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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章


    不过端凌曜加入之后没过多久牌局就结束了,因为他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


    那是沈穆信息素的味道。


    但沈穆自己似乎毫无察觉,他只是脸色有些不好看,看起来像是累了,不时摸摸自己脖颈上的绷带——他腺体创口太大了,单纯靠抑制贴没办法包扎伤口,只好用了绷带缠住脖颈。


    雪白细长的绷带一圈一圈缠住修长脖颈,倒不像是包扎伤口,反而更像一件礼物,衬得他的肩颈很是漂亮。


    “我们才待不到两个小时,现在后颈已经有刺痛感了吗?”


    徐祺然神情变得有些凝重,他让沈穆躺回去侧身抱住膝盖,手指轻轻按压绷带下微微鼓胀的腺体,沈穆下意识一抖,想向前挪动身子躲开徐祺然的触碰,端凌曜立刻上前按住他的肩膀。


    沈穆咬住下唇,眼眶通红地望着他。


    端凌曜知道他不喜欢别人碰自己的腺体,也知道现在的触碰肯定会痛,但此时的触诊是必要的,必须要让徐祺然确定腺体的恢复情况才行。


    端凌曜拍拍沈穆的肩头,哄他:“很快就好,再忍一忍。”


    沈穆失望地垂下眼,抱紧了自己的膝盖。


    徐祺然的力道不算轻,沿着愈合的新肉,那些肿胀的部分一一按去,他按过这几个部分觉得腺体实在是烫得厉害,最终还是咬咬牙,低下头,凑在他的颈边嗅这里的味道。


    温热的吐息钻进衣领,触手般缠住后脊,沈穆立即冻住了身体,本能抓着端凌曜的手,被他重重回握住了。


    端凌曜跪在床边俯身吻住他的眉心,摩挲着他的额发,对他笑:“没事,医生在检查。”


    Alpha的占有欲都很强,端凌曜现在还觉得自己不一样,可自从遇到了沈穆之后只觉得这是本能,他看到沈穆和作为Beta的平岚共处一室都觉得难以接受,更何况现在亲眼目睹另一个Alpha如此近距离嗅闻自己妻子的气味。


    好在徐祺然很快离开了,他还是低估了S+级信息素的作用,尽管提前吃过抑制剂,但起身时还是觉得身体有些发热。


    他走到窗边拉开一条缝,对着冷风用力甩了甩脑袋,觉得好些了才回来问:


    “你现在能感觉到腺体在发烫吗?或者是能闻到自己的味道吗?”


    沈穆迟疑了一瞬,还是摇摇头。


    徐祺然掐着腰叹了口气,端凌曜问道:“……怎么样?”


    “他感受不到自己的腺体,自然无法控制,但是一直无法控制信息素是非常危险的,特别是像他这样的Omega,即便是低浓度的信息素,也会造成一定的混乱。”徐祺然摘下一边手套,“我不清楚他有没有去Omega监控局登记——如果登记了的话……端总,那就不是你能决定的事情了。”


    端凌曜的心猛地一沉,他听懂徐祺然说的意思。


    S+Omega信息素能够根据“+”的涨幅吸引任一性别,其中就包括Beta,信息素过浓时甚至会让Beta出现发热现象,之前别墅里的陈叔就是最好的例子。


    由于这个原因,和出于保护S+Omega的安全以及社会安定的立场,政府规定每一只S+Omega都必须严格受到监控局的管束,但到底怎么管束,又怎么监管,却很少有人知道。


    端凌曜幼时跟着爷爷参加宴会时无意间碰到一只S+Omega,他和那一夜餐桌最上方的人同行,也很漂亮。


    端凌曜记得,那个坐在餐桌最上方的人,是个Beta。


    徐祺然出去了一趟,再回来时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盒子,里头赫然是一条通体漆黑的Choker,说:


    “这是我在国外跟的项目产品,用来监测信息素浓度的,还是研究初期,但基本功能完善,也有一定隔离信息素的作用。你先试试,就当做信息素控制的康复训练,至少要保持一段时间的稳定不外漏,否则监管局那里难过。”


    信息素水平会根据人体状态进行变化,很容易受到外界影响,所以一般都需要到医院或者是科研院里专门的封闭病房里进行至少六个小时的观测,才能保证数据的稳定。住院期间不仅要保持清醒,身上还要链接各种仪器,手法非常复杂老旧。


    但沈穆现在没办法保持长时间的清醒,更何况端凌曜现在也不会让他一个人在封闭病房里待六个小时,如果能有更轻便简易的方法,当然更好。


    端凌曜扶着沈穆坐起身,还是问:“……有可能痊愈吗?”


    徐祺然双手插兜,很诚实:“不可能。”


    “除了临时标记,其他任何对腺体的实质性损伤都是不可逆的。就拿永久标记来说,即便清除了生|殖|腔里的标记结,也没法恢复如初,所以一般Omega在第二次接受永久标记时,身体会本能出现排异反应,发生高烧不退的现象。”


    徐祺然向沈穆一抬下巴:


    “他的腺体是反复损伤后的功能性再生能力丧失,现在看似腺体愈合了,但实则只是修复了外表,如果再出现和这次一样的创口,那么只能完全切割,才能保命。”


    沈穆揪紧了端凌曜的手臂,接受徐祺然对自己未来的审判:


    “——所以,他永远不能接受清除标记手术。”


    他一辈子都要和端凌曜绑在一起。


    ·


    等徐祺然走后,端凌曜替沈穆戴上了颈环。


    他从背后抱住沈穆,双手穿过他的脖颈。沈穆低下头,将自己的长发拢到肩侧,绷带下未愈合的伤口散发着淡淡的香味,雪白的皮肉呈玉石般光洁细腻。


    端凌曜凑在沈穆的肩窝里嗅了嗅,Omega的香味全蓄在这里,他没忍住在里头落下了一枚吻,接着握着沈穆的肩头,侧过头看他的反应:“好了,紧吗?”


    颈环紧贴着Omega凸起的喉结,后颈处悬挂着一枚红色晶体,不像医疗监测物品,反而更像一种装饰品,但沈穆估计还是不习惯,摩挲着颈环,神情有些疲倦。


    端凌曜耐心地问他:“是不是累了?”


    沈穆摇摇头。


    “那我去给你买蛋糕?可以不用吃流食了。”


    沈穆还是摇头。


    他揪着端凌曜的衣角缩进被褥里,Omega原本眼睛就圆,现在瘦下来了显得更大了,乌亮的眼仁倒映着端凌曜怔愣的神色。端凌曜笑起来,侧身躺下,将沈穆连人带被子裹进怀里,抵着他的额头喊他的名字:


    “穆穆、穆穆……我的…穆穆。”


    沈穆垂下眼睫。


    Omega信息素的甜香被锁在颈环之下,即便是端凌曜也只能凑近了才能闻到,他们离得太近了,近到能看到Omega眼底的不安和惶恐。


    端凌曜轻轻咬住他的鼻尖:“我不会把你交给别人的,任何人都无法让我们分开。”


    沈穆眼睫猛颤,他慢慢抬起眼,Alpha柔和的俊容让他觉得很陌生,但体力的快速消褪让他没有力气思考其中的缘由,困意涌上,他渐渐支撑不住,在端凌曜的拍打中,昏昏睡去。


    扑通——


    身体好似被扔进了海面,冰冷的海水化作无数只手缠住他的手脚全身,将他不断向下拉扯,下沉,直至看不见一丝光亮,他的世界归于无尽的黑暗。


    ……这是哪?


    沈穆迷迷糊糊想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听到水滴的声响。


    滴嗒。


    那是极为熟悉的声响,但却又像是隔了一层朦胧的雾,沈穆一时记不起这是哪里的声音,他努力地睁开眼,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海底中摩挲着向前,循着声音的方向,一步步向前。


    但他刚迈出一步,环绕周围的黑暗骤然被刺眼的纯白所替代,他这才发现被一个巨大的黑影笼罩,像是一只吃人的猛兽,又像是某种昂贵硕大的玻璃展示柜,大到……能够轻易地装下他。


    沈穆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那是刻在骨子里的恐惧,他背后的黑影突然开始向前,不断靠近他!


    伴随着消毒水和血腥味,这道巨大的影子不断地拉长,就快要将他完全淹没了。


    我不要…我不要再回到这里——


    在那道黑影完全吞没自己之前,沈穆不知哪来的勇气向前跑去。在这片一望无际的纯白世界里,他拼命地、疯狂地向前奔跑,可背后的黑影又幻化出无数只大手向他伸来,扯住他散在脑后的头发。


    沈穆吃痛地摔倒在地。


    嘀嗒。


    他再次睁眼,眼前不再是那间纯白的实验室,而是初雪的月夜。


    月色怎么会那么温柔呢?沈穆记得自己在心里想,月色温柔地映在飘扬的雪花之上,随着雪落的痕迹,点缀在屋檐上、树林间,很快覆盖这座城市……也能覆盖住他们脚下的血。


    沈穆握着刀的手温暖极了,从另一个人腹部涌出来的血,温暖了他的身体,他记不清这个人的样子了,只知道他压在自己身上的身体很重,撕扯自己衣服的手很用力,埋在肩窝里的嘴唇很恶心。


    他只知道,上一秒的月色是很无情的。


    月色不会照亮他们的身影,不会有人发现他的挣扎和哭泣,不会有人来救他,他只能自保。


    但林间突然传来簌簌的响声,他警惕地望过去,一个男人从暗处向他走来,恍如救世主般降临在他的眼前,亲昵又温柔地喊他:


    “穆穆。”


    嘀嗒。


    沈穆被头顶的手术灯刺得眯起双眼。


    “太可怜了沈穆,你以为自己抱上了端凌曜的大腿就能逃出我们的手掌心吗,太蠢了。”


    那个自己名义上的哥哥从阴影处走到灯下,攥住他的手臂,重新将那根透明软管扎进他的血管中。


    鲜红的液体从他的身体里流出,沈穆艰难地偏过头,看到那个隐在阴影处中巨大的罐子。


    那根透明软管再次将他们链接在一起。


    沈穆木然望着手术灯旁高悬的吊瓶。


    迷茫的意识仿佛深海的鱼,在被浸满阳光的浅水层中游荡,孩子剧烈的胎动是一下又一下的浪潮,在翻涌时唤醒他,又与他共同平息。


    耳畔涌上的嗡鸣声中,他隐约听到有人对他说:


    “你的身体…根本不是用来为别人生孩子的,知道吗?”


    “……只是一个供应信息素的工具而已。”


    “不会有人来救你,端凌曜也不会。”


    沈穆再次闭上眼。


    眼角的泪,嘀嗒落下。


    作者有话说:我来啦!


    第53章


    沈穆突然发起了高烧。


    可能是那天开窗吹到了凉风,出现了呼吸道感染的症状,又恢复到只能吃流食的状态。但他躺久了后颈痛,连基本的吞咽也开始困难。


    端凌曜本想替他解掉颈环,但他的信息素溢漏的浓度已经很高了,现在腺体还没恢复到可以用抑制贴的状态,也只能作罢。


    看着沈穆每天戴着氧气面罩哧呼哧呼喘息,端凌曜很心疼,于是每天让他蜷在自己怀里休息,等他的腺体不烫了,才放回床上让他躺一会儿。


    “来,穆穆,”端凌曜俯身用被褥裹住他的身体,抱在身上一并靠在床头,“又不舒服了,对吗?”


    他低头吻了吻沈穆渗着冷汗的额角,又把他抱紧了点,哄孩子似的轻轻拍打他的后背:“为什么不喊我?”


    沈穆迷迷糊糊地依偎在他的肩窝里,双眸失焦地望着洒进窗内的月色,喃喃唤道:“Mommy……”


    端凌曜的手突然凝固了,又慢慢地拍上去,拿下巴蹭了蹭沈穆的眉心,喊他:“穆穆,是我。”


    但沈穆可能没听清,他半眯着眼睛,手不知不觉间按住了自己的小腹,掌心下的小腹尚未完全恢复平坦,但住在里面的生命已经没有了。


    他问:“您……有没有见到我的孩子?”


    端凌曜骤然浑身僵硬,那夜残留的滚热再次灼烧他的全身,烧得他难以呼吸,他颤抖着低下头,借着夜灯的朦胧,看清了Omega眉眼间氤氲的湿红。


    灯色虚虚勾勒出Omega微仰的脸颊轮廓,弯翘的睫羽湿漉漉悬着泪。


    他想起来了,沈穆的Omega父亲也去世了。


    “穆穆……”


    随后,他看着沈穆的手一点点上挪,停在微微起伏的胸口上。


    那是生命离开后的余烬,是为了哺育孩子而蓄起的雪丘,沈穆术后第三天突发高烧,体温直飙四十度,当时还以为是伤口感染,结果掀开衣服一看,胸口因孕育生命而二次发育的地方肿胀不堪,像两颗硬石堵在柔软皮肉之下。


    只是现在没有人去吃了。


    按理说男性Omega的孕期不会那么快出现产乳的情况,但沈穆不一样,他比正常Omega要更快拥有喂养孩子的乳汁。


    仿佛要更快地让肚子里的孩子感受到爱意那样,他拼命地弥补另一份本该由父亲提供的爱意。


    所以才会体现在身体上。


    端凌曜深深闭上眼,颤栗的呼吸中他听到沈穆低弱的呢喃:“……好痛啊…”


    沈穆低下头,停在胸前的手指捏住纽扣,一颗又一颗地解开了,过分宽松的病号服被他敞开,半拢在肩头,微隆的小腹挺起一条流畅的弧线,没入被褥下。


    胸前湿得一沓糊涂,两处凸起小荷才露尖尖角似的,肿起来了。


    沈穆捂着胸口开始啜泣,他一直在喊痛,陡然窜高的体温伴随着失控的信息素,端凌曜意识到不对,立刻按了床头铃,正要把沈穆放回床上,但他突然抓紧了自己的衣领。


    在沈穆急促的喘息里,端凌曜听到他的乞求:“我不要…再痛了,救救我吧。”


    ·


    沈穆彻底清醒是在第四天的下午,醒来说的第一句话是:“……嘴里好苦,想吃甜的。”


    他像是完全不记得自己之前说了什么,说完这句话时候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冲端凌曜抿唇笑笑,说是不是要问徐大夫自己能不能吃,但端凌曜却揉揉他的头发,说:


    “不管他,我现在就去买。”


    沈穆笑起来。


    徐祺然趁着端凌曜不在才过来找他们聊天,一边剥橘子一边抱怨,说他那晚饱受惊吓,端凌曜非说是他要玩牌的错,搞得他一整晚都战战兢兢用药,又说幸好沈穆现在清醒了,不然他可能会被这姓端的资本家无情暗杀。


    “就像那位一样……那叫什么?”徐祺然往自己嘴里塞了一瓣橘子,“好甜,嘶…我记得姓方来着,记不起来名字了。”


    平岚赶紧扯开话题:“想不起来就别硬想了,吃你的橘子去吧!”


