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第 111 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 ……
第一百一十一章
苏培盛一收到太后在十四那里的消息, 就猜到四爷会震怒,但他却没想到四爷会气到砸了整个养心殿的程度。
站在养心殿门坎里,看一眼砸自己的东西却将自己砸得气喘嘘嘘的四爷, 再看一眼殿外睛空万里的天空。
苏培盛还在心底来了一句:
雍正元年,三月二十,是个好天!
虽然四爷发火前就将议事的官员和几位皇子王爷都打发出养心殿了,可谁又不是瞎子傻子, 消息灵通些的指不定已经在脑子里演绎出多少个版本的爱恨情仇了。
因太后发热昏迷,十四夫妇还请了太医入府给太后诊治。虽然经过了形式主义的封口, 但消息却彻底被在台面下传扬开来了。只是,
就算太后出逃已经是人尽皆知的皇家丑闻了, 也不会有人有胆子不顾及两位帝王的脸面,以及无视爱新觉罗家男人特有的记仇和小心眼, 将这么件事捅到台面上的。
为了别人的媳妇和老娘,搭上自己甚至是自己满门的性命和前程……生意就没这么做的。
而他们能做的就是私下里笑话笑话太上皇,再同情同情雍正帝, 最后再借着太后的事加强自家门禁以及对自家女眷进行警示教育罢了。
太后乌雅氏, 其夫爱新觉罗·玄烨,曾经的康熙帝, 如今的太上皇。那是个八岁登基的狠角色
其长子爱新觉罗·胤禛,如今的雍正帝,同样是不逊于他老子的硬茬子。
其幼子爱新觉罗·胤禵,过继庄亲王一脉,如今的铁帽子亲王。虽然瞧着不能跟前两位比, 却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最重要的是身份也在那里摆着呢。
可以说,普天之下能处置太后的人, 就只有尚在人世间的太上皇和她自己生出来的雍正帝了。
就连如今的太皇太后,她知道了这件事也得继续装聋做哑。
常言道子不言父之过,母亦如此,所以这件事情上即便雍正帝有再多的不满不甘和愤怒,最终也只会将太后重新送回畅春园。
于是乎,这么一件皇家丑闻最后的裁决人就只有嘴斜眼歪的太上皇了。
所有人都是这么分析的,包括始作俑者的乌林珠。
而事实也确实是这么发展。
在乌林珠看来太后这件事说严重也严重,说不严重也不严重。
皇权天授的君主制时代,圣母皇太后手上握了一张最大的王牌。
不管四爷是不是个孝顺的崽,谁敢逼死他亲妈,他就能逼死人家阖族,还都不带眨眼睛的。
满蒙汉八旗家的闺女都需要参加三年大选。秀女选秀大抵可以分为三个结果,一是撂牌子,二是指婚和入宫,三嘛,就是记名留用。
不管怎么样,前两种结果都是一种结果,但后一种却是最折磨人的。一但记名留用,上面的人又将这姑娘抛到了脑后,那这姑娘就得在家里等一辈子。
若敢私自聘娶,那阖家老少都得跟着吃挂落。
四爷要是心黑一黑,用这种钝刀子割肉的方法给自家老娘报仇……就问谁家受得了吧。
更何况,自来都上有所好下有所效,只要四爷在不经意间表现出对某个官员臣子生了厌恶之意,那这位官员定然会被人疏远,仕途不进反退,甚至是被人挖出各种或真或假的劣迹和渎职证据,最后以最难堪的结局收场。
总之就是得罪了皇帝,尤其是有记仇,小心眼,刻薄等等家族遗传病的皇帝,好日子也算是过到头了。
世人避凶趋吉是本能,捅出这件事的坏处显而易见。好处…呵,有好处吗?
有吗?
没有吧~
~
四爷原就因为十四与太后生了嫌隙,而世人也都知道太后有多偏疼她这个小儿子,哪怕这件事情里透着蹊跷,可世人更愿意相信他们想相信的,更能博眼球的,有娱乐性质的八卦版真相。
太后多委屈呀,她多冤枉呀,可那又有什么用。
没人会在意太后的‘狡辩’,也许四爷会半信半疑,期待太后说的就是真相。
也许一直被偏爱的十四也会相信三分,但太上皇呢?
太上皇那个老渣逼看重的从来不是事情真相,而是结果。
结果是什么呢?
结果就是太后没有保护好自己,这件事情也成了不少人心照不宣的皇家笑话和丑闻。
不光丢了她自己的人,还将太上皇的面子也丢了个干净。
因太后生了四爷,所以太上皇不会对着太后喊打喊杀,但太上皇那种老渣逼会不做些什么挽回自己的面子和里子吗?
太后因孕育皇帝而得封圣母皇太后,以爱新觉罗家的缺德基因…乌林珠笑眯眯的将已经留过底稿的复合弓图纸悉数递给王达,“皇家那些事可不是我一个外人能掺和的,你去内务府,让人按这些图纸上的样子各做两把弓出来。”
‘您参与的还少了?’
王达心忖了一句,便也一脸笑的接过图纸,退了出去。
一旁的荷叶看看王达出去的身影,又看看乌林珠,轻声问道:“姑娘就不好奇吗?”
“也没啥可好奇的呀,你们之前不是还说太后吃醉了吗?咱们前几年出去的时候,不是还看见有人吃醉了酒就当街脱衣服的?”乌林珠装得跟她没有半毛钱关系的跟荷叶说道,“太后那么个偏心老媪吃多了酒,遵循本心的跑到小儿子家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荷叶:对哦,太后肯定是吃醉了才会如此毫不掩饰。
“酒后吐真言,酒撞耸人胆,但酒后还能如此条理分明逃出畅春园的…啧啧啧,也怪不得人家能笑到最后呢。”
荷叶:“……”
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
太后病了,太医给太后诊过脉,又是针灸又是送服汤药。只是十四在房里转了好几圈,见太后仍旧高烧不退,不见醒来,心里便越发焦急。
十四咬紧后槽牙,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进宫寻四爷。
四爷现在最不想见的就是十四,刚刚降下去的火气又因为十四的求见迅速死灰复燃。
一边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宣’字,一边双眼盯着苏培盛胳膊上的拂尘,满是蠢蠢欲动。
侍候四爷多少年了,四爷一撅屁|股,苏培盛都知道四爷放的是响屁还是闷屁。于是在四爷看过来的时候,苏培盛是毫不迟疑的将胳膊上的拂尘双手递了过去。
您放心抽吧,就再没有比杂家这个拂尘更结实的了。
于是就在十四大步走进一片狼藉的养心殿时,四爷接过苏培盛递过来的拂尘就朝着十四抽了过去。
四爷早就想要狠狠的抽十四几顿了。
以前没抽成和现在抽得如此顺滑,都是因为太后。
十四被抽懵了,刚想还手就听到苏培盛在一旁大呼小叫的喊什么‘皇上小心’,‘万岁爷小心脚下’。
不管苏培盛是不是在故意提醒十四的,但十四确有被提醒到,于是也不敢还手了,只双手抱头不让四爷抽到他还算俊俏的脸。
痛抽了一顿讨人厌的弟弟,四爷也到了体力的极限。
也不管正殿乱成什么样,身心舒畅的四爷先将拂尘朝苏培盛的方向丢去,之后便大步朝着东暖阁的方向走去。
一进东暖阁,四爷便坐在了临窗大炕上,跟着四爷进来的苏培盛也极有眼色的使唤官女给四爷奉茶,而他自己则跪下来帮四爷脱掉脚上的靴子,换上室内软底鞋。
十四也跟了进来,垂手站在不远处,四爷仍是越看他越生气,直接低喝了一句:“跪下!”
纵使心里诸多不满,十四仍是按着四爷的意思跪了下来。
等十四跪好,四爷又运了一回气,这才端起宫女奉上来的茶,一边宽茶一边对十四道:“给朕如实说来!”
十四能说啥?
说老娘这几天给了他不少贴己好物,但这几天他们都太忙了所以一直没开箱。然后他媳妇今天得闲了拿出来登记入帐,就出现了失踪的老娘在箱子里?
且看样子,还是在箱子里过了一夜的。
十四想了想,又心忖了一句‘你问我还不如问额娘’后,才小声将他是怎么知道太后失踪消息的,十四福晋又是怎么发现太后的,以及那些个箱子又是什么时候搬到他家马车,太后现在又是个什么状态……一五一十的学了一遍。
十四说的这些事情,四爷都清楚,有的地方十四说得不清不楚,四爷都可以根据自己得来的消息帮他做回补充。
所以现在的问题就是太后病了,如今高热不退,她具体是怎么跑出畅春园的,还要等太后醒来才能知晓。
十四来寻四爷,就是滋事体大,他一个人扛不下来。
是让太后在他府里养病还是悄悄送回畅春园,再在畅春园里养病,这都需要四爷拿主意。
四爷:“……”
还是再抽一顿!
╮(╯▽╰)╭
四爷让人连夜将太后送入圆明园,又从圆明园与畅春园相连的夹道送入她在畅春园的住处。
因之前不知道会这么快就找到太后,所以四爷还特意下了一道太后出花封院子的口谕。这会儿到也不必改口,只说是太医确诊,只是普通发热并非出花。
反正误诊的锅,太医背了。
四爷全程都没有出面,到是十四亲自护送太后入的畅春园,等太后这边安置下来了十四才策马回城。
然他忘记了,今天开始京城又恢复了宵禁,开启城门需要拿到当今的令牌。之前出去的时候就是宫里的小太监拿着令牌让守城士兵开的门,这会儿那小太监直接留在圆明园了,十四是别想进城了。
十四没想到还会有这种乌龙,最终只得在城外随意寻了个住处对付了一夜。
巧的是十四去的竟然是水月庵。
自从水月庵的净虚突然失踪,又突然跑到畅春园外告御状,随后又再度失踪后,水月庵这里就更加不成样子了。
以前那些个比丘尼若是谁做了生意,收益都要归净虚收着,如今却是自己收着了。
不光如此,她们如今竟也不知道掩饰一二,就那么堂而皇之的将水月庵当成了野妓寮子,再不拜什么佛,念什么经。只知迎来送往,吃酒作乐。
旁人说来,她们竟还说什么世人笑贫不笑娼,她们修的是欢喜佛,专渡有缘人。
不少来上香的良家女眷见状,一边惋惜她们糟蹋了佛门清净地,一边也告知相熟人家知晓,再不往这边来。
偏十四毫不知情,竟是一头闯了进来。
好吧,就算是知情,他也不觉得自己要避讳什么。
只是,
玩高端局的十四哪里见过这种野路子?
