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第 121 章 第一百二十一章 ……


    第一百二十一章


    就剩下这到一个儿子了, 王夫人宝贝还来不急,更不会为了这么一点‘小事’训斥宝玉了。也因此,在最初的尴尬结束后, 王夫人一边对着宝玉嘘寒问暖,一边又跟凤姐儿抱怨了一回薛家不会教养子嗣。


    “……前儿为了个丫头就闹出过人命,如今进了京竟仍不知收敛,也不怕亲戚家笑话。”笑话还是次要的, 这天子脚下,要是再闹出点什么事来, 谁救得了他?


    嘴上说着, 心里腹诽着, 还没见到薛家人,王夫人就对薛家娘仨有了更坏的印象。


    凤姐儿张了张嘴, 刚想仗着家世说一句怕什么,可转念间又想到家世若是有用,薛蟠这会儿应该都已经携母妹进了荣国府了。于是便将到了嘴边的话悉数咽下去, 只笑着附和王夫人, “太太说的是。”


    宝玉并没有等到任何夸赞,但也没人对他的所做所为表达出一丝不认同, 这就又让宝玉有一种他没做错,他做的再正常不过的认知。


    这会儿听到王夫人与凤姐儿一唱一合的说着薛家事,宝玉还不由问了一回,“什么人命?”


    姑侄二人见宝玉问,王夫人没说话, 只示意凤姐儿给宝玉讲那些。凤姐儿嘴皮子利落,三五句话的功夫就让宝玉了解了前因后果。


    宝玉没想到自家表哥竟然还干过这种事,原就不会掩饰的小脸上满是厌恶和不认同。


    ‘我怎么会有这种表哥?’


    这么想的宝玉不知想到了什么, 又扫了一圈屋中侍候的丫头,一副心有余悸样的拍拍小胸谱,“幸好薛大哥哥没来咱们家。”


    他们家这么多漂亮丫头,若是被薛家表哥瞧见了,那还了得。


    王夫人和凤姐儿不妨宝玉说出这般话,面上都是一怔,随即又觉得保不齐会发生这种事。但转念间又觉得薛蟠再行事无忌,也不应该做出调戏强抢亲戚家丫头的事来。


    “罢了,不说这些了,走的这些日子,人都瘦了一大圈。已经让人给你备了水,你且先回房洗漱。一路舟车劳顿,指不定多乏呢。”


    王夫人这会儿脑仁还嗡嗡的呢,于是一边打发宝玉下去洗漱休息,一边又准备和凤姐儿商量一回薛家这事要怎么办。


    姑侄俩都不是啥好人,如今荣国府内囊已经告罄,接了薛家来荣国府小住,也有反向打秋风的想头。


    如今人被宝玉送走了,她们姑侄也得重新计划一番了。


    当然了,王夫人差不多捞够本了,所以她对薛家的态度是可有可无。而如今真正打了薛家主意的却是凤姐儿。


    毕竟管着诺大的荣国府中馈,她的压力不可谓不小。能收点高额房租和保护费,也是项收益。


    ~


    这厢,宝玉站起身,先是说了一回还没拜见老太太和大老爷大太太,等拜见了亲长再行洗漱。之后还规规矩矩的给王夫人和凤姐儿道了一声告辞,这才退出去。


    看着礼数周全的宝玉,王夫人和凤姐儿都有点恍惚。


    而一直被囧在屋外的鸳鸯这会儿也走了进来,先是与王夫人和凤姐儿,宝玉浅浅伏了伏身,随即才道明来意。


    “老太太听说宝二爷回来了,又听说遇上了姑太太。心里惦记得紧,便打发我来问问情况。”


    “鸳鸯姐姐来的正好,我正要去给老太太请安呢。”宝玉对鸳鸯笑得温和好看,还带着许久不见的亲切。“老太太安好?鸳鸯姐姐安好?”


    鸳鸯:“都好着呢,就是时常惦记宝二爷。大半年不见,宝二爷又长高了?”也比走时黑了。


    鸳鸯也打心底喜欢瞧着就比贾环等人干净通透的宝玉。


    宝玉闻言点头,笑眯眯的说道:“二月时让人将去年秋天的衣裳找出来穿,就发现短了一截。”


    王夫人听见宝玉这么说,也不由说道:“我到是想着了,让人给你做的春衫都做得略大了些。唉,你身上穿的…是那些衣裳不合身吗?”


    王夫人发现宝玉身上的衣裳并不是她让人给宝玉送去的那些。不但不是,瞧着面料做工也不是他们这等人家做出来的。


    什么衣裳?


    他并没有收到什么衣裳呀?


    “好叫太太知道,儿子身上的衣裳是在成衣铺子买的。”因旧衣裳的做工衣料都极好,他还听劝的卖掉了,之后拿着卖旧衣裳的银子买了几身合身的衣袍和鞋子。


    虽然瞧着就不如家里做的那些精致,但也不耽误穿就是了。


    “你走的这些日子,我让人往洛阳送了两三回衣裳东西。”王夫人瞬间顿住,心里已经多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再看向等着她往下说的宝玉几人,僵笑了两声,“许是路上出了什么岔子也未可知。”


    王夫人能想到的什么,凤姐儿和鸳鸯自然也想到了什么。二人隔空对视一眼,又齐刷刷的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一般的满脸认同王夫人的自圆其说。


    摊上那么个亲闺女,出什么岔子都不用太意外。


    ╮(╯▽╰)╭


    宝玉听王夫人这么说,到是当真的点头附和她。


    山遥路远,出了岔子也是再所难免的事。


    少时,宝玉跟鸳鸯去了荣庆堂,王夫人还是抱怨了一回乌林珠的不省心,随即才跟凤姐儿一块说薛家的事。


    旁的还罢了,总得收拾出一车家常物件去瞧瞧那娘俩才是正经礼数。


    于是王夫人让凤姐儿收拾东西,自己又去里间换了身出门的大衣裳,姑侄两个便出府了。


    而宝玉呢,一边与鸳鸯说近况,一边往荣庆堂去。进了荣庆堂,见贾母并没有玩牌,正与几个上了年纪的婆子说话。连忙上前行礼,之后又被贾母揽在怀里各种询问……


    与此同时,听说了宝玉在城门口的那一波操作后,饶是乌林珠这样也算见过不少大风大浪的都不由喷了茶,之后更是笑得前仰后趴的。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知道各中内情的荷叶等人也觉得好笑,却不明白乌林珠为什么笑成这样?


    有那么,那么好笑吗?


    怎么没有?


    按原著薛家一住数年不曾挪窝,给儿子娶媳妇都是在荣国府娶的。如今普一入城就被宝玉礼数周全的送回了他们自家,两厢对比一下,能不好笑?


    一时笑罢,乌林珠又用了半盏茶,这才小脸红扑扑的喊了王达去荣国府传话。


    “兰哥儿也大了,总不能再一直跟着珠大嫂子住了。正好宝玉今年也八岁了,也应该搬出内院。”一本正经的说了这两句话,乌林珠竟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宝玉既做了初一,我这个做姐姐的就不能在十五上差了事。


    你去趟荣国府,就说我说的,将祖父暮年居住过的梨香院收拾出来与宝玉叔侄居住,再让二丫和宝玉的那位先生也随其住在那里。”


    王达领了差事便要往外走,乌林珠又忙将他喊住。


    “你再问问宝玉,要不要跟贾兰一道去景山官学读书?”


    之前为了贾兰上学,景山官学那里还特意扩了编制。当时乌林珠就留了心眼,还特意给宝玉也留了个名额。


    若是宝玉想去景山官学读书,这个名额正好用上。不想去,那便罢了。


    ……


    梨香院小小巧巧的,也有二十来间房。


    贾兰住了挨着院门的前院,宝玉住了挨着通街角门的后院。贾家最不缺的就是下人,加之梨香院是一早就收拾出来的,叔侄两个没用一个时辰就住了进去。王达一直等到叔侄俩搬完家,这才回去复命。


    因突然发现乌林珠对宝玉这个弟弟上心了,二丫便接手了梨香院的人事安排。


    不光安排了不少靠谱的人,还打着乌林珠的名号在梨香院立了小厨房,针线房。还因宝玉要跟着那位先生读书,又特意给梨香院装了几扇玻璃窗。


    没有厚此薄彼,贾兰居住的前院也安排了几扇。


    儿子要搬家,李纨自是不会什么都不做。不过有二丫在,她能做的到底有限就是了。


    所有人都知道梨香院一早就收拾出来预备薛家人入住,偏偏乌林珠与宝玉这对姐弟‘不知道’。一个是真不知道,一个是装不知道。


    王达到荣国府传话时,又偏偏是王夫人与凤姐儿前往薛家的那个时间段。


    于是等姑侄二人从薛家回来时,宝玉和贾兰都已经搬入梨香院了。


    刚刚也同样邀请薛家母女入住荣国府梨香院的王夫人/凤姐儿:“……”


    幸好那娘俩刚刚拒绝了邀请,若不然…更尴尬.


    从薛家回来,又听说了这事,王夫人就各种心累,对凤姐儿挥了挥走,连晚饭都没吃便进了小佛堂。


    生了一对讨债的,她得跟菩萨好好唠唠。


    凤姐儿回了自己院子,视线在平儿和袭人身上转了一圈,便进里间将外出的大衣裳换了,完事一边坐下喝茶,一边问她离开的这段时间府里都发生了什么事。


    瞧着是一视同仁,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凤姐儿待平儿的态度很是纠结。


    自小一处长大的情份,本能想要亲近。可又因为平儿如今已经是贾琏房中的平姑娘了,就又让凤姐儿打心底膈应。


    而与平儿撞了人设的袭人,就成了平儿的平替版。


    一时主仆三人说完话,凤姐儿便又风风火火的去了梨香院。


    不管这梨香院原先是给谁准备,但现在宝玉叔侄住了进去,那她这个管家奶奶就不能不去打声招呼。


    如今大清的玻璃普及度非常高,按理荣国府这样的人家早就应该换上玻璃窗了。□□国府没钱呀,所以除了李纨当年得了一块玻璃窗外,就只有贾母的堂屋和暖阁各换了块玻璃窗。


    再然后就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穷,阖家都成了旧就派。


    乌林珠名下就有玻璃窑坊,换玻璃窗只需要去窑坊那里取现在的就好,虽然也需要花些银钱,但出厂价到底比市价低许多就是了。


    二丫手里有钱,也不差那几个子。乌林珠听说后,又让王达送了二百两银子过来,说是放到梨香院公帐上的。


    除了那二百两银子,乌林珠还将早前别人送她,她又特意留给宝玉的那两个铺子也一并让王达送了过来。


    总之姐姐做到她这份上,也是没谁能比她更大方了吧?


    这么一想,乌林珠就突然发现自己还拿了绝世好姐姐的人设,当即就又将自己逗得哈哈大笑。


    二格格一走近便看到乌林珠在那里笑个不停,摇团扇的手先是顿了一下,随即又自然无比的摇了起来。


    二格格的公主府就在隔壁,两府中间有条极窄的巷道,靠后的地方各有一道对着开的角门,二格格往常便会走这处角门来乌林珠这边。


    今日用过晚膳,二格格便又带着人过来窜门遛弯。


    一边抬脚踏进乌林珠所在的水榭,一边笑着问道:“大老远便听见你在笑,这是在笑什么?”