    徐祺然对他的态度很不满,但又见沈穆疲倦地趴在平岚后背上,没有一点想听的欲|望,也只好作罢。


    沈穆现在连坐着的力气都没有,端凌曜又出门了,只好靠在平岚身上。


    徐祺然把橘子吃完拍了拍手,客观评价:“你俩像树袋熊似的。”


    平岚又扔了一个橘子给他,警告他把大臭嘴巴闭起来。


    现在差不多快到六点,夜色完全暗了下来,医院靠近郊区,回到公司安排的公寓还有一多小时的车距,但平岚还是打算等端凌曜买过蛋糕回来之后再走,他看着徐祺然剥得稀巴烂的橘皮,扭头打算问沈穆要不要吃橘子。


    但沈穆贴得太近了,平岚扭头时差点擦过他的眉心,迅速扭回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平岚顿时一阵心惊肉跳。


    不得不说,美人即便是生病也都是美的,至少对平岚来说就是如此,刚才那一撇,他只能看到沈穆眉心的红痣和半垂的眼睫。


    殷红的眉心痣在发丝间若影若现,睫羽又长又卷,像是蝴蝶翅膀。


    平岚十二岁前一直在A国长大,对母国的文化学习还是从初中回国后才开始,当时班级里十分流行古风小说,描写美人时用的都是皓腕、水眸、倾城面。不过那时候他中文造诣不深,很多地方看不懂,对文字的表达还停留在字面意思上,不理解皓石一样的手腕哪里好看了,明明就是硬啊。


    沈穆揪着他的衣角,晃了晃。


    平岚这次不敢彻底扭过去了,只是微微偏过一个角度,看见了沈穆扯住他衣角的手,好像突然明白了。


    他问:“没事,我想问你要不要吃橘子?”


    贴着耳廓旁的脸颊前后蹭了蹭,平岚说:“好,待会端总带蛋糕回来,小穆想吃什么口味的?”


    回应他的是一阵带着鼻音的沉重喘息,沈穆顿了顿,有点不好意思:“……草莓。”


    平岚担心他从自己肩头掉下来,反手虚圈在他的腰前,闻言笑了:“端总肯定给你带。”


    沈穆也笑起来,摩挲着自己的脖颈,在平岚耳边问:“……方睿明呢?”


    说话时的吐息游在颈侧,平岚被他冷不丁的出声吓了一跳,想要缩脖子,可又想到他还在肩膀上,硬生生克制住了。


    他顿了一下,想到端凌曜嘱咐他的话,还是犹豫道:“方助去国外了。”


    沈穆脖子后面的红水晶也应时闪烁了两下——那是漏了点信息素的意思。尽管很淡,但平岚离他太近,也能嗅到这股气味,原本平静的身体渐渐涌起一股热潮,他扯了扯自己的领口,忽然觉得紧贴着自己的后背有点湿。


    那不仅是自己身上的汗,平岚无比确定,紧贴后背的身体软到仿佛能捏出水来,他莫名紧张起来,艰难地吞咽了一下。


    倏地,徐祺然起身,一言不发径直走出门外。


    房间里只剩下沈穆和平岚两个人,平岚顿时更紧张了,身体也开始僵硬,沈穆察觉到他的不适,也不想为难他,轻声道:


    “阿岚,好累啊,我想靠着。”


    “好…好!”


    平岚赶忙护着他的身体慢慢转过身,托着他的后脑勺帮他躺下,又赶紧绕到另一侧调试床头的高度,沈穆说:


    “外面下雨了吗?”


    “嗯,外面还是很冷的,暖气温度要不要调高一点?”


    沈穆摇摇头,又说:“我想看看窗外。”


    他声音又轻又哑,轻到几乎被窗外的雨声掩盖,好在屋里很安静,平岚又把床头调整到沈穆能看到窗户的角度:


    “这个高度可以吗?”


    “谢谢阿岚。”


    外面天已经黑了,冬雨料峭,淋得整面窗都晕开斑驳的水痕,微弱的路灯灯光像是被打碎的裂纹,又被薄薄的一层水雾凝固在一起,余下寒意。


    沈穆怔怔望着窗外,双手叠在小腹上,静静闭上了眼。


    平岚以为他睡了,便蹑手蹑脚关了灯,也退出门外。


    等房间完全安静下来,沈穆忽然睁开双眼,黑沉沉的目光,凝视着窗外微弱的灯色,他扯掉了自己手背上的针管,拿出了枕头下一早准备好的剪刀。


    端凌曜回来时就见平岚坐在客厅,愣了愣:“怎么在外面?”


    平岚和他解释:“小穆睡觉了,我怕打扰他。”


    端凌曜点点头,本想把蛋糕盒递过去让他挑一个,但又觉得还是应该给沈穆先拆,于是想了想还是让平岚先回去了,自己则走去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穆穆,我进来了。”


    沈穆现在没法大声说话,所以端凌曜没等他出声,直接推门而入,但刚进屋,脸色笑意还没扬起就顿住了,本该在床上的人却不见了踪影。


    “穆穆?”


    端凌曜把蛋糕盒放下,又发现输液管也被扯下来了,软管里的药水和血液在床单上晕开一片。他眼皮一跳,立刻拉开洗手间,居然也是空的。


    “怎么了?!”


    平岚刚要走就听到这里的动静,急忙赶过来,结果一看空荡荡的床榻也同样傻了眼,刚要说话,结果一抬眼,瞬间僵住了。


    他满脸惊惧地指着窗外:“……端总…”


    端凌曜闻声抬头,见他这样心脏骤然一停,踉跄了一步扶住床栏,在心脏的狂跳中,一点一点僵硬地扭过头——


    只见阳台上,栏杆前,立着一道单薄的身影。


    那是沈穆。


    作者有话说:啊啊啊啊啊啊啊冲啊!!!!!十点没有第三更的话就是俺太菜了啊啊啊啊我哭!


    第54章


    病房在十四楼,主卧连接的阳台是个差不多二十平方的大型空中花园,整个地面覆盖光滑的大理石瓷砖,并沿着围栏设置了一整圈的户外花池。冬日刺骨的大雨瓢泼直下,顺着大理石瓷砖的缝隙流向四面八方,在地上汇聚成浅浅的水层,最后又沿着下水道哗啦啦流下去。


    下水管道就在窗户边的半面墙上,水流声无比清晰地在寂静的屋内回荡。


    现在室外温度是零度以下,沈穆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病号服,甚至连鞋都没穿,被暴雨浸得透湿,端凌曜看着他从栏杆旁踉踉跄跄往花池边挪,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


    雨下得太大了,天色又完全黑下来,能见度很低,端凌曜眼睁睁看着那道身影突然被绊了一下,弓着腰,摇摇晃晃爬上了花池。


    端凌曜简直连呼吸都要停止了,栏杆本就只到半腰高,加上花池的高度估计只能到沈穆大腿处,万一一个脚滑……他衬衣下胸膛剧烈起伏,抓着门把手的手用力向外扯拽。


    砰!砰!砰!


    门框上的灰尘簌簌下落,整个门框都被这股巨力悍然向外扯动,但奇怪的是门缝却严丝合缝,没有半点松动的样子。


    端凌曜的力道能徒手扯下密码锁,现在怎么可能扯不开这小小一道弹簧锁,他气喘着逐一解开外套纽扣,扯松领带,接着统统扔到一边,又脱下马甲,卷起袖口,小臂健硕的肌肉线条都在发烫似的,他用滚烫的手掌心抹开门上的雾气——


    那道身影还好好站在原地。


    “已经给警方打过电话了,马上就到,地上也铺了救援气垫,郑梦时已经在准备救援绳索从窗户过去……端总!”


    平岚从门外匆匆赶来,就见端凌曜从餐桌旁托过一把实木餐椅,径直拖进屋内,他连忙跟上去,端凌曜站在门旁,说:“让开。”


    他的语调平稳,但嗓音却透着沙哑。


    没等平岚做出反应,端凌曜抄起椅背轰然砸了过去!


    轰——!


    这把实木餐椅至少二十斤,挥动起来直接拦腰在门上砸出了个深坑!玻璃碎屑与满墙的灰屑扑朔落地,端凌曜连眼都没眨,紧接着再次挥动,又是轰的一声!


    这一次直接把这扇门砸了个对穿,半把椅子卡在门上,端凌曜脚踩墙面,直接把椅子硬生生扯了出来!玻璃碎片噼里啪啦飞溅到各处,在他因发力而肌肉线条毕露的小臂上划出数道血痕,但他只是把椅子拔出来扔到一边,丝毫没察觉到似的,伸出手,从刚开的洞穿了过去。


    吧嗒一声,将背面那道老式插销锁打开了。


    他推开门,走进雨幕中。


    ·


    其实沈穆只想出来吹吹风。


    他在屋内看的时候还没发现这场雨下得这么大,没想到出来之后就被淋了个透,这雨也不像是雨,反而像是冰锥似的,敲在身上一阵阵的疼。


    但他早就习惯疼痛了。


    沈穆仰着头,望着从天幕上直直坠下的雨滴,感受着全身的温度一点点被带走,衣物全湿了,冰冷冷地贴着他的身体,他松开栏杆,慢慢站直身体。


    天台的寒风呼啸,从他张开的手臂间穿过,化作无形的大手将他不断向前推去,沈穆闭上眼,忽然觉得心情很好。


    但后颈的仪器一直在震动,让他很烦躁,沈穆睁开眼睛,他很不喜欢这个颈环,就像不喜欢自己这头长发一样,让他觉得自己像条狗。


    他把手指插|进颈环和脖颈之间,举起剪刀对着自己的脖颈,咔嚓一声将这根颈环剪断,接着顺手扔进花池里,又拢起自己的头发,本想整个剪断,但头发太长太多了,剪刀又太钝,他只好一缕一缕地剪。


    好在头发都湿透了,剪起来很容易,压在肩头的重量逐渐消失,沈穆心情很好地加快速度,总算把最后一缕碍事的头发剪断了。


    仿佛拴在脖颈上的锁链终于消失,他深吸了一口长气,肺腔里顿时全是水汽,呛得他直咳嗽。


    站在这里,他可以不用再考虑那么多了。


    他可以不用继续怨恨那些伤害他的人,不论是他那个名义上的父亲和哥哥,还是端凌曜的母亲;他也不用再顾虑端凌曜的心情,不用顾虑他和贺蔚的关系而逼迫自己放下怨恨。


    最重要的是,他更不用害怕某一天腺体切除,他彻底失去价值,端凌曜会抛弃他了。


    他不必畏惧浮萍般的未来。


    不用害怕,也不用畏惧,更不必冠上沈家的姓氏,他可以自由地来去。


    这一切的一切……统统不重要。


    因为他已经站在了这里,只要向前迈出一步,他就不会再疼了。


    沈穆低下头,抹去眼前的雨水,巨大的雨幕中楼下突然用灯光围出了一块空地,其中黄色的救援气垫摆在中间,警灯交织在一起,映着天际都变成红蓝的颜色。


    他们在干嘛?有人要跳楼吗?


    沈穆不明所以地收回目光,重新看向自己腹部凸起的弧度。


    单薄的衣物浸透雨水紧紧贴着他的身体,把身形的变化都勾勒出来,沈穆觉得奇怪,他的肚子里分明什么都没有了,却是鼓着的。


    他掀开衣摆,拉到胸口上,顺手用剪刀的尖头戳了戳自己的腹部,他像是在端详一具陌生的身体,也无法感受到这份寒冷,尖头逆行而上,停在胸口的微隆上。


    这里原本是留给孩子的。


    沈穆忽而一怔,舒展的眉头逐渐拧起,大脑也在这一瞬间陷入一片空白。


    他又怔怔看着楼下的蓝红警灯,隐约觉得自己的记忆像是缺了一块,但他清晰地记得那一晚,也是这样的雨夜,他小小的孩子趴在他的身上,永远地深眠了。


    可是他现在在哪?


    这个问题像是某个按钮,沈穆手里的剪刀直直砸在脚背滑进花池里,分不清是寒冷还是沸腾的温度从后颈一路点燃他的全身,他颤抖着弓下腰,极力想要蜷缩成一团,但脚下太滑了,挪步的瞬间,恰好踩上那把剪刀。


    他的身体猛地向后一滑。


    耳畔的风声在此刻停下了,沈穆怔怔望着即将坠落的雨滴,那些混沌的记忆逐一消散,时间仿佛在此刻无限拉长,一切的动作都变得无比缓慢,巨大的失重感宛如凌迟般一点一点笼罩他的上半身,将他往背后的悬空的地方拖拽。


    但他连恐惧都感受不到,反而向空中伸出了手——


    就在这时,一条布满鲜红划痕的有力手臂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


    沈穆的视线瞬间聚焦,不等他看清楚是谁,那人已经狠狠拽住他的手腕把他整个人从悬空处拉了回来!


    所有凝固的风声雨点统统融化,沈穆一抹脸上的水,茫然地盯着这条攥着自己的手臂:


    “你是谁啊?”


    天太黑了,他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觉得攥着自己手腕的手掌太烫了,烫得他浑身的血都热起来了。


    但这个人却什么都没说,而是颤抖地圈住他的身体往后拖。


    “你怎么抖得这么厉害?”沈穆有点担心地拍了拍这人的手背,关切道,“你受伤了,快去包扎一下吧,我会小心一点的,谢谢你。”


    可这人抖得更厉害了,沈穆这才发现他手臂上的伤口竟然这么深,像是被玻璃碎片划破的一样。他看得有点出神,脚下一时没注意不小心踉跄了一下,可这个人却以为他是要挣脱逃跑,丝毫没有放慢脚步,反而更加用力拽住他的手臂,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硬生生将他拽下花池。


    沈穆被捏得很疼,又比不过人家的力气,只能很不高兴地嘟囔:“好痛啊。”


    这个人立刻就停了。


    倏地,不知哪来的灯光从上空投下,螺旋桨的嗡鸣声划破暴雨,沈穆扭头望去,只见数架直升机悬在空中,洁白的灯束照亮了整个天台。


    借着这束光,沈穆顺着攥着自己的手臂往上看去,伤痕累累但肌肉分明的手臂,被血和雨水浸湿的袖口,衬衣下剧烈起伏的胸膛……


    沈穆瞳仁骤缩。


    “……你是…”沈穆皱了皱眉,试探地向他伸出手,在触上Alpha那分不清泪痕还是雨水的眼角时轻声唤道,“凌曜…”


    “你怎么哭了?”