堪堪一天一夜,不光失了身,还失了好几次。
原以为就这样了,不想几个月后竟有好几个貌美比丘尼挺着大肚子寻到庄亲王府,让人看足了笑话。
……
后话暂且不提,只说翌日下响,太后终于退了烧,并且从昏迷中悠悠转醒了。
她浑身疼痛,除高烧引起的,还有窝在木头箱子里颠簸出来的。
只她在这个过程中一直不曾真正清醒,再一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在畅春园中的寝殿里,还真就不知道自己曾经出逃过。
听说今天已经是三月二十一了,太后还以为自己从三月十九便一直昏迷到现在呢。
对了,因一般高烧的人都会感觉到冷,所以太后隐隐约约记得自己很冷,也只以为是高烧所致。
压根就没想到高烧是不是因为冷到了才引起的。
见太后什么都不说,一副没事人的样,身边的人便也没谁敢问太后私踪的那一天一夜都去了哪儿,又是怎么离开畅春园的。
一边是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边则是在粉饰太平,只可惜她们主仆的平静却在当天下午就被太上皇给打破了。
那日宫人发现太后失踪,没过多久太上皇就从李德全那里听说了消息。
太上皇当时就有些大脑短路。
最开始的时候太上皇和四爷一样,都以为是有人掠走了太后意图要挟他们。碍于皇室和皇家女眷的名声,他们都不敢明着做什么。但当他们听说人出现在十四家时,太上皇和四爷一样就都怒了。
四爷以为太后任性偏心,不顾全大局,不顾及他的脸面。
太上皇以为太后成了太后,觉得再不用哄他一个嘴斜眼歪的糟老头子,就不将他放在眼里了。
越想越气的太上皇,还因此将自己气得头晕脑胀。唤了御医来瞧,还说脑中瘀血似有移动。
总之就是缓了两天,太上皇才有精力跟太后互啄。
一对病歪歪~
人在不舒服的时候,脾气和忍耐力都会难以控制。成为圣母皇太后也有小半年了,平时被人恭维,寿宴那天更是被人捧上了天,已经让太后多了几分有恃无恐和自视甚高。
这会儿再‘莫名其妙’的被太上皇指着鼻子咒骂,她能惯着这老渣逼的无理取闹吗?
没可能的!
她去年都敢安排人猥.亵太上皇,这会儿不就互相伤害吗?
来呀~,谁怕谁呀!
你是太上皇,我还是皇太后呢。
你是当今皇帝的老子,我是当今皇帝的亲娘。
从八岁开始就是单方面骂人的太上皇哪里是太后的对手?
太后在后宫摸爬滚打,与一群女人针锋相对几十年,即便一个字都不说,也能气死太上皇。
就好比这会儿吧,太后都没跟太上皇破口大骂,而是拿起帕子,先看一眼太上皇,再做出一副被恶心到吐的样子往痰盂里吐上一口。
看一眼,吐一口。
再看一眼,再吐一口。
骂都不用骂,只一个动作就将太上皇气了个倒仰。
“好,好,好,好你个乌雅氏!”太上皇被太后这波操作气笑了,伸手指着太后,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字。
可能是假吐的动作太多了,听到太上皇这句话的太后竟然当真吐了出来。
‘哗~’
也不知道是吃下去的东西还是没消化的汤药,总之那么一大口吐出来后她自己到是舒服了,却真将太上皇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
太上皇深深的看了一眼太后,便扶着李德全的手身形踉跄的回了清溪书屋。
这倒不是气踉跄的,而是他原就有些半身不遂,走快了就是这种样子。
“去,去将老四给朕叫来。再,再将宗人令,左右宗正都等给朕叫来。”
李德全一听要叫宗人府的人过来,当即便猜到太上皇要干什么了,张了张嘴想要劝上一劝,到底是什么都没说的退了出去。
‘摊上这么个娘,当今也是不容易。若是…未尝不是好事。’
派出去传话的人从畅春园派出去,一路快马进城,再在城门前分开,一个去了宗人府,一个朝着宫门的方向纵马而去。
宗人令及左右宗正得了消息便第一时间往畅春园赶,不过太上皇却并未第一时间见他们。
去宫里给四爷传话的人则在宫门前下马,再一路步行去养心殿,等他到了养心殿,再传了太上皇口谕。四爷得了口谕先行更衣,再乘肩撵至宫门口,完事再出宫,出城的往畅春园赶,时间就已经堪堪过去一个时辰了。
太上皇没啥耐性,脾气也一直不怎么好。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有的人也许都已经消了不少火气,但太上皇却因着等待的时间有些长,火气越燃越大。
也因此,在四爷进了清溪书屋时,太上皇连最后的迂回婉转耐性都没了,直接告诉四爷。你老娘不是个好的,她竟然不稀罕你,那你老子就给你换个生母。
一听到这话,四爷刷的一下就跪了下来。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他心里明白他老子为何如此行事,他想替太后求情又不知道这个情要怎么求,最后便只能沉默了。
毕竟,他本身也觉得太后这事太离谱,而自己,也特别委屈。
“先后佟佳氏是你养母,也是母后皇太后。不若,”太上皇顿了下,就在四爷以为太上皇要将自己记在养母名下时,就听到太上皇直接推翻了他的猜测,“不若就将你记在敏妃名下吧。如此一来,敏妃便是圣母皇太后。”
四爷:“……”
就必须得是两个皇太后吗?
而且还都是已经作古的人~
╮(╯▽╰)╭
敏妃生前便不及乌雅氏尊贵,死后追封敏妃,因老四与十三好,这才破例又追封了个皇贵妃。按理,无论什么时候,敏妃都不会有乌雅氏尊贵。
如今给老四换个死掉的,生前身后都不及乌雅氏尊贵的人做生母,也能变相的打一回那老媪的脸。
出于爱屋及乌的心情,太上皇这会儿不光瞧不上太后,更烦上了被太后放在心尖上的十四。“十四确系习了乌雅氏那刁妇一身恶习,也怪不得你自来便得意十三。如此,也算圆了你一回心愿。”
四爷:“…是。”
每句话都说到他心坎上了,可这事却挺让人一言难尽的。
在太上皇这种缺一不可,四角俱全的强势态度下,四爷还能说什么,自是磕头领旨。
领过旨后,四爷还是揣度着太上皇的心情问了一回凭孕育有功坐上圣母皇太后宝座的旧太后又要如何处置。
听到四爷问乌雅氏,太上皇本能表现出一抹厌恶来。
“乌雅氏生了你们兄弟,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以后一切供给照旧,就不必再出现在人前了。”太上皇眯着眼睛看向跪在地上的四爷,声音冷漠,沧老的声线中却又带着掌握生杀大权的高高在上,“对外,便病逝吧。”
一个已经死了的人,朕就看她还能怎么恶心朕。
四爷:“…是。”
这惩处多少是有些重了,但四爷却没再为太后求什么情。
无他,因为四爷在进入畅春园前就已经听说了太后与太上皇硬钢的全部经过。知道太后对自己私出逃的事并无悔过之心,也知道太上皇被太后惹急眼了。
太后指着和尚骂贼秃确实是过了,他这会儿再替太后求情,无异于火不浇油。
而且名份不名份的,瞧着重要却也没那么重要。只要人还活着,还是太后的供给份例,生活就不是问题。再一个,他和十四都好好的,亲生的额娘就不会过孬了。
对了,生母一改,从此之后自己与十四都不再是一个娘生的了。
这厢,太上皇先与四爷沟通完这些安排,才让宗人令和左右宗人进殿来。
叫他们过来,一是要彻底更改四爷的玉碟。二一个就是如何给乌雅氏治丧了。
虽然乌雅氏以前是圣母皇太后,但老四的玉碟改了,那她又要按什么规格治丧呢?
瞬间暴风雨转睛的太上皇笑道:“来来来,你们都给朕说说吧。”
第112章 第 112 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 ……
第一百一十二章
哎呦喂, 这是要逼死宗亲的节奏哇!
宗人令闻言抬眸打量了一眼兴致勃勃的太上皇,随即再偷瞄一眼下首陪坐的四爷,收回视线后又与左右宗正对视一眼, 心中都不由齐齐咒骂老康头又不做人了。
当着人家儿子的面作践人家亲娘,您是无所畏惧,咱们还怕秋后算总帐呢。
三人不想坏了太上皇那扭曲的好心情,可也不敢真当着四爷的面说什么, 于是一时间整个清溪书屋都陷入到了一种极致的尴尬中。
如果四爷没在这里,也许三人还会为了迎合太上皇说些让他高兴的话, 可四爷就冷着一张脸坐在下首…唉, 哪怕什么都不说, 他们后脑仁都开始冒凉风了。
都是一个祖宗造出来的,谁骨子里还没点清晰的自我认知呢。
随着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 太上皇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随之而来的是一种不可言说的威压和冷酷。
宗人府的这三位到了这会儿也不敢说什么,最后只得心一横, 牙一咬的跪了下来。
太上皇见状, 眼更斜,嘴更歪了。心里还骂这些人势利, 将审时度视那一套用在他身上。到是四爷在心中冷哼了一声,随即站起身对太上皇说道:“皇阿玛既给儿臣换了生母,那按规矩,额,呃, 她便是德太妃。儿臣想,不若对外以太妃的位份治丧。”
这件事情再拖下去,指不定会拖成什么样。与其真将太上皇惹火了再一发不可收拾, 还不如自己寻个折中的办法先将这事定下来。
毕竟无论玉碟怎么更改,都改变不了自己的生母就是乌雅氏,更改不了乌雅氏还活着的事实。
所以一个假的丧礼是什么规格,又有什么可计较呢的。
更何况,四爷下意识用乌林珠说话的语调在心里接了一句:
‘不管是什么规置的丧礼,太上皇还能亲自参加咋的?’
皇后,皇贵妃,贵妃,妃,嫔,贵人……
太后,皇贵太妃,贵太妃,太妃,太嫔,太贵人……
四爷直接将乌雅氏定在太妃的位份上,葬礼的规格就已经降了好几个等级,若是太上皇还要往下降,那就不是在跟乌雅氏闹情绪,而是在打四爷的脸了。
太上皇是越老越任性,也越老越渣,可他又不傻,能不知道这些?
只是不傻又如何,活到如今这把年纪,又是这么个身份的太上皇就是要怎么让自己痛快就怎么来呀。
他倒也没全驳了四爷的面子,而是用一种各退一步的态度说道:“也罢了,太妃就太妃吧,只是能省便省,且将那些没必要的全都一并蠲了吧。”
蠲掉那些不必要的花活,丧礼的规格明面上是太妃,但却与贵人的规格相差无已了。
思及此,宗人令及左右宗正又都下意识的去看四爷。
早就已经做好妥协心理的四爷对此并无没意见,甚至还补充了一句毕竟是假丧礼,无需按制守孝,也莫要铺张浪费。
听到四爷这句叮嘱的太上皇:“……”
宗人府三人及殿中其他人:“……”
不必按制守孝可以理解,毕竟人还活着,让众人守孝易折寿。只这时候还想着勤俭持家,是不是有些太抠门了。
╮(╯▽╰)╭
以前朝.廷和内务府只供养皇帝一家,如今不光要供养皇帝一家,还要供养太上皇那一大家子人。按常理支出增多了,就会有非常大的压力。但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太上皇那里一切供给不变,无论是内务府还是各地的贡品仍旧像以前那样先可着太上皇那边择用。
而四爷这边呢,他本人是个不讲究排场,又喜欢用克己那一套严格要求自己的。也因此有四爷率先做出表率,皇后的西六宫更是依旧延续了在王府时的生活态度。
他们一家三个月的花销用度刚好与太上皇这边一个月的用度费用持平。仔细算下来,一年竟也只是比以前多了四个月的支出。
但又因太上皇伤了脸,近年都不会南下或是去草原溜达了,朝.廷和内务府省出来的大笔差旅费不光足够支付出这四个月的花销,还能节余不少银钱。
可以说,朝.廷和内务府养了太上皇和皇帝两家人,不光没有耗尽内囊,还渐渐的攒了些家底。
对了,攒下来的家底不但是靠四大爷一家节省出来的,也是靠太上皇停止出行省出来的,更多的还是靠乌林珠与九爷的极限压榨得出来的。
年前,乌林珠封了公主后,内务府又按公主的位份给她准备了不少与身份相匹配的东西,只是那些个物件都没有她家常用的好。于是扒拉了一回内务府那边送来的东西,又让乌林珠有些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被人轻慢了。
乌林珠先让人去打听消息,看是不是内务府的人看人下菜碟,故意拿次一等的东西糊弄她。也或是有什么人想要给她颜色瞧瞧。
荷叶与王达分别去打听的,一个去后面的二格格那里打听,一个则去了内务府。等二人回来了,乌林珠才确定她是遭遇了传说中的供应商赚差价。
原著里探春管家那节,说公中每个月都会出二两银子给姑娘们买胭脂头油,但下面办事的人竟拿一些用了烂脸的玩意糊弄事,最后姑娘们不得不另拿了银子托身边的嬷嬷另行采买。
如今内务府这边的情况就跟荣国府差不多。
对于一个无风都能搅出三尺浪的人来说,事都摆在眼前了,她能错过吗?