    乌林珠见问,也没替薛贾两家遮掩,笑眯眯的将今天发生的事一字不落的学与二格格知晓。


    二格格闻言嘴角狂抽了几下,她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的,只觉得乌林珠太过莫名其妙。


    因涉及到乌林珠母家那些事,二格格也不好评说什么,听罢便直接岔开了话题的说起了旁的。


    不像出嫁前一直呆在王府里,自从出降后二格格的日子就过得多滋多彩,隔三差五就要出一趟公主府。不光见识了不少形形色|色,也解了不知多少闷。


    额驸兆佳·关柱是个懂事的,二格格又不是那种好拿捏的,所以她与额驸过的是正儿八经的夫妻生活。而不是像其他公主那样,看着教养嬷嬷的脸色和放不下的羞涩,十天半个月才会招额驸来公主府一回。


    额驸住在公主府,三五天回趟兆佳府,通常都不会在那边过夜。成亲前纳的通房和皇家的试婚格格都留在兆佳府那边,因兆佳府上下都是明白人,所以也没在公主新婚前后弄出庶子来。


    不出意外,三五年内都不会有庶子出来膈应二格格。即便将来有了庶子,也绝不会让庶子成为长子……


    乌林珠住在诺大的雍王府里,因府中上下就只她一个主子,所以她现在的作息也更加没规律。


    早上不起,晚上不睡,有时候天光大亮了还让人按晚膳的标准弄桌早饭来。吃完她再睡上一大天,等醒来的时候,人家吃晚饭,她吃早膳。


    若不是四爷时常召她进宫,偶尔还让她留宿宫中,她那日子会过得更散漫。


    前两天,四爷还提起了南巡和北巡呢。


    太上皇仍有一颗想要出门野的自由心,可惜他又是最好面子的,完全不想顶着现在这张脸出门。


    四爷登基两年了,不但没有南巡过,甚至都没带人去过草原,顶天就是巡视一回永定河。


    今年给军中的弓箭手换了一批复合弓,然后四爷便想去草原上溜达溜达。


    再一个,四爷之前让人朝草原的方向修了一条水泥路,如今那条路也修得差不多了,也是时候带人验收了。只是,


    太上皇一如既往的宠溺废太子,如今废太子一个月里有大半个月的时间住在畅春园里。弘晳厌弃于太上皇,但废太子的另一个儿子弘晋却在兄长的衬托下入了太上皇和废太子的眼。


    废太子被关了许久,斗智消磨殆尽,但他到底是太上皇亲生的儿子,当了那么多年的太子最后却稀里糊涂的混成了这样,他哪能甘心。


    更何况,他也不觉得四爷这个皇帝会比他做得好。


    对于抢了自己皇位的四爷,太上皇也并不怎么喜欢他就是了。


    于是在发现废太子心中那隐隐不甘后,太上皇竟然又直接越过四爷给废太子安排了差事。


    哦,废太子现在是理亲王了。


    太上皇直接下了道口谕,让理亲王户部行走,并协理商务司。


    这道口谕发出来的那一刻,四爷心中是真升起了一抹后悔。


    他就不应该放老二回来。


    ……


    “太上皇真是老糊涂了!”


    乌林珠一身夏季宫装的坐在四爷对面,腿上放着一块厚棉布,一边捧着半个西瓜用勺子挖里面的西瓜肉吃,一边还一脸坏笑的对四爷说道:“风水不光轮流转了,他还往死里转了。”


    四爷抬头,先是一副没眼看的扫了一眼豪迈吃瓜的乌林珠,然后才从一盘的果盘里拿了一块宫人切好的西瓜,姿态贵气优雅的一边吃西瓜一边示意乌林珠往下说。


    “旧年,您奉旨催帐。当时的太子爷可没少给您使绊子,太上皇心知肚明却装聋做哑,让您处境艰难。如今理亲王户部行走了,那些还没催完的帐,不是正好可以交给他了?”


    四爷登基这两年这事那事一直在忙,国库没催完的旧帐也没精力过问,这会儿经乌林珠提醒,他倒是想起来了。


    当即便觉得这主意不错,随后又示意乌林珠再继续说说。


    “日前颁布了养连银,正好现在可以查一回贪官污吏。就让理亲王去查,查出来是他的份内的事。查错了,那就问问他是不是故意残害忠良……”


    先让他查几个真正的贪官污吏,之后再像当年废太子制造假证据冤枉四爷那般,也制造一回假证据,帮废太子破案。


    “……心狠手辣一点,等到血流成河抄家灭族后,再叫‘真相’大白于天下。心慈手软一点,就来个法场留人,在关键时刻将人救下来。他得怨恨,您得感激。”


    四爷:…朕猜你更倾向心狠手辣那个的操作。


    “至于太上皇?”乌林珠这败家小孩将西瓜最甜的那一块吃完后就把西瓜放到一旁的炕桌上,转头吃起了被宫人切好的桃子,“畅春园能有一个老娘娘,为什么不能再有一个老太爷呢?若是太上皇不识趣,那您不妨也考虑一下呢。”


    想要收拾个把人,方法不多的是。


    四爷:“……”


    见四爷不语,乌林珠又笑:“您不是跟玉清观的那个老道往来甚笃,不如您让他去跟太上皇说,他有办法治好太上皇的脸。说不定太上皇信了,就跟着他求仙问道去了呢。届时您连办国丧的银子都省了。”


    四爷摇头,心忖了一句:何止省了国丧的银子,是省了太上皇那边的一切开销。


    “罢了,不说这个了。朕听说你让人去金陵了?还派人去薛家讨了那个被拐的小丫头?”


    帮被拐少女寻亲…这缺损的坏丫头会这么好心?


    四爷用一种非常诧异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了乌林珠好几眼,怎么想都是不敢置信。


    乌林珠没理会四爷那眼神,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偶尔也想做个好人。”


    “噗~”


    “咳咳,咳咳~”


    第122章 第 122 章 第一百二十二章 ……


    第一百二十二章


    苏培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四爷则是被西瓜呛得直咳嗽。


    等这对主仆一副遭了蹂.躏样的缓过气来时,又成功得到了乌林珠一个白眼。


    要乌林珠来说,现代的法律就是保护拐子这种孽畜不被受害人家属在第一时间打死的。在大清这种地界, 又是身为特权人物,她若再不活剐几个人贩子,岂不是都对不起她的缺损人设?


    不不不,活剐有什么意思。她应该学一学关外人的热情好客。


    煮一锅黄米饭, 在最滚烫的时候喂给那些人贩子吃,烫得他们肠穿肚烂, 让他在翻滚嚎叫中痛苦死去。


    当然, 薛蟠强抢香菱这件事里, 除了让乌林珠厌恶的人贩子外,还有那个明明知道香菱身世却助纣为虐的门子。


    原著上说那拐子带着香菱租了他家的房子, 他还一眼就认出了香菱。


    这门子投身公门前是在苏州葫芦庙里做小沙弥,那葫芦庙炸供后便辗转来了金陵,又在衙门里做了门子。


    衙役分内班衙役和外班衙役, 门子就是内班衙役。按现代人的粗理解, 门子差不多就是警局里内勤一类的人员。


    但不管内勤还是外勤,都是警务人员。


    出家人的慈悲他没有, 公门中人的嫉恶如仇他也没有。明知租了自家屋子的是旧日熟人和拐子,却只做不知,不管不问。


    于私,对不起当日与甄家比邻而居的情谊。于公,无视律法职责所在。这样的人…更该杀!


    吃了半个西瓜的三分之一瓜肉, 又吃了两块桃子,乌林珠借着回房换衣裳的功夫又出了一回恭,这才又从永寿宫重新走回养心殿。


    敷衍式的给四爷行了一礼, 又比亲闺女还自然无比的重新坐回四爷对面。


    四爷盘腿坐在炕上,他与乌林珠中间的位置摆了两张炕桌,一张是放了摞成摞的奏折和笔墨纸砚,一张则放了瓜果点心以及乌林珠回永寿宫前让人给她弄得炸货。


    养心殿有小厨房,御膳房离养心殿也不算远。乌林珠灌了一肚子水饱,这会儿便想吃些有滋味的东西。


    让人将卤得极入味的酱牛肉撕成手指粗的肉条,再用素油炸了。又将炖得软烂的鹌鹑,腌过的鸡肉丁,土豆条都炸一些送上来。


    四爷瞧着这些东西就觉得油腻腻的,见乌林珠非要吃这些还吩咐苏培盛沏壶酽茶来。


    金陵府衙也称顺天府,贾雨村补的实缺就是这里。


    乌林珠不知道要怎么跟四爷提那门子的事,她也懒得拿谎话骗四爷,然后再自欺欺人告诉自己四爷真相信了她那通谎话。


    于是在吃了一回炸货后,乌林珠就直接问四爷:“如今金陵的知府是谁?”


    大清官员那么多,京官都未必全知道更何况是地方上的不大不小的一个知府了。这会儿四爷直接被问住了,不由转头看向苏培盛。


    苏培盛也不清楚,但好在养心殿这里有一份经常更新的官员名录,于是苏培盛赶紧将名录拿过来,小心递给四爷。


    四爷没接,而是用下巴点了一下乌林珠的方向。苏培盛又手腕平移的将名录递到乌林珠面前。


    乌林珠看看自己两只爪子上的油,也没跟苏培盛客气的让他直接翻到金陵知府那一页。


    那一页上不但有历年金陵知府的名字和去处,还有最新添上去的新任知府名讳。


    “呦,还真是贾雨村!”乌林珠嗤笑一声,随即视线转向四爷,问道:“您起复被革职旧臣了?”


    四爷没言语,一旁的苏培盛见状又小声解释了一回太上皇最近干的几桩好事。


    “宫里宫外传出了些不太好听的话,万岁爷便让人将太上皇留在宫里的那些太妃都送到了畅春园。其中便有一位早年极得太上皇心意的甄太妃。


    据说那位甄太妃日夜思念太上皇,险些哭瞎一双眼睛,如今一双眼睛瞧人都瞧得不真切。太上皇怜惜其不易,还封她做了贵太妃……”


    甄家也是废太子一系的人,其家风行事比贾家还要不堪。但贾家有个好处,那就是家里的男丁没一个是得用的,且还一个赛一个的又废又宅。虽说都是些窝里横,但也只在自家作威作福。家里的女眷到是比男人们强行,也有心计手腕作奸犯科,但偏就遇上了总喜欢拿自家人开刀的乌林珠,不光没让她们干出什么祸事来,还将她们都折腾得没了脾气。


    但甄家就不一样了,甄家世居金陵,是金陵的土皇帝。天高皇帝远,头上又没有乌林珠这样的镇山太岁压着,家里的老少爷们和太太奶奶们全都是一些法外狂徒,为祸乡里的手段各是层出不穷。


    四爷对甄家很是瞧不上,但甄家在江南和朝中的关系网和势力也让四爷没办法第一时间将他们家全部拔除。不过他登基这两年却一直在对江南等地进行人事调动,为的就是了彻底铲除这一毒瘤。


    甄家那边也不是没感觉,正准备派自家精心教养的闺女去四爷后宫搏一回前程时,废太子理亲王又出现了。


    太子能废,皇帝为什么不能废?只要有太上皇在,废帝也不是不可能。


    于是甄家又将早就在后宫倾轧中沉底的甄太妃扒拉出来了,里通外合一回,就逼得四爷主动将滞留在宫里的那些太妃们都送到了畅春园。


    除此之外,甄家还通过内务府的关系,借着内务府替换年长宫女出宫的机会将自家的两个女儿送到了畅春园。


    一个安排在甄太妃身边,一个则安排在理亲王的住处……


    一边吹太上皇枕头,一边拉拢理亲王,而起复被革旧臣的事,就是甄家人搞出来的。


    甄家就在金陵,所以金陵知府必须是甄家自己人。于是金陵前知府就因为酒后跌进了荷花池,溺水而亡了。


    “……”


    听完苏培盛娓娓道来的这些前因后果,乌林珠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用一种‘真同情你’的神色看向四爷,“八百年发一回散心,就遭遇了东郭先生。可见这世上就容得良善。吸取了您的教训,我以后是再不敢做好人了。”


    四爷视线从奏折上向上移,略有些不屑的说道:“到也不必说得如此好听。”


    这话说的,好像你以前真做过好人似的。


    “相较于旁人,我经常往养生堂洒银子,难道就不是善心?不是好事了?”


    说起这个,四爷就不由有些好奇乌林珠这样的人为什么还会经常让人买粮买布的往养生堂送了。


    因为我在交个人意外所得税呀!


    “您呐,没有一双慧眼,我说再多您也不懂。”乌林珠朝四爷递了一块手撕牛肉干,大言不惭道:“您甭管我初衷为何,只看我这番行事是不是善事就行了。”


    四爷拿起筷子夹起递到眼前的牛肉干,到也没嫌弃乌林珠用手抓过,筷子一转的送到了自己嘴里。


    好吃!


    是个会吃的!


    “朕前儿让人给你们姐俩送的人可还使得?”