    端凌曜紧绷的面部肌肉骤然战栗起来,他咬紧牙关,极力遏制自己继续用力,但他做不到,他的脑子里不断重复沈穆半个身体悬在护栏外的画面,他根本没办法放手。


    他望着面前满脸无措的Omega,很想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告诉他自己什么事都没有,可当他开口,从胸腔挤压出的苦涩瞬间涌出,他再也无法保持冷静,几乎是吼出来:“你在做什么?!”


    “我…做什么?”


    沈穆被吓了一跳,迅速低下头:“我…只是想吹吹风,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我没想到雨下这么大,我什么都没做……”


    张皇的视线无意间扫过脚背上的划痕,沈穆声音一顿,他不知道自己脚上怎么会出现这个划痕,他重新抬起眼,对上端凌曜猩红的眼眶,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于是试探地转过头——


    他的背后是十四楼的高空。


    沈穆被陡然的悬空感吓得后退了一步:“我…为什么在…这里…我为什么……”


    他终于意识到端凌曜为什么是这个表情了,急忙向他解释:“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在这里…我要干什么…?”


    脑海中隐隐有什么碎了。


    沈穆的表情骤然变得惶恐,全身痉挛似的开始发抖,后颈的滚烫,失温的身体,他按住自己的小腹不知所措地环顾四周,淋在身上的雨水突然变得粘稠,鲜血的腥臭味牢牢裹住了他,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滴嗒声——


    “这是…哪…我…我……”


    沈穆拼命挣脱端凌曜的束缚,指甲在身上划出一道道血痕,他捂住自己的脸,整个人陷入了慌乱之中:


    “我…怎么了…我为什么不记得……”


    端凌曜立刻抱住了他,强行掰开他的手,嘴唇贴着Omega的脸颊不断亲吻:“穆穆…穆穆……没关系,没关系的。”


    Alpha滚烫的身体紧紧抱住自己,沈穆惊恐的情绪像是瞬间有了依靠,他在Alpha的怀里蜷起身体,捂着自己的脸:


    “我…好疼…我不要疼了…”


    “我的孩子不见了…我在找我的孩子…他被藏起来了……”


    “对不起…我想回家…”


    “Mommy……”


    沈穆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身体也异常抽搐起来,信息素开始疯狂失控,端凌曜拿身体挡住雨,握着他的手,湿漉漉的吻从他的脸颊一路吻到后颈。


    当犬牙触上Omega的腺体时,他再次挣扎起来,踢蹬着小腿,大哭着请求,不停地说不要。


    不要被标记。


    可Alpha的犬牙还是咬住了这里。


    大股大股Alpha信息素疯狂涌进体内,沈穆的乞求变成的凄厉哭喊,那些让他变得不像自己的Omega信息素统统有了归处。


    不知过了多久,怀里的人渐渐没了声响,端凌曜这才松开口,把沈穆打横抱起。


    沈穆又恢复到往日的安静模样,静静地靠在他的怀里,说:“我是不是疯了。”


    滚热的泪珠滴在他的眉心之上,沈穆怔怔抬头,就听端凌曜说:


    “你只是生病了。”


    ·


    这是长年积压的心病,靠短时间的休养根本无法痊愈。


    “靠药物也只能缓解一时,根治……是个漫长的过程。”徐祺然看着蜷在床上熟睡的沈穆收回了注射器,“我又给他打了一针镇定,应该会睡一会,你在旁边的话,我就不把他拴在床上了。”


    “平岚会在,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端凌曜摩挲着刚刚包扎好的手臂,他又恢复了往日一丝不苟的模样,只是眼角残留的泪痕还未消散,他绕到床边蹲下|身子,看到沈穆熟睡的睡颜目光突然变得很温柔。


    他抬手摸了摸沈穆的头发,凑上去吻了他的嘴唇。


    “等我。”


    说罢,他起身捞起外套,直接走出门外。


    今年这个年,好几家都过得相当辛苦。


    毕竟贺蔚年前突然被警方带走,还没出来就传出了吸毒和人体交易的罪名,还必须拘留观察,公司无人管理,股市也因此一整个大跳水。


    不过他们起初还在国外享受阳光浴,不觉得有什么,毕竟贺家和端家有不少关联公司,端凌曜又是贺蔚的亲儿子,怎么可能放任自己母亲的心血被他人瓜分呢。但没想到端凌曜不仅放任,他甚至还变本加厉地做空,不计成本,大有要把他们直接摁死的念头。


    等贺家人发现的时候已经迟了,公司只剩了个空壳子,他们急忙联系端凌曜,得到的却是无人接听的回复,去找端家,得到的也是无人接听的回复。


    但贺老爷子早已退休,在政界的老朋友大多在大换水时下去了,子孙辈除了贺蔚这个女儿和端凌曜这个外孙没一个能顶事,几番周折下来连连碰壁,气得血压飙升,直接住院了。


    就这么焦头烂额地度过几天,终于在一天晚上,得到了端凌曜的回电。


    年后贺蔚突然被保释出来,她本就没吸毒,都是老周做的伪证才让警方多拘留她了几天观察,后续人体交易的证据还不齐全,原本拘留完就能出来了,但又不知道是谁送来她这几年秘密出海的照片和详细资料,她不得不又继续配合调查。


    等再出来时,已经是年后了。


    她原本出来时还一肚子火气,打算宁可自伤一千也一定要狠狠教训端凌曜一下,但没想到刚出门,就见到她本该在国外度假的父母亲自来接她。


    “爸,妈?”


    贺蔚愣在原地,就见马路对面的贺父贺母一见到她立刻颤巍巍迎了过来,贺蔚顿时心头一暖,忙不迭向他们挥手:“别过来!我来找你们!”


    但老人家年纪大了,听力下降没听清楚,又互相搀扶着往人行道上走,贺蔚看得心急,一个劲冲他们挥手,让他们不要过来,眼看着红灯只剩几秒,四岔路口上又没车,她索性大步冲上斑马线:


    “爸妈别过来,我来找你们——”


    就在这时,一辆漆黑的轿车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岔口处快速向她冲来,这千钧一发之际,贺蔚的脚步瞬间焊死了,她根本做不出任何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轿车不断靠近,接着砰——


    空旷的四岔路口上,溅出一大摊血。


    贺蔚再醒来时只觉得浑身剧痛,像是骨头都碎了一般,她用力眨了眨眼,望着天花板等待视线逐渐清晰,刚想扭头,却发现自己一动不能动了。


    “母亲醒了?”


    一道熟悉的嗓音骤然响起,贺蔚迅速循声望去,果然看到倚在门框边正打着电话的端凌曜,立刻愤怒地瞪着他:“你在这里干什么?!你又做了什么!”


    端凌曜看着她的眼神里带着无奈,语气温和:“舅舅,您听到了吧,母亲已经醒过来了,您让外公外婆不用担心,好好休息。”


    “你又做了什么!端凌曜!你这个畜生!”贺蔚不停地大喊,她拼命地挪动身体,但却在看到自己架高的半条腿时瞬间哑了声。


    “警察调过监控了,对方是正常驾驶,母亲闯了红灯,所以最后是母亲主要责任……没事,手术很顺利,只是…”


    端凌曜走到她身边,十分善解人意地升高她的床头,方便她看到自己空荡荡下半身。


    在贺蔚的尖叫声中,他摇了摇头,似乎也为此感到悲痛一般:“母亲的右腿和左小腿截肢了。”


    医生护士闻声冲进病房按住贺蔚的身体,端凌曜不想打扰他们,便退出门外,医院幽暗的长廊上,声控灯跟随他的脚步声逐一亮起,他来到电梯门前,插兜打量着应急通道标牌边的监控,温和的假面终于撕开,语气讥诮:


    “明天会有人去和你签合同,放心吧,属于你的股份一分不会少,替我转告两位老人家,辛苦了。”


    电话那头原本低沉的气氛瞬间被打破,带着哭腔的道谢声此起彼伏,端凌曜兴致缺缺地挂了电话,正好这时电梯到了,他正要进去,却正好碰到了他要去找的人。


    沈全奎。


    沈全奎脸上闪过一丝惊恐,下意识后退。


    端凌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沈伯父,好久不见。”


    自沈穆要跳楼那天之后又过了很久,久到天气回暖,庭院里寒气消散,城市里逐渐裹上脆嫩的新绿,第一朵早樱在某一天的黄昏十分绽开了第一抹粉俏,整座城很快笼罩起柔软的粉云。


    期间警察来过不少次,起初是对他站在围栏边的危险举动做出批评和安抚,后来不知道哪一天突然变成了对沈家涉及人体实验案件的相关调查,但由于太突然了,沈穆还有点懵。


    他抓着端凌曜的手,低下头,抿了抿唇。


    警察以为他畏惧沈家的报复,郑重道:“请你相信我们警察,一定会将伤害你的人绳之以法。”


    沈穆眸光微闪。


    但他身体还没恢复,想起某些事容易情绪激动,出现信息素失控和哭得喘不上气的情况,每当这时候端凌曜都会从身后抱住他,或是请警察改日再来。


    等警察走了,端凌曜又回到病房,平岚正坐在床边替沈穆擦泪。


    端凌曜走上前,沈穆又张开手臂,那是要抱的意思。


    不过关于沈穆要跳楼这件事,他本人后来解释过无数次,声称自己真的不是想去跳楼,只是单纯想透透气,不必这么紧张地要每天都陪着他。


    可惜效果甚微,平岚还是坚定地寸步不离,每天都等到端凌曜回来才能放心离开病房。


    这让沈穆有点愧疚。


    “我现在…真的挺好的,不用这么担心我,我也能自己走路了。”


    沈穆坐在理发店的镜子前,透过镜子望着正站在一旁咔咔拍照的端凌曜,不由得笑了:“还没剪好呢,拍什么呀?”


    “最后纪念一下。”端凌曜收起手机,走到他身边坐下,他其实很喜欢沈穆的长发,“穆穆想剪到什么长度?”


    “是啊,您想剪到什么长度?”理发师在沈穆头上比划了一下,“不过我说句实话,您真的很适合长发,帮您稍微修理一个层次怎么样?”


    沈穆看着自己的头发,原本及腰的长发被他那晚剪得参差不齐,堪堪只到肩膀的长度,这几年一直是长发的状态,他都有点记不得自己原来是什么样子了。


    端凌曜见他在犹豫,以为他是被理发师的话劝住了,于是蹲下|身握住他的手,鼓励道:“没事的穆穆,喜欢什么样子都可以,不用顾忌那么多。”


    沈穆冲他眉眼一弯,反握住他温暖的手指,缓缓开口:


    “我想……”


    三个小时后,沈穆第不知道多少次摸了摸自己细碎的短发,有些紧张地抱紧花束,说:“我这样……他会不会认不出我来呀。”


    “不会的,”端凌曜从墓地负责人那里接过扫墓工具,上下打量着他,很诚实地评价,“很可爱。”


    沈穆瞬间脸红了,上前挽住他的手臂,拿脸蹭了蹭。


    端凌曜领他往墓园里去。


    今天天气晴朗,墓园周围春意很浓,沿着围栏边还有几棵桃树,早早开了花。因为是工作日,墓园里除了他们没有别人,一排排墓碑沐浴在阳光下,宁静清幽。


    端凌曜像是经常过来,在成百上千的墓碑中很快找到了,他牵着沈穆走到最后一排,在树影遮蔽下的那一块。


    端凌曜、沈穆之子。


    沈穆似是被灼伤了眼,匆匆低下头。


    端凌曜俯身将向日葵和铃兰的花束摆在墓碑前,用拿毛巾擦去墓碑上的灰尘:“今天爸爸带妈妈来看你了,妈妈剪了短发,怕你不认识他,爸爸说劝了他好久,但他还是很担心,要不你和他说说?”


    他已经听到背后传来的啜泣声了。


    端凌曜没有勇气扭头去看,他又把篮子里的东西摆出来,这是他们昨晚一起收拾的,除了他准备玩具点心,还有一件小衣服,上面有着小熊的图案。


    “这是妈妈准备的衣服,”端凌曜把衣服盖在脸上闻了闻,“妈妈给你洗过了,有橙子的香味。”


    “……你喜欢吗?”


    沈穆终于出声,他也慢慢蹲下|身,接过端凌曜手里的衣服,轻轻展开在碑前,小小的衣服被洗得香喷喷的,又在阳光下晒得暖呼呼。


    端凌曜怕他蹲久了头晕,想让他坐在自己腿上,但沈穆却摇摇头,泛红的眼睛望着冰冷的碑石,眼底的柔色几乎要融化了,白皙的指尖悬在空中,像是抚摸婴儿肌肤那样,抚过碑面。


    “Mommy很爱你,很爱你。”


    沈穆又冲端凌曜弯眸一笑:“爸爸也很爱你。”


    端凌曜紧绷的神色逐渐放松。


    沈穆挽住他的手臂,侧头靠在他的肩头。


    阳光好似晶莹的湖水,在小小的墓碑上闪烁着光芒,温暖的春风在树影间荡漾,沈穆握住端凌曜的手,很温柔地说:


    “等爸爸和Mommy做好准备,能不能请你再来到我们家?”


    “这一次,我们一定会好好爱你。”


    “一定。”


    ……


    一年后,南城大学东门门口。


    一辆漆黑低调的迈巴赫亦步亦趋跟随着前方并排行走的三名学生,不时鸣笛催促一下,惹得其中个子最高的男同学很无语:“这谁啊……也太没素质了。”


    说完他又扭头,看向身侧比他矮一个头的漂亮Omega:“据说我们学校门口最近经常有陌生人,小穆你一定……小穆?”


    沈穆迅速整理完资料,把平板往小组成员的怀里一塞,随后往后退了一步,冲他们挥挥手:“我先走了,明天见!”


    “……?!”


    不等他们开口,就见沈穆朝着那辆迈巴赫跑去,车里的人见状也停稳下车,张开手臂牢牢接住了他。


    沈穆搂着端凌曜的脖子,飞快地在他的嘴唇上点了一下,笑着说:


    “老公,我们回家吧!”