肯定不能呀。
于是乌林珠便贼认真的花了两天时间写了个招标企划案出来,期间还笑眯眯的让王达去内务府那边寻本采购帐册子来。
看到帐册上的鸡蛋价格,乌林珠还一脸感慨的王达点头:这宫里的物价确实挺贵的哈~
除了内务府的帐号,乌林珠还让王达等人出宫将几家她经常去的酒格茶馆的进货帐册子也拿几本回来。
宫中的东西大多都是内务府供给。而内务府那边则是除了自己派人采买外,还会将采购订单分给在内务府挂名的几家皇商。
说起来,金陵薛家便是隶属内务府的皇商,他们家也负责好几样内务府的采购生意。
乌林珠的这个企划案,便是将内务府的皇商世家和其他商人都放到一个起跑线上,谁家的东西好,谁家的东西便宜就由谁家负责这一年的内务府采买。而连续三年没拿到内务府订单的皇商人家,将会自动取消皇商身份。
东西好不好,不是商人自己说的,而是由宫中的主子们定期给的好评反馈以及监督团的评定确定的。
监督团,就是一起竞标却没竞上的商家组成的。
总得让人家知道你们比他们强在哪了吧?
等将企划案,内务府帐册以及她酒楼茶馆等地的进货帐册都交给四爷的时候,四爷虽然震惊物价过于悬殊离谱,但更震惊的却是乌林珠的心黑程度。
新帝新气象,咱们少少的抄上几家助个兴吧!
先借题发挥抄几家大蛀虫,之后再引出招标的方案来。极限压低进货成本的同时,还让其他人监督质量是否下降……
抄出来的金银直接入库,抄出来的东西全都当场拍卖出去,以免在这个过程被人以次充好或是直接以假乱真的掉了包。
视情节情况或杀或流放,不过为了有更好的警示效果,不妨将犯罪家眷以官奴的方式分到其他官员家中。
发过去的官奴统一着装,衣襟处系一块统一定制的身份木牌。
木牌正反面分别刻上犯官所犯律法条例和姓名。
并且规定所有分过去的官奴不得分做杂役,必须随身侍候。
每天都让犯事的同僚家眷在自己眼前晃悠,就问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敢犯事吗?
该犯还是会犯,但这招也确实够缺德就是了。
水至清则无鱼,四爷懂这个道理,但他眼里却仍旧不容半点沙子。
在乌林珠将太上皇定义为冤大头的时候,四爷更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于是在一番暗中操作下,四爷这边便借着太上皇的万寿节狠搞了一波。
三天的寿庆日,宫宴上的酒水有一半都是掺了水的。而吃食用具什么的,也都有各种各样的毛病。
官员们都看在眼里,私下里还腹诽过内务府和户部的人有些过了。然后在三月二十那天,四爷便在早朝上发作了内务府和户部官员,并让三司跟进彻查此事。
仿佛是事出有因,但实际上却是酝酿了许久的结果。
打着这些人怠慢太上皇的理由发作他们,都不能说四爷是在玩一朝天子一朝臣那一套。
证据是早早就收集好了的,就连谁家有多少家资,家里有几个密室,谁与谁联络有亲,会不会转移家产以及宫中女眷是否有出自那几家的,四爷那边都已经心中有数。
这会儿让三司调查取证,一是要走这个流程,二一个也是想看看三司们都是怎么办案的,这中间会不会有人自毁前程。
此时内务府和户部里不少官员都在接受调查,偏又得了太妃病逝治丧的命令,一时间都有些头肿牙痛。
好好的人说死就死了,这不是给人添乱呢嘛。
最让他们头疼的还不是办个不伦不类的丧礼,而是已经死了好多年的敏妃,不光在去年追封为皇贵妃,如今更是成了当今生母,改了玉碟的圣母皇太后。
之前还因着太上皇在世而没迁地宫,现在却必须得迁了。
相较于懵逼的办事官员和听到这个消息且知道一些小道消息的人,突然和四爷变成亲兄弟的十三才是那个更懵逼的呢。
他生母活着的时候位份并不高,死后追封敏妃已经是难得的体面了。不想四哥登基后,竟又将他母妃追封到了皇贵妃。原以为这已经到顶了,不想他母妃一下子就成了圣母皇太后,而他竟然也子凭母贵的成了太后幼子,与四哥成了亲兄弟。
就,挺意外的。
他做梦都不敢这么做。
不管怎么样,总得进宫问问他四哥这到底是咋回事。看看他四哥是什么态度,再决定自己要用什么态度对待这件事吧。
与十三不同的是三爷,他老子在位期间他因两次剃头被削了爵位。这会儿听说德太妃病逝的消息后,他竟是哭得最真情实感的那个。
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他这两年头发越来越少,别说剃头了,就是小心养护,也越来越秃,越来越秃……
……
另一边,在与太上皇定下丧礼规格后,四爷便离开了清溪书屋,只是在往圆明园去的时候,四爷在路过乌雅氏的居所时虽然没进去瞧一瞧生母,却仍旧驻足朝那个方向看了一会儿才大步离开。
心中既庆幸她作早了,有太上皇在不需要自己出面做什么。可也失落于自己虽贵为天子仍旧要时刻受制于人。
说实话,哪怕下了明旨,但不再是皇帝生母后,乌雅氏就失去了圣母皇太后的身份。
而没了这个身份的乌雅氏就只能是德太妃了。
偏德太妃又突然染疾,眨眼间的功夫就人为被病逝了。
所以现在的乌雅氏既不是圣母皇太后,也不是德太妃,而是一个没名没份没儿子的三无人员。
一个活着的死人。
太上皇可以直接唤她乌雅氏,但旁人要考虑四爷的心情,所以以后都会唤她一句‘那位娘娘’,‘老娘娘’。
打死乌雅氏也想不到只是赐给便宜孙女俩教养嬷嬷就让自己落到这种境地,当然,她那便宜孙女也没想到事赶事的,竟成了这种局面。
乌雅氏的院子之前一直被封着,后来解封了,但她本人还在养风寒也不曾出门走动。等到从身边近身亲心腹那里听说了这些时,一切都已经成为了定局。
值得一提的是乌雅氏听说这件事时,正好是四爷给他所有姐妹都封固伦公主的时候。
荣太妃的公主,四十八年封了固伦荣宪公主。
郭贵人的公主是著名的参政公主,按能力也配得上一个固伦公主的爵位。
养在太后身边的温宪虽早早没了,但之前还特意追封了她一个固伦公主。
敏妃所出的两个女儿因敏妃之故,也都会追封固伦公主……
四爷这么一扒拉,发现活着的姐妹也没几个了,便在追封敏妃那两个女儿的时候,一并将出嫁后还活着的姐妹都封了固伦公主。
消息传到畅春园的时候,因四爷封的只是几个公主,太上皇也只是撇了撇他那已经斜得有些特色的嘴,并未对此发表意见。
到是宜太妃姐妹和女儿还活着自己也还活着的袁贵人高兴不已。
宜太妃姐妹替闺女高兴,为表喜悦更是拿出自己的贴己赏了畅春园所有宫人。
反正她们姐俩因着九爷,最不缺这些阿堵物了。
她俩散的大方,四爷听说了这事也高兴,九爷怕俩老娘手头紧又让人送了不少金银过去,只是这么一来却让身体渐渐痊愈的乌雅氏终于发现了自己的处境。
因本就只是一个非常非常单纯的丧礼,加之丧礼的规格又在无形中降了好几个档次,又有四爷发话不必按制守孝,所以德太妃的那个丧礼除了折腾了一回内务府和户部,以及浪费了一套棺椁外,竟真就是雷声大雨点小的过去了。
也因此,直到这时候乌雅氏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出问题了。
可惜…一切都晚了。
~
太上皇像是找到了新玩具一般,见天的去跟乌雅氏叙旧。乌雅氏不止一次的派人去寻四爷和十四,最终都被太上皇的人给拦了下来。
不光拦了下来,太上皇还不许他们告诉乌雅氏实情,只说老四伤透了心,再不想见你这个生母了,哭着求着让朕给他换个生母。
又说十四也觉得你这个当娘的不知所谓,忒丢人,很不想搭理你呢。
见天的说些诛心之言就是为了报复乌雅氏当日恶心他的仇,乌雅氏忍了又忍,最终没忍住的将太上皇给挠了。
还是带着护甲挠的。
最有意思的是乌雅氏左右开弓,太上皇的脸又是朝一侧抽抽的那种神经脸,所以半边脸上是直挺挺的四道挠出来的血痕,半边脸上是那种断断续续的血痕。对着时不时朝中间抽一下的五官,诡异中还带着几分喜剧效果…….
听说乌雅氏将太上皇挠了的时候,四爷正叫了乌林珠来东暖阁说话。
东暖阁里不光有四爷,还有十三,十六和九爷三个。
九爷很早之前就想认识一回写出警幻杯花魁选美大赛企划案的人了。
只是让九爷没想到的却是这人竟然是因献水泥有功,而被老四收为养女的贾家大姑娘。
贾家大老爷是个铁杵磨成针的,贾家二老爷不通庶务,前天已经被老四迁到国子监做助教了,贾家的大太太是个奇葩人物,二太太前儿还闹出包揽讼诉被人砍伤的丑闻……
就贾家那样的人家,怎么可能养出这种有内秀的姑娘?
谁说不是呢。
别说九爷了,十三和十六以及知乌林珠甚深的四爷也觉得贾家养不出乌林珠这样无法无天的缺德孽障来。
今天下晌,九爷得了内务府招标的企划案后便又说想见见写这份企划案的人,正巧四爷也要问复合弓和武器研究所的事,便直接让人去寻了乌林珠过来说话。
乌林珠前几天让人弄的复合弓都送进来了,经过对实验品的亲自测试和进一步回忆改良,还真就让乌林珠复刻出她曾经在网上看到的那款复合弓。
将最终的图纸和样品让王达交给四爷时,乌林珠还让王达帮忙转述一句:
应该在民间弄个武.器研究所,还是那种可以收集广纳民间百姓各种思路的研究所。
后世经常用‘高手在民间’来形容某个人,做了什么事达到了某个令人敬畏的高度。在乌林珠看来,一人计短两人计长,真想要让大清的武器领先诸国,那就必须集百家之所长,而不是固步自封。
虽然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可大清…再好的人才都要被主子和奴才这种思维整傻批了。
不过乌林珠很自私,她只希望在她活着的时候大清好好的就行,或者说她只希望她的生活不受影响,大清怎样无所谓。会不会提前灭国,会不会多延续个百八十年,那都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但四爷却希望可以通过与乌林珠的‘交易’,让大清崛起…….
