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沈淮序回国的消息，才传到覃昭耳朵里。
沈淮序接到电话时，刚跟观复科技国内总部开完高层会议。
江都最繁华的商业cbd，观复科技与沈氏集团隔江相望，表面上各自风光无限，实际上却暗潮涌动。
半年前，观复科技国内的业务就已经开始布局，如今一切步入正轨.
沈淮序这次回国，因为政府团队接机，释放出很微妙的信号，但观复科技总部公示信息中，只涉及一些技术交流与投资项目的考察活动。
三年前，沈氏集团原掌权人沈邦国因身体原因退居幕后，集团事务由长女沈胤柔、次女沈胤珏及两位女婿接管，他们对沈淮序回国一事讳莫如深，自然嗅到了不一样的危险气息。
沈淮序坐在顶层总裁办公室，一边签合同文件，一边应付覃昭的控诉。
“沈淮序！你这样我真的没办法再跟你做朋友了，我们二十年的友情已经岌岌可危了！”
“今晚十点，老地方我安排了接风宴，给你个机会亲自向我解释！”
覃昭气的要死，但该办的事一件没落。
“没空。”沈淮序拒绝的很干脆，“有安排了。”
“呵。”覃昭讽刺他，“你上次回国就拿结婚来忽悠我，怎么，这次又是因为什么？是陪老婆么？”
沈淮序签字的手一顿，信口胡诌：“如你所言。”
“真是够了！”覃昭咬牙切齿，揭穿他虚伪的面孔，“professorwilson跟我说了，你这次移植的辅助智能指是军用级的高性能集成芯片，国内外那么多医学研究专家想要获取你的动态数据授权，你是不是因为这个才拒绝见我！”
沈淮序声音没什么起伏：“知道还问。”
“沈淮序！你之前可是答应过我的！”覃医生忍耐也是有限度的，他语调都拔高了，正想发火，那边好像有护士喊他，又只得压住满腔怒火，“再说了，你的神经元修复手术都是我做的，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你的病情，你只能成为我覃昭的临床案例！”
“哦，我现在改主意了。”沈淮序淡淡道，“毕竟芯片是刚植入的，还需要磨合，不适合做临床案例。”
见他愿意谈，覃昭笑转脸就换了副笑脸：“你也知道芯片是外来物啦！我帮你监控数据，绝对让它跟你百分百契合。”
说起“外来物”，沈淮序脑海里出现了林向晚那张异常明艳的脸。
对他来说，林向晚同样是外来的。
他微微抬起左手，皮质手套下包裹着的机械指，眸光变得阴沉起来。
同样的作用，这双修复的手指将伴他终生.
但人却不是，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只是各取所需，无需契合。
从前，沈淮序一味退让，那些愧疚和感恩成了枷锁，将他禁锢在国外那么多年，可最终的结果依旧是万劫不复。
既然看清局势，一切就要从头开始。
“不。”沈淮序活动了左手，比以前灵活，但异物感依旧明显，“猎物，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有意思。”
“什么猎物？”覃昭不懂他说什么，气急败坏道，“我说的是芯片植入手术！”
沈淮序勾唇，发出一声短暂的气音，随后将电话挂了。
刚挂完电话，杨秘书抱着一摞文件进来，最上面放着一封红色的请柬。
沈林两家的联姻正式拉开帷幕，婚礼定在三天后。
“沈先生，一切都按照您交代的准备好了，给小少爷婚礼礼物的手续合同明天会送过来。”杨秘书汇报完，转身离开时，微微迟疑了一秒。
沈淮序头都没抬，语气窥探一切：“有话就说。”
杨秘书脚步顿住，转身抿了抿唇。
自从那天老板夫人给他转了一百块钱的打车费，他简直过得生不如死。
他猜测，会不会是老板和夫人吵架了心情不好，可转念一想，他们俩的关系似乎还没有好到能吵架的地步。
听上去有点搞笑，但事实就是这的.
一场带着目的的协议婚姻，跟办公桌上摆放整齐的合同方案别无二致。
“林先生也收到了婚礼请柬。”杨秘书问，“需要提前安排吗？”
虽然同在一个屋檐下，但沈淮序这几天早出晚归，加上前两天不欢而散，两人已经好几天没有碰面了，他问：“安排什么？”
杨秘书感觉被创：“......”
所以是自己多管闲事了呗。
“好的，我明白了。”杨秘书点点头准备离开，却又被叫住。
“他最近在忙什么？”沈淮序漫不经心的问，将签好的文件放在桌子右上角，然后活动了一下左手手指。
主刀医生professorwilson提醒过他，每隔一小时需要活动一下指关节，新植入的芯片需要大量的数据记录，才能更加适应个体化的身体机能，从而逐渐进行自适应调节。
杨秘书再次被创：“......”