    端凌曜看着他在阳光下熠熠闪烁的眉心痣,也笑起来:


    “好,我们回家。”


    作者有话说:累死我了!累死我了!!!下一章开始!正文!!!


    第55章


    端凌曜下午回家时顺路从楼下花店带了一束荷花。


    刚送来的荷花,插在水桶里各个都是还没开的花苞,端凌曜亲自挑了几朵外瓣上没有磕碰损伤的花苞交给让小店员,让她剥好花苞,拿包装纸和丝带装饰过后才带回车上,让司机驱车回家。


    车内冷气充足,他们家都没有用车载香水的习惯,但此时花叶间淡淡的水气倒是很清新,端凌曜见有一片花瓣没完全剥开,遮住了里头娇嫩的黄蕊,犹豫着拿指腹往外拨了拨。


    但这片花瓣偏跟他不对付,执拗地保持这个姿势,非要挡着花苞中间黄色的莲蓬心,端凌曜索性放弃,决定带回去交给妻子打理,他指节粗,根本做不来这种精细活。


    现在都快六点了,阳光依然不见弱,映着半边天都是亮的。


    六月份是菡萏初开的季节,热归热了点,但景色却很不错,傍晚时分的阳光投在身上也不至于七八月份的焦烫,很适合去赏荷散心。


    端凌曜还记得去年六月份他们家的忙碌,先是给俩儿子送考,紧接着又是考过试之后的成人礼,之后才空出时间全家一起去郊外的度假村好好地休息了两天。


    那里的度假村是他们家自己注资和朋友一起合伙开的,专门留了一栋别墅供他们一家休息,他记得那里的荷花开得好,周围环境幽雅,很适合散心。


    不过今年沈穆身体不适合远距离出行,一切小心点为好,至于出去散心,还是回去商量一下再说。


    三十分钟后,端凌曜从正门先下了车,可能是他力气太大,这花看着都有点蔫了。他下了车之后一路小跑穿过庭院进了主楼,一进门就问:“夫人呢?”


    “在小书房看书呢,少……老爷?”新来的管家还没说完,就见端凌曜已经匆匆上了楼,速度快到只能看见一抹残影。


    “这……”


    端凌曜大步来到书房前,站在门前停下留给自己一个呼吸的时间,天气本就热,他还穿着西装,一路跑过来领带勒得他都要喘不上气了。他喘了几口气仍觉得不行,又把西装外套的纽扣解开两颗,还打算松领带,但忽然停下了。


    这是早上沈穆亲手打的领带,也应该要他来摘才对。


    等胸口的起伏平息少许,端凌曜才抚平衣褶按下门把手,轻轻推开门:“穆穆,我回来……”


    原本愉悦的心情在看到屋里横在地毯上睡得横叉四五的两个倒霉儿子时戛然而止,端凌曜眯了眯眼,这才想起刚才管家未说完的话——


    “少……”


    少爷也在。


    端凌曜拿舌尖抵住腮帮,不是很明白家里两个大学生为什么不在学校上学又出现在这里。但出于父亲最后的仁慈,他没直接从他们身上踩过去,而是上前踢了踢他们的腿,让他们赶紧起床。


    俩个小子从小起床气都大,现在贸然被踹醒,端霜琼直接一骨碌坐起来,顶着鸡窝头一样的头发,脸色阴沉,看起来要发火。


    但端凌曜不管他,当着他的面把他哥踢醒,等着端霁羽也浑浑噩噩坐起来,才伸出手指挨个隔空点了点,用眼神镇压。


    把你们Mommy吵醒就死定了。


    “……”


    端凌曜把俩儿子的白眼甩在身后,轻手轻脚走近窗边。


    小书房是这栋别墅景色最好的地方,当初设计时特意砸了墙装上一整面墙的落地窗,春夏两季绿意盎然,秋天能看到大片染霜的红枫叶,冬天还能围炉烤火,静静听雪落的声音。沈穆很喜欢在这里听着雨声午睡,于是摆了张贵妃椅在这儿。


    恰好今天午后落了场晴时雨,端凌曜来到软椅旁边,和刚才看两个亲生儿子时冷漠微妙的眼神不同,他的目光在触及Omgea的那一刻变得很柔软。


    他估计是看书时突然就困了,来不及把书放到茶几上顺手就倒扣在胸前,随着他绵长均匀的呼吸声缓慢起伏。端凌曜见这本书看起来挺厚,怕压着他喘不上气,俯身扣住书脊,手指卡在他看到的那一页上,把书拿起来,倒扣在桌面上。


    “嗯……”


    沈穆拧了拧眉头,两片纤长的眼睫轻轻颤了颤,搭在肚子上的手滑到腰侧,稍稍用力扶住肚子打算翻个身。


    但快六个月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双胞胎本就比正常单胎长得要快,沈穆宽松的家居服下肚子高高隆起,端凌曜见状连忙替他托住腰。


    可能是端凌曜的掌心太热,沈穆睡得迷迷糊糊,用鼻音“嗯?”了一声,然后一边伸了个懒腰,一边睁开一只眼睛:


    “老公…你回来啦。”


    声音黏黏糊糊的像兑了蜜的糖水,听得端凌曜喉结干渴,他俯低上半身,一手托住沈穆挺起的肚子,另一只手按着他的腰窝。沈穆笑着伸出手臂,勾住他的脖子,挂在他的身上慢慢坐正了身体。


    “什么时候睡的?慢点。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嗯……下午和小琼说话呢…不小心睡着了,不记得几点了。”


    沈穆还有点困,没骨头似的趴在端凌曜肩膀上,坐姿下孕肚隆起的弧度更加清晰,沉甸甸压着他的大腿根,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小羽小琼醒了吗……呀,晚上好,小朋友们。”


    沈穆还没问完,眼神一瞟就见两个鸡窝头盘腿坐在地毯上望着他们。兄弟俩原本表情还有点臭,但一见Mommy冲他们笑,立刻阴转晴,咧着大白牙和他说话:


    “Mommy晚上好。”


    端霁羽率先从地上站起来,竖起胳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走上去直接往沈穆身边一坐。沈穆笑着摸摸他的脸,说:“小羽头发睡乱了。”又看着明显还在发懵的小儿子,忍俊不禁,“小琼也是。”


    端霜琼听到沈穆喊自己名字,沉睡的反射神经还没开始运转身体已经条件反射地“嗯!”了一声。


    沈穆觉得两个孩子这样可爱,正想让端凌曜去看,忽然腹部传来一道不轻不重的力度,像是烧焦的栗子蹦出了壳,很突然地顶了他一下。


    沈穆又低下头捂住左腹凸起的小鼓包,被撑起的米色家居服上又鼓出来一小团,肚皮底下两个小不点感受到Mommy在摸自己,又更兴奋地踢了两脚。


    圆滚滚的肚子被踢得直晃悠,端凌曜也感受到里头两个小不点的动静,竖起手指点了点腹顶,严肃道:“不许乱动。”


    “没事的,”沈穆总是忍不住溺爱孩子,对上端凌曜的眼心虚地说,“不痛。”


    又觉得后脑勺火辣辣的,扭过头一看,大儿子又臭着个脸,沈穆又默默补充:“真的。”


    显然没有人相信。


    沈穆眨了眨眼,扭头一看,一直待在地毯上愣神的端霜琼晃晃悠悠站起来,游魂似的游过来,沈穆像是终于找到可以岔开的话题,连忙招呼小儿子:“小琼快来,到Mommy这里……咦?”


    沈穆本想说让他到自己身边坐,但一束粉色花束忽然映入眼帘,他从端凌曜身上直起身子,将这捧花抱在怀里。浅粉的花瓣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沈穆低头嗅了嗅这香味,见有一片花瓣挡住了蕊心,用指尖轻轻抚平了。


    端凌曜看着这那片和他怎么都不对付的花瓣在沈穆的手下变得无比服帖,终于肯露出嫩黄的莲蓬心,带了点笑意道:


    “公司楼下买的,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


    “开得真好,”沈穆拿脸颊蹭了蹭柔软的花瓣,冲端凌曜笑,“谢谢老公。”


    端凌曜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你喜欢就好。”


    端霁羽被塞了满嘴狗粮,翻了个冲天大白眼,嗖地起身一把扯住好不容易游荡到椅子旁边刚要坐下来的亲弟弟,头也不回地走了:


    “走了走了,下去喝点水,噎死我了。”


    等端霜琼恢复清醒时他已经出现在餐桌前,而且不知为何手上还被塞了一双筷子,他机械地扫过一圈,看到正在喝汤的漂亮Mommy,正在给Mommy夹菜的爹,和正在给Mommy剥虾……端霁羽剥完虾扔自己嘴里去了。


    端霜琼感觉不对,迟钝但又敏锐地指出亲哥的错误:“你怎么不留给Mommy,他睡醒肯定饿了。”


    端霁羽:“……醒醒吧弟,天亮啦。”


    沈穆笑得喘不上气,捧着肚子肩膀直抖。


    他们家的礼仪没那么严格,并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即便是双胞胎小时候,只要不上桌跳舞扔菜或者掀饭桌浪费食物,其他都可以接受。


    沈穆孕中期食欲逐渐恢复,但因为孩子顶着胃,还是保持少食多餐的习惯,吃了点就放下了筷子,靠在椅背上揉肚子。


    端凌曜看了眼小炖盅里剩的半碗汤,还是觉得他吃得太少:“吃饱了?”


    沈穆点点头,扶住腰又揉了起来:“不太饿,下午吃了点心,你专心吃饭吧,老公……剩下的,我明天再喝。”


    端凌曜直接把炖盅拿到自己面前:“明天重新炖。”


    沈穆每天吃的东西都是营养师严格按照他的身体情况进行调整搭配的健康食谱,用的也是自家农场庄园里的新鲜蔬果,要保证胎儿汲取的充足营养的同时减少沈穆身上的负担——


    主要是因为沈穆身体不太好,又是标准长胎不长肉的体质,当初怀端霁羽他们时肚子很大,但身上瘦,孕后期腰酸得站不起来,生产时也很艰难。


    现在沈穆身体状况虽说稳定不少,但到底年龄摆在这里,考虑到生产时可能出现的问题以及产后恢复情况,还是尽量降低胎儿的重量比较稳妥。


    沈穆看看端凌曜,又看看两个儿子,心里很是满足,又问:“小羽小琼明晚还回家住吗?”


    端霜琼咽下嘴里的食物,擦了擦嘴,回答道:“明天可能没法回来了,后天有一门考试,打算复习一下。”


    端霁羽倒是说:“我明天考完可以回来,下次考试是下周,怎么了Mommy,明天爸不在家吗?我陪您出去散步?”


    端凌曜放下筷子,拿起餐巾一抹嘴:“想多了。另外你们两个,学生就要有学生的样子,没事不要回家,在学校好好学习,和同学好好相处。”


    “我什么时候没好好学习了?”俩孩子异口同声,双胞胎就是这样,默契是刻在骨子里的,即便是生气时说的开场白也是一样。


    吃饭时的温馨气氛气泡似的转瞬即逝,沈穆叹了口气:“好啦,不要吵架,Mommy只是问问。”


    他扯了扯端凌曜的衣角:“老公,不要对孩子们这么凶。”又看向气鼓鼓的双胞胎,“小羽小琼,爸爸只是语气凶一点,没有指责你们的意思。”


    真正的一家之主发了话,三个姓端的都重新拿起筷子,给自己碗里夹了只虾开始吭哧吭哧剥起来。


    沈穆哭笑不得:“我不吃,不用给我。”


    三个姓端的动作一顿。


    等他们吃过虾,沈穆才继续说:“因为Mommy明晚不在家呢,所以想说如果回来的话可能没法和你们一起吃饭了。”


    双胞胎纷纷一愣:“Mommy要去哪?”


    沈穆有点不好意思,摸着肚子说:“明天有一场企业家峰会,Mommy想去看看,平叔叔已经先去公司准备了。”


    这里的公司指的是沈穆自己名下的医药产业,当年沈全奎入狱,沈予辛逃窜到国外,沈家长奎医院被查封拍卖,市值下跌,端凌曜趁这个时候收购了沈家作为婚前财产转入沈穆个人的名下。


    沈穆对经营公司方面并不感兴趣,也自知没这么能力,所以一直是请靠谱的职业代理团队经营,平岚是其中的首席负责管理,所以他丝毫不担心。


    但现在他辞职在家也没什么事情干,总是睡着对孩子也不好,于是就起了兴趣,打算跟着学习学习。


    端霜琼若有所思点点头:“Mommy出去散散心也好,但是媒体方面……”


    “爸爸也去,所以不用担心,”沈穆揽住端凌曜的手臂,靠上他的肩头说,“爸爸还要作为优秀企业家代表发言呢,是不是很棒?”


    端霁羽皮笑肉不笑:“呵呵。”


    沈穆皱起眉头:“小羽,不乖。”


    端霁羽立马竖起大拇指:“爸,牛!”


    端凌曜很享受躲在妻子身后的感觉,心情非常愉快:“谢谢,懂事的儿子。”


    端霜琼没管亲哥快咬碎的牙,又想了想:“那Mommy和爸不坐一起?”


    “和平叔叔坐一起呢,”沈穆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摸了摸自己的后颈,安慰道,“没关系的小琼,Mommy最近腺体状态很稳定,短时间的不会出问题的。”


    端霜琼倒不是担心这个,毕竟有端凌曜在场的地方绝不可能让陌生人因信息素靠近沈穆,他微微拧着眉头看向沈穆的肚子:


    “我是说,Mommy代表公司出面的话…是不是得穿西装?您现在可以吗?”


    作者有话说:我明天又要去外地复查一下!可能更新不及时!大家多担待!谢谢宝宝们!