虽然很意外,但九爷还是问了好些自己感兴趣的问题,之后又在乌林珠某些不似内行也不似外行的言语下,得到不少启发。
这边正说着热闹,苏培盛又一脸一言难尽的走了进来,然后小声在四爷耳边将畅春园那边的消息说了。
四爷听罢眼前就是一黑,咬着牙问太上皇的伤势要不要紧,听说伤口有些深,但也不算太要紧后四爷才稍稍松了口气。
只是这口气才松了三分之二,苏培盛竟又来了一句:“太上皇下了口谕,宫中女子从今往后皆不许带护甲,违者……”
四爷:“……”
就问这么一搞,还有谁不知道您老被人挠了吧?
做了几个深呼吸,四爷才又问苏培盛,“太上皇可说要怎么处置,她了吗?”
苏培盛看了四爷一眼,又看了一眼九爷和十三爷,心里都不知道要先同情谁的叹了一声,这才对四爷说道,“太上皇让宜太妃教导老娘娘规矩,没事多带老娘娘给,给圣母皇太后抄经祈福。”
太上皇精明着呢,为了不让四爷等子女掺和进来,他那边也绝不会降了乌雅氏的份例。
在不降乌雅氏份例的情况,收拾人的办法也不少就是了。
比如说,让宜太妃这个昔日姐妹去刺|激乌雅氏,再比如说他自己用最刻薄恶毒的语言将乌雅氏的面子里子都扒了……
总之就是在成为太上皇后,老康头那一身的缺德本领直到现在才有了用武之地。
四爷:这糟心日子,真特么累人!
十三/九爷:心累!
这会儿事不关已的十六: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始作俑者的乌林珠:这神奇的展开方式竟然还是夕阳红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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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养心殿东暖阁里的众人心思各异时,又有小太监进来回道:“回禀万岁爷,玉清观的无为道长求见!”
听到‘玉清观’和‘无为道长’这两个词时,四爷心下一凛,神色更是骤变。而乌林珠在捕捉到这一点的时候,心下猛的想到了贾敬。
那谁家的老四诶,你不会也这么想不开吧。
第113章 第 113 章 第一百一十三章 ……
第一百一十三章
京中不少道观寺院, 玉清观也只是其中一处。若论信徒香火,玉清观还不及与贾家有往来的清虚观呢。
但是玉清观的无为道长多年前便一直与四爷有往来。四爷登基后,玉清观的名气也跟着水涨船高, 到是为玉清观带来不少香火,只是日常仍旧没有清虚观热闹就是了。
清虚观的张道人原是先荣国府的替身,此人最擅长的就是结交些达官贵人。与荣国府更是往来甚笃。
不过相较于如今掌着道录司印的清虚观张道人,无为道长在乌林珠这里的个人形象非常好。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就连乌林珠这种对佛道不感冒的人都听说过无为道人的经典名句:
‘忍一时, 乱我道心;退一步,坏我修行。不忍不退, 我心自在!’
很屌, 很刚, 爱谁谁,他是半点不惯着那些香客信徒。就这思想境界, 还真挺让乌林珠另眼相看的。
只是,
自古以来能陪着君王炼长生不老丹的‘仙家’,也九成九都是打着道士的身份玩祸国殃民那套。
明面上, 无为对四爷的态度也是那般, 但谁又知道他这是不是钓鱼?
贾敬在城外道观修炼,最后一颗仙丹将自己送走了。野史上, 雍正就信佛信道信八字,不过以八字不和为由将年羹尧的儿子过继给隆科多,还曾学着历朝历代的昏君服过什么仙丹灵药。
那什么丹呀药呀,有泰半都是重金属集|合。服这种药的人,别说长生不老了, 怕是正常寿数都得拦腰砍。
不过历史上的雍正是四十五岁上下才登基,而这个时空的四大爷今年才三十六岁。话说正值壮年就如此未雨绸缪…又是什么刺|激的他呢?
就连驴鞭鹿血都在乌林珠脑子里跑了一回马拉松时,四爷竟然非常不讲江湖道义的将乌林珠和其他人都打发出去了。
十三几个直接对着四爷行礼便出了东暖阁, 乌林珠慢了半拍,倒也紧随其后跟着一块退了出去。
往常乌林珠都会从东暖阁外,通往养心殿后殿的门离开前殿,之后再穿过后殿,从开在永寿宫那侧的宫门离开养心殿。但她好奇这位玉清观的无为道长,便没像往常那般直接回后宫,而是跟在十三,十六和九爷身后,从前门出了养心殿。
无为道长五十来岁的样子,中等身材,气势很强,五官虽不出众,却因身上的气势让人生不出品头论足的念头来。
他头上梳着道家的携山髻,身上穿了一件质地极好的道袍,胳膊上还有一根有些年头的拂尘。
乌林珠在打量无为的时候,无为也正好抬眸看向她。视线与乌林珠撞上后,又处变不惊的继续跟着引路的小太监往养心殿里去。
错身而过时,还态度自然的对乌林珠浅浅颔首,端的是一派仙风道骨。
乌林珠:…就更像江湖骗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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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为因何事求见四爷,无人知晓。但很明显,在见过无为后,四爷的心情转好却是有目共睹的事情。
‘难道是炼出仙丹来了?’
如此腹诽的乌林珠竟然还不忘关照一下贾母,“你们谁出趟宫,亲自盯着老太太给我放一胭脂盒的血回来。”
王达/荷叶:???
“若老太太问起,你就说我一片孝心,想要为太上皇和当今炼制长生不老丹。”见王达与荷叶一脸‘我是谁,我在哪儿’的懵逼神色,乌林珠还一脸欢快的对他们歪头笑,“只这句话,务必帮我带到了。”
王达与荷叶对视一眼,王达才上前一步,一脸麻木应声,“…是。”
就问贾家那老太太要怎么面对这瘸了腿的孝心吧?
等王达出去给贾母放血了,乌林珠不由又看向了荷叶,“今儿在养心殿看到了无为道长,咱们哪天也去玉清观转转。”从四爷那里未必能打听到无为进宫的目的,但从玉清观那里下手却未必打听不到。
就是打听不到也不妨事,她原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作妖的事…她最再行了。
荷叶以为乌林珠想去玉清观只是心血来潮,还笑着跟乌林珠普及了一回玉清观的情况。
这个时空的道教也分正一和全真两派,全真派的一些修行方式跟和尚差不多,素食,出家,住在道观里。而正一派则没那么多的要求。
能吃肉,能成亲,也不强行要求弟子住在道观里。
对了,道士能吃肉,但不能吃牛肉、乌鱼、鸿雁、狗肉这四种肉。
玉清观这边,除斋醮法事期间和每月初一,十五外,一般都不禁弟子荤辛。
至于道观中的弟子有没有成亲的…反正无为没成亲就是了。
也许也正是玉清观不附和大多数人对道教的印象和期待,所以它的香火一直不怎么旺。就连信徒,也是靠本朝最大的粉丝头子帮忙拉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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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爷心情好,晚膳的时候更是将所有能自己上桌吃饭的儿女都叫到养心殿。一边让御膳房做他们爱吃的东西,一边还问他们在宫里的生活和课业。
晚膳后,四爷不由想到白天耽误的正事,便又将乌林珠单独留了下来。
说完正事,乌林珠抬眸看一眼四爷,再转头用一副无法忍耐的神色抬头看屋顶。就在四爷被她这副样子弄得耐心告罄时,乌林珠才幽幽说道:“我就是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白天看到玉清观的无为了,就突然想到《孝经》上那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了。”看向四爷,乌林珠还带着点促狭心思的对他摊开双手,“真替三爷不值呀。”
结合前后两句话,四爷瞬间便听明白乌林珠想要表达的是什么了。
大清一边推行剃头令,一边又学汉人讲礼仪讲孝道,然从本质上这两件事就已经成了自相矛盾的存在。
除了剃头,还有嫡长,嫡庶……
说好听一点,大清就学了个四不像。而说得难听点,那就是东施效颦,贻笑大方而不自知。
四爷气得伸出手,指着乌林珠说不出话来。乌林珠有忖无恐的对四爷左右晃了两下脑袋,又俏皮,又气得人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拿起一旁的果子,四爷便朝乌林珠砸了过去。不过瞧那力度,也知道他纯粹是吓唬人呢。
笑嘻嘻的接过四爷砸过来的果子,乌林珠还略有些嫌弃的表示她不爱吃这个。将果子攥在手心里,一边用一种挑剔的眼神盯着四爷等人难看到了姥姥家的发型,一边心忖了一句:若不是有游轮空间里的水果打牙祭,这大清就更没什么值得她留恋的了。
正皮皮的跟四爷闹呢,就有小太监一脸喜气的进来报喜。
“恭喜皇上,谢贵人刚刚诞下小阿哥。”
小太监一说完,殿中侍候的人便都朝四爷行礼道喜,四爷的心情原就不错,虽被乌林珠闹了一通却也半分不减,听说自己又得了个儿子,一边大声说着赏,一边大步往外走。
路过乌林珠时,见乌林珠还笑眯眯的朝他伸出手,四爷更是想都不想的直接伸手朝乌林珠的掌心拍了过去。
你个磨人精还想要赏赐?