    “倒是煲得一手好汤,药膳的味也没那么重。只盼着长长久久的,别往我吃食里下速死的或是慢性毒.药吧。”


    日前四爷让人给乌林珠和二格格各送了一个会做药膳的御厨,这会儿吃了几口炸货就突然想起这事来了。


    “那便好,回头让他们按时令煲汤,制药膳。”没理会乌林珠那小话,四爷又说道:“稍后回去,再让人给你煮些去火的汤水来。”


    吃这么多油炸过的东西,势必要积了火气在身体里。


    乌林珠点头,与四爷说了两句家常,便跟四爷聊起了这个贾雨村。


    “据半可靠消息,这个贾雨村是个人物。旧年穷困潦倒,只得寄居苏州城内的葫芦庙里。是住在隔壁的甄士隐惜其才华,仗义资助,这才让贾雨村有了上京赴考的盘缠……


    贾雨村是个会考试的,于诗词之上也极有天赋。可惜恃才傲物,不但是个贪财的,还是个喜欢大刑审讯的酷吏。听说他的那位继室叫娇杏,曾经还是甄家封娘子身边的丫头。我隔着十万八千里,也不过是道听途说一回,是真是假还得请您为我解惑了。”


    将贾雨村与甄士隐一家三口的过往都说了一遍后,乌林珠又在四爷探寻的视线下一不做二不休的将那个门子的事也吐了出来。


    乌林珠不知道贾雨村是怎么走的甄家门路,竟然在没给黛玉做先生的前提下,仍然成了金陵知府。也不知道变数这么多的当下,贾雨村有没有像原著那般稀里糊涂的审了薛蟠的案子。


    但不管怎么说,如果贾雨村真像原著那般判了薛蟠的案子,而那门人也当真认出香菱还视若无睹任由拐子买卖,那都不可原谅。


    思及此,乌林珠又说道:“若那门子早早就认出了‘真可怜’却隐而不发,冯渊的死也有他七分责任。”


    如果门子在认出香菱的第一时间便带人将其缉拿归案,并且送香菱还乡。那冯渊就不会有机会买下香菱,之后也不会命丧黄泉。


    旁人发现了这件事可以凭着良心行事,但门子职责所在,他有义务和责任依律行事。可以说乌林珠说那门子有七分责任,都是说少了的。


    对了,乌林珠不光让人去金陵寻那门子,还让人去大如州寻封氏了。


    四爷神色莫测的看向乌林珠:“…这些事情,也是在你那学堂听说的?”


    乌林珠颔首,“不然嘞?”


    除了这个理由,她还能说什么呢?


    四爷揉了揉太阳穴,终于问出了那个憋在心里许久的问题,“那里,可曾说过大清国祚,可有提过朕?”


    终于问出来了。


    乌林珠先微微睁大双眼,与四爷对视后,又垂下眼眸,然后再抬头看一眼四爷,再低头将视线落在面前的炸货上。


    “这话让您问的,炸货都不香了。”


    一瞧乌林珠这副样子,瞎子都知道她藏了不少秘密。但知她甚深的四爷也瞧出乌林珠想要卖关子,待价而沽的缺损心思了。


    最重要的是乌林珠这人太混了,为人处事没啥信誉可讲,更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四爷到是愿意跟她做生意,却又担心这混蛋最后会糊弄他。


    思来想去,四爷摇了摇头,只道了一句:“朕看你是吃饱了。”


    “罢了,被你磨得也没什么心思了。走吧,陪朕去御花园转转,也顺便给你消消食。”将奏折往前一推,四爷便起身下炕,带着人往外走。


    乌林珠见状,也连忙跟了上去。


    ……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何况翻修过的雍王府还是镶了钻的。于是又在启祥宫蹭了顿晚膳,乌林珠便在宫门下钥前出宫了。


    公主规制的马车一路畅通无阻的回了雍王府,乌林珠换下那身贵气十足的宫装,又摘了夏天新做的首饰,最后一身家常小袄薄裙的坐在水榭里晾头发。


    乌林珠的头发又厚又长,洗过后需要好久才能干透。这会儿披散着头发坐在水榭里见香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家常和慵懒。


    前一日只顾着薛家和梨香院了,早上睡下前才猛的想起自己忘了什么。半点不知客气为何物的让人去薛家接了香菱来雍王府,原本是想睡醒了在见她。不想睡得正香呢,就被四爷派人叫进宫了。


    及至日落西山,才有时间见一回小可怜。


    虽然吃了许多苦,但不论是拐子还是薛家都因各自的目的没太磋磨香菱。


    那拐子养了香菱那么多年,为的就是卖个好价钱。自是不会让她做什么粗活,再将手指磨粗了,身子干得膀大腰圆。而薛家嘛,因香菱生的模样好,又是薛家付出了大代价才‘买’回来的。于是直接被默认成了薛蟠房里人。虽迁怒香菱,却也不会苛待她。


    只是小小年纪,便遭逢变故,过着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的日子,到也将香菱养得有些唯唯诺诺,犹如惊弓之鸟。


    冷不丁的被人叫到雍王府,更是将香菱吓得惶恐难安。


    被人领到水榭,又见有人对着美人榻上的少女行礼唤主子,香菱心知定是那位清澜公主,于是直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不敢抬头,更不敢发出声音。


    乌林珠受现代教育对人贩子零容忍,却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虽会帮香菱母女相认,却也不是受不起她这一跪。


    于是乌林珠见状没第一时间唤香菱起来,而是拿起一旁的手把镜,仔仔细细的看了一回自己。


    确定今天的自己仍旧披了一张人皮,看起来也像个人后,这才放下镜子,一边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声‘起来’,一边示意丫头扶一把抖得跟筛糠的香菱。


    “是个美人胚子。”尤其是身上那份我见犹怜和娇憨的气质。


    香菱知道乌林珠说的是自己,却也不敢言语,只站在那里任由乌林珠打量。


    “那拐子货卖两家,将你卖与那冯渊时要了多少银子,卖与薛家时又要了多少银子?”


    单纯欣赏了一回香菱小姑娘身上那种含苞待放的美后,乌林珠不禁有些好奇在金陵那等地方,像香菱这样的小美人能卖多少钱。


    就单纯好奇,没有半点侮辱人的意思。甚至是乌林珠问这话的时候,想的都是自己在拐子眼里值多少银子。


    毕竟她长得也挺好看哒~


    乌林珠没想到自己这么一问,竟又吓得香菱膝盖一软的跪了下来。


    见状,乌林珠心中又不由生起一抹同情来。这要是养在父母身边,再不致于因为一两句话就吓成这般模样。


    该死的人贩子,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咒骂了一回人贩子,乌林珠又难得生起几分耐心的再度让人扶起香菱,又用一年也难见一回的温度语气说道:“别怕,我不吃人。”


    香菱:…还是好怕!


    荷叶等宫人:呵呵!


    王达等小太监:哼哼~


    少时,乌林珠让人端了两碗奶糖果子羹来,分了一碗坐在鼓凳上的香菱,随即便一边吃果子羹,一边与香菱说话。


    香菱被拐子养了多年,粗笨活计没干过,却也做了一手好绣活。加之到了薛家后,又跟薛家的丫头学了些针法绣技,竟也练了一手好苏绣。


    想到封氏靠绣活养家糊口,香菱如今又做了一手好苏绣,哪怕铁石心肠的乌林珠都有些戚戚然。


    “我旧年曾听人说过苏州十里街仁清巷里有户姓甄的人家,那家的女儿于元宵佳节那日被人拐了去……


    后来甄家败了,甄家夫妇举家迁往岳父家所在的大如州,不想那封肃却是个杀熟的……听说如今就只剩下一位身子并不好的甄夫人靠与人做针线为生,生活很是困顿。


    听说甄家女孩的眉间也有一颗胭脂痣,细算下来,甄家女儿也应该有你这般年纪。只不知你是也不是她?”


    也许乌林珠真的不适合做好事吧,她竟然又生出了一个更人性的问题。


    所有人都下意识认为救了被拐的小孩,应该将其送回亲生父母身边。可却忘记了人性这种东西原就自私且善变。


    若香菱知道自家早就败了,父亲跟着一对邋遢僧道走了,只留下一个上了年纪,没有家财的绣娘母亲和刻薄势力的外祖一家,那香菱还会想要找回自己的身世,与封氏相认吗?


    香菱是三四岁时就被拐了,对父母亲人的感情又有多少?她会不会嫌弃封氏这样的母亲是个累赘?


    会不会认为外祖封肃一家是个不定时的炸.弹?


    说个极为刻薄的看法,香菱会被拐子带走,未尝不是甄士隐和封氏的疏漏。


    将三四岁的女儿交给一个年轻男仆带出去看社火花灯,这本身就是一件极不妥当的安排。


    那男仆半路要小解,三四岁的小姑娘难道就没有小解出恭的需要?


    他家不是没有旁的下人,若是重视女儿,至少也要给女儿安排个丫头或是婆子跟着。若是当真需要小解出恭,也有同性女眷照顾。


    若是当时就想到了这些,哪怕多派一个人跟着,说不定都不会造成如今这个局面。


    对了,那男仆叫什么来着?


    霍启!


    霍启,祸起!


    哼!连她这个现代穿越来的都嫌这名字晦气,甄家到是开明豁达。


    ~


    香菱被拐时还太小,这些年一直惶惶不安的过日子,幼时的那些记忆早就忘得差不多了。这会儿听到乌林珠这么说,她仍旧没什么印象概念。


    她知道自己不是拐子爹亲生的,更曾不止一次听拐子爹说她是被亲生父母几两银子卖给他的,让自己老实听话。若不是年岁渐长,又瞧见他拐了旁的人来,自己也就信了他这番说词。


    香菱虽憨却不傻,知道面前即便不说话也带着贵气威仪的公主不会无的放矢与她闲话家常。


    摸了摸自己眉间的胭脂痣,香菱有一种她就是甄家女儿的笃定。


    只是她自己都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要如何过,若是再认了这样年迈病弱的母亲,再被吸血的外祖缠上…香菱认亲的念头就打了退堂鼓。


    说她对母亲没有感情吧,这么多年惶恐不安的生活,又让她时常期待幻想着家人寻到她,带她离开。


    说她对母亲有感情吧,心中还有几分埋怨。怨他们没有照顾好她,让小小年纪的她被拐子拐了去。


    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乌林珠,见乌林珠只垂眸吃果羹,并未看她。收回视线后,香菱又低头看着自己手上捧着的那碗果羹。


    冰冰凉凉的,果香混和着奶香,一口下去,别提多消暑了。只是这一口下去,也让她吃出了一种透心凉。


    昨日进城时薛家大爷非要没事找事,最后将自己折腾进去了,还弄得薛家上下寝食难安。


    晚上用饭时就有丫头婆子对着她指指点点,说她是‘搅家精’,‘扫把星’,还说若不是因为她,大爷就不会背上人命,这次也不会被关进去。


    薛家大爷一日不从里面出来,她的日子就难熬一日。纵使薛家大爷从里面出来了,她的日子也未必有回转。甚至有可能在薛家大爷出来前,就被薛家的太太姑娘以泄愤或是摆脱脏东西的理由提脚卖给人伢子。


    公主即然跟她说这些,未尝没有让她认亲的打算。若不认亲,公主未必会再管她的事。若是认了亲,她与母亲未必不能得到公主的庇护。


    若是能借此留在公主府,也是条出路。


    这么一想,香菱便又再度朝着乌林珠跪了下来,言辞恳切的请求乌林珠帮她。


    乌林珠原就有意帮被拐少女寻找家人,只碍于人心向上人性向下不愿剃头担子一头热。这会儿见香菱求她帮忙,自不会推辞。


    不过乌林珠到底不是做好人的料子,她并没有留香菱在雍王府,而是将香菱安排到了京城的养生堂。以每月一两银子的佣金做了养生堂的女红先生。


    这份工作食宿皆在养生堂,但工资则由雍王府提供。等将来封氏来了京城,乌林珠也会将她安排到养生堂,和香菱一道教导养生堂里的小孩针线活计。


    听说了乌林珠的安排后,香菱脑子里有片刻的空白。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还得抱着乌林珠友情赠送的几匹料子去谢恩。


    香菱:这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在公主府做下人和在养生堂那种地方做女红先生…落差好大!


    另一边,四爷也听说了此事,先是例行性笑骂了乌林珠两句,随即便笑着跟苏培盛调侃乌林珠不会做好人,直接画虎不成反类犬了。


    但乌林珠却觉得自己做得就还挺好。


    帮被拐少女与家人团聚,还给安排了一份供吃供住,工资还有保障的工作。拿到现代去问问,现代人肯定都会夸她做事周全呢。


    第123章 第 123 章 第一百二十三章 ……


    第一百二十三章


    怕阴沟里翻船, 在宝玉七岁前,乌林珠就又花了不少时间研究了一回原著。


    这一研究就让乌林珠发现了个非常有意思的点。


    薛蟠因香菱背上人命官司,薛姨妈再怎么慈悲, 在面对香菱时也不会毫无芥蒂。


    偏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香菱还能让薛姨妈为其办了两桌酒席,正式纳做薛蟠的姨娘。


    正式娶妻前便堂而皇之的摆酒纳妾,这会直接影响到薛蟠的婚姻市场。薛家不是不懂这些规矩和门道, 她们一向揣着明白装糊涂,怎么可能到了她们自己身上就真糊涂了?


    薛家这么做未必没有旁的目的, 但若说香菱没有城府心计, 谁信呢?


    反正乌林珠是不信的。


    不过,


    这年头谁还没个人设呢。她自己就不是什么好人,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别人表里如一?