    第56章


    这场为期一周的企业家峰会是由国际驻华国的欧洲联合商会与华国国际部共同组织,恰好今年选在斑洲国际大展厅进行,由S大商学院提供主要学术支持。


    本次峰会议题是“突破不可逆极限,探究人类新未来”,所以不仅有科学技术、进出口经济等相关的活动,还有特别邀请了国内外著名的医疗科研专家和企业家到场进行演讲。


    沈穆本想着这类讲座去听听也没坏处,能多学点东西也是好事,实在听不懂大不了当健康知识科普也可以,但晚上经端霜琼一提,才发现自己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他现在可能穿不上正装。


    当晚他就来到衣帽间,对着一排排礼服犯了难,他每次出席这类场合都是与端凌曜同行,为了避免曝光在媒体下以及考虑到作为“端夫人”的身份,基本是偏女性化的长裙和套装。


    可明天他是要代表自家公司出席会议,肯定是不能再穿这些了。


    沈穆的手指抚过一条珍珠白长裙,正面看的丝绸流苏很是漂亮端庄,只是反过来一看,整个后背的布料都被镂空的珠帘所替代,他忍不住脸红,赶紧重新塞了回去。


    年轻时穿这些没什么感觉,怎么现在一把年纪脸皮还变薄了呢,沈穆拍了拍自己发烫的脸又转身,打算去另一间衣帽间挑一挑西装,结果一转身,就看到墙上镜子里的自己。


    他刚洗过澡,头发还没干,半湿的发丝散在雪白的浴袍上洇湿肩头,他解开自己鼓起的腰侧衣带,光裸饱满的孕肚立刻抻开交叠的浴袍顶了出来。沈穆平常自己低头看的视角只觉得肚子圆圆的,但站在整面墙的镜子前却才发现肚子这么大了。


    沈穆捧住沉甸甸的肚子忍不住侧过身,又稍稍拉开了领口,浴袍半裹在肩头,大片光洁的皮肤暴露在光束下,圆隆的孕肚小山似的挺出来,他侧过身,拢起腹底垂下的衣袍,环托住自己的肚子。


    “肚子……这么大了。”


    圆咕隆咚的挂在腰上,滚雪球似的,沈穆被自己的比喻逗乐,捧着肚子走到镜前,轻轻一戳腹顶柔软的地方,两个孩子快六个月了,平常很亲密地蜷着身体依偎在一起,睡在靠近腹底的地方,只要手指挪过去按住一边,另一边一定也会有反应。


    简直和哥哥们一样。


    沈穆看着镜子里自己隆起的肚子,手指轻缓地滑过肚皮,可能是前段时间再次看到贺蔚了吧,让他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情。


    但很奇怪的是,他竟然没什么恨意了,或许是看到贺蔚长裙下安装的机械义腿,又或是早就知道方睿明在国外遭遇枪击案被波及误伤至今昏迷不醒,那些伤害他的人死的死、消失的消失……关于那间实验室的记忆也已经很淡了。


    沈穆想得有些出神,没发觉衣帽间的房门被推开了一条细缝。


    比温热的身体更先一步贴上他的是Alpha刻意释放出的一缕信息素,沈穆的双眼立刻弯了起来,感受着Alpha结实的胸膛贴上自己的后背,端凌曜就着这个姿势低下头,在他光裸的肩头吮出一块红痕:


    “怎么看都很漂亮,比以前还要好看。”


    沈穆歪着头,任由端凌曜发丝的水珠坠进自己的锁骨间,听他这么说,笑着说:“我没有觉得身材走样哦,看着孩子们健康长大,我很安心。”


    “那不穿衣服看什么?”端凌曜抬起眼。


    Alpha眼底的欲|望不加掩盖,通过镜面清晰地倒映进沈穆的眼里,沈穆看着他又吻向自己的脖颈,滚热的气息游走在颈窝四周,勾得他心里痒痒的。


    “我在…找明天…哈啊…老公。”


    沈穆的手掌猛地贴住镜面,Alpha的手已经沿着浴袍的边缘伸了进去。


    “明天什么?”端凌曜握住一边,沈穆洗过澡还没穿睡衣,浴袍底下空荡荡的,未干的水渍浸饱Omega的香气,把他的手掌都泡皱了。


    他扶起沈穆的腰,让他慢慢弓下身子。沈穆的掌心一点点滑下,在光洁的镜面上留下汗湿的指纹,圆隆的肚子挂在腰间贴着他的大腿晃了晃。


    沈穆热得满头大汗,半闭着湿红的双眼,汗水把眉心的红痣映得更加深红,又顺着睫羽滴在鼻尖,陡然被急促的喘息抖落。


    端凌曜掰过沈穆的脸,低头咬住他殷红湿润的嘴唇,又催促:“嗯?”


    沈穆又要哭了,肚尖贴着镜面,冰凉和滚热让他大脑一阵一阵发懵,他说:“衣服…没有…穿的衣服…肚子…穿不下……呜…”


    “放心,我准备好了。”


    端凌曜这下能够彻底堵住他的嘴。


    “现在,专心。”


    ·


    第二天端凌曜起床时沈穆还睡得正香,他们昨晚睡得迟,临睡前沈穆的腿还突然抽筋,连带着肚子里两个小的也闹腾,等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正式睡下都快三点了,所以早上起来时端凌曜也没打算叫他。


    倒是最近很有学习劲头的沈穆感觉到搭在自己腰上的重量消失了,条件反射地坐了起来:“老公我也——唔……”


    “慢点!”


    端凌曜眼看着他晃晃悠悠地要一头栽回去,不顾自己刚套上的外裤忙一个大步冲过去,捂住他胎动大作的肚子,感觉心跳都漏了两拍。


    肚子里两个小东西也被Mommy吓了一跳,吭哧吭哧做了一组伸展运动,沈穆双手撑在床上,挺着腰仰着头大口喘息,黑色的吊带睡裙下,痕迹从脖颈一路蔓延到后背,都是鲜红的。


    沈穆喘了一会,扶住自己被顶得乱颤的肚子,咬住下唇。


    嘴唇鲜红,又隐隐透着水光。


    “难受?哪里难受?”端凌曜条件反射伸向他的额头,确定没有发热才放下心,“不烫啊…”


    也不像信息素蓄积的发热。


    沈穆却摇摇头,拿下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就是腰酸,不要紧的。”


    孕期肚子渐大,压迫后腰,端凌曜心中了然,双手环住他的后腰,用掌根轻轻揉着。


    沈穆被揉得舒服了些,借着端凌曜的力抻了抻腰,越过自己挺起的肚子看着Alpha英俊认真的眉眼,无奈地补充道:“好胀呀。”


    端凌曜动作一僵。


    沈穆睡得晚,现在即便坐起来也是头重脚轻的,端凌曜安慰他,让他继续睡,下午去也是一样。


    “可是你的演讲在上午…我要过去的呀…”沈穆眼睛困得都要睁不开了,还努力站着给端凌曜打领带,“我过去…给你鼓掌……”


    端凌曜哭笑不得,扣着妻子的腰,低头蹭蹭他的鼻尖:“谢谢你,但我昨晚已经收到你的鼓掌了,睡吧穆穆。”


    “……嗯?”


    沈穆没听明白,又被端凌曜抱回床上拿被子裹住了。


    等他再睁眼,是被肚子里的动静折腾醒的,两个小朋友可能是饿了,一个劲催他去吃饭。但沈穆太困了,他前几天还有些头晕体热,睡着睡着总会惊厥,昨晚Alpha信息素吃够了,今天身上都轻松不少。


    他揉了揉自己的肚子:“等一会…等一会,让Mommy再睡一会吧…”


    但不知道是哪个小朋友脾气这么大,气鼓鼓地狠狠踢了他一下,力道之大踢得整个肚子都颤了一下!


    沈穆直接疼清醒了,忙捂住腹侧凸起的那块小鼓包,侧身把脸埋进端凌曜的枕头里,好半天才妥协道:


    “好啦…Mommy起床了……”


    不过睡着的时候还不觉得饿,起床之后立刻就饿了,沈穆换了家居服下楼先吃过早餐,喝果汁时开始回复消息。


    先是一大早回学校闹起床气的两个儿子,然后是上午议程结束问他有没有醒的孩子他爸,最后是自己的勤勤恳恳的工作伙伴平岚先生……沈穆起初还能一只手回消息,但随着家里三个姓端的看到他的信息又开始嗖嗖发文字泡,不得不放下杯子双手打字。


    端霜琼:【Mommy,我今天不能回家了[想你.jpg][猫猫哭泣.jpg]】


    端霁羽:【我考完试还是回来吧,您一个人和爸在一块我不放心】


    端凌曜:【吃饭了吗穆穆】


    沈穆看得眼花缭乱,肚子里两个小的还凑热闹,他无奈之下只能抽回一只手捂住肚子,嘴里叼着面包开始回复。


    下一秒,S大人文学院大会堂的角落里,放在桌上的手机立刻嗡嗡震动起来,一只手活似海底摸鱼似的迅速按住,直到手机不再震动了才慢慢掀开,端霜琼从桌上抬头满怀期待定睛一看:


    “不回来也可以,还有小宝宝呢。”


    “……?”


    端霜琼看着手机里的消息拧起眉头,不大高兴地直起身子,拿手肘一戳亲哥想问是不是他给Mommy发了什么,结果扭头却发现端霁羽拿着手机,也是表情微妙。


    有点像平时看爸妈恩爱时被狂塞狗粮的表情。


    端霜琼凑上去一看,只见他和沈穆的对话框上赫然写着:


    “吃了爸爸。”


    端霜琼顿时一噎:“……”


    至于端凌曜这边,他原本正在和一旁的欧洲驻华总商会会长低声交流,但口袋里手机刚一震动,他立刻抬手示意稍等片刻,接着侧过身摸出手机一看。


    穆穆:“爱你宝贝[猫猫抱抱.jpg]”


    平岚在后排等待许久,见端凌曜和商会会长不在说话了,才欠身上前,本想问问沈穆什么时候到他好去接,结果凑近了才看清端凌曜靠在椅背上握着手机,另一只手半掩着面,嘴角极力克制却怎么也克制不住的上扬。


    “……?”


    什么情况?


    作者有话说:啊啊啊不好意思久等了!下一次更应该是23号晚八点!因为白天要去复查,扎针之类的比较忙碌,关于设定我一定要强调一下!!!


    我,真的超爱生子的,那种大美人孕期那种感觉,就是,就是很喜欢很喜欢,然后A的某液能帮助胎儿长大,也是算比较古早的设定了,我真的很喜欢请让我写吧[爆哭][爆哭][爆哭]我就是为了写这些才这么努力的!!!!


    穆穆穿女装也是我绞尽脑汁试图合理化了啊啊啊都是我的个人喜好[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爱你们


    修,我修!呜呜修了十次了!我真是服了!


    第57章


    下午两点五十,那辆黑色LM开进展厅底下停车场负二层,平岚早已在车位附近等候,直到车倒进车位里停稳,才条件反射地上前俯身为里头的人拉开车门:


    “夫人好久不见……呃?”


    只见车厢里的人像是一早料到他会开门,正煞有其事扶着自己无度数的银色细框眼镜,镜片下两只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见他果然愣住,才笑眯了眼,重新靠回去:


    “阿岚认不出来啦?是我呀。”


    “啊…不是。”熟悉的嗓音响起在耳畔那一刻,平岚心头的违和感更浓,他看着车厢里西装革履的Omega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我这是第一次看到您穿西装。”


    “是凌曜替我准备的,我自己也有点认不出来了呢,毕竟很多年都没穿过了,上次穿好像是去学校报道…眼镜是我自己搭的,感觉这样可以遮住脸。”


    沈穆又扶了一下下滑的镜框,低头解开安全带,捂住自己绷得紧绷绷的腹部,正要扶着车门出来,但平岚已经绅士地弯下腰向他伸出了手。


    “沈总,请。”


    沈穆微微一愣,随后将手放在他的掌心:“谢谢平总。”


    等沈穆下了车,平岚才看清他的穿着。


    尽管实在光线幽暗的停车场内,沈穆也实在夺目,一身挺括合身的深蓝色西装反衬着他的脸上白皙,交叠的领口包裹着脖颈,与立起的肩线勾得十分流畅,除了腰间略显紧绷的隆起,全身上下没有任何不妥。


    “嗯?”平岚看着他隆起的小腹觉得不对劲,又转过来仔细看他的腰身,西装腰侧紧紧绷住,将后背纤细的腰线和束腹带的痕迹勾得一览无余。


    “您束腹了?”平岚大惊,连忙劝道,“这可不行,时间这么久,您受不了的。”


    “没事,我没有扣太紧,”沈穆捂着自己的肚子解释道,“孩子这两天长得太快了,凌曜订做衣服的时候拿的还是几天前的尺寸呢……没事,快做吧,再不去就迟到了。”


    “不行我得和端总……夫、不是…沈总!等我一下!”


    下午三点三十恰好有一场有关人类新医疗科技的讲座,沈穆来的时间刚刚好,平岚领着他一面往展厅里走一面和他介绍接下来的议程。


    他们一路走过来遇到不少人,大都是新闻媒体上常出现的老面孔,有些人见到平岚时还会主动过来打招呼,平岚向沈穆解释过后才上前同他们握手寒暄。


    快到展厅门口时,忽然一道男声远远拦住了他们:“平老板,每年也只有这个时候能看到您出来啦。”


    平岚扭头一看,只见休息厅门前几个男Alpha正端着高脚杯说笑,其中一个个头极高,留着寸头的男人插着兜慢慢向他们走来。


    平岚眉头一皱,随后又不着痕迹地扬起笑容,绕到沈穆身前挡住,笑着迎上去,俯身握手:“孙总,李总、徐副总,好久不见!”


    岂料孙总握住平岚的手就不放手了,双手紧紧握住摇了摇,又强硬地把一杯香槟塞进他手里,叹道:“平老板现在可是端董眼底下的大红人,想见您一面太不容易啊,几次约您出来吃饭都没声,果然是忙着自个儿发财,都忘了咱们这一帮兄弟了!”


    说罢,周围几人纷纷哄笑起来,等他们笑完,平岚才谦虚道:


    “孙总说笑了,我就是一打工的,哪有机会发财啊。再说了,现在谁发财还能越得过您吗?我可是提前看到了议程表,明个儿上午可是要去参观您的全自动化透明工厂,那可是连商会长都赞口不绝的新科技!届时我一定要好好参观参观,再向您取取经啊!您可不能保留啊!”