哼,讨打还差不多。
乌林珠对四爷新得的儿子不感兴趣,陪着四爷出了养心殿,就直接拐道回永寿宫了。等四爷发现乌林珠不见的时候,她都已经一脸恶心的让人将装有贾母鲜血的胭脂盒远远丢掉了。
“善良如我最见不得这些,下次别再拿进来了。”
说完又问王达荣国府这几天有没有什么热闹奇葩事,听了一回贾家的八卦,乌林珠便熄灯歇下了。
翌日,乌林珠便带着人去了玉清观。
轻车简出,没摆公主仪驾。但她乘坐的是公主规制的马车,加之早前四爷给她配的侍卫虽然都是私服便装,但气势出身在那里摆着呢,有他们护卫马车左右,到也让人知道这一行绝非等闲之辈。
玉清观开着门,里面人不多,也没有小道士引客,主打一个爱来不来,爱拜不拜。
虽是这般,但玉清观这边不但有负责解签问卜的道士,还有给香客看病把脉的师傅,以及‘赠’人法器的厢房。
乌林珠一身官家千金打扮,戴了一套珍珠头面,头发也梳成改良版的坠马髻。手上拿着一把双面团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
荷叶手上拿了一把油纸伞,油纸伞的伞把瞧着竟与剑把有几分相似。对了,她腰间的汗巾子里也别了一把扇子。但她那把却是一把折扇,若是细看,还能发现那把折扇竟是钢骨制成的。
她们身后还有丫头打扮的宫女和小厮打扮的小太监,他们有拎食盒的,也有捧包袱的,总之就是官家大小姐出门会有的行头,她这边都不缺。
乌林珠是无利不起早,她觉得佛寺的那些佛祖观音都拒收她的香,以‘任性’传教的道观,怕是更主打一个随心所欲。
就是你随便求,随便上香,保不保佑你看心情,但香什么的,只收不退。
思及此,乌林珠更是本着地主家也没有余粮的勤俭精神,既没上贡品,也没上半根香,也主打一个我就随便看看的态度,将玉清观当成后世的主题公园来逛了。
她出门晚,出门前就跟荷叶他们说了要蹭一顿观里的膳食再离开。
于是一入观,王达就去安排一会儿小歇之地和他们一行的膳食了。
道观里有个三层的小铜塔,乌林珠围着那处有六七尺高的小铜塔转了一圈,便让荷叶给她换包铜钱来。
捧着一袋铜钱往铜塔里一枚一枚的丢,丢进塔里的也不管它;丢不进去,落在地上的,乌林珠也都由着它们落在地上。
丢进去一枚铜铺到铜塔里,荷叶等人便会高呼一回,奉承乌林珠一回。好听的话,没谁不愿意听的。不过丢了大半袋铜钱,乌林珠觉得没什么意思了便又往旁处转。
也不知道转到哪了,正好看见台阶下面一群穿着深蓝色道士袍,梳着道髻的小道士们在那里练功夫。
一人一把长剑,时而迅速旋转出剑,时而缓慢上步轻挽剑花,举手抬足间,竟有一种行云流水,道法自然的韵律。
整齐划一的动作,又不由引人驻足观望。
乌林珠的一只胳膊撑在汉白玉围栏上,握着团扇的那只手落在这只胳膊上,身体微微前倾,下巴直接垫在团扇上,看起来又随意,又带着几分慵懒。
过了一会儿,她觉得太阳有些晒,自己懒得动便又对身后的荷叶轻轻吐出一个‘伞’字。
荷叶立时撑伞上前,替乌林珠挡去临近正午的阳光。
在乌林珠都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大清的辫子头时,便看到了无为。又因为无为的缘故跑到了玉清观。
原以为她此行最大的收获就是观里这顿膳食,不想竟还看到不少发型正常的人在练剑。
如果是以前的乌林珠,她也不会多欣赏这种道髻就是了。
在后世,乌林珠看古装影视剧的时候,总是会因为男子们的发型产生疑惑。
她总会情不自禁的去想古代的男子们平时都是怎么打理自己那一头秀发的。
他们会拿着梳子一下一下的梳通自己的长发吗?
他们梳通头发的时候,会不会将后面的头发搭在自己的肩上,让其顺着肩膀落在胸前?
他们梳发髻的时候,也会揽镜自照吗?
还有他们洗头发的时候是什么姿态,做出来的动作会不会跟女子一个样子?
越是脑补,脑中的画面就越是雷人。
于是时间长了,乌林珠对长发男子都有些避之唯恐不及。
但人嘛,在辣眼睛的环境里呆久了,再看稍微养眼一点的画面便觉得是一种享受。
尤其是那群小道士里,还有个唇红齿白的俊美少年郎的时候……
十五六岁的美少年,眼睛似水光潋滟,眼波流转间看狗都带着一股深情。皮肤白皙,五官俊美,身形清瘦高挑……哪怕梳着同款道髻,也能比旁的小道士更引人注目。
用一种纯然的欣赏眼神看了一会儿下面练剑的美少年后,乌林珠便担心太阳太大会晒黑自己,就半点不留念的带着荷叶等人挑阴凉地方逛了。
走的那叫一个干净利落。
‘她怎么来了?’
崇柏先是蹙眉看向乌林珠的背景,收回视线后又继续跟着师兄弟们继续练剑。
及至午时,长生小跑着过来与崇柏说了什么,崇柏只轻轻颔首,便像往常那般跟着住观的师兄弟们去了饭堂。
玉清观的伙食一向不错,除了不能吃牛肉这些,旁的倒不忌讳。而自从几年前崇柏来了玉清观,这里的伙食和住宿条件又直线上升了几个档次,不过收徒的规矩也更为严苛了。
饭毕,崇柏回到自己房间后,才问长生:“听说师傅昨日进宫去了?”
长生见自家主子问,连忙回道:“是。”
崇柏垂眸,已经猜到无为进宫的缘由,不过还是问了一回经过。
长生小声将打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说了,随即又说了乌林珠在玉清观里的行程。并且猜测了一回乌林珠为什么会在今天出现在玉清观。
瞧着也不像是知道了什么的样子。
“事无不可对人言,且随她去吧。”
长生应是,随后又问崇柏要不要将今天的事报上去。
崇柏将擦过脸的帕子递给长生,淡淡说道:“不必。”
她身边都是皇阿玛的人,自己又何必多此一举?
……
乌林珠并未认出刚刚被她当成美少年欣赏,还跟荷叶嘀咕发型拯救了美少年颜值的人正是失踪多时的弘昀。
而在玉清观里只有道号没有皇子身份的弘昀到是一眼就认出了乌林珠。
一是对乌林珠的印象过于深刻,二是乌林珠的五官并没有多少变化,瞧见荷叶王达等人,便也就更确定眼神灼灼看了他们好久的姑娘是谁了。
与容貌没多少变化的乌林珠不同,弘昀的五官渐渐长开了,少了男童的稚嫩,多了少年人的清朗以及这个年纪少有的成熟。
是呀,小小年纪几经生死,心态自是要比同龄人成熟许多。
还有就是弘昀现在的气质不同于之前的病态,长开的五官五分像李氏,三分像德妃,还有两分得了爱新觉罗的家族遗传,又因发型之故增添了几分俊秀。
这么说吧,乌林珠上次见弘昀的时候,他还光着个脑门梳着根大辫子呢。
若是弘昀仍旧梳着根大辫子,哪怕许久不见,乌林珠也会觉得眼熟面善。但她这会儿盯着人家看了好一会儿,视线灼灼不比正午的阳光逊色,却是压根没认出人来。
回程的路上,乌林珠还笑眯眯的与荷叶说什么少年人瞧着就赏心悦目,再带一股干净气质。美中不足的就是发型仍旧不附和她的审美。
但比光头大辫子什么的,还是要强上许多的。
~
玉清观的无为是有些真才实学在身上的,他一早就算出弘昀早夭的命数。
虽然乌林珠这个变数的乱入让弘昀的命数发生了变化,但弘昀的八字命格却是真的不容于皇家。
尤其是四爷登基以后,弘昀又成了四爷的长子。
用民间的话说,弘昀的命格连做皇孙都勉强,就更没有那么大的福气做皇长子了。若强留弘昀在皇室,他仍旧改不了夭折的命数。
按无为的话来说,要么让弘昀顶着皇室子室的身份夭折,要么就舍身入道,窃一线生机。
四爷原本就信这个,在无为说完这话没多久后,弘昀便病了。
病势汹汹,瞧着就是保不住的样子。
再那之后,四爷便亲自为弘昀起了道号,再将人悄悄送到玉清观修行。
原本弘昀病好后,便想继续他还没完成的旅行。但因着这两年京中事情极多,四爷也不放心弘昀顶着雍王府二阿哥或是当今次子的身份在外面游荡,便一直将人拘在京城脚下。
昨日无为进宫,便是告诉四爷弘昀的身体已无大碍,他们想要窃取的那一线生机已经得到了。
不过无为还是劝四爷别再琢磨着认回这个儿子了。
不认回去怎么都好,认回去了,那偷的东西就瞒不住了。
但不管怎么说,于四爷来说只要这个儿子能活下来,就已经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要知道自从弘昀出生,四爷就做好了随时折了这个儿子的心理准备。甚至是前几年弘昀游历江南大漠时,四爷心里都有这个儿子会折在外面的准备。
能活着,就好。
而且他还年轻,弘昀又不是他看中的太子人选,养在皇家和养在道观,又有什么区别?
最重要的是弘昀虽然拜入无为名下,却是可以娶亲生子的。将来像其他皇子那样娶妻生子,再将本该留给弘昀的爵位越过他本人直接传给下一代也就是了……
总之就是下限一降再降,四爷的接受度也越来越高。
╮(╯▽╰)╭
如果说弘昀能活下来,于四爷来说是惊喜。那乌林珠因缘巧合跑到玉清观,还用看美少年的欣赏态度围观弘昀练剑,于四爷来说就是意外之喜。
随着乌林珠的年纪越来越大,又随着二格格的婚期越来越近,四爷也不由为乌林珠的亲事头疼不已。
乌林珠所掌握的东西,让四爷极为极重视她的婚事。他不想出现任何问题,又实在挑不出能让乌林珠满意的人。按乌林珠的喜好培养吧,又怕乌林珠那性子上来了,觉得人家‘匠气重’,瞧不上。
只是这事也不能一直拖着,若是拖得时间长了,乌林珠自己找了个有问题的,那于他,于大清都是百害而无一利。
若是……
倒也,乐见其成。
第114章 第 114 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 ……
第一百一十四章
四爷恨不得立时就将这门肥水不流外人田的亲事定下来, 却又担心乌林珠那扭曲心肠再唱什么反调,于是本着欲速则不达的心思,决定徐徐图之。
乌林珠有多精明, 四爷不是没领教过。所以他也不将那些手段和心思往乌林珠身上使,而是全面用在了自家那刚刚捡回一条命的儿子身上。
想要促成这门亲事,最重要的是让乌林珠对自家儿子更满意才行。
弘昀的样貌是他几个儿子里长得最俊俏的,甚至不逊他那几个以美貌留名的叔伯。只是长得好, 还得会收拾。
那死丫头是个好颜色的,又是个有自己审美喜好的主儿, 在不委屈儿子的情况下, 总得往那丫头的喜好上靠才行。
除此之外, 还有学识,见识, 气度,能力……
虽然让儿子迎合乌林珠的喜好有些别扭,但四爷却没改初衷。
公主都要抚蒙, 皇子阿哥又凭什么不能为大清出份力?
这是他身为皇族的责任, 自是应该责无旁贷。
~
还不知道亲爹要将自己包装发卖的弘昀,仍旧留在玉清观里做他的崇柏小道士。
这里的生活很舒服, 没有压力,也没有勾心斗角,每日的生活更是非常简单和有规律。
他们这些小道士除了像那些寺里的和尚念些道家的经典外,还会跟师傅学习五行八卦,学画符, 炼丹,医术,学各种祈福祈雨的道术……
学的越多, 就越让弘昀发现人们对道家一脉的误解和不了解。
好多人都觉得道家术法全是一些骗人的玩意儿,可试问那些寒窗苦读几十载的读书人,他们也未必全都能够金榜提名,不是吗?