您天天跟他生活在一个屋檐您问我？
杨秘书想起最近刷到的几条跟林向晚有关的娱乐新闻，综合推断了一下：“因为上次的冲突事件，林先生目前是被公司雪藏的状态，之前拍摄的短剧应该是解约了。”
沈淮序没说别的，只淡淡点了下头，杨秘书拿着签好的文件出去了。
0129修了三天才被送回来，一回家就激动的去找林向晚看他的新脑袋，结果人根本没在家。
0129有点失落，在客厅走来走去，忽然，肚子上的屏幕响起一道熟悉的冷漠声。
“你程序是修出bug了吗？”
“沈先生？您在家啊？”0129走到书房门口，趴在门上问，“您知道小晚去哪里了吗？”
屏幕传来一声质问：“这话不是应该我问你？”
0129撇嘴，是离开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吗？怎么感觉沈先生在生闷气？
程序升级后，0129完成指令的时间更短了，家里很快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它还炖了甜点，又跑去书房喊沈淮序出来吃。
结果里边刚拒绝它，林向晚就从外面回来了。
“小晚！”0129激动的跑去门口迎接，“好久不见！”
没有那句“欢迎回家”，听上去有人情味多了！
林向晚一眼就看到0129的新脑袋，兴奋道：“哇，你的脑袋好像更圆了！也变得更可爱一点了！”
0129笑眯眯道：“沈先生说，这是最新的材料，更加耐摔了！”
林向晚挑眉：“那你不说‘欢迎回家’也是他说的吗？”
0129嘿嘿笑了一声，算是默认：“沈先生还是很尊重你的意见的......”
林向晚撇了撇嘴，刚要反驳，书房的门就被推开。
沈淮序往厨房去，经过餐厅时，目光扫视玄关处三天未见的一人一机，一句话没说。
林向晚眼神跟沈淮序眼神一触即分，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而是好奇的戳了戳0129的脸蛋：“那你会有更多表情吗？”
0129表演了一个wink，扮了个奇怪的鬼脸，最后还翻了个白眼。
林向晚笑得人仰马翻：“哈哈哈......0129你现在一点都不高冷了，比沈......”
话到一半，沈淮序端着水杯从厨房出来。
林向晚将后半句咽了回去，转头又对着0129咧嘴笑：“反正比以前好玩多了！”
“谢谢你，小晚，不过你去哪里了，怎么这么晚才回家？”0129上下打量了他，表情有点一言难尽，“你怎么搞成这样？”
沈淮序没回书房，而是坐在沙发上喝水，闻言目光落在林向晚身上。
他手里拎着一个蓝色的工具箱，运动外套上不知道沾了什么，脏兮兮的，脸颊上也染了一点绿色，平时半扎的头发也乱的像鸡窝头。
沈淮序眉心紧拧，收回视线。
林向晚没理他，偷偷凑到0129跟前，以只有两人能听得到的声音说：“我没事，这是颜料而已。”
“颜料？”0129疑惑道，“画画用的吗？”
林向晚刚要回答，结果沈淮序忽然打断他：“婚礼不想去可以不去。”
林向晚有些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沈淮序看着他，“沈廷意和林蓁的婚礼。”
林向晚懂了，原来说的是这件事，看来这场婚礼果然不简单。
不过有一点他觉得奇怪，原书中沈淮序是没有参加沈林两家联姻的婚礼的，那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担心他们的关系暴露？
想起协议中那条，未经允许不得私自公开两人的婚姻关系，以及在公开场合保持2米以上的社交距离。
所以，沈淮序是在提醒他注意身份？
林向晚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心里莫名有些不爽。
不过这点不爽很快就消失了。
他是谁？他可是拥有金手指的人，这种好戏怎么能少得了他，而且他这几天可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的。
就等好戏开场了。
林向晚有些得意的挑眉，眯着眼微笑：“沈叔叔，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怎么说我也是林蓁的弟弟，于情于理，都不能缺席这场婚礼吧？”
沈淮序微微蹙眉，将水杯放在茶几上。
“不过你放心。”林向晚轻笑了声，“我会遵守协议内的，婚礼上一定把你当透明人，跟你保持绝对安全的社交距离。”
说完，林向晚拎着小箱子兀自回卧室了。
沈淮序若有所思的看着那道消失的背影。
良久，他才起身回了书房，拨了通电话出去。
沈廷意接到沈淮序的电话，很是意外：“小叔？”
沈淮序没空寒暄，开门见山道：“婚礼我就不去了，听你姑姑说，你去年就想要一艘游艇，手续杨秘书在办了，你联系他。”
自从上次沈淮序拒绝了他一千万的要求后，沈廷意一直没找到机会试探沈淮序的态度，听到这话，沈廷意意外之余更多的是兴奋：“真的吗小叔？”
沈淮序淡淡勾了勾唇：“新婚快乐。”
挂完电话，沈淮序独自坐在书房的办公椅上，第一次将左手的黑皮手套摘了下来。
常年不见光的手掌，透着病态的苍白，一道褐红色的疤痕从手掌虎口位置延伸到中指指缝。
与之连接的，是一只异于常人的手指。
那是一只没有温度，由冰冷金属材料制成的仿真手指，银色的轮廓外镶嵌着小小一枚芯片，有规律的闪着微弱的红光。
沈淮序将手举在半空，透过头顶的冷白光，依稀可见柱身内壁是一条条红色的纳米纤维传导体，它们如同淌着鲜活血液的血管，控制着机械指的运动轨迹。
沈淮序眯着眼，往日冷静和理智的眼眸，此刻却逐渐露出深藏于底的狠戾。
“这一次，你还会得逞吗？”