    更何况那般处境下挣扎求生, 有点城府心计,于香菱这样的小可怜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


    说实话,若不是白马寺的老和尚真有用心教导宝玉, 让乌林珠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宝玉, 她不会管宝玉如何,也不会如此良苦用心的安排香菱母女了。


    呃, 良苦有没有不知道,但肯定用心了。


    四爷安排了会做药膳会煲汤的御厨给乌林珠,不免让她生出一抹阴暗猜测。


    她不能这么早就开始疑神疑鬼,但她也确实有些被自己脑补出来的画面吓到了。


    若此时她有极为厌恶的人或是无所谓的什么人,那便会将他们安排到雍王府的厨房。来日她死于毒杀, 那人未必不是替罪羊。


    不过以她对四爷的了解,在四爷没将她榨干前,肯定是舍不得送她走的。


    在乌林珠看来, 与其让香菱母女留在一条注定要沉的船上,还不如一开始就别登船呢。


    有公主府背景的香菱去了养生堂,每个月都要回公主府领月钱,光是这一点就不会有人欺负了她母女。


    至于一两银子够不够花…在20两银子就够刘姥姥一家五口过一年的情况下,对吃住皆在养生堂的香菱来说,足够了。


    等封氏来了,若是无病无灾,娘俩个一个月也能攒下一两来。时间长了,积少成多。而这么攒出来的银子也不会太招人眼。


    养生堂里有老有小,纵使将来香菱成亲了不能接了封氏奉养,封氏住在养生堂里也算是住进了另类的养老院。而且乌林珠不差钱,只要封氏能自己去公主府领月钱,别管她是不是老得已经做不得针线活了,乌林珠也不会差了她那份月钱。


    若是她有幸走在乌林珠前面,说不定死的时候乌林珠还会再出一笔丧葬费。若是不幸运走在了乌林珠后面,那就…自求多福吧。


    毕竟身前哪管身后事,死后谁还管他洪水滔天呢~


    ~


    将事情安排下去,乌林珠便当了甩手掌柜。因受了御厨的刺|激,乌林珠竟然又去翻了一回穿越必备手册。


    乌林珠反醒了一回发现自己之前太惯着四爷了,准备以后只每年十月末的万寿节时拿出一份来,用实际行动告诉四爷什么是细水长流。


    不瞒你说,四爷在送御厨给二格格和乌林珠的时候,压根就没想那么多。也是今天乌林珠那小话一说出来,才让四爷好气又好笑之余,多了几分感慨。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虽非亲生,但那丫头却自小在他身边长大,他连老二都没杀……只是真要将人关到死,那还不如直接杀了呢。而且四爷也担心关不住乌林珠。


    四爷有些头疼的不愿意想那些糟心事,到是叫来幕僚又研究了一回乌林珠给的那些个馊主意,准备一鼓作气的拿下理亲王。


    与此同时,乌林珠翻了小半夜的参考手册,又唤人给她煮了宵夜,之后自己拎了一盏琉璃宫灯去花园散了一回步。一边消食一边又琢磨着怎么再给四爷添些乱。


    古人常说最好的防守是进攻,与其真让四爷闲下来开始琢磨怎么镇压她,还不如让他无心他顾。


    走到院墙下时,乌林珠洽巧听到隔壁传出来的婴儿哭声。蹙眉驻足,随即问向身后的荷叶,“八爷府上又添新丁了?”


    “是。”荷叶见问不由将之前听到的消息说与乌林珠知晓,“听说是府上的侧福晋又生了个小阿哥。”


    不过八爷犯了事,全家圈禁在府中,所以这边除了宗人府那边记上一笔外,也就只有比邻而居的雍王府下人清楚此事了。


    雍王府一侧是二格格的公主府,另一侧是八爷的皇子府。雍王府与公主府之间留有一条巷道,但与八爷府却是共用一道院墙。


    主要是当初内务府统一建府时‘精打细算’造成的结果,不过也正好便宜乌林珠。


    乌林珠当年就是借着这份近便,将理亲王捏造的伪证据顺着院墙丢到了隔壁……


    如今回想起来,都有一种过去了好多年,自己都被岁月催老的感觉呢。


    “我可真羡慕八爷呀,吃喝不愁,万事不管,每天只呆在家里睡睡老婆生生孩子。啧啧啧,谁又能说这不是最大的赢家呢。”


    说完举着灯笼回身,看一眼皇宫的方向,又用那种气死人不偿命的兴灾乐祸,冷嘲热讽的语气说道:“当今可真伟大,累死自己,也要养一群吃闲饭的。跟他们一比,我怎么就这么优秀呢?”


    荷叶先是陪着乌林珠朝皇宫的方向看了一眼,心知这个时间皇上定是还在挑灯办公。收回视线时又正好听到乌林珠最后那句话,又情不自禁的抽了下嘴角。


    优不优秀不敢说,但祖宗您确实不算是吃闲饭的。


    ╮(╯▽╰)╭


    一边往回走,一边跟荷叶感慨四爷胸襟如何宽广,心态如何豁达。还说这世间也没几个人能像四爷这般,任劳任怨富养闲人了。


    这种调侃四爷的话,也就乌林珠敢张嘴就来,荷叶便是听都有些胆颤心惊。等转天王达如乌林珠所愿的将这些话转述给四爷后,还将四爷给整失眠了。


    一边觉得乌林珠这话不是无的放矢,肯定又在琢磨什么缺损的事。一边又顺着乌林珠的话想了一回养闲人的开销和自己的累死累活。


    反正以四爷对乌林珠的了解,坚定且笃定不疑的认为乌林珠定会闹点事出来,所以又觉得乌林珠这话肯定不是随口说说,或是单纯的兴灾乐祸。


    而且虽然没有证据,但四爷却笃定乌雅氏那件事就是乌林珠干的。


    若不是她干的,就以乌林珠那睚眦必报的性子,她能什么都不做?


    …唉,就多少有种防不胜防的无力感。


    就在四爷提着一颗心,时刻准备接收乌林珠丢过来的炸.药包时,前往金陵和大如州的人也陆续回来了。


    封氏还活着,但情况也确实如乌林如猜测的那般并不康健。


    封氏身边原有两个丫头,封肃‘嫁’了娇杏后得了许多甜头,便又将另一个丫头也如法炮制的嫁掉了。至此封氏便只一人依傍娘家日夜做些针线活计。


    因一人做针线,得的银钱变少了,封肃不思已过,更是日日抱怨封氏,至使封氏内外煎熬,积郁成疾。


    若非心中惦记女儿,怕是也熬不到现在。这会儿乌林珠千里迢迢的派人接她上京,心中期待忐忑又生了许多盼头。


    对了,封肃这渣爹还好好的活着呢。听说是京中贵人来接封氏与女儿团聚,这位便也想坐个顺风车去京城见见贵人,顺便瞧瞧外孙女混得怎么样,看看能不能沾点好处。


    不想乌林珠却是个心眼多的,她没让人直接拒绝封肃,而是寻了个机会悄悄告诉封氏,你爹什么心性你是知道的,甄士隐为什么会离开你也心知肚明,如今再让你那见钱眼开的亲老子一道去接你闺女,就不怕你闺女再被他待价而沽的卖了,或是让你闺女原本还不错的日子因为他出现变数?


    封氏心中不是不怨恨父亲坑了自家,她也一直认为甄士隐走的那般决绝,就是因为甄士隐误会自己与父亲沆瀣一气。


    这会儿听到来人这么说,心中又羞又愧,到也当真将这些话听了进去。


    她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妪没什么值得人骗的,人家大老远的从京城过来接她,就是卖了她也未必能换来往返抛费。


    自已老子是个什么性子,封氏早就不对他抱太多希望。若真叫他跟着去了京城,后果定如来人说的那般不堪。


    思及此,封氏便用自己做绣活攒下的一点银子买了酒菜和从药铺买的一些能让封肃就酒吃了睡上两三天的药。


    将人‘灌醉’后,封氏便将早些年被父亲要走的地契和房契找出来,转天就将这些全都卖给了伢行。


    这些是当年甄士隐初来大如州时置办下来的薄田朽屋。封肃一直想要将其变卖,却因地契和房契上写的都是甄士隐的名字,封氏又不肯点头,里正也不好出据做保文书,身为岳父的封肃变卖不得,这才一直留到了现在。


    这会儿封氏已经有了再也不回来的打算,自是要多筹措些银钱以备后续所需。


    迅速了结了这些事,封氏便跟来人走了。


    原本考虑到封氏的身体情况,他们一行人是准备乘船北上的。但封氏思女心切,想要立时赶到京城,最终一行人便走了旱路。


    好在水泥出现后,各地官府为了政绩以及一些喜欢造桥铺路的有钱人都愿意在水泥官道上做些文章。虽然一路进京城的官道东修一段,西修一段的,但总的来说仍是让封氏一行人受益非浅。


    不光路上少遭了不少罪,还缩短了北上的时间。


    对了,乌林珠已经让人往云南等地寻找橡胶树了,也让人按图纸锻造出了大小型号不等的弹簧。虽是为了她自己舒服,但等到这些东西都安装到马车上后,定然也会让这个时空的原著民受益。


    ……


    封氏来的很快,她一来乌林珠便让人去唤了香菱来王府。也是一直到与香菱相认,封氏才知道帮助她们母女重逢的人竟然是当朝的清澜公主。


    而她之前进去的那个地方竟是当今皇帝的潜邸雍王府,如今的和硕公主府。


    母女相认,除了那颗胭脂痣还有旁的一些印记做佐证。因看过原著,早就确认这俩不会认错的乌林珠却比香菱母女更笃定她们的关系。


    封氏认了女,更是对着乌林珠感激的狂磕头。被封氏这副激动模样弄得有些触动的乌林珠再度手上散漫的当了一回散财童女,用赏赐的方式补贴了一回这对即将要在京城安家的母女。


    搬入京城养生堂后,封氏为了不让人打扰到她们母女的生活,对外只说自己夫家姓贾,娘家姓冯。


    真对假,封冯相似。


    问了一回香菱在养生堂的情况,见香菱机灵的没将自己是被拐少女的经历说与旁人知晓,并且旁人问她,她都只说自己是受公主派遣来养生堂教人针线女红。


    心下稍安的摸着香菱的头发,又编了个似是而非却又不引人注意的身世出来。


    世人对女子极其苛刻,若让人知道香菱自幼被拐,后拐子货与两家,还间接闹出人命,定然会让人对香菱指指点点,甚至是引来不必要的风言风语,地痞流氓,时间一长定会影响她的亲事前程。


    封氏给她们母女编了个贾家远宗的关系,远到即便有一天贾家犯了抄九族的大罪,都抄不到她们娘们的远法。


    之所以是贾家,除了真对假外,也因为乌林珠出身贾家……


    对了,香菱也不叫香菱了,甚至都没改回原来的名字,而是封氏请乌林珠重新给女儿起个名字。


    生就一副促狭心肠的乌林珠又能起什么好名字?