术法未必是骗术,也许只是学艺不精不能融会贯通,也许只是…苍天不允。
谁知道呢。
反正若想求雨,乌林珠不用求上天,也有办法按现代的方式试一试。
游轮里关于穿越必备技能的科普读物上,就有这方面的知识技术。
到了古代如何求雨…呵,乌林珠不觉得大清需要这个。
崇祯在位十七.八年,连着十来年的天灾人祸。再加上沉疴难疾,这才有了主子奴才一家亲的大清王朝。
什么雨不雨的,与其利用科学的手段替老天爷收刮信徒,还不如加大力气多挖几口深井呢。
于是十四岁的弘昀正在用一种非常积极的心态努力做一名道士。十七岁的乌林珠则正在用一种消极的态度,得过且过。
而四爷呢,一边双手抓国事,一边又要暗戳戳的撮合便宜闺女和亲儿子的这门亲事。
对了,在这个过程中,四爷又想到了乌林珠对婚事和子嗣上的某些‘偏激’想法。于是四爷对这门亲事的重心又全都放在了如何不让乌林珠纳妾上。
至于说乌林珠要不要生孩子…跟纳妾一比,那都不算事了。
╮(╯▽╰)╭
天气越来越热,宫里的生活环境别说比不上圆明园了,就是连城外的雍王府都比不得。
好在四爷不是乐于享受的帝王,他更喜欢用克己这种行为折磨自己和他身边的人,所以他并不觉得宫里的生活不如意。但乌林珠却是个耽于享受的主儿,在条件允许的时候,绝对是怎么享受怎么来。
永寿宫的前殿房大院大,可到底也只是一处大一些的四合院。再加上御花园小的可怜,过了新鲜劲,就完全没有可逛性了。
雍王府要按着和硕公主府的规置修缮,图纸什么的,都是按着乌林珠的喜好绘制出来的,所以乌林珠完全可以搬到雍王府去住。
但问题是二格格的和硕公主府就建在雍王府隔壁,那边不像乌林珠这里,而是正儿八经的大工程,这会儿正干得热火朝天呢。
为了不直面施工装修的扰人生活,乌林珠也暂时不能搬到雍王府就是了。
乌林珠想去圆明园,但四爷又担心她会对太上皇和乌雅氏做些什么,便也不许她去。
在回荣国府和去城外红螺寺避暑间,乌林珠最终退而求其次的决定去玉清观小住一阵子。
一是玉清观不忌荤腥,二是之前去逛玉清观时,就发现玉清观不算小,不但凉爽,风景也不错,还有几个非常不错的院子。最重要的是玉清观在城里,位置不错,逛街什么的都方便,属于闹中取静的好去处了。
至于说会不会因为那里的小帅哥多?
拜托,谁会对未成年人下手呢?她又不是爱新觉罗家的那群牲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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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仍旧没用公主的身份去玉清观。
当然,不是乌林珠有多低调,而是她一直觉得在大清这地界太高调,容易招来替天行道的民间刺客。
也怕死了还落下个罪有应得的辣评!
四爷听说乌林珠要去玉清观避暑,眼眸微闪却是什么都没说,而是又赐了她两个御厨随行。
除此之外,又让人挑了不少解暑纳凉的好物给乌林珠,并且吩咐内务府每日往玉清观送些冰去。
吃得顺口了,住得又舒适凉爽,以这丫头爱享受的心性,说不定还会因为心情好再漏点什么东西出来。
而且她心情好的时候,也相较往常更好说话些……
就这样,乌林珠带着一堆东西和侍候的人到玉清观避暑去了。
因随行的人多,还直接占了三处相连的院子。
两边都是照顾和保护乌林珠的人,也都不会像不知情的陌生人那般吵闹,于是住宿环境又多了几分舒心。
房间布置的舒适凉爽,哪怕玉清观里的道士们不吃牛肉,但乌林珠这边的御厨还是按着乌林珠的意思弄了不少酸辣开胃的凉拌牛肉什么的。
怎么说呢,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有钱有身份,有人照顾衣食起居,那就是好日子。
没有冲水马桶就没有呗,反正马桶这种东西又不用她亲自倒。
没有空调也无所谓,热了自有人给她扇风纳凉……
京城温差大,乌林珠每天晚上都能睡得极好,早上赖上一会儿床,或是等天气热起来了再起床,或是早早起床在观里闲逛溜达,偶尔再带着人去集市转转,那日子还真就是神仙来了都不换。
掰着手指是一算,不方便的地方真不多。不过古代最不方便的也许就是某些吃食不及后世便利。
好在乌林珠还有游轮空间,那里有她在大清吃不到的各色水果和吃食,更有不少休闲娱乐设施。
……
每天晚上吃过晚饭,乌林珠都会带着荷叶王达几个在道观里散步消食,也经常能在一群小道士中见到那个长相最俊俏的崇柏小道长。
不曾说过一句话,甚至是连眼神都不曾撞接过两回。就你当你的小道士,我看我的‘风景’,互不打扰。
再一个,乌林珠最近又喜欢上了国粹。
前儿阴天,路过戏楼时听到里面有咿咿呀呀开嗓的动静,当时就觉得那调子悠扬婉转,还带着几分动人心弦的劲,于是乌林珠便又带着人去瞧了一回。
这一瞧,就发现这个时代的戏曲工作者也都是一个赛一个的有风姿。
看着那些男孩子扮唱起来的样子比她一个女人还要女人,还要妩媚多姿,乌林珠就能看上好一会儿。
闲来无事,还特意唤人来住处教她唱几段容易上手的。
荷叶和王达是知道乌林珠经常想一出是一出,所以谁也没劝过她什么。到是听说乌林珠在玉清观的王夫人过来时,恰巧撞见了,直接说这些是下九流的玩意儿,原不是她这样身份的贵女该学的。
那你怕是不知道你嘴里的下九流在后世的地位有多高。
国粹,非遗,那都是需要传承的瑰宝。
乌林珠不会跟王夫人说这些,但她也是个嘴冷心黑的。听王夫人这么说后,那是半点不客气的来了一句:
“快拉倒吧,真以为自己多高贵呢?当初为啥要送家里姑娘进宫选秀,自己心里没点逼数吗?楼子里的老|鸨也见天的说她们家的姑娘金贵呢,还不是送出去给人糟蹋?人家明明白白就是为了钱,你们呢,又当又立!”
那话太难听了,直接将王夫人一张脸臊得又红又黑,也让听到乌林珠这句话的其他人都不好意思再呆在她们母女面前。
王夫人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这才压下心中那股上溢的愤慨和委屈。
贾政是个宠妾灭妻的,家里的赵姨娘和那个新姨娘更是将贾政的一颗心全笼络住了。老太太是个乖觉的,虽然不故意作践人,却也是没少利用婆媳规矩折磨人。
王家那边也是势利的,瞧着处处为她撑腰眼子,可实际上却是一直在装聋做哑。明面上好看,为的也是王家的面子和面前的不孝女。
如今,她虽然银钱贴己样样不缺,但体面却还需要面前的不孝女帮她撑着。如今谁都能翻脸,就是不能跟这不孝女闹翻了。
更何况,这丫头待自己虽不贴心,却也算孝顺的了。
王夫人所谓的贴心是任劳任怨,指哪打哪。而乌林珠的孝心都是掺了水的,就更别提这种无理要求了。
这次受伤的事,到底还是让王夫人从乌林珠灌的那些迷魂汤里醒过味来了。
主要是乌林珠做戏没做全套,直接‘寒’了王夫人的心。
这么说吧,亲妈遇刺,还受了那么重的伤,闺女要是真将亲妈放在心里了,能只是且仅是送一回东西,探一回病就能放心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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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开解了一回,王夫人便丢下被闺女扒过的脸皮,像个正处于更年期的失意中年妇女一般跟乌林珠抱怨生活中的各种不如意。
“自打老爷去了国子监,越发瞧不上宝玉了。兰哥儿还罢了,只环小子却是个黑了心肝的……”所以最近一直拘着那小子在她屋里抄佛经。
尚不知王夫人干了什么的乌林珠听罢,就是不屑嗤笑:“区区七品芝麻官,哪来那么大的官威?他自己无能还迁怒宝玉,您就不应该惯着他。下次他再这样,您就问问他,要是公事烦多,那什么助教的差事不做也罢。”
一提这个,王夫人就更气了。看向乌林珠时,不免又抱怨了几分:“旁人都能提携家里,你倒好,竟是个糊涂的。”
不但将亲生老子折腾得降了官职,还害得亲娘从诰命变成了欶命。
“你当我乐意?我就不嫌丢人?”乌林珠见王夫人旧话重题,不由也倒打一耙的说道:“摊上这么个废物老子,我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工部是干正经事的地方,他留在那里就是一颗老鼠屎。出去转了两年半点长进没有,还整出了一场风花雪月来。若不是我还有几分体面,您这会儿都得跟着他一块流放去。再说说您吧。
也不知道您到底缺了多少银子,今天放利子,明儿包揽讼诉。不光害得自己被人捅了满身刀伤,还连累咱们被御史言官掺和。若不是当今有意维护,我和舅舅都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我就想不明白了,到底多少银子才能让您不往钱眼里钻?能花钱找你平官司的,肯定是理亏的那一方。天天经不离口,时时佛珠不离手,您是在修行呢还是一边作恶一边忏悔?您昧着良心助纣为虐时,就不怕老天将报应落在我和宝玉身上?”
王夫人闻言张了张嘴,最后也只得小声嘀咕了一声,“何,何至于此。”
乌林珠只当没听见,也懒得跟王夫人说什么道理,直接又转移了话题说起了旁的。
贾母将史湘云接过来小住了,话里话外还经常提起贾敏和黛玉。
贾敏带着黛玉神隐了,乌林珠是知道她们母女下落的,但王夫人提起时却也只做不知。
林如海临终前给贾敏和黛玉留了许多后手,加之贾敏也不是等闲之辈,护住她们母女不是问题。
其实只要想想贾敏是贾母亲生的,又是亲自教养的,那就完全不需要质疑贾敏的能力和手段。
母女俩个就在京城林府为林如海守孝,日常深居简出,既清静又安全。不跟荣国府联系,更少了许多麻烦和后患。
当然了,若不是有林如海父子的死以及贾母的欺骗,贾敏也未必会彻底对娘家冷了心。
对了,贾敏前儿已经让人去桂花夏家定了几十盆桂花,等秋里交货的时候,说不定她就能看见夏家母女了。
是的,总担心黛玉太过柔弱的贾敏,就非常满意夏家教女的虎狼方式,也一直想要让黛玉与夏金桂接触接触。
王夫人:“……自打林家离开了扬州,蟠哥儿和仁哥儿便回了金陵。前儿你姨妈来信,说是你姨父病重,怕是好不了了……”
早前宝玉去扬州小住,薛家和王家知道后便带着宝钗,薛蟠和王仁一道去了扬州,之后更是将薛蟠和王仁留在扬州那边的书院读书。
只这表兄弟又哪里是读书的料?
薛蟠年纪不及王仁大,但两人却直接将原著中薛蟠在贾家族学里玩的那套全都拿到了扬州书院。
毫无意外的,二人就双双被退学了。
王仁回了金陵,仍旧是该干嘛干嘛,薛蟠则因为薛老爹病重跟着他老子见了不少管事帐房。
薛家下面那些管事帐房之前就听说过自家大爷不是个聪慧的,但他们没想到自家大爷竟是个傻了吧唧的二世祖,于是绝望之余也生出了不少旁的想头。
“……你姨妈信里说,怕你姨父有个三长两短再耽误了宝丫头的前程,她想走走你的门路。”还说银钱不是问题。
不过后半句,王夫人并没有说出来就是了。
乌林珠用小银叉子叉了颗桂花糖腌小番茄,冰冰凉凉酸酸甜甜的,又开胃又解暑。心情正好时,便又听到王夫人这句话,不禁翻了个白眼。
“姨妈想要什么样的前程?无外乎就是两条路,要么进后宫,要么进皇子府。当今皇帝是我名义上的老子,我做女儿的给亲爹送屋里人?
那些皇子阿哥也都算是我的兄弟,我做姐姐的不但管老子睡谁,还得管兄弟房里事?
您就问问姨妈,她是不是长了一双千里眼,竟隔着十万八千里都能瞧出我长了一副老|鸨的心肝?”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这竹马急眉刺眼的做什么?”乌林珠的话太难听,口气也太冲,王夫人被怼了好几次,这会儿也终于忍不住了,“你姨妈不过一片爱女之心,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夹枪弄棒的?”
