗淋漓的裴行则,满脸慈爱地问道:“我儿子特别喜欢你,我们想聘请你来当我们的儿媳妇,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话音落地,裴竞尧和管舜华夫妇也笑眯眯地看过来,脸上满是揶揄。
一向放荡不羁的裴总连耳朵都红透了。他看看坐在沙发上的两家父母,又看看身边的翁绍,半晌没反应过来。
直到翁绍轻轻地戳了戳他的后背,笑吟吟地问他:“问你呢,愿不愿意跟我结婚?”
“我当然……我只是……”裴行则手足无措、语无伦次。半晌,他彻底沦陷在翁绍专注看着他的温柔眼眸里,灿然笑道:“当然愿意。”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中秋就该是和和美美阖家团圆的日子~
宝宝们月饼节快乐(づ ̄3 ̄)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