    于是犹如重获新生的香菱便有了一个‘令媛’的新名字。


    没错,就是对旁人的女儿的尊称,也做‘令爱’的那个令媛。


    有了新名字和新身份,封氏母女便于京城养生堂安置下来了。


    加之乌林珠之前极为散漫慷慨的赏赐了一笔安家银子,封氏在安顿下来后,合计了一回自己带来的银钱和乌林珠赏下来的那些,转天便寻了伢行的掮客买了一处小小巧巧的四合院,又将其租出去挣些租子。


    乌林珠赏下来的东西和银钱于普通百姓来说真不算少了。若一直放在手里,既担心丢了坏了,也不能生银子。与其白放在那,还不如拿去钱生钱。


    买完房子后,还剩下一点银子,封氏便又买了几亩地佃了出去。


    纵使将来离了养生堂,母女二人也有个去处和糊口的田地。


    置办完了产业,封氏又可着京城各大绣庄走了一通,最后又像在大如州那般不光自己接了绣活来做,还帮着养生堂里巧手的小孩子们接了些活计。


    封氏阅历丰富,身后又站着公主府,娘俩个很快便在养生堂里立住了。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封氏也不指望闺女能嫁到什么殷实人家去做小媳妇,于是借着吃住都在养生堂里的缘故,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挑了个老实本份的孤儿,又用心教养一回后,便留在身边做了自家女婿。


    对了,封氏还走了公主府管事的门路,将自家女婿安排到了乌林珠的玻璃窑坊做工。因这事太小,也无甚要紧的,所以至始至终都没人跟乌林珠提过一嘴。


    一直到香菱的长子考上举人,乌林珠才从管事嘴里听出公司一老员工的孩子考上了编制,随口一问才知道竟还是双职工家庭出来的。


    ←_←


    自打那日乌林珠蛮横不讲道理的让人去薛家带走了香菱后,薛姨妈与宝钗就真的将乌林珠记恨在了心头。


    其实当发现薛蟠的案子平息不下来时,薛姨妈与宝钗便想到了成为和硕公主的乌林珠,只王夫人最是知道她那不孝女是个什么尿性,便直接替乌林珠拒绝了。


    进城时又因为宝玉之故害得薛蟠被人带走了,这又叫薛家母女将宝玉和乌林珠都怨恨上了。


    后来王夫人与凤姐儿明为探亲实为赔罪的走了一趟,母女虽未消气却也努力维持面上和气的亲戚情份。


    转天让人将给荣国府带的土仪送过去时,薛家下人又听说了梨香院的归属安排,回来一学,就又将薛姨妈给气着了。


    前一天还极尽热情的邀请他们娘们搬到荣国府,还说什么收拾了最适合的梨香院给他们住,幸好昨天矜持了一些,不然这脸都得被人打肿了。


    这还没消气呢,乌林珠又派人来接香菱。理由是什么既已确定是被拐少女,那便是自由之身。此女她另有安排,令即刻放人。


    不讲半点亲戚情份,就那么高高在上的将人要了去。


    若早知进京城后会遇到这些事,他们当初也不会一门心思进京了。


    薛蟠被关,又被荣国府和乌林珠将脸扇肿了,原本就着急上火的薛姨妈直接又急又气的倒下了。而原就有热毒之症的宝钗,也旧疾复发的啃上了冷香丸。


    薛家这边凄凄惨惨时,薛蟠的日子却有了不一样的‘起色’。


    他是带着好几个薛家男仆一块被关起来的,因不是什么要命的事,又知道只被关三个月,薛家的这些个男仆还指望薛家出罚金呢,自是一如既往的捧着薛蟠。


    于是薛蟠既称霸金陵后,又在大牢里开启了勇闯天涯的奇妙之旅。


    吃喝由薛家花银子按时按顿的送进来,除了住的地方实在讲究不了,薛蟠在里面打群架都有帮手,就问这大牢会坐得有多爽吧。


    不过这样的日子却因为乌林珠的献言,在一个月后发生了改变。


    现代人做牢还得踩个缝纫机呢,薛蟠这些人又凭什么啥活都不干?


    于是商务司里的一些手工活,便都‘拜托’给了他们。


    …


    相较于薛蟠的自投罗网,乌林珠派去金陵的人也对门子进行了一回极为严苛的审讯。将人审得连底裤都趴了以后,乌林珠得了口供便直接让王达去寻苏培盛,希望将这件事情通报全国。


    衙役分两种,民壮、库丁、斗级、铺兵为良民,皂、快、捕、仵、禁卒、门子为贱民。贱民同倡优奴婢同列,子孙三代内不能参加科举,也不准捐纳买官。


    原就子孙三代不得参加科举,如今乌林珠又非要折腾一回,以四爷的心性自是也不会姑息养奸,于是门子这一支倒霉了,只要大清不倒,他们这一支就世世代代为贱民。


    除此之外,门子一家流放三千里,遇赦不赦。


    偏巧新上任的贾雨村又刚好在门子的提点下,里糊涂的审完了薛蟠的案子,于是贾雨村也没跑了。


    不光与那门子一块充军流放,还因此连累了推荐他的甄家家主甄应嘉。


    四爷不光借题发挥训斥了甄应嘉,降了他的官职,还令人严查重新起复官员之品行操守,借机筛掉了不少人出去。


    想来那门子也想不到自己竟然还能派上如此大用处~


    且不提受牵连的甄应嘉有多恼怒贾雨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只说与那门子一块流放的贾雨村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后世有某地一日游,他到好,直接来了个金陵一案游。


    堪堪办了一个案子,写给王子腾的信还没出金陵呢,人就被流放了,但薛蟠这傻孢子却麻事没有……也是让人不胜唏嘘。


    最重要的是这次的二进宫后,不光自己落了个流放的下场,就让后世子孙也都受到了牵连。这等结果一出来,别说贾雨村了,就是一般人都承受不住。


    好在熬一熬,顶多熬上两百年就能将大清熬没了。


    ←_←


    一晃几个月过去了,王夫人和凤姐儿也终于用亲情感动了薛家母女。两家多了往来,薛家母女偶尔也会留宿在王夫人命人给贾敏娘俩收拾出来的院子里。


    呸的亲情感化!


    归根究底还是因为金陵那边的消息传到了薛姨妈和宝钗耳中,娘俩个心里害怕,又投鼠忌器这才软化了态度。等到不少人都因这个案子受了牵连,而薛蟠那里却被人故意遗忘了,薛姨妈和宝钗就更老实了。


    于是那些疯狂打脸和不愉快便都成了‘误会’。


    这日薛蟠终于带着薛家的男丁从牢里出来了,又恰逢贾政休沐,薛姨妈便与宝钗又带着薛蟠去了荣国府走动。


    王子腾出京后也曾写信给贾政,拜托他帮忙照拂薛家娘仨,又说外甥顽劣,请存周兄闲暇之时管教一二,不胜感激。


    哦,存周是贾政的字。王子腾习惯唤贾政的字,而非妹夫或是其他的称呼。


    如此这般,等薛蟠来时贾政还颇有长辈范儿的见了他一回。一番应对后,贾政就发现薛蟠比他想像的还要不忍直视,于是贾政就又安排薛蟠去贾家族学附学。


    值得一提的是宝玉和贾兰都被乌林珠安排进了景山官学,如今在贾家族学读书的就只有贾环和贾琮两个小的。


    另一边,薛姨妈与宝钗则先去了王夫人的荣禧堂,随即又按规矩礼数的跟着王夫人去荣庆堂给贾母请安。


    正说笑打牌呢,宁国府的尤氏和秦可卿便来了这边。


    众人先是说话了一回,随即婆媳二人才道明来意。


    原来是宁国府的梅花开得极好,秦可卿便提议搞了赏梅宴,尤氏一听这话便决定请荣国府的女眷们过来吃酒赏梅热闹一日。


    见薛姨妈与宝钗也在这里,便又顺势邀请她们一同赴宴。


    薛姨妈推辞不过,便也应了下来。


    秦可卿做事极为周全,在邀请过荣国府一干女眷后,又亲自下了帖子送到雍王府。


    乌林珠几乎长住在宫外,但她不愿意有人打扰她,便通知门房管事,谁来都只说她进宫了。王夫人等人吃了几回闭门羹后,便也只当乌林珠仍住在宫里。


    秦可卿让人送了帖子到雍王府,目的不是邀请乌林珠赴赏梅,而是让乌林珠知道自己曾经邀请过她。


    偏她不知道,乌林珠一听说是宁国府的赏梅帖子,竟是第一时间让人给秦可卿递了消息。


    纵是天上下刀子,也不能阻止她去‘赏梅’。


    收到回帖后,秦可卿神色微凝,随即便笑着让人重新安排席面以及按尊卑和长幼安排座位。


    等安排好了明日的赏梅宴,秦可卿又让人去收拾她这几个月经常去小歇的水榭,言明她明日要用。


    水榭立于宁国府莲花湖中,到了冬天极是寒冷。但秦可卿却在入秋前就给整个水榭安装了门窗。


    既暖和,又舒服。


    她明天会借故将贾珍引过去,然后将人推进早就准备好的冰窟窿里。


    宁国府的莲花湖是从府外引进来的活水,到了冬季上面会结一层厚厚的冰,但最下面却仍旧是活水流淌。


    将贾珍丢进一直悄悄用炭盆暖出来的冰窟窿里,贾珍就会顺着那冰窟窿沉到下面去。之后撤走炭盆,冰窟窿就会再度冰封上,而找不到出口的贾珍就只能留在厚厚的冰层下面,最后再顺着水流飘到出水口。


    在寒冬腊月时节滞留在湖底下,不用片刻功夫,贾珍就会彻底与这个世界说再见。


    而出水口被具尸体堵住了,用不了多久湖面就会出现异样。届时府里的下人就会发现失踪好几日的贾珍……


    是的,没有错,秦可卿准备对贾珍出手了。


    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她已经受够了天天被公爹用眼神扒衣裳的日子,更不想哪一日真被公爹扒了衣裳。


    她要借着这次的赏梅宴,将她那老不修的公爹神不知鬼不觉的送走……


    第124章 第 124 章 第一百二十四章 ……


    第一百二十四章


    除了秦可卿, 三两个心腹和乌林珠送她的那个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赵嬷嬷外,几乎无人知晓她要干什么。


    赵嬷嬷之前摔断了腿,正经遭了一回罪。但她到底是陪着乌雅氏一路走到今天的悍将, 又岂是个吃亏的主儿?


    于是这位便怂恿秦可卿手刃公爹,并且帮助秦可卿制定行动计划,这才有了今次的赏梅宴。


    虽说就算没有赵嬷嬷,按着原著剧情走向, 也会有一场赏梅宴。但今时不同往日,曾经的这一天可是贾珍朝儿媳妇出手的日子……


    虽然警幻杯花魁大赛一直苟延残喘的一年一届的举办着, 但因着各种各样的原因始终没有达到预期效果。


    最开始那两年乌林珠还会替没能在人间爆火的警幻着急上火, 但时间一长, 乌林珠也没那么多闲心思关注她了。


    但薛家入京,宁国府赏梅这个情节却再度让乌林珠想到了警幻。


    尤其是警幻的那段意yin不是淫的说法, 实在是太让人记忆犹新了。


    于是收了帖子后,乌林珠不光兴冲冲的让人去回帖,还比参加宫宴还要积极的让人将今年新做的衣裳首饰都拿过来挑选搭配。


    明日白雪红梅, 穿什么色的衣裳好呢?


    “肯定要搭一件大红的。”


    荷叶几个侍候乌林珠的宫女抖了抖乌林珠今年新年的几件大红猩猩毡和羽缎斗篷, 火狐狸红的披风和改良版的黑红相间大毛收腰的小对襟鹤氅。


    乌林珠扫了一圈,将那件羽缎白狐狸里的斗篷挑了出来。


    之后又挑了橘红织金线的褙子, 霜白素缎立领小袄,金盏黄绵裙,松花黄的元宝鞋。


    将明天要穿的衣裳挑出来后,乌林珠又挑了一套头面首饰单独放了。


    是一套金镶红宝石,带额链的头面, 整套首饰精巧不失贵重,不光适合乌林珠这个年纪的姑娘佩戴,也附和她的身份。


    这一身头从到脚搭配下来, 瞧着就有一种温暖热烈的感觉。


    荷叶不明白宫宴都没这么上心的乌林珠,为什么会对宁国府的赏梅宴如此看重。与王达对视一眼,虽然都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如实汇报给了四爷。


    四爷收到传进来的消息,头一个浮现在心头的是理亲王的私生女,其次才是对乌林珠如此郑重其事的各种猜测。


    难道这丫头想要联系理亲王一系?


    应该不是。


    转念间四爷便又否掉了这个可能。


    实在想不明白乌林珠又要起什么幺蛾子的四爷,只得让人盯紧乌林珠和宁荣两府。但有风吹草动,第一时间上报。


    ……


    翌日,用过早饭乌林珠便捧着手炉出门了。先去的荣国府,马车行至垂花门时李纨和凤姐儿也都早早等在这里了。


    二人上前与乌林珠行礼,李纨没说话,凤姐儿却一脸笑的对乌林珠说道:“昨儿听蓉哥儿媳妇说公主也要去他们家赏梅,我便猜公主会先家来。可用了早饭不成?”