    他这话说得恭维,孙总听得舒服,本还想说什么,忽然鼻尖一动,活似那猎豹捕捉到鹿的身影一般眼珠一转,目光越过平岚肩头,就看到被他挡在背后的男人。


    他比平岚要矮半个头,还留着齐肩长发,垂在额前的头发和镜框几乎遮了大半张脸,但暴露在外的下半张脸却精致白皙,就连嘴唇也红得像是涂了唇彩。


    如果不是这一身西装,他还以为是个女人。


    “这位是……”


    孙总饶有兴趣地推了一把平岚的肩膀,正要靠近,但平岚却端着高脚杯笑着非要凑上前,拿自己的杯子轻轻一碰他手里的高脚杯:“孙总,来,我陪您喝一杯。”


    “哎,不急,”孙总拿走他手里的杯子,连着自己的杯子一块递进秘书手里,仗着力气大把平岚推到一边,总算能看清这男人的脸,“这位老板贵姓?之前没见过啊。”


    沈穆微微仰起头看着孙总的眼睛,主动伸出手:“孙总您好,我姓沈,是平总的下属。”


    姓沈。


    孙总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慎重,他们这个圈子里谁不知道端凌曜那个当眼珠子一样宝贝的夫人姓沈,平岚又是端凌曜手底下最重用的核心骨干,现在有个姓沈的跟着他屁股后面……


    孙总看了眼沈穆,试探般问道:“没怎么见过沈总啊,之前不在斑洲?”


    沈穆早就准备好了说辞,扬起工作牌:“我之前在海市分公司,上个月被调回来,不熟悉斑洲总部的工作流程,特意跟着平总来学习的。”


    “这样啊。”


    悬着空中的手被深蓝色的布料衬得白嫩,袖管处镶嵌的宝石袖口也昂贵华丽,孙总又打量了沈穆一眼,确定了空气里那一缕鲜明的异香就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Omega。


    孙总的眼神在沈穆嘴唇上停留片刻,仿佛被蛊惑了一般抬手握住,停在手背上的拇指轻轻摩挲,心说竟然比想象中的还要细嫩光滑,他不动声色释放了少许信息素——展会厅里人多,绝大部分都是Alpha,信息素气味本就混杂,浓一点浅一点根本不会有人发现。


    “那以后还请沈总多指教了。”


    他是A级Alpha,基本上只需要一点信息素,都会让Omega腿软,可面前的Omega却恍如闻不到一般,连嘴角扬起的弧度都未变化:“您谦虚了,是我要您多指教才是。”


    孙总表情微僵。


    沈穆干脆利落地抽回手,又微笑着和其余几位握手,最后才走到略显僵硬的平岚身边,自然而然地挽住他的手臂往展厅里走:“走吧,会议要开始了。”


    孙总的手顿在空中,看着沈穆纤细的腰身,正要向前:


    “等下……”


    但平岚突然折过身,再次将沈穆挡在身后,盯着孙总的目光锐利:


    “我们先走了,失陪。”


    ·


    现在是三点四十分,刚刚在门外耽误太长时间,一进屋就发现演讲已经开始了,沈穆连忙拉着平岚悄悄找到角落的位置坐下,像是一直憋这一口气那般呼出一口气,又深吸一口,但还没吸进去,就嗅到混杂的信息素气味。


    沈穆又捂住鼻子,脸色难看了些。


    幸好昨夜端凌曜给的信息素充足,加上他提前贴上了信息素抑制贴,刚才在那个孙总面前才没有失态,但是头发下后颈滚烫,沈穆强忍胸口的堵闷,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后颈。


    “很不舒服吗?”平岚悄悄凑过来低声问,“实在难受的话,我去联系端总?”


    沈穆摆摆手,端凌曜这几天都在忙,他不想一直频繁打扰他的工作。他也凑在平岚耳边,很小声地说:“太久没有接触这么多人啦,现在好很多了,不要担心。”


    平岚点点头,抬起眼,沈穆正摘下眼镜捏着自己的鼻梁骨,真的是很奇怪,摘下眼镜之后Omega似乎又变成那个温顺漂亮、需要被保护的瓷娃娃,但是一旦戴上眼镜,Omega身上却有一种陌生的凌厉感。


    并不突兀,反而很迷人。


    沈穆重新把眼镜戴回去,靠在椅背上揉着自己紧绷绷的肚子,比起信息素还是肚子更让他不舒服。两个小朋友不适应这种紧绷绷的空间,一直在蹬他,只是衬衫外套盖在肚子上显得厚,看不出来而已。


    他摸着自己的腹侧,感受着里头的动静,在心底和两个小东西商量,两个小朋友也听话,被揉一揉、哄一哄就能乖,撅着腚又抱一块睡了。


    沈穆这才终于能松口气,睁开眼,就发现平岚在看着他。


    眼神隐隐透着欣慰,颇有种看着自己不成器的弟弟终于开始认真学习考及格的既视感。


    “怎么啦?”


    平岚摇头:“您刚才保护我了。”


    可能是从小在国外长大吧,接受的思想比较开放,他很少会对自己的第二性别感到自卑,也不会觉得自己这个性别这样有什么不好。


    就算他没有信息素、闻不到信息素,但那又怎样呢?


    世界上所有国家机关领导者绝大部分都是Beta,就是因为只有Beta不会被信息素影响而变得失控,Beta永远理智,永远保持自我。


    对他们的称呼,不会是野兽一样的“一只”,永远是作为人类的“一名”。


    他对自己的能力也非常肯定,从小到大他不输任何Alpha和Omega,在校也是绝对的优秀,所以才能在一群Alpha中脱颖而出,一毕业就来到端凌曜手下工作。


    但进入社会之后,他才发现,并不是这样的。


    这个世界仍是以信息素为主导,没有信息素的Beta像是异类,他们通常都是扮演忠诚的任务执行者,很少会充当决策者的角色。


    因为在谈判桌的最后基本上都是不讲道理的,通过力量的互相压制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非常正常,在当今这种文明社会,信息素是最佳的武器。


    而Beta缺少这种武器,一旦信息素过浓,他们会被克制,那是刻在基因里的本能,宛如盲人手持火把在黑暗中穿行,即便他们看不见烈火燃烧,但也感受到滚烫的热度,会因此畏惧。


    这是没法改变的事,就像信息素会像汗液那样随着皮肤发散而永远无法彻底抑制那样,就像Alpha天生会被Omega所吸引那样,就像Omega天生弱势那样,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刚才孙总推开他,他抵抗了,但Alpha和Beta天生的力量差摆在面前这里,所以失败了。


    同样的,他感受到Alpha信息素,却只能僵硬地愣在原地。


    他没有进攻的矛,也缺少防护的盾,这就是Beta。


    台上的外国科学家正在慷慨激昂地演讲,他们坐在会议灯光束映照不到的地方,沈穆双手叠在自己腿上,看着平岚有些苦涩的笑容。


    “怎么是我保护了你呢?”


    沈穆盯着他看了一会,轻轻笑了起来,拍拍他的手背,示意他看挂在脖子上胸牌,上面赫然写着瑞禾医疗有限公司副总经理平岚。


    “是你经营这家公司,成为了平总,是你保护了自己呀。”


    沈穆握住平岚的手:


    “是我要谢谢你,谢谢你一直保护我。”


    作者有话说:平岚对穆穆就像骑士守护公主一样~~~~大家都要喜欢我们穆穆!


    第58章


    端凌曜能有空闲看手机已经是晚上六点了,接下来还要继续参加晚宴,打算趁现在的空闲去看看自己那位勤奋好学的妻子。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爱学习,过来了也不知道给他发条短信,要不是平岚定时汇报消息,他都不知道自己漂亮老婆跑哪去了。


    看来之后要在珠宝里加定位器了。


    端凌曜环顾四周,确定想见的人不在这里,才放下高脚杯,摸出手机给平岚发消息,问他们在哪里。


    就在这时,也是刚忙完的经辞年端着两只高脚杯走过来,递了一杯搁他面前:“尝尝吧。”


    透明的高脚杯里呈着深红的液体,散发着浓郁的果香,端凌曜正发着消息瞟了一眼,是他刚喝的那款,听说是本地一个生产高端果汁软饮的低酒精饮品,最近火到加大出口了。


    峰会上供应的产品首先考虑各国参会领导的口味和忌口,其次才能展现本土化产品的创新特点和品牌底蕴,近几年这款饮品公司最近做得挺好,还是这次峰会的赞助商之一。


    但太甜了,不对他胃口。


    端凌曜摇头:“不喝。”


    “别不知好歹,这是我们学校几个大三小孩去参与研发的产品,最近找了个小明星代言,火到买不着。”经辞年毫不客气地教训老友,说着说着自己闷了一口,灌进喉咙里的时候差点没这果汁味甜麻。


    原本一张俊脸顿时五官扭曲,经辞年顶着痛苦面具,感觉浑身鸡皮疙瘩都出来了,缩着脖子一抖,主动放下杯子推远了点,缓了一会才想起什么似的,问道:“说起来,你家老二主动报名参加暑期的A国科学岛建筑修复项目,你们都同意了?”


    “嗯,”端凌曜心不在焉应了一句,接着又回过味来,眼神从手机上挪走,“他参加什么?”


    “A国科学岛。这项目大,大一申请的学生少,不过你们家老二聪明,我估计教务那边能直接批。就是要去两个月呢,你家那位能同意?”


    经辞年这话带着调侃,他们这几个基本上从小就认识了,大家也都记得端凌曜当年是个什么样,年纪轻轻活成个和尚样,二十岁就开始固定作息,根本不知道休息,仿佛要和工作私定终身相守一辈子似的。


    但谁能想到二十年后又变成这样呢?只有工作时间能联系到他这个人,其余任何时间都说在家,问他在干啥——


    陪老婆。


    “你要是想退休就早点让俩孩子接触公司的事,这样不就顺理成章和沈老师天天在一块了吗?干嘛抓着公司不松手,你以为你还是老皇帝抓着权不放手啊?早晚都是孩子们的。再说了你当初可是二十……咋?”


    经辞年就见端凌曜目光忽然凝聚,倒不是盯着他看,而是聚焦于他的背后,表情颇为微妙,他被盯得噤了声:


    “看见谁了?”


    经辞年也转过头,扭过头一看,就见展厅门前乌压压堵了一群人。


    也不知道是哪位企业家,估摸着保镖的保安工作没做好,否则也不会被缠成这样,经辞年心里正想着,打算继续说,但眼神的余光还未收回,门口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忽然从门口那群人之间艰难地被挤出来——


    平岚护着沈穆把他推出人群,同时挤进门内,接着一面拦着其他人进去一面拉上门:“谢谢诸位,我同事新来的,有很多事不了解,工作方面的事请和我交接!”


    展厅大门砰一声关上,沈穆靠在门上还没来得及呼出一口气,腹部立刻传来一阵闷胀的钝痛,他扶着墙,连忙趁着无人注意往休息间走去。


    “……不是?”经辞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惊得嗓门都大了,但刚出声周围一圈人立刻投来目光,他赶紧又压低嗓音,“你不是一直勒令媒体不许放沈老师照片吗?怎么还敢让他到这种场合来?过家家呢?!”


    “是啊。”


    “戴个眼镜就以为别人不认识了?就这张脸谁能不认识啊!”


    “是啊。”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嗯。”


    经辞年察觉到不对劲,小心翼翼抬起头,端凌曜炙热且危险的目光依然停在门上,唇角挂起的笑容却反常的温和又平静,但细看脸色已经阴沉得开始吓人了。


    经辞年“咕嘟”一下咽了口唾沫,紧接着就看端凌曜侧过头,冲他笑了一下:“失陪一下。”


    “……”


    ·


    一号展会厅的男厕又摆上了正在清理中的牌子。


    沈穆冲进厕所最内侧的隔间里匆匆扣上门锁,靠在门板鼓着胸口正要吸气,但深蓝色的西装下紧绷绷的腹部已经勒得开始发硬,弥漫着一阵闷痛。


    “好宝宝…我知道了……唔……”


    沈穆想微微弓下腰捂住自己肚子,但他现在束缚带绑得太紧,根本没法弯腰,他疼得冷汗都下来了,半屏着气自己腰腹前的纽扣上摸索。


    但指腹也汗津津的,扣子卡得太紧,解好几次都没抠下来,肚子里两个小不点又开始一个劲地踹,沈穆疼得脸色发白,汗珠在透明镜片前都蒙上一层白雾,他仰头深吸半口气,等着肚子里动静小了点,才颤抖着重新开始解扣子。


    会场里Alpha信息素太混杂了,即便是他这种对信息素不敏感的Omega都能闻到味道,沈穆强忍翻腾的胸口,好不容易解开外套扣子,撑起的衬衫紧紧勾勒出孕肚紧绷的起伏。


    束缚带还在衬衣下面,沈穆不敢再碰自己的肚子,抬手抹去下巴的汗水,把外套顺手挂在挂钩上,接着解开腰带锁扣,把直筒的西裤小心半褪下来,露出大腿中间的黑色衬衫夹。


    雪白的双腿上,黑色的衬衫夹横在大腿中间,把汗淋淋的大腿肉勒得微微溢出,孕后鼓翘的后臀抵着门板。沈穆小心扶着墙,先脱下一边的鞋,把裤子褪下一边,又踩着皮鞋,接着脱另一边。


    西裤被他挂在手臂间,身下总算清爽多了,大腿相贴之处隐约可见某些残留的痕迹,也沾满了汗水,沈穆俯身拿袖口擦了擦自己大腿上的汗,逐一解开衣摆下方的夹子。


    弹力带瞬间下坠,铃铛似的在膝盖周围摇晃。


    沈穆掀开衬衫,低头看自己被弹力束缚带勒住的肚子,原本高高隆起的肚子现在平了不少,腹顶腰侧的皮肤都被勒得鲜红,肯定很不舒服。


    沈穆有些愧疚地摸了摸他们:“对不起啊,Mommy现在就松开。”


    说着,他双手绕到背后去摸那扣到最底的排扣,正想解开,但肚子已经勒到最紧了,松开时需要稍稍往内侧收紧才能解开,他实在是不能再往内侧收紧了。


    两个小朋友憋得实在难受,又哭又闹地在肚子里打滚,隔着束腹带都能看见被顶起的肚皮,沈穆被踢得肚子一阵阵疼,扶着墙,踉跄向前走了一步:“不动了…不动了…好……唔?!”


    下一秒,一张信用卡插|进门缝向下一划,紧闭的隔间门瞬间被推开,沈穆猝不及防侧过头,眼看着那人要进来,下意识抵住门,伸手勾墙上的外套。


    但这人却直接拿脚抵住门缝,并且立刻侧身钻进隔间重新锁上。


    单人隔间里顿时变得无比拥挤,沈穆被男人攥住手臂带进怀里拿外套裹住身体,并狠狠咬住了嘴唇。


    透过无度数的银框眼镜,端凌曜带着愠怒的俊容陡然放大在沈穆眼前,沈穆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习惯性想喊“老公”,可端凌曜的大手却游走在他的后腰间,一点缓冲时间都不留地一颗颗解开挂钩。


    “唔、唔……!”