‘说得再好听,不还是那么回事。’
乌林珠心忖,随即对王夫人陪笑道:“是我的错,是我心急误会了太太和姨妈。这样吧,您就跟姨妈说,宝丫头的事我管了。”
王夫人又不是头一天跟乌林珠打交道,这会儿见她这么说,当即狐疑的看向她:“你管了?”
“我日常总听太太说宝丫头是个极稳妥的人,正好太上皇那里就缺个女官。回头宝丫头上京来,我亲自将人送到畅春园去。放心,太上皇身边的女官都是有品阶的,委屈不了她。”
王夫人:你快闭嘴吧。
薛家一门心思想要让宝钗进宫搏前程,那股迫切心思就跟当初贾家培养贾元春时不相上下。
若真让乌林球将宝钗弄到太上皇跟前去,那岂不是鸡飞蛋打,白忙活一场?
没有什么万一了,因为薛老爷的病确定好不了了,他现在就是在熬日子呢。
如今的问题就是宝钗的年纪还不到参加小选的最小年龄。如果现在不让宝钗进京,并且提前进宫,那宝钗就要守上三年的父孝。
太上皇年势已高,太皇太后更是有了春秋,还有名义上已经死了的德太妃,但尚在畅春园里领太后份例的乌雅氏,可以说,谁也不知道三年后会是个什么情况。
太上皇膝下子女极多,四爷膝下却只有一亲一养两个女儿。但按着旧年的惯例,宫里也会选一些仕宦名家之女选为公主郡主入学陪侍,充为才人赞善之职。
但讲规矩的人家都知道,若闺女真有了公主郡主陪侍的身份,那就别再妄想进宫或是进皇子府了。
也因此薛老爷在深思熟虑后,便决定走一走乌林珠的关系,不让闺女留在家里坐等父孝了。
宝钗生得肌骨莹润,是少见的美人胚子,薛家又一向会钻营,于是宝钗从小受到的教养就是要进宫,要凭借美貌搏一回前程。
学规矩时,又知道自己不能当个草包美人,于是为了不以色侍人或是能侍得更长久些,宝钗是拼了命的读书。
但宝钗读书的初衷就是歪的,所以她读了很多书,但却也只是努力达到博闻强识,而非真正领悟它们。
其实这会儿说起宝钗来,乌林珠还想到了一个叫她觉得有意思的点。
原著中刘姥姥逛完大观园,贾母便让四姑娘惜春画一幅游园图出来。
惜春那性子面上答应了,却是半点没放在心上。偏那日姐妹们聚会又有人提起这事来,惜春只随后推脱了两句,但宝钗却是一大车轱辘话的说了一回这个画要怎么画,颜料要如何如何。
最后又说她那里有,但这些颜料却特别名贵难得,最好画些小东西,画大件就糟蹋了。
就在众人以为她会将那些画画的颜料都给惜春的时候,她竟然来了一句‘这些东西我却还有,只是你也用不着,给你也白放着,如今我且替你收着’。
哎呦我去,也就是说:扒拉扒拉说了一大通话,就是为了显摆自己的知识储备,显摆完了还玩了这么一套。
真是慷慨大方的让人不知道如何形容她了。
第115章 第 115 章 第一百零五章 ……
第一百零五章
乌林珠非常不喜薛宝钗。
她觉得坏, 那就应该坏得有格调些。
而薛宝钗呢,在乌林珠看来她不过是自以为是,又蠢又坏, 还沾沾自喜的傻妞。
瞧她干的那几件事,就没一件能体现出智慧优势的。到是让人更加肯定她和薛蟠是一母同胞了。
傻的一脉相承。
先利用史湘云不了解诗社玩法,故意言语哄骗她,让史湘云心里生了怯。后又知心大姐姐范儿的搞了一波人尽皆知是薛大姑娘全额赞助的螃蟹宴。史湘云的这个螃蟹宴一摆, 不但直接打乱了诗社的原有章程,还让后面的姐妹接不住。
也将史家的体面踩在了地上摩擦, 更让史湘云开罪了她的叔父叔母, 也让贾母面上难看, 心中十分不喜。
闺阁女儿的诗社,按探春的意思就是几色点心几样瓜果, 然后姐妹们一块做诗品鉴。重点在作诗上,而非喝酒吃席。
史湘云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上当了,心中定然也是怨恨薛宝钗将她架在那里不上不下的。而史湘云之所以不直接表现出来, 归根究底还是因为宝玉, 或者说宝二.奶奶。
史湘云最是个识时务的主儿,她看出来王夫人有意让宝钗做宝二.奶奶, 也明白贾母年迈,黛玉势单,不出意外就是金玉良缘了。如果说最开始的时候史湘云待宝钗有几分真心,那时间长了,这份真心也就变了味。
只是后来史湘云发现不管她怎么捧着宝钗, 宝钗待她仍旧全无半分真心,甚至是关键时刻说弃就弃,这才不再感情投资她。
抛开那些台面下的计较, 只说螃蟹宴这个事,薛宝钗出钱出力,最后却是将能得罪的人都得罪尽了。
单是从当冤大头操作上看,薛宝钗还不如她那傻哥哥呢。
除了这件愚不可及的炫富外,还有她跳出来审黛玉看闲书那一回。
既然《西厢记》不是什么好的,不该闺阁女儿看,那她跳出来捉黛玉的短,不是自暴其短又是什么?黛玉看的《会真记》是宝玉带进来的,听的曲子也是在大观园里隔墙听小戏子唱的。
也就是黛玉没跟她计较,若是正经跟她计较一回,最后没脸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再一个,大观园里多少丫头婆子呢,小红她们在滴翠亭里说悄悄话,她蹲在外面偷听时,怎么就能确定那附近就真只有她一个?
后世有句话‘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站在楼上看你。’,未尝不是当时的写照。
不过那是急中生智,金蝉脱壳的应急之法,也不能要求太多就是了。
但宝玉受伤那会儿,宝钗先是捧着一丸药穿过整个大观园给宝玉送药,后在凤姐儿问茶时,她与宝玉一唱一和的在那说茶不好,就多少有些不会做事了。
那药再好也不是神丹妙药,一丸能顶什么事?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刷微信步数呢。
想到宝钗不会做事,乌林珠先是想到了那些故事情节,随即又闭上眼睛仔细回想了一回原著,竟又发现宝钗从始自终都不曾唤过凤姐儿一声‘凤姐姐’,或者‘二嫂子’。
张口凤丫头,闭口颦儿……好大的脸哦~
可以说若是交朋友,处姐妹,乌林珠肯定也会选择黛玉。
毕竟黛玉聪慧,伶俐,知世故而不世故,而且情商高,待人真诚不藏奸。永远不用担心她会表面一套,背后再一套。
……
王夫人见乌林珠半天不说话,自已说话时她还闭上眼睛‘假寐’,更是气得好悬没倒仰过去。
磨了磨后槽牙,又攥了攥拳头,到底没干出什么血刃亲生女儿的惨事来。
做了几个深呼吸,王夫人才又说起了薛宝钗。
“你姨妈八百年不开一回口,难得求咱们一回,好歹看在嫡亲表姐妹的份上帮衬一把,我也好跟你姨妈有个交待。”
乌林珠刚收心回来就听到王夫人这么说,当即就笑了,“姨妈可说事成之后,给您多少好处?这没好处的事,您是再不会这么上心的。”
王夫人一噎,想反驳却又在乌林珠那双似笑非笑,似是已经洞察了许多的双眸下咽了回去。
“不过一些金银罢了,谁还在乎那点玩意儿。”
“您不在乎,我在乎呀。”眼珠子一转,乌林珠便笑了,“宝钗这事吧,不好办。她将来过得好不好,咱们都得落埋怨。要我说,实在推不掉,您就先应承下来。至于之后怎么安排,那就全看她们娘们的造化了。
不过我这里到是正经有一桩一夜暴富的买卖,正琢磨着是自己单干还是怎么着呢。”
王夫人闻言不由有些吃惊,不禁问道:“什么买卖?”还能一夜暴富?
乌林珠见王夫人问,便看了一眼左右,“荷叶与王达留下,其他人都退下吧。”
话落,不管是乌林珠带来的人还是跟着王夫人过来的丫头媳妇都不由退远了些。而被乌林珠点名留下来的荷叶与王达却不动声色的对视一眼。
‘不用想,这祖宗又起幺蛾子了。’
等人退开,乌林珠才对王夫人娓娓道来:“我住的永寿宫就在养心殿正后面,二格格孝顺,每天都要往养心殿送滋补的汤水。我闲着无事便也跟着进进出出。”
说到这里,乌林珠便停了下来,然后满脸笑意的直视王夫人。
王夫人与乌林珠就从来不在一个思想维度里,这会儿也只是对着乌林珠眨巴眨巴眼睛,完事就催促乌林珠快别卖关子了。
“有官员向当今提议开恩科!”
“啊?”王夫人不解,一脸懵懂的看向乌林珠,就问开恩科与一夜暴富有什么联系?
她家宝玉今年才七岁,就是往死里开恩科,也跟她家宝玉没一个铜子的关系。至于说亲戚家的子弟…要么是长成的,要么就不是那块料。
“康熙五十一是正常科举。五十二年时因是太上皇的六十寿诞,朝.廷就开了一回恩科,今年是雍正元年,按理下一科的春闱就在明年二月。所以官员的这个提议,并未被当今采纳。但我却在养心殿看到了今年顺天府等地的秋闱考题。也是当今喜欢亲力亲为,这才有幸瞧了一眼。”
秋闱考题?
嘶~
王夫人瞬间瞪大双眸,一脸震惊,外加不敢置信以及紧张兴奋的看向乌林珠,“你是说?”卖考题?
“没错。秋闱在即,咱们还提前知道了考题。这是什么?这是老天都在帮咱们呐!我的太太呀,与其将心思都放在那点三瓜两枣上,咱们还不如干票一本万利的。有了这笔钱,不光您手头宽裕了,我也能攒下些私房。”
见王夫人都是心动却不敢行动的样子,乌林珠又继续忽悠她,“秋闱之后就是春闱,近水楼台先得月,我再想办法将春闱和殿试的考题都弄出来。届时太太便挑着合适的将这些考题卖给之前买咱们秋闱考题的那些人。若是弄不来,咱们也不亏。
这些人里,通过秋闱的是举人,通过春闱的是进士,咱们家有门路,缺的就是‘自己人’。他们买了咱们的考题,就是将把柄递给了咱们。听话呢,咱们就用贾家的门路帮他们梳通关系,早点派官。不听话,呵,他们敢不听话吗?
哪怕咱们只干这一科,也能积攒下不少人脉。而这些人既是人脉,也是咱们的钱袋子。您想想吧,一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一个人一年给咱们个三五万两银子的孝敬,十个人就是三五十万两,二十个人就是一百万两。每年都有这多么的银子进帐,想过啥样的日子过不了呢……”
王夫人:…这前景美好的,光是用想的都能笑得合不上嘴了。
荷叶/王达:……别说你老娘,咱们这种知根知底的都要被你忽悠成傻|逼了。
←_←
虽然被乌林珠忽悠得满脸都是梦幻的神色,可王夫人还是有些小担心的问道:“会不会出事?”
“怎么会?”