    “吃了。你们呢,可都用过早膳了?”乌林珠点头,又问凤姐儿她们妯娌有没有用早饭。见她俩也点头说吃了,这才一边笑着往里走,一边与她们闲聊。“我记得他们家的豆腐皮包子比宫里的还强些和还有糟得鸭掌……”


    这个时代的规矩可真叫人不敢恭维。


    李纨和凤姐儿一大早就要去贾母跟前侍候,一直到贾母用过早饭,开始每日闲聊打牌模式了,她们才能下去用早饭。


    用过早饭,李纨再回到贾母跟前。凤姐儿则开始做她的管家奶奶,忙上小半日,再去贾母跟前侍候用午饭,饭毕贾母要睡午觉,李纨和凤姐儿才会回房用饭兼午休。下晌,李纨要教小姑子们针线女红,凤姐儿则是继续管她的家,并且向王夫人汇报府内外各项安排和事宜……


    相比之下,婆婆跟着太上皇死磕的皇后等皇家媳妇们到是比她们轻省了许多。


    当然,最轻省的应该是二格格了。


    她是四爷的亲闺女,又是正儿八经的和硕公主,还有自己的公主府。不但不用立什么规矩,她公婆见了她都得反过来给她行礼。


    果然,会投胎才是人生赢家~


    ……


    薛姨妈母女和薛蟠因着宁国府的赏花宴,昨日便都住在了荣国府。薛姨妈母女住进了早前王夫人给贾敏收拾出来的院子,薛蟠则住到了位于荣国府垂花门外的客院。


    然后今日一早,贾政去国子监打卡,薛蟠跟着贾政安排的管事去贾家族学附学,同去贾家族学的还有贾环和贾琮这对堂兄弟。


    住在垂花门里的薛姨妈母女因她们是客,又是贾母昨日主动留的人,所以早饭是跟着贾母和三春一块用的。


    哦,因薛姨妈之故,王夫人和邢夫人也都不用立规矩了,而是都被贾母留在荣庆堂,跟她们一块用的早饭。


    饭毕,除了李纨和凤姐儿退出去用早饭,然后在听说乌林珠进府了,便都来垂花门处迎她外,其他人则是都聚在贾母的荣庆堂说话聊天。


    乌林珠被人簇拥着往荣庆堂去,一路走来,请安行礼的人也是一波接一波的。


    荣庆堂外,贾母扶着鸳鸯,身侧站了邢王二人以及薛姨妈母女和三春,主仆数人皆等在院子里。乌林珠脚下未停,一边朝贾母等人走去,一边眼底滑过一抹笑意。


    这老太太到是乖觉,怕自己当众扫了她面子竟提前将礼数做足了。


    视线与人群中的高嬷嬷对上,随后又心照不宣的同时移开视线。


    乌林珠将高嬷嬷留在荣庆堂给贾母添堵,但在赵嬷嬷‘意外’断腿后,她便令高嬷嬷假意投了贾母。


    高嬷嬷不知道乌林珠为什么这么吩咐,但想到旧年她与赵嬷嬷一块送到十四爷家马车上的那个箱子和突然病逝的德太妃…便不敢心生二心。


    此时不引人注意的站上在人群里,一边注视乌林珠,一边又不动声色的打量这一院子的人。


    而乌林珠则是收回视线后便快走了两步,亲自扶起用一种非常非常缓慢的慢动作往下蹲,直到旁人都蹲下去了她还只蹲下堪堪三分之一的贾母。


    笑容灿烂的对迅速站起来的贾母道:“天地君亲师,纵是礼不可废,您老也应该准备个蒲团呀。一把年纪了,又天寒地冻的,若是再冻到了您那双腿,岂不叫本宫心疼。”


    贾母:“…公主说的是。”


    从知道乌林珠会参加宁国府的赏梅宴后,贾母所有的好心情就都被这个消息给败光了。


    原本就强压厌恶愤恨的贾母,这会儿又见乌林珠这么说,哪怕双腿早就好了,可贾母仍旧感觉到了一股钻心痛感。


    那是骨头齐齐断裂的痛。


    逗了一回敢怒不敢言的贾母,乌林珠又转头叫其他已经拜下去的人起来,没在屋外逗留,率先进了荣庆堂。


    乌林珠半点不客气的坐在了贾母日常坐惯了的正中大榻上,坐下来后,看了一眼站了一地的贾家女眷和薛姨妈母女,又特别自然的挥了下手,红唇轻启的吐出两个字,“赐座!”


    虽是赐座,但李纨和凤姐儿仍旧自觉的站在下首。见她二人这般,乌林珠再度觉得这个时代的媳妇真心苦逼。


    乌林珠跟贾母他们也没什么能说的,同样也懒得做面子工程,于是视线在屋中扫了一圈,便朝迎春招了下手,等她上前,问了一回最近在女学里都学了什么。


    听说女先生讲了不少女德女戒那些玩意儿时,乌林珠脸上便毫不掩饰的出现了一抹嫌弃和不以为意。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太叛逆的话,而是意有所指的说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不能做那个立规矩的人,就让那些规矩为你所用。总之别养出逆来顺受的性子才好。”


    自小有人撑腰的迎春,不但半点不木纳,人还特别的活泼机灵。这会儿见乌林珠这么说,就是掩嘴轻笑,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望着乌林珠,轻轻的应了一声‘是’。


    “不过你到是提醒我了,让女先生打明儿起先将《大清律》掰开了嚼碎了讲给你们听。”对迎春说完乌林珠又转头看向凤姐儿和李纨,“不求你们有多大出息,只明事理,不犯律法,不养出为祸乡里的混帐羔子就是大功一件。回头得闲了,你们也去听一听,学一学。”


    虽不知乌林珠为什么画风转得这么快,但二人却都上前领命,随后又乖觉的退到一旁。


    一时,与迎春说了一回话,便又笑着问惜春,“最近可有画画?”


    惜春手里握着乌林珠给她的铺子,最不缺画画那些东西。见乌林珠问,便乖巧起身说了一回自己最近都画什么了。


    乌林珠点头,又道:“前儿得了些画西洋油画的东西,又让人去收集这方面的书籍,回头得了,也让人你给送来。好不好的,打发时间罢了。”


    惜春听了,连忙道谢,还对乌林珠笑出一对小酒窝。


    “真要谢我,那得闲了你也给我画几幅好了。”


    摸了下自己的脸,乌林珠又补充了一句,“脸要画得瘦一些,眼睛要微微画得大一些。”


    惜春闻言很是认真的凝视了乌林珠一会儿,便对着乌林珠乖巧点头。


    不就是将你画得漂亮些吗?


    没问题!


    逗了一回两个小姑娘,乌林珠的视线直接略过探春,看向薛姨妈母女。


    “老早便听说姨妈和宝丫头入京了,只这些日子不得闲,竟是今日方见到人。”


    见乌林珠这么说,薛姨妈母女连忙起身,又对着乌林珠行大礼。


    这一次,乌林珠倒是没直接将二人唤起来,而是神色淡淡的说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人犯事则九族惶恐。与普通百姓相比,薛家是皇商之势。可跟真正的宗室勋贵比,薛家又与那些普通百姓有何异?


    今日薛家仗势欺人,将不如自家的人当成蝼蚁轻贱,焉知来日不会风水轮流转?”


    谁都没想到乌林珠会这么不客气的当场发难薛家母女,母女二人的脸色瞬间胀红,凤姐儿等人也终于明白乌林珠为什么要让她们学习《大清律》。


    贾母:虽然刻薄了些,但只要不将矛头指向老婆子就行。


    王夫人:这种缺损的姑娘怎么会是我亲生的呦~


    邢夫人:真他娘的又混又六亲不认!


    凤姐儿:还以为事发了,原来是无妄之灾呀。


    李纨:我儿进了景山官学,小姑子说天是白的,云是蓝的,我都坚定不移的去相信。


    三春:倒是可怜了姨妈和宝姐姐被薛大哥哥连累了。


    薛姨妈拿的是极好说话的慈爱人设,宝钗比三春年长,走的是端方和善知心大姐姐的人设,所以哪怕探春不满嫡出一脉,也对薛姨妈和宝钗非常有好感。这会儿乌林珠当众让她们母女没脸,都有些心疼她们。


    有什么好心疼的?


    宝钗劝宝玉时大道理一套一套的,若是将这些心思用在她自己亲哥身上,未必不能将薛大傻子撸出来。


    母女俩个见天的说薛蟠是个浑人,让人不要理他。这跟后世那些讨人厌的‘他不好,你别跟他一般见识’的理论又有什么区别?


    再一个,你们纵容出来的浑人,凭什么让别人替你们买单?别人又凭什么惯着你们?


    乌林珠扫了一眼众人神色,又继续看向薛姨妈和宝钗。“这世间就有一种人,一边摆出溺爱儿子的姿态,一边又踩着儿子替女儿博好名声。而那做妹妹的呢,竟也心安理得极了。


    就问做妹妹的踩着亲哥哥给自己立好名声,是心性如此还是家教使然呢?唉,我是真不希望看到不久的将来阖家上下都生出‘宝姑娘这样的人品却有那样一个哥哥’的心态。”!!!


    虽然薛家没住进荣国府,但这几个月里薛姨妈与宝钗也时常过府。加之昨日薛蟠入府后的一番表现,还真就让荣国府上下不少人生出这种感慨来。


    这会儿听到乌林珠这么说,几乎所有生出这种感慨的人都用一种醍醐灌顶的心态看向屋中央被乌林珠扒了脸皮的薛姨妈和宝钗。


    活到今天,此时此刻竟是她们娘俩这辈子最尴尬的时候。若不是形势不如人,薛姨妈恨不得立时带着宝钗离开荣国府。


    宝钗红着一张脸,眼里还擒着泪,此时真真是羞愤欲死。她承认她确实有故意让人这么想,可她本来就比哥哥优秀,旁人会这么想,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事?


    这会儿却用这种话说出来,又叫她情何以堪。


    醉翁之意不在酒,她的这位好表姐怕是恼了府里人捧她时还踩了贾家的姑娘吧。


    同时,这么想的宝钗也在乌林珠不客气的态度下,有了几分不太好的预感。


    “世人都说外甥肖舅,又说娶妻娶贤,相亲品舅兄,便知新娘家风教养。”不等宝钗多想,乌林珠便非常直白的告诉她,“日前,当今听说了薛蟠的事后便令人彻查二舅舅往日行事。若有不妥,定然会影响二舅舅仕途。


    前儿在宫里,皇后娘娘还替你惋惜了一回。说是再好的姑娘摊上这么个不省心的哥哥,也是前程尽毁。不光是担心姑娘的庭训规矩,也是担心这样的母亲教养不好子女,再生个肖舅的外甥,最后生生拖累了夫家阖族。”


    众人心忖:有那么严重吗?


    那谁知道呢?


    乌林珠确实是在危言耸听,信口开河。但这事她敢说,就不怕四爷和皇后知晓了拆穿她。但可以肯定的是不管王夫人和凤姐儿如何热情相邀,经了这一朝,薛姨妈母女都再不会住进荣国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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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薛家母女的脸扇肿后,乌林珠又神色一变的让人去将薛姨妈和宝钗扶起来,还一脸好姐姐样的朝宝钗招手,拉着宝钗与她同座正面大榻。


    “好妹妹,你也莫要羞恼。你虽受嫡亲兄长所累,但咱们却是知道你与你哥哥多有不同,再做不出那种欺男霸女的恶事来。”一边笑眯眯的拉着宝钗的手,一边亲切自然的说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只要你行得正,坐得端,旁人又如何看不见?来人,将我给宝丫头带的见面礼拿上来。”


    宝钗小心打量了乌林珠一眼,一边肯定了贾家上下对乌林珠‘喜怒无常’的评价,一边又闹不明白乌林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听说你闺名叫宝钗,便想着送你一套钗,又想着这样的东西你不知道有多少,又觉没什么意思。正好昨日内务府送了一匣子上好的纱堆宫花,我瞧着这宫花也有几分意趣,便挑了十二对带给你。”


    原著里薛姨妈拿出十二只宫花出来送人,还说宝钗不喜花呀粉呀的。然后缺损没边的乌林珠便让人挑了十二对(24只)她不喜欢的宫花出来,也用大盒子装了,这会儿一股脑的送给宝钗。


    一时,宫女捧了个内造的黄绫盒子过来。宝钗见状又连忙从榻上起来对乌林珠行礼谢恩。


    等宝钗谢完恩,乌林珠仍旧拉着宝钗同坐。一边笑着问宝钗家常都做什么,平日里都读什么书。


    一问一答间,仿佛之前的尴尬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然而说着说着,乌林珠似是又想到了什么,脸色陡然一变,转头看向凤姐儿:“将客院的丫头都撤回内院,再叫人盯着宝玉叔侄,若出了什么事,看我能饶了哪个。”


    让人将客院的丫头撤回内院,是防着薛蟠对贾家的丫头做出什么恶心事来。而让人盯着宝玉叔侄,则是防着薛蟠因着城门口的事想要报复宝玉。


    话不用说得太明白,却也让屋里不少人都变了脸色。


    被乌林珠拉着手,一副亲密姿态坐在那里的宝钗:“……”


    低头寻找地缝的薛姨妈:“……”


    怕儿子无辜受牵连的李纨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担心宝玉的王夫人也将各种不满不赞同的眼神从乌林珠身上转移到了薛姨妈那里。


    而其他人想到薛蟠上京前就因为跟人抢丫头犯了人命官司,再看薛姨妈和宝钗时,眼底也都生出几分挑剔和疏远来。


    尤其是满屋的漂亮丫头们,这一刻竟都莫名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悲愤。


    就在荣庆堂内一片尴尬的时候,尤氏和秦可卿过来了。


    不管乌林珠回不回来,她们都会过来接荣府女眷去隔壁。因乌林珠要回来,婆媳两个还特意晚来一会儿,给荣府留出与公主闲话家常的时间,这才掐着点过来。


    众人互相行了礼,又见她们婆媳来接,往常只会牵着迎春或是惜春同行的乌林珠却极亲热的牵着宝钗的手,一块上了停在垂花门前的马车。


    谁特么还有心情赏梅看戏?