    随着挂在腰间浑圆饱满的孕肚一点点恢复原状,那股闷胀感也逐渐释放,沈穆尝到了血腥味,刚才那一瞬腹部尖锐的疼痛逼得他眼眶通红,镜片上顿时又浮上一层雾气。


    他双手搭在端凌曜胸前,想搂他的脖子,但端凌曜却不知在生哪门子气,非但不给他搂,还抓住他的手反扣在腰后,强迫他挺起腰。


    肚子里双胞胎恢复了平常的空间,又活泼起来,肚子周围的勒痕火辣辣的,沈穆原本还不觉得腰酸,但这么挺一会就疼得受不了,拿手指勾端凌曜的手掌心,嘴里也一直哼哼。


    嘴被亲得好酸。


    可端凌曜今天不知道怎么了,沈穆隔着镜片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觉得他的力气好大,亲吻的力道也好大,嘴唇本就是肿的,这么一亲更是又痛又麻,他都要喘不过气来了。


    端凌曜当然知道沈穆现在开始委屈,但他暂时顾不上这么多,只知道这只Omega的身上沾满了陌生Alpha的气味。


    Alpha蛮狠不讲理的占有欲占据理智上峰,天知道他看到沈穆戴着眼镜从一群Alpha中间挤出来时有多么后悔——后悔答应让Omega出门,后悔没有待在Omega身边,而是让他单独出现在众人面前。


    端凌曜单手折着沈穆的手臂,握住他的双腕终于肯松开这张红|肿|不|堪的嘴唇,滚热的Alpha气息迅速充斥在小小隔间里,沈穆被熏得腿软,仰着头喊他:


    “老、老公……呜啊…”


    所有话语全都化作一道惊促的叹息,沈穆低下头脸色通红,任由端凌曜将他转过来,Alpha将他牢牢握在怀里。


    昨晚在衣帽间的情形再次上演,端凌曜用牙撕开沈穆脖颈后的抑制贴,光洁的后颈伤痕累累,但他却再次张嘴。


    马桶盖掀开,沈穆笔直的小腿抵上马桶边缘,被扶着向前。


    端凌曜托着他滚圆的下腹——沈穆瞬间浑身一个激灵,孩子大了之后压着底下,他根本忍不住,带着哭腔侧头喊他。


    “老公、老公!不要…别碰……!”


    挂在腰上的孕肚不住地颤抖,豆大的汗珠顺着光滑肚皮的徐徐下落,银丝镜框是冰的,但端凌曜的气息却是滚烫的,在这里还能听见厕所外面的脚步声。


    “……又清理啊?这里厕所本来就少。”


    端凌曜骤然加重呼吸,沈穆很紧张。


    “走吧走吧,毕竟大展厅呢,总不能像公园那么脏吧,算了,去一楼。”


    沈穆的眼睛又湿了使了发丝间的汗珠颗颗坠下,吐息间舌尖若隐若现,镜片白雾散去,双眼猛地失焦。


    “唔!”


    浓郁的Alpha信息素牢牢裹住Omega的身体,端凌曜可怖的占有欲终于得到满足,犹如某种狼犬般凑在妻子颈间嗅闻。


    马桶盖重新盖上,端凌曜按下冲水键,用手帕细细替沈穆擦干净,一面亲他汗津津的脸:


    “我的乖穆穆。”


    作者有话说:我修!我修!


    第59章


    平岚送了新的干净衣物进来,两个人都有份。


    厕所里充斥着浓浓的Omega信息素气味,他习惯性顺手先把中央空调的新风系统开到最大,再走到最内侧的隔间门前,轻轻敲了两下。


    紧闭的隔间门从内侧被打开一条窄缝,一只潮湿的大手接过东西,平岚只隐约看见一抹雪白,随即立刻关上了。


    “在外面等我们。”


    “好的,端总。”


    端凌曜在袋子里翻找出一条西裤,俯身蹲在沈穆面前,单膝点地,扶住他的脚踝,让他踩在自己膝盖上。


    “这是我的,你穿肯定大,凑合一下。”


    端凌曜见他的大腿又被渗湿,拿起手帕又给他擦去了,半湿的手帕一路擦到大腿中段的皮质衬衫夹上。沈穆原先瘦,这些年仔细养起来,身上的肉都长在该长得地方,大腿不算细,分布的很均匀,现在被皮质腿环勒出一圈鲜艳的红痕,雪白的肉沿着腿环一圈微微溢出。


    端凌曜又替他把腿环调整了一下尺寸。


    “不用…不用解开,不然衬衣塞不进去…”沈穆还没缓过神,说话声音也气喘吁吁的,他捧着鼓胀的肚子喉结一滚,又补充道,“不痛的……”


    “我知道,但看着太紧了,”端凌曜只向后调整了一个孔,又扶着沈穆的脚踝套进裤管里,随后抬起另一只脚,替他把裤子套上,“能站起来吗?”


    沈穆闻言,睁开眼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不过他脸上红扑扑、汗津津的,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瞪过来也不像生气,反而勾得端凌曜又眯起眼睛:


    “还想被亲?”


    “……没有!”


    端凌曜大笑,替沈穆把鞋重新穿上之后,才扶着他的后腰慢慢起身,沈穆腿软得站不住,下腹又胀起来,沉甸甸坠晃了两下。


    沈穆挺了挺腰,端凌曜顺势替他把裤子扣上了。


    裤子太长了,裤脚全堆在脚上,但意外的是腰围却不紧不松正好,端凌曜又从他的衬衫下摆往胸口一颗一颗解开纽扣,膨隆的孕肚完全露出来,紧接着是微微起伏的雪白胸口,最后才是布满红痕的肩颈。


    厕所里送风开得太大,端凌曜担心沈穆着凉,来不及仔细欣赏,扭头从袋子里找出来衬衫给他重新套上了。


    衬衫果然还是太大,肩线几乎垂到手肘,下摆也遮到腿根,除了腰腹周围明显绷起来,其余都大。沈穆像万圣节扮幽灵似的举起手臂,给他看自己完全被袖管盖住的两只手,两只眼睛从镜框上方看他,晃了晃袖管:


    “老公,太大了。”


    端凌曜沉默了一瞬,算是默认他的说法,想了想还是松开裤腰,把衣服下摆塞进去,拿衬衫夹夹住,才重新按着他的腰臀把裤子重新穿上:“之前那件不能穿了,凑合一下,回去让人上门给你量尺寸……手抬起来。”


    沈穆勾住他的脖子,故意问:“之前是怎么量的?”


    “……”


    端凌曜替他把腰带重新扣好,确保不会掉下来,又整理好衣服下摆,最后才握住他的手臂把他从自己怀里拉出来,贴上抑制贴。


    沈穆扶了扶自己的镜框,煞有其事地拉出Alpha压在马甲下被扯松的领带,灵巧的手指解开领带又轻轻穿过他低下的脖颈。


    他们互相抵着额头,蜜浆似的,黏稠得快拉丝了。


    端凌曜在沈穆含笑的眼梢里败下阵来,很诚实地交代:“我量的。”


    无工具,纯手工,所以有误差。


    三十分钟后平岚再次在六号出口旁找到沈穆。


    他一个人坐在咖啡厅的露台上,正支着头发呆。


    天色很晚了,但桌边落地的月牙灯罩下灯光璀璨,映在他眉心鲜红的眉心痣上,平岚看得出他的脸色比之前好很多,镜框下,眼角周围未消散的红晕依旧浓郁。


    他大步走过去,沈穆原本放空的眼神立刻变了,拢着肩头披着的外套冲他招手:“阿岚来啦。”


    “抱歉久等了,要不要喝点什么?”平岚三步并两步跨上露台,正要进咖啡厅点东西,但沈穆却摇头:


    “回去吧,有点累了。”


    平岚这才注意到他肩头披着的那件西装外套,太大了,明显不是沈穆的外套,盔甲似的沉沉压在他单薄的肩头,明显是端凌曜留下的。


    “凌曜晚上不回家吃饭,小羽小琼也不回来,”沈穆嫌热,把端凌曜硬要他披在肩头的外套脱了下来挂在手臂上,扭头问平岚,“阿岚,在家吃顿饭再回去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


    从展厅六号门沿着小道一路穿过中庭能直达露天花院,从那里坐电梯才能下停车场。这次峰会举办地点是斑洲市最大的国际展览中心,除去各大品牌方的展览布置还有部分展厅是用来招待媒体,安保不熟和预备宴会。


    “下周三有一场游轮晚宴,由魏先生举办,两位少爷那边我已经提前传达过了。”


    中庭小路并非平常沥青铺面,青石路踩起来很滑,路沿还种植了大片的爬藤植物,沿着栏杆爬得肆无忌惮。借着月光皎洁,平岚看到沈穆回过头,头发差点要被伸出来的藤蔓勾住,连忙上前虚虚挡在他的脑后:“小心。”


    “谢谢,”沈穆见状拢起自己的头发,他最近好久没去修剪,听平岚一提醒,才想起来,“你不说我都忘记了…正好,去之前修修头发吧,太长了。”


    “好,那我来约设计师上门,”平岚习惯性掏手机打算联系,“安排在周末可以吗?”


    只是沈穆没回答,平岚刚找到沈穆常约那位设计师的对话框,抬头正要问,却好巧不巧看见了不远处路灯下的几人。


    其中一个是下午的孙总,另一个则是……


    “大嫂?”


    端凌宇一愣,随后大步走上前去,仔细一看果然是沈穆,他难掩心头的激动,笑道:“您怎么戴着眼镜,我一开始还以为是我认错了呢,但看到您眉心那颗红痣又觉得相似,现在仔细一看果然是您。大哥和您在一块吗?”


    沈穆下意识退后两步。


    孙翰还站在路灯下,望着这边喃喃重复了一句:“……大嫂?”


    话说出口才他立刻意识到这句称呼的含义,猛地看向那只漂亮的Omega,但眼神再次不受控制地扫过他红艳的嘴唇——


    比下午见到的时候还要红。


    而且衣服也换了,孙瀚不由自主向前靠近,他从他的视角去看,能看到沈穆身上明显不合身的衣服,衣服过于宽大,连外套的肩线都垂下来,除了隆起的肚子,其余都很松垮。


    肚子。


    孙瀚停下脚步,站在端凌宇身边,他这才这只Omega竟然怀孕了。


    夜色几乎与这只Omega的深色的西装融为一体,朦胧了他腰间隆起的线条,孙瀚看着他完全显怀堪称高耸的孕肚,根本没法挪开自己的目光,心头涌出莫名的焦躁。


    他是别人的妻子。


    “端先生,孙先生,你们靠得太近了,很失礼。”


    两只Alpha都堵在面前,平岚直接挡在沈穆面前,隔开他们还还想继续靠近的意图,沉声道:


    “请让开。”


    “你是…平岚对吧。”


    端凌宇打量着平岚,他很早就知道自家大哥养着一群很有本事的忠犬,其中这个叫平岚的Beta是绝对的心腹,但他搞不懂,以他看来端凌曜本身就是个以信息素获得特权的人,却又在身边招来这么多Beta做什么。


    闻不到信息素又能怎样,身体的本能依然无法抗拒。端凌宇不动声色释放着信息素,看见平岚微僵的表情才慢条斯理开口:“平助理,我来向大嫂打招呼,应该不用讲究社交距离了吧?”


    他又扭过头看着同样面色雪白的沈穆,语气温柔:“大哥刚才先一步去了晚宴厅,大嫂不去吗?我送您去吧。”


    沈穆警惕地看着这个突然释放大量信息素的Alpha,感受到自己后颈开始发烫。他对信息素不敏感都能感受到这股信息素的浓郁,也难怪平岚会觉得难受。


    端凌宇跨上台阶,将路灯的灯光遮在背后,被拉长的身影完全笼罩住Omega的身体。


    继几个月前的那场家宴不欢而散后他再没见过这只Omega,端凌宇的眼神在Omega完全显怀的孕肚上停留一瞬,忽然发现Omega的身上竟然没有香味。


    那股甜美的、总是溢漏出来的Omega信息素居然不见了。


    “您的身体好点了吗大嫂?”端凌宇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激动,“我记得上次见到您,还能闻到……”


    “端先生。”


    Omega骤然冷冷开口,他摘下眼镜,这张漂亮到堪称艳丽的脸上覆上一层冷冷的冰霜,他展开手臂上的外套披在肩头,眼神里满是厌恶,倒映着端凌宇和那些Alpha一样丑陋的面孔。


    恰好此时晚风乍起,浓烈的S级Alpha信息素迅速散开,端凌宇恍惚顿住脚步——他是B级的Alpha,在S级Alpha信息素的面前根本无法动弹。


    沈穆他从平岚身后走出,一步一步,缓慢地向前走去,端凌宇莫名被逼退,不得不重新下了台阶,回到原点。


    被遮住的灯光没有融化Omega脸上的冰霜,他居高临下:


    “我先生没有弟弟,不要随便靠近我。”


    作者有话说:要开始赶剧情啦!!!![星星眼][星星眼][星星眼][星星眼]


    第60章


    端霜琼开门时他哥正好洗过澡。


    端霁羽全身上下只裹着条浴巾,头发上的水珠沿着脖颈线滑进年轻Alpha健壮饱满的胸肌之间,听到开门时也没抬头,只擦着头发看了眼挂钟,见都快到十一点了,随口问了句:“回来这么晚啊。”


    “你不也没睡。”端霜琼关上门,换了鞋径直走进厅池,顺手把手里提的袋子往水晶茶几上一撂,直接在地毯上坐下了。


    端霁羽听到咣当一声响,顺手捞起睡衣把头套进去,甩了甩一头碎发,穿好睡衣才凑上去看:“哟?喝酒,谁惹你生气了?”


    “没有,自己想喝。”端霜琼敷衍道,手上动作却很凶残,拆开塑料薄膜给自己开了一罐。


    端霁羽走到厨房拿出两只玻璃杯,又去冰箱前俯身夹出两颗冰球,才端着两只杯子走回客厅,放了一只在弟弟面前。


    但端霜琼没看,他像是渴极了,咕嘟咕嘟仰头直灌,那含着气泡的黄色液体沿着他的唇角滑进衣领间,捏着罐身的手指铁钳似的把罐子捏瘪,直到整整一罐饮尽,他才猛地呼出一口长气,问:


    “你怎么不回家?”