乌林珠一脸‘怎么可能会出事’的笃定姿态,先是对王夫人摇头否定,随即才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说道:“这种事咱们不说,那些买考题的人肯定也不敢往外说。更何况就是真被人知道了,咱们难道还能承认?
退一万步说,就是真有人被怀疑了,也肯定不会有人怀疑考题是在当今的养心殿泄露出去的。下面的人查不到线索,就会随便拎个替罪羊出来。放心吧,官官相护那点事,您还不清楚吗?”
王夫人点头,那倒是。
“可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我虽是公主,却到底不是当今亲生的。二格格早早就定下了亲事,我呢,搞不好就是个抚蒙的命。太太与其将希望都放在我身上,还不如大面积撒网呢。这事若是成了,太太不但多了些细水长流的银子傍身,将来于宝玉叔侄的亲事上也是极便宜。那些人里总有比老爷会做官的,越往上升他们就越害怕这事漏出去,回头就从这些人家里给宝玉叔侄做亲事,你还怕拿捏不了儿媳妇?”
虽然宝玉有个做公主的亲姐,可亲老子才七品,他自己又只是嫡次子,所以他在婚姻市场上是真没啥竞争力的。若是手握一堆封疆大吏,那完全可以为宝玉搞个小选秀嘛。听明白了乌林珠话里的暗示,王夫人整张脸都亮起来了。
“我的儿,还是你想的周全。”
一时说定了,王夫人便问乌林珠考题是什么,她带回去也好立即寻下家。
然而说到考题了,乌林珠却又不吱声了。
她不是对着王夫人笑,就是低头摆弄果子茶点,一双眼睛看天看地就是不看王夫人。等将王夫人的耐心都耗得差不多了,乌林珠才用一种委屈巴巴的语气说道:
“我是知道太太的,以前珠大哥哥在时,您眼里心里就只有珠大哥哥一个。后来珠大哥哥去了,您又将宝玉当成了眼珠子,将兰哥儿当成了眼眶。
话里话外总说最疼我,可您摸着自己的心问问您自己,我活到今天十七岁,您可给我攒过一箱嫁妆?康熙四十九年到现在,您可曾为我打算过?如今我冒险记下考题,又张罗着卖出去换几两银子,也是因为这世间除了我自己,也没谁会真心为我打算了。
真将考题给了您,以我对您的了解,就是卖出去十份,您也只会告诉我风声紧,只卖了三五份。纵是一份卖了三五千两银子,您也只会说一千两,然后再跟我分那一千两。我冒那么大的风险,最后就得个百八十两银子,就问你我图什么?就图个胆战心惊,担惊受怕?”
王夫人:“……”
你还别说,这还真是她亲闺女,就是了解她。
知道了乌林珠顾虑的是什么后,王夫人自是要表达一回自己的态度,“我的儿,都是手心手背,哪个不疼?你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疼你的心不比宝玉他们少。”
“手背皮包骨,手心骨包肉,区别大着呢。”不是很讲道理的嘀咕了一句,乌林珠又看着王夫人做出一副后悔说出来,我要自己单干的姿态来,“算了,这事就当我没说吧。”
一见她这般,王夫人脑海里都有一种银子长着小翅膀飞走的画面即视感。当即就对着乌林珠各种保证,各种劝说,可乌林珠仍旧拿着乔,不见兔子不撒鹰。
最终,在你来我往的一通游击战中,王夫人让人取了五万两银票给乌林珠,乌林珠才亲自写下秋闱考题装在一个信封里,一脸凝重的递给王夫人。
五万两银票是王夫人买断考题的银钱。之后王夫人每买一份考题,就要分乌林珠六成银子。但之后王夫人再从那些未来地方官手里拿到的银子,就都跟乌林珠没有任何关系了。
目送王夫人拿着秋闱考题离开玉清观,乌林珠才随手将刚到手的银票递给王达,“四万两换成金子,再给我弄一套家伙式,我回头自己弄金瓜子玩。
另一万两,二千两买些陈米粗布送到养生堂,二千两放在咱们房中大帐上。再给二丫那边送三千两活动经费,剩下的三千两你们分了吧。”
荷叶与王达闻言立即笑着谢恩,见乌林珠心情不错,还问她那秋闱考题是从哪得来的。
肯定不是在养心殿就是了。
你别说,还真就是在养心殿。
“上个月在养心殿用晚膳,当今不是将弘时烤糊了吗?呐,就是那个。”
那天晚上四爷高兴,将儿女都叫到养心殿用晚膳,用膳前四爷还关心了一回弘时在上书房的功课。乌林珠与二格格坐在一块,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四爷将他家老三烤得外酥里嫩,糊气冲天。
因是看热闹,所以乌林珠还真将当时四爷问的那些都记下来了。刚刚也是话赶话,更是临时起意坑王夫人,便直接拿来用了。
荷叶/王达:除了不是真的秋闱考题,旁的还都挺真实的。
反正就是那些人知道考题是假的,也不敢闹出来。只是这教训多少有些又贵,又废人。
“让二丫那边盯着些。考题卖谁了,卖了多少银子都记下来。”说到这里,乌林珠便笑了,“既能帮当今钓鱼执法,还能捞一把不义之财,这买卖是真不错呢。”
就是王夫人的名声彻底捡不回来了。
……
“胡闹!”
宫里的四爷听说了这事后,不禁对着苏培盛笑骂了乌林珠一句。不过骂完乌林珠后,四爷就又吩咐苏培盛盯着点王夫人那边。
一是如实记录下都有哪些人跟王夫人买了秋闱考题,二是记录下那些人是自己准备了考题答案还是找了枪手,若是提前知道考题还找枪手,那就要继续往下追查他们的秀才功名是怎么得来的。
总之就是乌林珠空手套白狼,王夫人做生意敛财,四爷最后再来个收秋式一网打尽。
争取让那些人全部都赔了夫人又折兵。
苏培盛应声下去下安排不提,只是离开时不由又看了一眼又将自己埋在奏折山里的四爷。
爷,你变得越来越不像你了。
~
另一边,王夫人得了个一夜暴富且还能细水长流的买卖后,还真就不将薛家那三瓜两枣放在心上了。
她也没直接拒绝薛家,而是说了一回公主最是认亲的性子,绝对不会看着嫡亲表妹没着落的。宝丫头年纪还小,这么急呛呛的将人安排到宫里去,未免太过扎眼。不妨再等两年,等年纪大些了再安排,也更稳妥些。
完事又让人收拾了一包药材,这才将信和东西一并让人送到金陵。
办完了这件事,王夫人又抓紧时间将贾环叫到她房里抄了个把时辰的佛经,然后又让人将乌林珠给迎春和惜春的东西拿出来分给她们姐妹,最后才将下学的宝玉揽在怀里,好一通叮嘱又检查了一回他的行李这才放他出去。
也是王夫人去了趟玉清观,乌林珠才想起来要送宝玉去白马寺的事还没办。于是又让王达安排人明儿一早就将宝玉送走。
宝玉早就猜到他长姐将他忘了,不过他性子好,也不恼。这会儿听说明儿就启程,也不会因仓促生什么不满。只乖乖应下来,之后去各处辞行。
到了荣庆堂,见姐妹们都已经下了课,宝玉还笑着凑过去跟姐妹们说笑。
只是他的这些个姐妹却因着乌林珠的不怀好意,都没办法维持表面亲情,待他的态度也是参差不齐。
乌林珠很早之前就故意抬高迎春的地位,每次回荣国府或是让人捎什么东西,迎春那份都是所有姐妹里最好的。
其次是四姑娘惜春,虽然仅次迎春,却比探春强了不知多少去。
就像这一次,乌林珠明知道史湘云被贾母接到荣国府了,但她也没给史湘云准备什么东西。
除了李纨和凤姐儿那里也意思了一下,只给迎春和惜春一人一份礼,史湘云和探春以及其他人都没有了。
给迎春的是一朵插满了金瓜子的金葵花,给惜春的则是原著中薛宝钗说的那些个画画的颜料。
哼!不过一点子颜料和画纸,她还供得起.
因乌林珠经常干这种大小眼的事,宁荣两府上上下下的人也都是知道的。所以即便这一次仍旧是这样,也没人再当回事的说嘴。
只是探春再度被冷落后,又惹来了赵姨娘的各种不满,之后更是截胡了新姨娘将贾政拐到她房里,对着乌林珠和王夫人各种上眼药。
偏巧贾政手里还有一点银子,就又都落到了赵姨娘手里。
若不是乌林珠身份在那里摆着,加之人又不在跟前,以贾政对长女的‘偏爱’,他都能按一天三顿饭外加两顿点心宵夜的频率,将乌林珠提到跟前各种破口大骂。
可惜对乌林珠所有的不满,就只能悉数发泄在同样让他不满的王夫人身上了。
于是乌林珠‘看人下菜碟’的送了姐妹一点东西后,贾政便又跑到王夫人房里指着王夫人破口大骂。
王夫人仗着乌林珠的威和王家的势,自是不会任由贾政咒骂,然后二人就会在荣禧堂这边来一场男女对骂。
再之后贾政或是去国子监打卡,或是去前院与新请回来的门人清客逗闷子。而王夫人则是故意找出些破料子,让白天打帘子的赵姨娘晚上给贾政做两双鞋。
还是限时的那种做法。
再之后就是拘着贾环‘亲自教养’。
而王夫人朝贾环使力后,赵姨娘就又会在贾政面前拿宝玉做筏子……
一切都是那么的乱中有序,有因有果,有始有终。
╮(╯▽╰)╭
秋闱在八月,虽然现在还是盛夏,但时间却已经没有多少了。
转天送走了宝玉,王夫人便叫来了周瑞俩口子,又打发了屋里的下人,好是一通安排。
之前乌林珠就说过考题是顺天府那一场的,所以周瑞便只需要往顺天府那边寻销路即可。
王夫人的定价是五千两银子,但周瑞以中间商赚差价的心思直接将每份考题提到了八千两,而王夫人给乌林珠的报价却只有三千两。
也就是说,卖出去一份考题,王夫人净挣三千二百两,周瑞净挣三千两,乌林珠只挣一千八百两。若是这期间周瑞少跟王夫人报一回帐,王夫人再少跟乌林珠报上一两个人,那乌林珠绝对是这场生意里最吃亏的那个。说不定她与王夫人加在一起都没有周瑞一个人挣得多呢……
就问你这世上还有诚信可言吗?
听说了这事后,乌林珠越想越气,最后竟然又干了一件更缺德的事。
绑架冷子兴!
旧年靠着绑架周瑞和赖尚荣发了一笔小钱钱,十三还借着冷子兴剿了一回匪,之后不知道冷子兴是否有旁的价值,便一直没动他。
但现在他老丈人发了一笔横财,那也是时候动一动他了。
四爷听说乌林珠又将注意力放在宁荣两府的主仆上后,虽然有些嗔怪她又不务正业,却也放了不少心。
如今真不是守国孝的时候,他老子娘也真经不起折腾了。
京城在四爷眼中都因为乌林珠不作妖,而有了几分岁月静好时,金陵薛家的家主终于在对一双儿女的不放心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薛老爹前脚咽气,后脚薛家,甚至是整个金陵的商业格局就出现了动荡。
薛蟠不能服众,薛家的商铺管事阴奉阳违,薛家的族人也开始趁火打劫。
而听说薛家情况的各大商贾们,也都磨刀霍霍的朝着薛家发力了——
作者有话说:吃素不减肥——猪八戒。
散步也不减肥——薛宝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