    可被乌林珠这么一副好姐妹样牵着上马车的宝钗,却是没办法说出告辞不去的话。


    上了马车,乌林珠才后知后觉的看向在马车下各种张罗的凤姐儿,“宝玉怎么不见?”


    他可是今天这场大戏的主角,他若不在这里,警幻那出戏又要怎么唱?


    凤姐儿怔了一下,随即回道:“宝兄弟一大早就跟兰哥儿去学堂了。”


    宝玉不及三岁就得了乌林珠这么个好姐姐,他的人生再不似原著中那般只在内帷厮混了。


    三岁去林家,四岁又从林家,哦不,准确的说是四岁从白马寺回到荣国府后,贾母自身难保,宝玉那块玉又不能起死回身,于是贾母顾不上摆宠溺人设,贾政被流放出京前后,乌林珠又给宝玉安排了个先生……宝玉就彻底与原著走向说拜拜了。


    林如海耐心细致,老和尚循序善诱,先生又按乌林珠的意思,对宝玉采取兴趣培养式教学。几方努力下,倒让宝玉对读书这事并不抵触。


    数日前,从白马寺回来的第二天,宝玉便带着给乌林珠的土仪去了雍王府。姐弟俩不光一起吃了顿饭,还说了不少话。


    二房嫡庶之争如火如荼,贾政因恨乌及屋,就差对宝玉来个杀子证道了。


    哪怕有先生陪伴左右,但书总是要读的。若是不去学堂读书,贾政每天都会将留守在家的宝玉当成消遣提到跟前打骂一回。


    所以不跟贾兰去景山官学,就得像贾环贾琮那般去贾家族学。


    宝玉都没怎么纠结犹豫一下,便与贾兰结伴去景山官学了。


    不是宝玉知道自家族学有多糟糕,而是不想天天面对习了贾政和赵姨娘一身习性,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贾环……


    景山官学是内务府下设的一所旗学,在这里读书的内务府包衣小孩们,将来都可以报考笔贴式入仕。


    笔贴式也是朝.廷的正经官职,五品到九品不等。按简易难度和可操作性,考笔贴式绝对比参加科举更容易。


    远的不说,只说宫里的小年糕和年羹尧的父亲年遐龄就是以笔帖式入仕,然后累官至湖广巡抚,最后又于康熙四十三年以从二品的湖广巡抚任上致休的。


    可以说,乌林珠将贾兰和宝玉送到景山官学读书,就相当于送了他们一个举人的身份。


    举人考进士入仕,官学的子弟考笔贴式入朝…就大差不差了。


    话说远了,只说宝玉日日与贾兰结伴去官学读书。叔侄俩同进同出,不光彼此有了陪伴,还能彼此互相督促。


    二人每日早出晚归,除了日常给长辈们请安外,竟极少在后宅女眷中厮混。


    叔侄俩个昨日便听说了宁国府的赏梅宴,但二人也都不认为这赏梅宴跟他们俩个小子有什么关系。


    好吧,不光他们是这么想的,府里上上下下的人也都是这么认为的。于是今早叔侄二人便和贾环一般,都如往常时辰起床,吃早饭,给长辈请安,然后便乘车去学堂了。


    得了答案,一时被这答案弄囧了的乌林珠:“……”


    就问宝玉没去宁国府赏梅,警幻会不会追到学堂去吧?


    脑补了一回警幻为了拉皮条,不管不顾的追到学堂,宝玉没经受住忽悠,课堂打盹不说,竟还众目睽睽之下弄脏了裤子……


    哎呦我去!这画面太美了,光是用想的就囧死个人~


    若警幻当真追到学堂去了,宝玉也没经得住忽悠…哼,敢让她丢人,明天就送宝玉去出家。至于警幻,


    乌林珠会让人用石头雕刻警幻跪像,然后替换寺庙里的拴马桩和旱厕踏板。


    弄不死她,也要恶心死她。


    ╮(╯▽╰)╭


    收回脑补的心神,乌林珠又用眼角余光打量与她同乘的宝钗。


    宝钗微侧着头,垂眸坐在那里,原本长得不错的一张芙蓉面,竟在这样昏暗的光线下又多了几分冷艳。


    若非受家世和家人所累,光是这张脸就可以给宝钗搏个头彩。可惜四爷那里已经有了想法,他决定凡家中子弟有作奸犯科者,家中女子皆不允参加选秀。


    这道旨意还没下来,但想来也不会太远了。


    对了,不能参加选秀的姑娘,也不能自行婚配,违者按律处置。


    家里多了个不能嫁人的老姑娘,就别指望家和万事兴了。


    旁的不敢保证,但依四爷较真的性子来看,宝钗也别想进后宫或是进皇子府了。


    贾史王薛都是理亲王的旧部,如今理亲王又得太上皇偏爱,而理亲王自己又生出许多不甘心来…有了今天的事,薛家未必不会带着百万家财彻底投了理亲王。


    乌林珠承认自己今天实在是太刻薄了。


    可谁让薛姨妈母女又起了入住荣国府的心思呢。


    这还罢了,娘俩个竟然又将宝玉当成了退路。


    如果是以前的宝玉,乌林珠还乐得看热闹。但现在的宝玉,却让乌林珠有些舍不得他被人…糟蹋。


    对了,最开始的时候薛家母女的目标是贾琏。


    母女二人的初衷仍旧是进宫搏前程,但她们也做好了进不了宫的心理准备。毕竟薛蟠的案子牵连了一串人,也让薛家母女看清了不少事。


    宝钗现在的年纪还不算大,先扑腾几年,若是扑腾不出什么水花来,就去给贾琏做继室。


    一但贾琏袭爵,她就是正三品的诰命。


    只是中间横着凤姐儿的一条性命,又让薛姨妈和宝钗想到了宝玉。


    有个公主姐姐,人又去了景山官学。抢了大房的爵位,再自己挣一份功名,好像也是不错的选择。


    薛宝钗有自知之明,她知自己的身份若是不进宫,那连嫁进正经的官宦人家做正室,人家都未必会挑捡她。纵是要了她去,为的也是薛家的百万家资,思来想去,竟只能将主意打在亲戚身上了。


    当然,心中也不是不怨恨惹事生非的薛蟠。


    ~


    一时下了马车,进了宁国府,又在尤氏和秦可卿的陪同下逛了一回他们家的梅园,之后便都去戏楼那边吃酒听戏。


    乌林珠是公主,自是做了上首,她一侧坐了贾母,一侧是被她拉着坐下的尤氏。在秦可卿双手捧了戏单子过来后,乌林珠一边翻戏单子,一边一脸疑惑的扫了一圈人,“我总觉得忘了什么事?”


    视线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后,又在宝钗身上停顿了一息,随即才意味深长的点了两出戏,又将戏单子转手递给贾母。


    原著里宝钗曾对邢大姑娘说什么七.八年前她也是一身富贵闲妆,那话是省亲第二年在大观园里说的,那会儿宝钗十六岁。而七.八年前…这么一算,薛家好像还没出薛老爷的孝呢。


    ……


    妻为夫守孝三年,夫则守妻孝一年。子女倒是不管是谁,都要守孝三年,即二十七个月。


    乌林珠心中连孝道都没有,更别说守孝了。于是本着无冤无仇的良善想法,并未当众提出来。而是准备回头让荷叶去‘提醒’这母女一声,也好借着这件事,绝了她们往荣国府来的心思。


    就不信有了她的‘提醒’,娘俩个还好意思登荣国府的门。


    宝玉不在,黛玉也不在,就连史湘云都回了史家,人都没奏齐的赏梅宴,也让巴巴赶过来看戏的乌林珠有些意兴阑珊。


    听了一折戏,乌林珠便寻了个进宫的借口撤了。没让其他人送,只由着秦可卿送她离开。


    不想乌林珠前脚走,真正的好戏就开场了。


    在众女眷跟前侍候了许久,又亲自送了乌林珠离开的秦可卿,在路过莲花湖的时候,便以更衣为由去了一早就收拾出来的水榭。


    水榭那里装了玻璃门窗,里面又弄了好多帐幔。因要暖化湖底,制造冰窟窿,水榭这里竟是一天十二时辰都点着炭盆熏笼。


    因家里宴请荣府女眷和乌林珠这位和硕公主,便备了不少酒菜。一双眼睛恨不得长在儿媳妇身上的贾珍,也得了份比往日更丰富的午饭。


    菜是招待公主多预备下的上等席面,酒是这两年市面上卖的纯度极高的烈酒与家常喝的绍兴酒混掺的。


    贾珍觉得这酒味不对,还特意问了一回是什么酒。小厮便笑着回了一句‘听说公主极爱这种女儿红酒,小蓉大奶奶便特意让人采买了同样的回来。听说跟咱们家常吃的不一样,还说喝了这种女儿红酒,脸似抹了胭脂……’


    只这么一段话,就让贾珍想入非非了。


    贾珍就着上等席面和脑中的龌.蹉画面吃了不少酒,偏这时刚刚退出去的小厮又进来回了一句‘公主回宫了,小蓉大奶奶一个人去水榭小歇了。’


    于是醉意朦胧的贾珍就迫不及待的去了水榭。


    你还别说,为了今天的计划能够顺利进行,秦可卿还真就在水榭这边等着贾珍过来……


    水榭里没有太多人,水榭外的瑞珠一见贾珍过来,先是转身进去与秦可卿言语了一声,随即便端了一个托盘走了出去。走到贾珍面前时还屈膝与他行了一礼。


    猪狗不如,满脑子男盗女娼心思的贾珍见是儿媳妇的陪嫁丫头,还给了两分耐心的问她做什么去。


    “奶奶在席上吃了酒,又将衣裳弄脏了,我给我们奶奶拿干净衣裳去。”说完还示意贾珍看托盘里的东西。


    贾珍:也就是说我儿媳妇这会儿不但醉了,还没穿衣裳?


    一听这话,贾珍更兴奋了,就连下面也已经支楞起来,直接将袍子撑出个小帐篷来。


    瑞珠恶心的别过头去,看都不看贾珍一眼就脚步匆匆的走了。


    宝珠透着窗户缝瞧见贾珍急不可待的朝水榭这边来,然后看向秦可卿,一边掀开某块地板,一边站在门后。


    某块地板下面仍是地板,但若多瞧两眼,便能发现那地板竟是一块布画出来。人若是小不上心踩上去,定会跌到下面的冰窟窿里去……


    几息后,就在秦可卿与宝珠心跳如鼓的时候,贾珍终于推开了水榭的门。


    推开门,映入贾珍眼帘的就是穿着红衣小袄,翠绿撒花裙的秦可卿。


    只一眼,贾珍就移不开视线了,正站在那里痴痴看着秦可卿发呆时,又见秦可卿状似惊慌的转过身去,还故意露出纤细腰肢,顷刻间,贾珍更是浑身骨头都酥了。


    这会儿就是天皇老子站在这里,他也全然看不见了。


    色|欲熏心,一脸痴迷的朝着秦可卿踉跄走去。


    吃了酒,又吹了风,色迷心窍的贾珍才走了两步就一脚踩空顺着特意为他准备的地板洞跌到了莲花湖里。


    一见贾珍跌了进去,不管是门后的宝珠还是刚刚做诱饵的秦可卿都三步并两步的蹲在了地板洞口。


    看了一回下面的情况,见贾珍掉进去后竟没闹出动静来,主仆二人心喜,一个去拎装满水的水桶,一个则将那块地板布沿着边缘撕下来。之后二人合力将早前就预备下的两桶水缓缓浇入冰窟窿里。