    端霁羽给自己倒了一杯,正要喝,又故意说:“舍不得把可爱的弟弟单独留在家里,怕你晚上睡觉哭鼻子呢。”


    端霜琼被恶心地浑身一哆嗦,翻了个白眼:“得了吧,Mommy出去忙了,所以你才不回家。”


    “知道你还问,哥怕伤你的心啊。”


    端霁羽把杯子伸到端霜琼面前,冲着茶几上的冰杯一抬下巴,端霜琼掀起一边眉毛,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给自己满上,端起玻璃杯和他碰了一下。


    兄弟俩被冰啤酒爽得头皮发麻,又各自倒了一杯,不过这次没着急喝,端霁羽忽然问:“你项目申请通过了吗?”


    “快了吧,毕竟我这边条件都符合,”端霜琼摩挲着玻璃杯不规则的切面,“就是不知道怎么和Mommy说。”


    “有什么不能说的,他会高兴的。”


    我当然知道他会高兴,端霜琼心想,可能是刚才一口气灌了整整一罐啤酒,迟迟发挥作用的酒精让大脑运转的速度也变慢了,他喃喃道:


    “可是…我不高兴。”


    其实沈穆并不拘束他们做任何事,从小到大,只要他们主动想做的,愿意尝试的,沈穆都会不厌其烦陪他们一起,接纳他们一切的惶恐和对未知的恐惧,成为他们永远可以后退反悔的勇气。


    沈穆溺爱他们吗?


    可能吧。端霜琼又喝起来,他常常会想,如果不是因为父亲实在严格,他们兄弟俩的关系可能不会这么和谐,毕竟谁都想做那个被母亲特殊对待的那个——他们的母亲总是公平地去爱他们,以为这样就能减少矛盾,但大家都想被偏爱。


    想到这里,端霜琼又摸出手机,趴在茶几上点开置顶的对话框。


    Mommy:【不回来也可以,还有小宝宝呢。】


    他的目光在“宝宝”那两个字上停顿了一瞬,又飞快垂下眼,指尖犹豫地悬在这条消息上,随后眉头微皱,长按删除。


    他不喜欢这句话。


    或许是他的确被溺爱过头了吧,端霜琼捏紧手机,他至今没法接受母亲怀孕的事实,也不愿去想未来有一天会有两个新的兄弟姐妹和自己分享母亲的爱。


    不告诉沈穆这件事,完全是因为他自己的私心,假使他下个月动身去A国跟进项目,至少也要两个月才能回来,两个月过去,沈穆已经进入孕晚期,身体负担更重,随时可能生产,身边需要亲近的人一直陪伴。


    他爸也好,他哥也罢,统统靠不住,他必须要亲自陪在母亲身边才能放心。


    他不在乎新的兄弟姐妹,但他在乎母亲。


    他不想再经历一次十年前的伤痛,他不想再看到母亲的痛哭。


    手边的酒罐渐渐多了起来,端霜琼醉意上头,索性把手机倒扣在桌上,曲起手臂一头扎进臂弯里,有点像平常闷声闹脾气等着沈穆被发现的耍赖样。


    “Mommy不在,没人哄你,要睡自己回去睡。”


    端霁羽说,顺便踹了亲弟一脚,他说的回去是去隔壁。当初上大学前亲爹给了他俩一人一套,美其名曰开学礼物,和室友处不好关系就过来休息,还把他们感动了一阵子,结果后来才知道这是为了让他们少回家才准备的。


    不过端霜琼被踹了一脚也没反应,趴在桌上睡着了似的,但端霁羽又不是不清楚他的酒量,咂巴着嘴:


    “别装,你才喝几罐,啤酒又不醉人。今晚别在我这睡,又不是没房,快点去。”


    端霁羽也不是小气,主要是他亲弟太暴力,每回心情不好就砸房,这套大平层一共就四个房间,其中两个全给他砸成毛坯了,还没重新装修好呢。


    但可恶的是这个臭弟弟居然故意装听不见,端霁羽竖起手指隔空点他:“好好好,我给Mommy打电话,说你酗酒。”


    端霜琼果然有了反应,眯着眼抬起头:“别烦他,肯定睡觉了……”


    “给他留言,让他明早骂你。”


    一大早接到Mommy的问候比什么起床闹铃都好,端霜琼打了个哈欠,但他知道沈穆是不会骂他们的。


    从他们满十八岁之后,沈穆更加注重他们的个人隐私,让他们有更多的个人时间,也不会再像他们小时候那样准备每周的家庭活动,而是鼓励他们去做更多自己的事情,只要不违法不危险,什么都可以。


    他对家庭活动没兴趣,但对和Mommy在一起的时间很有兴趣,哪怕只是在一起午睡也会开心。


    端霜琼靠在沙发上想着想着又要闭上眼,端霁羽索性拍了张他的照片,打算直接发给沈穆,可他刚打开社交软件,一连串私聊信息瞬间涌了上来,除去最上方置顶的对话框,最前面的就是他室友疯狂的问号。


    “搞什么?”


    端霁羽眉头皱成一团,点开消息一看,几个室友恨不得跳出对话框的质问竟然出奇的一致——


    “沈老师是你妈?!”


    似是平地无声惊雷般,端霁羽被劈得瞬间清醒,立马坐正身体,迅速扫过几个室友喋喋不休的“这是沈老师吧?他是你妈?!”“卧槽我原谅你是妈宝A了”“沈老师是我妈我也是妈宝啊”……到最后“我可以喊沈老师Mommy吗我想死他了”中,总算翻到最上方被他转发的新闻。


    《磐衢集团端夫人真容终于曝光!乔装私下和小叔子深夜“幽会”!》


    “卧槽?!”


    端霁羽“嗖”地站起来,引入眼帘的是一张模糊不清的照片——


    天太黑了,灯光也很昏暗,拍摄距离又拉得很远,隔着层层树林,只能隐约能看见几道模糊的身影。可关键是其中那个身着宽大西服的人实在是白得太突兀了,在昏暗狭窄的构图里几乎发着光一般,连眼镜也遮不住侧脸的五官轮廓,嘴唇的红艳也无比清晰。


    虽然看不清正脸,但见过他的人绝对不会忘记这张侧脸。


    “发生什么事了?”


    端霜琼见他表情不对,爬起来夺过他的手机定睛一看,被酒精浸泡的神经一秒反应过来,他下滑屏幕,看到转发和评论区不断上升的数字,只觉得心头的怒意“腾”一声窜了起来。


    “……艹!”


    ·


    端凌曜接过公关秘书递来的通告声明时忽然觉得后脖颈一抽,随手揉了一把之后把桌上响个不停的手机直接静音了。


    没过几秒,平岚摆在茶几上的手机噼里啪啦响起来,他拿起来一看:“……是小少爷。”


    “挂了,”端凌曜话刚说出口又叹了口气,“算了,你和他说清楚……可以,就这么去办吧,辛苦了。”


    “收到。”


    平岚和公关秘书一同走出门外,房间里重新归为平静,端凌曜身上还穿着晚间在厕所隔间换的衬衫,马甲和领带都还没来得及解开,袖口褪到肘间,坐在桌后十指交叉置于下颚,眼底映着屏幕上这张照片。


    从这张照片的偷拍角度联合会场的监控来锁定狗仔倒是不难,但问题是谁给他的胆子这么做的。端凌曜把照片单击下载保存在电脑里,放大来看,除了沈穆和平岚,站在他们对面的是端凌宇和……


    孙瀚。


    端凌曜闭上眼,在脑海里搜索着关于这个人的信息,很出乎意料的是,这个人的位置居然在公事版块里近期地位较高的位置——


    恰好是宴会厅里供应饮品的品牌方,以实验室级别新科技的透明工厂闻名,后由斑洲政府特批,S大携手各大高校共同协助,国内新生物科技分子有效提取的科研试点教学场所,近几年风头正盛。


    不过他记得孙瀚的私生活好像挺乱,端凌曜拿起手机,点开助理刚发来的文件,里头是公关部做的谣言澄清声明以及接下来为了转移公众注意力的做出的新闻预案,其中一项就是孙瀚性|侵某当红小生的确切证据。


    虽然这件事已经被强行压下去了,但现在正值企业家峰会这个关口,任何负面舆论都会影响到上面的态度,小惩大诫足够了。


    端凌曜把这条转发回去,另一边立刻回复收到,一切准备完毕,他才放下手机,恢复到原来的姿势,盯着这张模糊的照片心中默念。


    3、2、1。


    下一秒,整篇帖子瞬间消失,整个页面被黑色的加粗字体取而代之。


    “404 not found.”


    端霁羽看到页面上蹦出来的这串字符终于放下心,又赶紧全网搜索一遍,确定一点有关沈穆的消息都找不到,才起身走到房间,准备和弟弟说,结果一进门,就听端霜琼温和耐心的声音:


    “没关系…这不是你的错,是他们不好,随便偷拍你。天很晚了,Mommy快睡吧,爸爸都处理好了,现在任何信息都找不出来的……我们?同学那里不要紧,这是一种神秘感,很加分的。”


    电话那头的母亲似是被逗笑,端霜琼的表情也好看了点,想了想还是说:“Mommy,过几天我就考完试了,整个暑假都在家陪您,好吗?”


    端霁羽一听,满脸不赞同地走上去打算拿走他的手机,但端霜琼早就在窗户里看到他的动作,侧身避开过后以眼神告诉他没关系,又继续和沈穆说:


    “怎么会腻?陪在您身边很快乐的,再说了,又不是天天腻着您,我也会和同学出去玩……而且学校暑假有留校项目,我很感兴趣,打算申请。”


    “是啊,是我喜欢的项目,没有勉强自己,您放心吧,”端霜琼再次重复,等沈穆应声了,他才把酝酿好的话说出口,“那…这段时间您就在家里好好休息,嗯?”


    沈穆听着小儿子反复斟酌的语气心里猛地一抽,语气却一如平常的:“好呀。”


    端霜琼立刻激动起来,像是彻底放下心了:


    “好!那您在家等我考完试!那您早点休息,我们明天再通话,晚安,Mommy。”


    “嗯,晚安小琼,和哥哥早点睡。”


    沈穆刚挂了电话,肚子里忽然又起了动静,睡在左腹的小家伙似乎是听到小哥哥的声音有些兴奋,举着小手还是蹬着小脚把肚皮顶出一块凸起。


    “怎么醒啦。”沈穆揉了揉这里,掌心的温度隔着薄薄的衣物渗进皮肤里,里头的小朋友很高兴地蜷起手脚,紧巴巴地咕涌了一下。


    整个肚子都晃了晃,沈穆倒吸一口凉气,一手扶着肚子另一只手撑着身子,调整着姿势慢慢躺下,他侧身搂着床上的另一只枕头,把鼻子凑在枕头间,嗅着上面残存的Alpha气味。


    因为他被偷拍的事情,端凌曜现在还在加班处理公关,两个孩子也担心他不能好好休息,沈穆叹了口气,不自觉伸向自己的后颈。


    抑制贴已经被撕掉了,光|裸在外的腺体仍然微微发热,沈穆闻不到自己的气味,但清楚这是在释放信息素,每到这时他都会觉得自己很自私,明明是这样的一具身体,却总还想过正常人的生活,给身边的人不停地带去麻烦。


    现在连孩子们都开始为他的事而烦心了,沈穆抚摸着后颈残留的齿痕,又圈紧了端凌曜的枕头缓了一会,又觉得胸口有点堵得慌,支起胳膊撑起上半身。


    腰前悬着的孕肚沉甸甸拉扯着腰身两侧肌肉,连带着腰椎都开始阵阵泛酸,沈穆顿了顿,单臂撑着身体,另一只手揉着后腰,自言自语般叹道:


    “Mommy又给爸爸和哥哥们找了一堆麻烦事……”


    “谁说的?”


    端凌曜刚打开门就听见这句话,当即拧起眉头,看着半趴在床上挣扎着要起身的妻子大步走过去,俯身圈住他的肚子将他整个人慢慢捞坐起来。


    “这么晚了还没睡?”端凌曜把沈穆抱坐在自己腿上坐好,下意识握住他的脚确定不凉之后才搭在他隆起的肚子上,垂下头凑在他的脖颈间,嗅着这股淡淡的Omega香气。


    辛苦一整天的Alpha终于有了可以休息的时刻,仅是抱着妻子就能得到身心的慰藉。


    沈穆拿脸蛋蹭了蹭Alpha打着发胶的头发:“我又给你添麻烦了,是不是?”


    “不算麻烦,”端凌曜知道一味的掩饰根本瞒不过沈穆,干脆说清楚,“我的确没想到孙瀚和端凌宇两个私下认识,不过现在知道也不算晚。今晚是我不好,当时应该直接把你送上车才对,你做错了什么?两个大的又给你打电话了?”


    “小琼担心的睡不着,所以来电话问问情况,他一直安慰我呢,”沈穆笑了笑,捧着Alpha的揉乱他的额发,又在他薄薄的嘴唇上点了一个吻,指腹摩挲着Alpha眼角下遮盖不住的倦色,很心疼也很抱歉,“对不起啊。”


    端凌曜握住他的手腕,隐隐觉得口腔里有些泛苦。


    那是沈穆信息素里的味道。


    正常Omega那样有着明确的气味划分,比方说他们家老二的味道就属于冷调,闻起来很像冬雪消融时空气里漂浮的寒意,但是又有冬日暖阳照在身上细微的暖,是个外冷内热的别扭小孩。


    但沈穆不同,可能是因为他的信息素浓度会更加容易受到外界影响,气味也是不同的。他们结婚这么久了,端凌曜对他的任何微表情和信息素的变化都了如指掌。


    “那这段时间就不要出门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我不放心,”端凌曜暂时不打算和沈穆说沈予辛的消息,但接下来一段时间他会非常忙,小心点总归没错,他咬着沈穆的手指,“在家好好养胎,好不好?”


    “我知道啦,小琼也这么嘱咐我了,”沈穆笑着说,“两个孩子真是越来越像爸爸了,都这么可靠。”


    说话的艺术就在于此,但凡换个人来听都会觉得他一口气夸了三个人,但端凌曜停止思考了一瞬,紧接着眉头紧蹙,脸上写满了抗拒,可又生怕沈穆继续伤心似的,勉为其难地应了一句:


    “嗯。”


    沈穆哭笑不得,打了个哈欠挺了挺腰,忽然想起什么,又问:“那下周三的晚宴……”


    端凌曜扶着他悬起的孕肚,若有所思道:


    “想去就去一趟,就当散心吧。”


    作者有话说:开始一鼓作气冲剧情!谢谢大家的观看,如果可以的话,请给我一点点评论吧[让我康康][让我康康][让我康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