    又等了差不多两刻钟后,二人将最后一桶水以泼洒的方式浇在冰窟窿四周,再稍等片刻,才将一袋掺了碎石的沙土从高处洒在已经看不出冰窟窿痕迹的地方。


    干完这些事,主仆俩个又将地板重新固定好,将卷到一旁的厚实地毯铺回来。最后才搀扶着彼此走到炭盆处。


    将地板布和之前装碎石沙子的布袋都丢到炭盆里烧掉。


    有些后怕,又有些浑身脱力。秦可卿坐在那里浑身发抖,宝珠也不逞多让。又过了一会儿,秦可卿又连忙吩咐宝珠去将报信的灯笼挂起来,而她则退到屏风后迅速换了一身衣裳。


    看到报信的灯笼后,躲在暗处远远盯着水榭这边情况的瑞珠又脚下生风的去了灶上。


    “奶奶席上吃了酒不受用,刚又吐了。你们赶紧煮碗醒酒汤来。”秦可卿在席上故意与凤姐儿笑闹,假做不敌的被凤姐儿按着灌了几杯酒。这会儿瑞珠便是以这个理由去的灶上。


    说完瑞珠又指着灶上的一个粗使丫头让她拎壶洗漱水送到水榭。而她自己先在灶上捡了两块点心颠颠,随后就带着几个丫头媳妇端着醒酒汤和一些吃食汤水点心回了水榭。


    一行人到了水榭,瑞珠先是侍候秦可卿服下醒酒汤,之后宝珠侍候秦可卿洗漱,瑞珠带人将那些用食盒装的吃食摆在水榭的雕花圆桌上。


    又在水榭耽搁了两刻钟,秦可卿才带着人去了戏楼那边。


    而贾珍呢,原就吃了酒,又瞬间失重踩空的掉进水榭下面的冰窟窿里,人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呛了好几口水。


    贾珍瞬间醒酒,但他却是个不会水的,拼了命的想要爬上来,却因诺大的莲花湖竟只有一处出口而不得不困于水下。


    莲湖下面,又冷又无法呼吸的贾珍渐渐不再挣扎,人也顺着流动的湖水越飘越远。


    不过须臾间,冰冷的湖水就永远冰封了贾珍那颗总是对着儿媳妇不停燥动的心……


    第125章 第 125 章 第一百二十五章 ……


    第一百二十五章


    虽然秦可卿在人前消失了足有一个时辰, 但因众人都在看戏,也不觉得时间有那么久。加之她又是借着送乌林珠出府的理由暂时离开的,回来还换了身衣裳, 如此一来二去的,竟也无人在意就是了。


    头一回亲手宰杀孽畜,秦可卿的脸色并不好。凤姐儿倒是瞧出来了,凑到秦可卿跟着低声询问了两句。秦可卿直视凤姐儿, 力持镇定的说自己刚刚吐了一回。


    凤姐儿此时洽好已经有了身孕,听闻秦可卿吐了, 双眸微微睁大的看向秦可卿腹部, “莫不是?”有了。


    秦可卿微怔, 随即一脸落寞的对凤姐儿摇头,并且用突然灵光乍浮现在心头的理由继续给自己打辅证, “应该是早起吃的那些偏方受不得酒,方才有些不适。”


    秦可卿比凤姐儿入门早,如今凤姐儿都有了身孕, 她自然也着急。当然了, 别说她着急了,两府上下不知道多少人都盯着她的肚子呢。


    原本就有些小压力的秦可卿, 便直接借着这个说词给自己圆了一回谎。


    凤姐儿一听便理解的拍拍秦可卿的手,小声说了几句经验之谈。


    你婆婆可比我们太太强太多了。我那该死的婆婆之前总拿生孕的事敲打我,还借着这个理由给平儿开了脸。


    乌林珠离开的时候,薛姨妈母女就想离开了,只又寻思着离开前再跟秦可卿这位理亲王私生女打个招呼, 便一直等到现在。


    这会儿见秦可卿回来了,看了一眼她身侧的凤姐儿,薛姨妈便随便寻了个托词便带着宝钗走了。


    不管薛姨妈母女何等身份, 秦可卿仍旧礼数周全的将她们母女送出了宁国府。


    只她们娘们一走,就有不少人开始毫不掩饰的窃窃私语起来。


    王夫人看了一眼凤姐儿,凤姐儿眉头一立,就朝四周扫了一圈。琏二.奶奶霸气威武,只这一眼就将那些难听的话都给消音了。


    薛家再不好,也是王家的亲戚,何时轮得到外人说三道四了?


    便是要说,也不该着王家姑奶奶的面说这些,不是吗?


    凤姐儿玩了一把强制消音没多久,秦可卿便回来了,贾母这边看完眼前这折戏,便推脱乏累要回荣国府。


    她起身要走,荣国府这边的太太奶奶们便都要跟着一块回去,于是今天的赏梅宴就这么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少时,强打精神的秦可卿才以身体不适为由与尤氏告罪先行回房了。


    回到房里的秦可卿先喝了一大热姜汤,随后又给自己灌了一大碗安神汤,虽然后怕不已,但因着提前做好了各项准备,到没因着白天的事再出现什么发烧的症状。


    不过她半夜时仍旧被恶梦惊醒,之后更是怎么睡都睡不着了。窗外很黑,树枝被吹得不停摇晃,灯笼也在黑夜中左右摇摆,更显阴森。


    越看,秦可卿脑补的东西就越多,也越可怕,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再然后她就感觉‘贾珍’站在了她床边。


    最后将自己吓破胆的秦可卿便钻到了贾蓉怀里……


    贾珍失踪了~


    没人知道贾珍去哪儿了,也没谁关心他的安危就是了。


    翌日侍候贾珍的下人来回尤氏,尤氏也只是一脸担忧的将贾蓉叫了过去。


    贾蓉不认为他老子能出什么事,只以为他老子在哪个女人屋里‘累’到了。于是贾蓉从继母那里接了寻父的差事后,仍是半点没当回事的只将这差事交给了府里的管事,他则带着贾蔷去赴薛蟠的约。


    薛蟠在京城有名的酒楼摆了一桌席面,准备宴请贾琏,贾蓉等贾家子弟。这是前天薛蟠从贾政那里出来的时候,就与接待他的贾琏说好的。


    前天晚上,薛姨妈与宝钗在内院跟着贾母等人吃席,薛蟠在外院由贾琏,贾蓉等陪着吃席。因转天也就是赏梅宴,所以回请之事便定在了今天。


    对了,薛蟠昨天也与人吃酒,回家时都已经醉得人事不知了。


    也因此,薛蟠是今天早上才知道薛姨妈昨日从贾家回来便病了的。


    宝钗的热毒病也犯了,于是又让人取了几粒冷香丸服了。


    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的薛蟠听说母妹都倒下了,不曾洗漱便去了后院。


    薛姨妈和宝钗看着对着她们关心不已的薛蟠,张了张嘴,到底没将她们为何会被乌林珠打脸的事学与她知道。


    一来京城不比旁处,乌林珠又是个六亲不认,且对他们家十分不喜的,她们担心薛蟠会冲动行事,再酿出更大的祸事来。


    二来也是谁都不想亲口对薛蟠说起昨日的事,怕薛蟠难堪之余,再坏了他们一家人的情份。


    三嘛,也是她们最不想面对的理由。


    那就是说与不说,就以他们薛家的家世也不能对乌林珠做什么。


    诚如乌林珠昨日说的话些话,于普通百姓来说,他们薛家是皇商士族;可在乌林珠这样的和硕公主眼里,薛家与被薛家欺负过的百姓没什么不同。


    这种时候,他们就得学一学那些曾经被欺负过的百姓…学着忍气吞声,息事宁人。


    最终,薛姨妈和宝钗便以昨日赏梅听戏受了些寒为由糊弄了一回薛蟠,后又与薛蟠提起了家里的生意和多结交些人脉的话。


    之前一直被关在牢里,如今出来了,总不能再混吃混玩了。


    薛蟠胡乱应了,之后便又回前面洗漱用早饭,饭毕便带着人去了薛家在京城的几处铺子查帐。


    与此同时,乌林珠也出门了。


    四爷微服出宫,极为低调的去了玉清观。想到乌林珠许久没来玉清观了,便又让人通知乌林珠伴驾。


    四爷打了一手好算盘,可惜乌林珠就不是个长情的。之前在玉清观避暑的时候,没少去围观俊美的崇柏小道士,等天气凉爽了,乌林珠就将美色抛到脑后,再不曾踏足玉清观。


    年初二格格出降,乌林珠也跟着搬进雍王府后,因雍王府住的更舒心,夏天的时候也没想着去玉清观避暑,彻底将美少年给忘了。


    四爷见此,还特意安排了两个厨艺超群的民间厨子去玉清观。乌林珠‘偶然间’听说了此事,一边说那些道士会享受,一边又为了那口吃的去了几回。


    不过几回之后,乌林珠对玉清观就更没什么兴趣了。


    这会儿天寒地冻的,乌林珠一听说去玉清观,当即便将自己团成一团,恨不得将热炕头随身携带。


    四爷瞧着也不像是要跟那个无为老道修长生不老的样子,即便是真跟那些怕死的帝王一般炼什么仙丹,也不关她什么事。


    至于会不会劳民伤财…呵,除了不懂事的小孩子,大清上下谁还不知道四爷有多抠门。指望他在看不到实质好处的前提下就往外掏银子,想都不要想。


    尤其是之前,四爷亲眼目睹乌林珠是怎么通过‘天桥骗术’涮贾母的。从那以后,什么仙呀道呀的,又让疑心极重的四爷提高了十二分的警惕。


    但不得不说的是,无为不是江湖骗子,人家也是有真才实学的正经道士。


    只是无为不好炼丹那口,四爷也不认为无为能炼出仙丹就是了。


    四爷登基后,他们之间最大的交集就是道号为崇柏的弘昀了。


    ~


    换上一身极厚实的衣裳,又捧了个大一号的手炉,乌林珠才磨磨蹭蹭的去了玉清观。


    她过去的时候,四爷正在与无为闲聊,室内除了苏培盛外,还有越发俊美的崇柏小道长。


    飞快的扫了一眼屋里众人,视线在崇柏身上顿了下,心忖了一句养眼后,便装模做样的给四爷行礼。


    无为见四爷与乌林珠有话要说,让崇柏留下侍候,自己就先行离开了。


    “朕听说你昨日去了宁国府?”


    “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了。不知万岁爷是听谁说的?我也好问问他。”


    四爷闻言嗔怪的瞪了乌林珠一眼,并不理会这个明知故问的耍宝问题,而是用学自乌林珠的兴灾乐祸语气让苏培盛跟乌林珠学一学她昨日离开后,宁国府都发生了什么。


    哎呦我去,这不是生生错过了一个亿吗!


    乌林珠听说秦可卿手刃牲口公爹,直接双手捂胸做西子捧心状,脸上全是错过遗憾和对秦可卿这一波操作的赞同敬佩。


    “这才是‘冷处理’的最权威解释。不愧是你们家的姑奶奶,就是英姿飒爽,佩服!佩服!”乌林珠先是对四爷来了这么一句,不等话音全落下去便又回身对跟进来的王达吩咐道:“前儿内务府不是送了好些衣料首饰?你挑些适合秦可卿的给她送过去。”


    想了想,乌林珠又说道:“等贾珍的尸体找到了,你就通知焦大。他是宁国府的老家人,心里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宁国府这一支。如今贾珍冻死于湖里,定是府中下人懈怠,照顾不周。


    早些年,他在那府里受尽磨磋,这次就借着贾珍的事,给自己讨个公道。凡是旧日有怨的,他看不惯的,都由他处置。


    哼,若当初没人家死人在堆里背出贾家的老祖宗,别说这些恶仆刁奴了,就是贾家的那些的不肖子弟都不知道在哪个坑坑里挖土豆呢。”


    四爷对乌林珠的这般吩咐不置可否,只轻轻抿茶。一旁的崇柏,呃,是站在四爷下首的弘昀却不知为何从乌林珠两段吩咐里看见了一抹柔软和良善。


    ‘她可真善良呀!’


    “咳,咳咳,咳咳,咳~”


    弘昀没有掩饰自己所思所想,四爷视线在不经意间扫到弘昀时,直接呛了茶。


    ‘儿砸,你是不是对善良有什么误会?’


    四爷看向弘昀,脸上都是你怎么会这么想的震惊。


    弘昀对着四爷微微欠了欠身,不疾不徐的说道:“善信先以公主之尊对秦氏大加赏赐,事发后又派老家仆去宁国府惩恶扬善。既可以帮衬秦氏不被恶仆刁难,又可以帮老家仆了结恩怨,实乃大善之举……”


    即便孤陋寡闻,但因着家里多了个贾家的姑娘,弘昀也听说过宁荣两府专出刁奴的传闻。乌林珠这时候大赏秦可卿,就是让世人明白她待秦可卿的立场。


    焦大虽是宁国府老家仆,但早些年就被乌林珠要到了身边。借着贾珍的死让焦大一报宿日旧仇,这是她体恤怜下。


    嫉恶如仇,体恤怜下,这不是善良又是什么?


    被亲儿子噎住的四爷:“……”


    头一回发现强词夺理,还能说得这般掷地有声的苏培盛/王达/荷叶等人:“……”


    终于发现小道士不光人美,还长了一双慧眼的乌林珠:“……”


    不错,她就是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